寂如流年-不如归去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不如归去

    文/坏蓝眼睛

    犹离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她的眼神落在面前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身上,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国籍,甚至不知道他眼睛的颜色,不过没关系。她斜睨了一眼这个暗室里的边边角角,发霉的枯草插在一支委实轻薄的瓶颈里,异常萧条地枯萎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展开了一地,像是盛开在黑暗土地上面的一朵一朵绢花,她迈过去,走向阳台,凌晨的城市,安逸地昏睡在偶然闪烁的霓虹灯里,褐色,不喧闹,不张扬,现世平稳的样子,迷乱人群都罩在其中各自放肆,她展开双臂,作飞翔状。如果是在这样的一团和气里,就这样兀自地飘落下去,必定是美不胜收的一幅画面,她愿意洗尽铅华,身着素衣,面目安然,飘荡在大气层中,不坠落,就是如此地飘着,呵呵,她忍不住发笑,她永远有痴狂症,以为自己是天使,天国,哪里容忍她这般满目疮痍的女子作使者。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犹离叹口气,双手罩在苍白浮肿的面上,放下的时候,眼花缭乱,有点眩晕。下一次,她一定不只是张开双臂作罢,她要纵身跃下,腾空飘浮,窥见红尘。

    天使,必是面目安然,素身净面的。

    安然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犹离记得。

    她因着这句话爱上天使。当然爱着描述天使的男子。

    她觉得安然的面目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媚,当然,这样的话她始终不敢说出口,媚,女子俏弯眉,状如媚吧。安然是男子,修身白面,话语不多,眼神交汇时,有一些不入尘世的羞怯,鲜少见到男子羞怯,犹离认定这便是媚,现时犹离年纪轻,不懂得世故,如所有那个年纪的女子一样,沉迷于眼角眉梢的一点误会,不能自拔,开始惯使一些小女子的伎俩,眉目传情之外兼接机靠近,言语暗示,一来二去,安然便也有了回应,在一个适当的机会画了肖像给她。题字:面目安然,便有了天使的暗示。

    犹离一不留神,率先坠入,沉溺其中。他是艺术男子,身体里不免流淌着不羁的因子,她不是看不到,但是爱到一定程度,便有了欺瞒自己的症状,她视而不见,胸无杂念,任凭流言蜚语盘绕在他们弱不禁风的恋爱上,是啊。弱如寒蝉,不噤一风,摇摇欲坠的关系中,他始终云淡风轻,他说天使便天使,他说人间便人间,她,只是乖乖微笑的份。

    她沉迷于注视他的侧面,她唯一的放肆,就是对他随时随地地注视。

    那时候年纪太轻,身骨薄弱,她又误会孱弱令君欢,于是她开始不间断地病,左边头疼完毕右边接上,右边稍息左边又赶上,安然对于她的病状似乎从未关心过,他总是将她画成面部僵硬的一幅样子,笔在他手中似乎变得异常刻薄,他画谁都不美,他永远是突出对方最缺陷的某个特点,是那么像,却又令人难以接受,犹离几次因为他笔下的她而沮丧,当然她并不美,她很明白自己的面目平常,但是稍加掩饰便可流露可人,平心而论,哪个女子将妆洗掉,头发拢到耳后,一张素脸敢称自己美丽?更何况是在挑剔的安然笔下。可是她看到了一张肖像,半成品,尚未完成的一个女子,眉目如画,巧笑嫣然。

    居然出自安然笔下。

    犹离很介意。女人之间,不过就是面目身材的较量而已,仔细打量一番,便较出高低,隐着,记住这个样子,找时机探询一二。

    安然似乎从未隐瞒过任何,他说,她爱我,对我好,你如何不能接受。

    如此明明白白理直气壮的对白令犹离失笑起来。是,她爱他,对他好,她如何不能接收,那么,她的爱算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气囊,明白地敞开着,接受四面八方拥挤来的热爱,这些感情充盈着他,丰富着他,他只须承受的,便令自己水美草肥,万事无忧,她怎么可以不满意呢。

    明白了他的心意之后,犹离开始盘算自己的出路,太年轻的感情,便极度容易提起又放下。

    她消失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耳里耳外都是安然的传闻。和某女如何,和某女如何。犹离听了便笑,足不出户,直到他敲她的门。

    犹离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安然如何知道她的家门,他在那样的一个平常的晚上敲她的门,她从门缝里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几乎背过气去,他确实有能力,令她呼吸困难。她屏住呼吸,默不作声,直到他转身离去,她奔到窗前,拉开一点窗帘,自缝隙里看他,他并没有走远,他站在楼下的水塔旁边发呆,只是短暂地呆了一分钟,便阔步离去,那一个短暂的发呆,便成为刻在犹离记忆中永远不可磨灭的隐痛,他一定是爱着她,否则他不会那么失落,失去魂魄一样地呆,明明地被她看在眼里。

    如果她不是太精明的女子,或者他们还会发展出层层叠叠的浪漫出来,她的记忆会更丰满,可是她即使是在那样轻的年纪,也决然一副不肯吃亏的面目,我那么爱你,你却流连,那么放纵你流连,我自归去。

    她还是年轻,她只想安排一生的遗憾给他,便使自己成为他最难以释怀的人,结果她发现,芸芸众生,谁也主宰不了谁的记忆,N年后她和他重逢,在某条他们经常走过的街,她几乎是一眼,便识出他的样子,他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结实了一些,其他的并无变化,但是错身的时候,他目光空洞地经过了她,并无半星的异常,她之于他,不过是万千路人中的一个,他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她都没有能回过神来,她握着手里的皮包的带子,握出手汗,当然,十多年,他必定经历了无数风云,她为什么苛求他记忆如她一样短暂经过的女子。

    她开始沿着他们曾经走过的道路行走,想念起他也曾经牵她的手,嘘寒问暖,也曾经拐到一个幽深的巷子口,趁着黑暗亲吻,他的手覆过她的肩骨,她也曾经愿意就此与他同宿双飞。

    不过那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成为他永远的记忆。就如同她也不会成为容许的记忆。

    容许不同于安然,尽管她认识他们的时间相仿,他们的年纪相仿,但是她始终在错过容许。或者说,她始终是在隔岸观火。

    容许浪荡而又随意,公子哥的胚子,犹离几乎是在权衡再度三,才选择安然的,很多年后犹离发现,不管是样貌好的男子还是样貌萎缩的男子,他们的本质实际一样,都盼着自己风流倜傥,出入花前月下,一身桃花一袖香气,不过是有的人在经历有的人在妄想罢了,犹离清楚容许的危险,所以一直伺机远离。以保安全,偏偏的,容许就注意到了犹离,或者说,和安然的关系,也决定着犹离的受关注。安然的情人,对于很多女人来说,是羡慕的角色。因为安然不光容光焕发,并且才艺高超,有谁不认识安然呢。

    一次犹离和安然并肩走过的时候,偶遇容许,容许的目光与犹离交错五秒,然后匆匆别过,犹离有些心慌,注意了一下身边的安然,并无波澜,于是才放心地安静下来,后来的几次相遇,她似乎怀了鬼胎一样的,眼神闪躲,终于一次被容许赌在当口。

    容许说,你为什么躲着我。

    犹离说,误会吧,我并不认识你。

    容许狂放大笑说,好,误会。你不认识我。好。

    于是走开,任由犹离一个人手足无措。后来犹离想,她之所以可以那么轻易地放开安然,或者跟容许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女人永远是握着一张王牌,便可以肆意横行,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估计错了她手里的这张牌,她实在是太单纯了。

    与安然分别的N个日子里,她都似乎在等容许的出现,就像他突然将她堵住问他为何躲她。可是他并没有再出现。失落的日日夜夜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出现,甚至在后来她刻意安排的几次相遇中,他都没有了回应,几乎是比平常还冷淡的一种状态便擦身而过。更令犹离不解的是,她看到容许的机会越来越少,少到后来再也看不到她。这样的落空令犹离无所适从,她开始心乱,开始揣测,直到后来发现身陷,女人最容易在猜测中无法自拔,或者爱在其次,不甘心占了大多数。他分明是那样关注过她的,他们似乎在暗地里早就往来过,可是,当她现在脱离负累孑然自由的时候,他居然懈怠了,没有迎头赶上,如此地一番折腾之后,犹离终尝痛苦,当她把这段奇怪的经历讲给阿落听的时候,阿落笑得前仰后合,笑毕,对着犹离一张迷惑的脸说,你还真不愧是撰文女子,什么样的平常事件从你嘴里叙述出来,都似乎充满传奇。

    犹离不甘心地问,那么,阿落,他为什么会如此?

    阿落说,原因很简单,他并不打算与你建立你所希望的关系。

    犹离说,那么……阿落打断犹离的话说,很多时候是这样的,你看到一朵花开得美,未必是要采回家去供养,对不对。

    犹离想了一下,似乎不无道理,彼时犹离早已经离开了那个占据了她少年的城市,那个城市留给她的,至多就是那两个男子的记忆,一个是天使般的安然,一个是魔鬼般的容许。

    犹离漂流在A城,这个城市古朴而守旧,温婉又和煦,适合她这样的女子从容地声息。

    不过在A城市四年,她全盘变化。再不是那个苍白少女,她开始丰盈,开始眉目含春,脱胎换骨地如同另外一个人,据说,换了哪里的水土,便会脱落成哪里的样子,犹离便是最好的例子,她慢慢长成典型的A市女子相,每天悠闲地行走在这个城市并不宽敞但是平整的马路上。

    她开始写一些东西,出卖一些记忆,但是她并未将此当作正业,尽管她总是不断地失业又不断地找到新工作,她用隐蔽的名字去发表一些文字,有时侯有可观的钱按时飞来。以至于她在这个城市生活得比较充裕,然后顺理成章地,她遇到阿落。

    或者,她可以如凡俗女子一样,与阿落建立一个稳固的关系,然后安全地度日,她是多么希望,尽管她并不爱阿落,在她心里,似乎一直对那个容许耿耿于怀,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是她可以将之杜撰成爱,爱天爱地,悲天悯人,痛彻心骨的,看过之人无不为之动容,感慨,更有甚者涕泪纵横,她满意于这样的效果,于是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相信她曾经那么感天泣地地爱过一个男子,在青涩少年时代,爱得那么深,那么纯,那么辛苦,事实上,她自己清楚得很,她不见得多爱他,他甚至比不上安然在她记忆里的份量。

    阿落并不是犹离在A市认识的唯一男子。在阿落之前,犹离谈了似有若无的两场恋爱,一个是激进小子,一个是穷酸小子。那个激进小子追求犹离的势头猛烈无比,可以绕着楼间狂奔呼喊犹离的名字,可以醉酒后在众人面前哭泣说犹离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犹离不算是太有主见的女人,三番五次下来之后,便也就成全了他的一片痴心。谁知道那个男子因此当她是他的私有财产,开始禁止她的行为,监视她的动态,动辄言辞激烈地逼迫她,后来犹离实在忍受不了,便决意分手,那男子前后自杀N次,均被及时发现救醒,他似乎成为犹离的一个恶梦,在如此纠缠了一年之后,她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抽身逃跑掉。她发誓,再也不碰如此性情的男子,也就是这样的时刻,穷小子出现,穷小子面目一般都很好看,他们统一地白,平和。刚经历过惊涛骇浪的犹离如此渴望一个风平浪静的港,呵呵,他便是穷也罢了,偏偏就被人看死了。他的理想是,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同城的老婆,和可以糊口的收入。犹离是如此精明的女子,一来二去便看出来其中的端倪,于是渐生鄙夷,说话也异常刻薄起来。终于,在一次盛宴后的惯常的买单之后,犹离讲出了分手,那天,穷小子哭了,呵,他是该哭,一个男人,活到如此卑微,他怎么可以不哭呢。

    之后大概有一年的时间,犹离不再碰触恋爱。一次失去便是一场人生,她在过早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场人生,直到阿落出现。

    阿落不失为结婚的好人选,青年俊杰,面目尚可,属优良青年,更甚的是,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或者因为他太优秀,所以他目空一切,直到发现犹离。怎么形容犹离这样的女子呢?她奇怪,不安定,却时刻散发着风情。犹离大部分时间很疲惫,她喜欢喝酒,喝到烂醉,然后打电话给阿落,他永远会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君子地扶她上TAXI,然后送她回家。她并不爱他,她很明白,但是她或者需要的正是如此的依靠,他给她她所需要,他能令她不必奔波劳苦。想清楚了,便也就是皆大欢喜,犹离开始与阿落双双对对。开始也算尚好,阿落开始盘算与犹离结婚,戒指都买好了,只等择期完婚,犹离也想,如此地尘埃落定,也算是幸福人生。

    偶然一个机会,犹离去阿落的家里取东西,不小心看到一本色情杂志隐藏在他的枕头底下,犹离好奇地翻了一下,无非就是一些赤裸裸的交欢场面,似乎年轻男子都有类似的癖好,她也并没有多么在意。后来一次交谈中她无意中透露出,阿落瞬间大窘,面色都改变了。犹离开始暗中起疑,在后来的一个机会里,她偷看了他的手机,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号码,和一些奇怪的短信内容,她试图记住其中一个电话号码,拨打过去,居然是色情服务台,她握住电话不知所措,其淫秽的声响自那边传来,她感到了生理的极度不适,她几乎要奔到水池边去狂烈地吐上一场,她清楚地记住,他拨打那个电话的频率和时间。这个事件给了犹离不小的打击。她开始精神失常,她开始怀疑他的品质,开始害怕面对他,直到到来她看到他的电脑隐藏文件夹里,有几个奇怪的文件,她打开它们。看到了一个令她无比恐慌的事实——文件里列举着每个城市的色情场所,交易价格,一些交易的联系方式,以及他曾经交易过的名单总合。

    犹离如遭电击一样地被眼前的事实给击中。她再没有借口给自己,说他不是色情狂。

    一个恶心的色情狂。一个疯狂的纵欲者,她已经无法形容她对他的厌恶程度,他是那样地装着君子,那样地扮演他光明的五好青年形象,然而黑暗中,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一样的男人,他的内心极度肮脏,他的灵魂沾着粪便,而她,居然要嫁给他。

    她又开始她惯常的分手大战,她躲,他便找,他丝毫不知道一切早已经被她了然在胸,他不明白她突然逃跑的缘由,他开始渐渐承受不住她的决绝,他开始歇斯底里,开始冰冷作战,直到有天她终于忍受不住说出了事实,阿落在听到事实后的五分钟里,没有说出一句话,她以为他终于知道忏悔,于是准备不再揭他伤疤,悄悄离去。谁知道五分钟后,他爆发出调侃的笑,然后说,因为这个?那不过是隐私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犹离几乎是定在了原地。她看着他地笑,毫无掩饰毫不在乎的笑,她在他的笑里也笑了,后来他们一起笑起来,似乎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又是一个天大的戏剧,他们在对笑完之后,犹离记得她给了他一个耳光,他也还了她一个耳光,于是她又给了他一个,他还是还她一个,最后他们撕扯起来,犹离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捶打这个令她梦想破灭了他的肮脏男人,而他,也似乎一样愤恨着她打破了他一直维持着的形象,他被她看破了,一切都破灭了,他的人生,他的理想,他的幸福,便毁在这样的一个女人手里,最后打累了,他们奄奄一息地看着被对方伤害得体无完肤的样子,虚弱地笑了。

    这便是犹离在A城的之后一段奇形怪状的恋爱。

    稍后犹离离开了A城市,到了B城,远离A城市千里路途。那个魔鬼之城啊。

    火车经过一座又一座城市的时候,犹离看到车窗映照下的自己又显憔悴的脸,她开始无声地恸哭,一半青春就这样错过,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就这样两手空空地飘来又飘去,她连美满的记忆都没有,她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又从来都是受伤害最重的那个人,可是岁月,就是这样不肯停歇地过去了,过去了。

    犹离开始小有名气,渐渐,她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她成为一个灵魂记录者,她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以延展,她天生就是行文的女子,阿落说过,一切平常在她嘴里,皆可成传奇。她令一切成传奇,包括她曾经若有若无地恋上过一个摇滚歌手,以及暧昧不堪地经历过一个已婚男子,那都如烟云一样地在她单薄的生命中扫过,未留痕迹,但是都可以丰富她的传奇。她开始拥有了很多读者,他们会经常电邮给她,他们对她充满好奇,她却是那么地寡淡,平静,不可避免地,还是不断地遇到男人,她遇到过京剧团唱武生的男子,他眉目如飞,性情耿直,为她的懒惰早起给她送早点;她遇到过疼惜她的男子,飘洋过海地给她寄来厚厚的围巾为她温暖寒冬,跟她夜半打电话会动情地哭起来;她遇到过发誓一定要给她幸福的人。呵呵,可惜,犹离早已经是布满创伤,毫无灵魂,她对摩西说,遇不对时刻,此刻我早已经千疮百孔。摩西说,刚从伊拉克归来么?

    犹离开始隔着网络大笑,没心没肺地笑,笑着笑着便笑出眼泪,是的,这个年代,早已经没有纯情可言,包括她自己,不过就是自欺欺人地编造着故事,摩西说,犹离,你是女神,你不要颓废下去。

    犹离伏在桌子上大哭,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哭泣,她多么想告诉摩西,她曾经想做一个天使,长着翅膀,面目安然的天使,毫无忧患地自由飞去,笑容安详,无爱无忧。这些话她无法和他说,也无法和任何人说。她现在在C城,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靠近她,她就是这样地,自己和自己生活着,她封闭自己,封存记忆,惟有夜深人静的时候,用手指去敲打一些伪造的悲欢离合,每个故事里都可以看到她自己在那里穿梭来去,痛着,笑着,累着,告别着,承受着,她分不清楚她记述的那些故事的真实程度,就如同这个小说的开端,那个分不清楚国籍,看不清楚眼睛颜色的男人是否真正存在过?还是她已成循环的梦魇作祟。

    似乎幸福,在别人那里都是唾手可得的简单,而在她,却是上青天般的艰难,她努力找寻着,攀援着,它始终就是端在空中悠闲地看着她,她挣扎,用岁月作为祭祀。荒废了一年有一年,始终是那样地遥远,一个手指的距离,就是无法达到。

    现在的她,正对着屏幕那边的摩西歇斯底里,他是那样地宠她,疼爱她,纵容她,他奉她为女神,他说,你的一切瑕疵只是为你增加光彩。

    他可以为她是任何,他可以为她受一切委屈,因为她是他的女神。

    可是,他的女神没有翅膀,面目憔悴,身心俱损,于是她只能在他沉溺的当口狼狈退出,拒接他的电话,拒受他的邀请,拒与他对面以对话。

    犹离在14楼的阳台上无数次张开双臂,但是她始终没有飞翔,她作如类似手势,但是每次她都倦怠下来,恹恹地躲进庞大的屋子里去睡眠,那通常都是凌晨,她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看着光线由暗转明,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浮华一生匆匆流过,她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下,她开始反复回忆起她的少年,她辗转的城市,她遭遇的人,她颠簸的坎坷,她从来没有爱过谁,也没有谁爱过她,一切皆是浮世的阴影,用时间去掠过,然后遣散,惟剩她一具疲惫不堪的身体依旧红尘中奔走,她想起安然,想起容许,想起阿落,想起所有在她生命中经过的男子,然后她沉沉入睡,一日重复过一日,便沉沉老去。

    下一次,犹离在梦魇再次降临前告诉自己,下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如此的尘世,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然后,全部忘记。

    当然,你没有真心,我没有灵魂。

    谁稀罕天涯,谁要你今生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