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蛋往村外走，就见一辆小车顺着山的肚皮进来了，那辆车像一只快速移动的蚂蚁。
土蛋一琢磨，不就有事了？明摆着就来了车。土蛋坐在一丛开着的菊旁，就等那辆车过来。车上下来一人，胖胖的。胖胖看了看土蛋，就说，土蛋叔，有一事想求你呃。
土蛋不拿眼睛看胖胖。土蛋想你掌全还来求我？掌全说，老娘过世了，老娘断气前的意思想回来。土蛋发一句话，老娘要回来，你就想到了旮旯村？掌全说，掌全已经错过了，只求土蛋叔让一块地出来，钱自然不少你的，再就是在村里找十六个抬柩的，每人发一双皮鞋，给四盒烟。
土蛋问一句，就这些？掌全说，灵柩明天早来。就这样定了？土蛋又问。掌全显得为难的样子，说，啥条件都依你土蛋叔。
钱皮鞋烟啥的都不要，只在我家里安两桌酒席就行。掌全就随那辆车走了。
土蛋先回了家，推开门，见女人有滋有味在飞针走线。
土蛋一屁股坐下来，女人的针死了线死了就不飞走了。女人凑过来问，咋了？
土蛋说，掌全的娘死了，想借我土蛋的地用用。
女人反对，要么买，要么不借，你个土蛋想想，偌大一堆土在地里，往后还咋长庄稼？
土蛋说，掌全是要买，我心里过不去，毕竟都是村里出去的老人呃。他掌全不为村里人想，她娘对得住村里人。
女人耍起了脾气，回一句，要是埋在你土蛋地里，我胆子小，往后就你一个人种地。
土蛋说，不就葬个人，你就舍不得一块地，还说人家掌全没帮过村里？
女人让土蛋说低了头，慢慢地，手中死过的针线又开始起舞。
土蛋就出去请抬柩的。
先去来穷家。一步叠一步到了来穷家，土蛋喊，来穷！喊过一声后，见没人应，又骂，贪睡的死来穷！
来穷才从屋里出来，嘴里说，还以为是村里收提留的，原来是土蛋叔呃。
土蛋把要说的说了。
来穷就问，抬掌全他娘？土蛋“嗯”一声。
来穷说，不抬。土蛋叔中了哪门子邪，还有心事抬他娘？土蛋说，就这么定了。
土蛋走远，来穷就骂，你个狗日的土蛋叔，老子明天得把他娘埋浅些，让那个狗日的掌全不得好死。
土蛋就找了长腿。
长腿女人骂长腿，杂种的输了钱，还瞒人，有本事，你长腿敢打老子？
长腿让女人骂得像霜打蔫了的一根稻草，蔫得一句话不得说。土蛋喊，长腿！
长腿没应声，长腿女人在旁边吼，长腿，你家土蛋叔在喊你呃，他叫你都不应？
土蛋把要说的说了。长腿斜眼睛瞪女人，说，行。
长腿女人说，不行。不能白让长腿抬，人家掌全是拿国家工资的，得给长腿工钱。让他把输的那几十块钱弄回来。
土蛋问长腿，真要钱？长腿低头不说。
叫齐那十六个抬柩的，土蛋摸黑回来了。女人早早地上了床。喊了好一会门，女人才给土蛋开门。
土蛋不跟女人说话，只有门开得吱嘎作响。
第二天，掌全送着他娘的灵柩来了，十六个抬柩的都到了，土蛋也在场。
接下掌全娘的灵柩后，来穷说，每人要给五十块钱，不给不抬。
掌全看了看土蛋。土蛋说，抬！
灵柩抬到地边，有人说，不给土蛋叔地钱，不下葬。掌全看了看土蛋。
土蛋说，下葬！
葬完掌全的娘，土蛋说，都收拾东西，回去喝酒。
酒是在土蛋家喝的，来穷喝到了八成，话就胡乱出口：你土蛋算个屁，人家掌全拿国家工资，有钱都不要。
土蛋的酒也喝到了八成，话也多起来：做人不能昧了良心，人家掌全他心里有数，我的地钱没少，还说见人一双皮鞋，四盒烟，我土蛋都没要，说不定哪天掌全心里还有村里这些人，一齐邀上到他那坐坐玩玩？日子还长着咧。
狗日的土蛋！长腿还等那钱还赌债呃，长腿的女人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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