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商人,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父亲走出大山深处的几间破瓦房,先在城里盖大楼,继而跟人捣房地产,几捣几捣就捣发了,拥有了半座城的资产。
这时,袁欣还小,尽管父亲早把他和母亲当叫花子打发了,法律上该清的也清了,但他从不排斥父亲,反而为父亲的成就引以为豪。常常跑进城里,到父亲的大别墅里疯玩。许是他的无知赢得了大人的宽容,父亲和后娘也不排斥他。
父亲和后娘后来就同意他进城上学,也同意他母亲进城,并给他娘儿俩一套住房和一笔钱,让他母亲做点小买卖。母亲说自己是个种地的命,死活不去。
袁欣就留在了城里上学,每当周末,他就山回路转回乡看母亲。
他跟母亲说,他其实不该叫那女人后娘,可父亲的变故实在不怨她。那女人原本是县剧团的名角儿,红遍全城。父亲因她而成了票友,场场不误,甚至包场,渐渐她就成了给父亲一人演唱……母亲冷静地回答,怨钱。钱?母亲的冷静使他一颤。
袁欣从此对父亲,以至父亲所做的拥有的一切表示反感。那年,他正上高中。那年,父亲遭同行忌妒所害,谋害父亲的竟是与父亲当年一起盖大楼的工友,理由很简单:见不惯父亲得意的样子。
父亲被害没给他和母亲带来丝毫的痛苦,父亲似有预感,抛弃是对他们更好的爱;母亲也似有预感,拒绝施舍是对他的最好保护。只是给他留下一个疑团。
真正的受害者其实是被父亲当皇后一样供着的名角儿,父亲被害的当晚她疯了,烧了别墅,然后满大街跑,满大街唱……
大学即将毕业,正进入社会实习阶段,袁欣心里那个疑团是该解开的时候了。他不相信商人与商人之间总暗藏着杀机。他需要证实。
实验课堂就选择在青年湖东岸那一排街头服装小店。
参与实习的女同学不相信他的实验有什么结果。他自信地说,走着瞧。他要引发几位商人之间的一场战争,但他从心里不希望自己的判断变成现实。
袁欣走进了一家牛仔裤专卖店,猴脸女老板正忙着招呼顾客,眼睛不时瞟着进进出出的人。他扫了眼墙壁上各式各样的牛仔裤,问,有没有腰围三尺七的裤子?
猴脸的目光惊疑地落到他瘦小的腰上,一副嘲讽的口吻,谁穿?
他触及猴脸的嘲讽心里就来气,说,你管它谁穿,你回答有还是没有?
猴脸的脸一下拉长了,我是关心你。
他说,我看见你那副嘲讽的口吻就不舒服,你会不会做生意?
顾客们见女老板与袁欣争执,纷纷出了小店。猴脸也气不打一处来,说,我做生意还要你教啊!再说,三尺七的腰围你能穿吗?
袁新也窝火,你就知道是我穿吗?告诉你,我现在穿的就是三尺七。
猴脸口气一下软下来,三尺七是长呢?还是腰围呢?你没说清楚。
我不是一直在强调腰围三尺七吗?袁欣说,我觉得你不像个做生意的,更不会说话,顾客喜欢买什么,你要尊重顾客的选择,而不是嘲笑。
我嘲笑了吗?我是担心你不能穿。
能不能穿是顾客的事。
有的人就不知道自己的身材。
那是傻子。
滚!不买出去,小店不欢迎你。
哼!袁欣出了小店。走进旁边的牛仔裤专卖店,目光冲着墙壁上各式各样的牛仔裤,问忙碌的猪脸女老板,有没有腰围三尺七的裤子?
猪脸惊疑地瞪着他的细腰,笑道,天,你能穿三尺七的腰围?
一嘲,一讽,使他如哽苍蝇,不是滋味,说,你会不会做生意?会不会说人话?我多大腰围是我的事,你嘲笑什么?……
猪脸顿如河东吼狮,滚,别在这儿捣乱。顾客们吓成鸟散状。
来往的人见猴脸和猪脸抱手在店门口骂袁欣,小店里空着,都不敢进。
袁欣在猴脸和猪脸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她们旁侧的一家牛仔裤专卖店。他话没落音,男老板取来五条不同款式腰围三尺七的裤子。他说,买两条。
他吹着口哨走出了店,见猴脸和猪脸的脸乌云满布,他大声感叹道,拷!买卖就这么简单,硬被狗日的奸商复杂化了。
令女同学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男老板的牛仔裤专卖店被一场无名大火烧毁了。作案者正是猴脸和猪脸。理由很简单:我们不乐意他也别想得意。
父亲留在袁欣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他在毕业论文中写道:一个人在人生中如果说获得了某种成功的话,其实就是卖自己换来的,有的人卖的是智慧,有的人卖的是生命,有的人卖的是健康,有的人卖的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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