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个陶瓷花瓶,白釉蓝花,其貌不扬,既不是传家宝,又远非古董珍玩。只因为它是夫人的陪嫁品,有纪念意义,因此它在夫人的心目中价值连城。
就是这个碰不得的宝贝,被我不留神摔成了两半儿。我惧内,怕挨骂,小心翼翼地将花瓶对接起来,插上五颜六色的绢花,乍一看,竟天衣无缝。于是乎,我装成没事儿一般。
装成没事儿并非就是没事儿,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这个花瓶,20年前还有个“姊妹”,我女儿满地爬时,把它扔到地板上听响声了。当时,夫人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象征着夫妻俩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的花瓶摔成了碎片儿,一跃而起,举手要打,但她的手没落下来。因为她看到女儿已哭得小脸蛋儿泪水鼻涕一塌糊涂,比地上的碎片儿可怜百倍,便抱起她“乖女儿,好女儿”叫魂似的一阵好哄。剩下的花瓶已是孤本,她自然倍加珍惜。如今却让我摔成了两半儿。谢天谢地,夫人没在现场,否则的话,我这胡子拉碴的腮帮子恐怕就没有女儿的小脸蛋儿那么幸运了。
半年的光景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我与花瓶相安无事。不仅夫人被我成功地蒙在鼓里,连我身上紧绷的每一根神经也稀里哗啦地松弛下来。这天,有朋友要来家做客,我拖完地板擦桌椅,难得勤快一回。胳膊肘儿无意间将花瓶碰落在地,两半儿摔成了无数片儿。夫人闻声赶来,一双杏眼瞪成了电灯泡儿。这回被她人证俱获,我只好自认倒霉,音地里气运丹田,等着她扇耳刮子,家法从事。
“没事儿没事儿。”夫人眨眼间多云转晴,“岁岁(碎碎、平安。”
夫人的宽容是我始料未及的。感动之余,我把半年前犯下的损坏家珍瞒而不报之罪一股脑儿全抖落了出来。
夫人咧咧嘴说:“我早知道了。”
“啥?”我吃惊非小,忙问,“你咋知道的?”
原来,两个月前,夫人见花瓶上落满了灰尘,想用水冲冲,谁知提起瓶口,却把瓶底留在了桌上。女儿远在郑州读书,不是她干的,肯定就是我作的案了。
“既然早就知道了,你为啥没兴师问罪呢?”我问。
“我也想明白了。”夫人叹口气说,“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混了两件最值钱的东西,一个是咱闺女,一个就是你这个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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