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时间又到了深夜，我在街边等着蒋师傅。

    一点钟的时候，他准时过来。我们谁都没有多说，这个时候根本不适合聊那种话题。我们一口气清理了两个公厕，又来到了昨晚那个地方，我害怕极了。

    蒋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在这等着，我来打扫。还有啊，外面要是有女人来上厕所，要记得敲两下门通知我，免得尴尬。”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去吧，再说都这么晚了，有哪个女人还敢来上厕所。”

    蒋师傅拎着桶和工具就走了进去，半个多小时后，他走了出来。我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当晚的工作很顺利，凌晨3点多的时候我们就结束了工作。

    回到家的时候，小桃居然不在家，只有那个孩子躺在床上呼呼地睡着。我给小桃打电话，语音提示关机。这个时候她能去哪呢？我靠在客厅沙发上，准备等小桃回来。没想到实在太累，不知不觉中我居然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那个睡在卧室里的小男孩突然从床上爬了下来，一直爬到客厅，抓着我的裤管就开始哭：“呜呜呜呜呜……”我陡然惊醒了，黑暗中我看到小孩正抓着我的裤管来回摇着！这不是梦！

    小男孩雪亮的眼睛瞪着我，然后他居然说话了！从他嘴里发出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妈妈，我回来了，为什么要杀死我……”我本能的反应就是一伸脚把小男孩蹬出去好远，他小巧的身子重重摔到墙上，继而滚落到地上。但是他没有哭，重新又朝我爬过来，嘴里幽幽喊着：“妈妈，我死得好惨……”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从沙发上弹起来，然后冲出了房门。

    【6】

    夜里的大街异常凄清，我第一次感到了绝望，所以当小桃给我打来电话时，我百感交集，简直都要哭出来：“你在哪呢？”我气呼呼地问她。“在你那位蒋师傅家里。”小桃回答，我听到那边的声音有些吵。“现在很多警察在我周围。”小桃继续说，“蒋师傅已经被抓起来了。”

    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只好去了警局。很快就见到了小桃，也见到了戴上手铐的蒋师傅。小桃见我还没开窍，就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了一遍。原来，昨天小桃洗衣服时在我的口袋里发现了那个招工宣传单，当时就有些怀疑，因为普通家政公司的老职工每月工资都超不过2000元，每晚只干几小时就能有那么丰厚的回报，因此小桃决定今晚跟踪我，当她看到跟我一起的蒋正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前两天，这个人还西装革履去小桃上班的酒店吃过饭，现在却是这番打扮，小桃的好奇心更重了。终于等到我们离开那个女厕所，小桃偷偷走了进去，随后她在里面发现了一桩蹊跷事。在每一个蹲位的水箱里，都用双面胶粘着一个透明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电脑打印出来的一连串数字，小桃猛然就明白过来，这是赌博的中奖号码！随后她悄悄跟到我和蒋正正在清理的公厕外藏起来，等我们工作结束后她骑着电动车一直跟在蒋正的拖拉机车后面。小桃发现蒋正把车子开到了一个废弃的厂房里，自己又走了出来。随后她跟着蒋正一直到了他的住处，这才报了警。警察闯进去的时候，蒋正正在计算当晚的丰厚赢利。

    作为当事人，在经过警察的允许后，我跟蒋正有了短暂的对话。

    “你跟那些赌博的人是怎么进行交易的？”“他们把汇款存根和我们提供的纸上填写选择的号码，将它们封好放进水箱，同时为了有所凭证，赌客们要事先将存根和所选号码复印一份自己留下。隔天深夜，我就会公布中奖号码，不管输赢都会告之，就藏在之前的位置。第三天，东家就会主动往赢家的账号打钱。我也每晚都能拿到不菲的辛苦费。”那个蒋正口中的东家其实就是此次赌博事件的发起者，知道蒋正是家政公司的老员工，正好利用他的工作优势从事非法赌博活动，那人现已被警方抓获。

    随后我又问：“那晚你说我们遇到了夜哭郎，是怎么回事？”

    “哪有什么夜哭郎啊，是我提前设计好的小机关，而且地上出现的小孩子手印也是我提前弄好的。就是为了吓唬你，以后只敢在厕所外放哨，这样一来就减少了我被暴露的风险。”蒋正顿了顿，继续说，“因为我之前被人发现过。”这时候小桃凑到我耳边说道，“还记得之前住在我们现在的房子里的女人吗？警方已经查清了，就是她。”

    我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租房子给我时那一脸的愁苦相。

    这时候蒋正又说话了：“那晚我正在女厕所里取钱，结果那个女人进来了，还领着一个孩子。这种事要是被发现肯定要坐牢的，而且我干这个从中赚了不少钱，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于是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女的给掐死了，然后装进了我的拉粪车里。”

    我惊得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问：“那个小男孩呢？”

    “被我倒提着扔进了厕所里溺死了。”蒋正的眼里是野兽一样残忍的光，我不顾在场警察的拦阻冲上去就一拳砸在了蒋正的脸上。等冷静下来后，我跟警察保证不再采取暴力手段，警察又允许我提问蒋正一些问题，顺便做了笔录。

    “传说中，溺死的小孩如果光着身子就再也不能回来复仇，我就把他的衣服脱光拿了回去，随后就报了警。我是家政公司的老职工，遇到这样的事警察压根不可能怀疑到我身上，很快我就洗脱了嫌疑。”蒋正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个女人的尸体呢？”我问。

    蒋正愣了愣没回答，做笔录的警察说：“尸体刚才已经在凶手居住的院子里挖了出来。”我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了：“一个女人大晚上的怎么会领着一个小孩子到大街上来上厕所啊？”

    “我也是刚知道的，那个孩子是女人跟一个男人的私生子，她男人沉迷赌博长期都不管母子俩。女人实在生活不下去了，就退了房，来这一块曾经的赌博区找男人。”小桃说着，声音很伤感。

    这时候蒋正愣愣地看着审讯室的天花板，叹息道：“当晚，我看到她还抱着一床被褥，现在想来，也许是走投无路了又没钱，打算跟孩子在厕所里过夜吧。”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心里涌上来，我对小桃说：“如果当时我不那么无耻地压低房租，也许她们就不会成为这个样子了。”小桃心疼地抱住我：“大伟，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们那么努力工作，可只有那么少的收入，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居然是邻居男人打来的。

    “快回来吧，你们家出事了！”

    【7】

    邻居男人早晨出去锻炼，看到我的房门开着，进去一看，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和小桃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冲向了卧室。那个抽屉里13万元用来交新房首付的钱没了。那个住在我家的小孩呢？我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一无所获，他失踪了。小桃两腿瘫软在地上，我稍后才一五一十将昨晚发生的恐怖事情告诉她。我坚信这件事情跟蒋正脱不了干系，因为自始至终都是他在给我灌输鬼神的思想。谁知道蒋正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小孩，随后他提供了一个可疑的线索。

    那就是我面试时遇到的那个中年女人。

    蒋正是在地下赌博时跟她认识的，蒋正说自己需要一个帮手，但并没有跟女人说实话。女人当时很爽快，答应帮他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工资由她来出。

    我再找到当时面试的地点虎跃大酒店一楼时，服务员告诉我那间房已经退租了，我又打过电话去，结果提示已关机。

    很显然，我被人联合骗了。

    【8】

    一周之后，当警察把13万人民币完好无损地堆在我和小桃面前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是的，13万一分不少地完璧归赵，我和小桃不顾是在警局里，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对了，我想看看那个偷走我钱的小孩。”我紧紧牵着小桃的手。

    “小孩？”警察笑了，“告诉你们把，其实他已经17岁了，只是得了怪病，再也长不大。而且他腿脚很好，那样做只是为了博取你们的同情心。”

    “那个负责面试的女人呢？”我又问。

    “他们是同伙，那女人是男孩的母亲，叫付桂玲。”

    由于那对母子是在外地行骗时被抓，我和小桃只能看看当地警方传真过来的审讯记录。这一看我才恍然大悟，蒋正跟付桂玲打得火热，并且发生了关系。原来蒋正有说梦话的习惯，竟然在睡梦中亲口说出了自己杀死那可怜母子的事情。很快，付桂玲将计就计，逼着蒋正拿出了小孩的那一身衣服和鞋子，亲自导演了一场关于夜哭郎的骇人事件。至于他们为何找我下手，问题就出在面试时填的表格上。最后一个问题是，“请详细回答你为何渴望得到这份工作”，我就把双方家长虽然凑了一些钱但还是不够的事情，甚至具体到钱数都写了上去。这正是我能够获得工作的原因，随后一步步陷入了别有用心的布局中。

    当晚，我就带小桃去珠宝店挑了一枚钻戒。小桃很喜欢，但是舍不得：“我们还是把钱留起来买房子吧。”

    “有我在，就会有办法。”我很男人地指着一枚大钻戒说，“就它了！”

    是的，就在明天，我这个蚁族仍然要外出寻找兼职，只是，再也不会夜深人静时出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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