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跳呗！大过年的你唬谁呀？”“有种就跳呗，还是不是男人？”人们喊。车长鸣……高高的广告牌上，一个寻短见的男子让整条街陷入了瘫痪。警察张望着束手无策。
阿涛真想跳。四肢像蚂蟥似的紧吸附着广告牌的阿涛，俯瞰着满街蚂蚁似的车辆和人群，心想他这一跳或许不如蚂蚁。不能死，死了五岁的儿子和跟他出来打工的妻子怎么办？走这一步，是为逼出那黑心的老板！为那帮等着血汗钱回家过年的兄弟们……此刻正在人群中为他加油呢！鬼知道这贼冷天，他打着牙颤，真有些坚持不住了。当下面“是不是男人”的喊声传来，他只好重新咬紧牙关。对，一定要那位黑心老板出来磕头认罪！妈的，咋头晕目眩，真是骑虎难下呀！这时冻僵的阿涛倒真希望有人来给个台阶，可他又害怕有人上来。真上来了，是一位年轻的警察。
看到警察，下面的嘈杂声顷刻变成了蝇声，随后是死一般沉寂，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阳光流动的声音。不，还有刺骨北风的沙沙声……警察劝他：“同志，有困难，我们可以帮你解决？”
阿涛眼看警察离他越来越近，吼道：“再过来，我就跳了。”声音沙哑，警察怔了。当他看见警察在高楼下布下的保护网，心里就哭了：世上千吗有好人还要有坏人？
警察轮流喊破嗓子，没用。警察问群众中有不有认识他的？半晌，嘈杂声中冒出一外地口音：“据说老板赖他的工钱……”年轻警察手中的大喇叭便应声而起：“请那位男子的亲属出面劝劝，他快坚持不住了，快掉下去了。”
话一落音，只见一女人匆匆爬到高楼顶，扑通一声跪到年轻警察旁边，朝那男子呼天抢地道：“阿涛，我们不要钱了，我们回家吧！”
阿涛见状，脑子嗡的一声响，痛苦地闭了眼。不是讲好了黑心老板不露面誓不罢休吗？此刻见妻子悲痛的样子让他更觉窝囊，无地自容。在村里，先是输给阿光，阿光成绩比自己差，偏偏上了大学；后来当兵输给阿威，据说阿威进藏提了干；再后来输给阿圆，阿圆跑江湖三年盖起村里第一幢别墅……为何自己处处遭白眼，处处受欺负，还连累妻子、挨唾沫，越想心越寒。还是不是男人！想到眼前满世界正冲着他的各种各样的目光，心就横了、死了，倘若谁再逼，就真跳了……
“我们回家吧，”妻子撕心裂肺，“警察同志，救救他……”
嘈杂声渐去，沙沙的北风渐去，空气再次沉闷。仿佛年关红气球吹胀前憋足的一股劲，那股劲足可让红气球砰的一声变成漫天飘舞的礼花……
广告牌晃动了一下，地球晃动了一下，全球的呼吸都屏息了。
“阿——涛——”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际滚来。阿威？对，阿威！一身便装，黑了，瘦了，此刻真实地站在他妻子身后。阿涛心里大吃一惊，目光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西藏边关吗？……
“难道你没看见阳光？”阿威犀利的目光逼视着他。
“阳光？”对，阳光，十分耀眼，先前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先前，我还以为这儿在拍电影，”阿威慢慢靠近他，说，“当我看到嫂子跑上来我才明白，你，你还是不是军人！”
阿涛的眼睛仍在疑问：你不是提干了吗？
阿威似乎读懂了他的目光，说：“我是提干了，可在军校体检时发现我是弱视，就被退回了部队，退伍后我也来到了这座城市，已经一年多了。其实，许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是的，我们都不容易。来，把手伸过来！”
冻僵的阿涛没有拒绝，雪球似的滚进阿威怀里，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警察忙过去扶着他。
阿威悄声训道：“在老百姓心中，军人就是阳光！而你来到社会，给老百姓带来了什么？”
阿涛这才有声音号出。哭声随着耀眼的阳光流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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