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洪杰

    我大姑是教师。

    大姑常讲的一句话就是，教师要为人师表。

    黑板是水泥的，刷了一层油漆，时间长了，变得斑驳而毛糙，粉笔写上的字虽然没有明显的黑白之分，但还是能辨别清楚。我大姑站在讲台上，严肃且一丝不苟地指着黑板上的拼音和汉字念：máo（毛），zhǔ（主），xí（席），wàn（万），suì（岁）！

    孩子们仰望着大姑或者黑板，认真地齐声念：máo（毛），zhǔ（主），xí（席），wàn（万）suì（岁）！

    那是所乡下小学。当年的孩子，如今依然记得大姑教他们读书的情景。现在，54岁的大姑教的是三年级，依旧当班主任。但时代不同了，夏天，大姑不再让孩子们回家帮助家长收割庄稼或者捡麦穗。大姑说：“六一”那天，我带你们到县城去，看看城里的变化好不好？

    好！孩子们欢呼雀跃，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大姑说：到县城要一天时间，早上坐车去，下午坐车回来。上午咱们参观县博物馆，游览世纪广场；下午看电影，然后返回。好不好？

    好！孩子们的掌声如雷，简直幸福死了。

    大姑又讲：中午我们自带干粮。但是，我算了一下，来回车票、参观票、电影票，加起来还需要大概12块钱。所以请同学们回家讲清楚，然后交钱给我。好不好？

    5月31日那天，大姑收齐了学生们的交款，47个学生，只有两个学生说不去，他们说他们不想去。大姑明白，他们两个是家庭最困难的学生。大姑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是个团结的集体，这两个同学不去，我想是因为困难的原因。同学们，我们大家能不能伸出友谊的手，帮助他们一下呢？好，现在我带头，当然同学们不一定和我一样，你们拿一角拿一元也是奉献，也是爱心。说完，大姑拿出10元钱。

    6月1日，大姑带着全班同学到县城观光游览，同学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节日。7月1日就放暑假了。9月1日，大姑的学生就要升入四年级读书了。因此，发过成绩报告单之后，大姑要求班里的学生6月30日下午全部到校。那时候，其他班的同学已经不到学校了，大姑坚持要给同学们开一次会。大姑站在讲台上，认真地说：有一笔账我还没给同学们交代清楚，就是那次到县城活动的费用收支情况。

    听了老师的话同学们愣了，谁也没想到他们的老师还为这件事开一次专门的会，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老师还要向同学们报告一次活动经费的使用情况。

    在同学们的愣怔之中，大姑说：一个人，一生中也许会遇到或经手许多账目。经手一次或许多次一样，经手的资金多或少也一样，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有账目清楚了，人才能清白；只有人清白了，才能顶天立地。同学们，我说得对不对？

    同学们大声回答：对！

    大姑接着说：我早应该向你们公开账目了。因为临近放假了，要集中精力辅导你们考试，要写学年报告，要批改试卷，要给每个同学填成绩报告单、写评语，要……请同学们原谅我。现在是不是晚了一点？

    大家摇着头连声喊：不晚。

    那天下午，我大姑将那次活动收支情况写在一张大纸上，张贴在黑板上。公布表上有每一个同学的名字和交款数，每一项开支明细账，最后总数是：收入564元，支出561.8元，节余2.2元。

    大姑请每一个同学走到黑板前，看了账目，然后问大家，这2元2角怎么办呢？怎么分呢？同学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说不要，没有一个说留给老师吧。他们知道，说任何话都会伤了老师的心，都是对公正、公平、公开的亵渎，但没有人想出更好的办法。这时候，大姑说：同学们，我也想了半天，就自作主张地买了2元2角钱的糖豆，大概每人能分到3粒。现在，我请几位同学上来，为大家分下去。

    我大姑站在讲台上，同学们都严肃地坐着，分到的在认真地数着自己的糖豆粒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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