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五章 夺“站”进行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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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给钱的人。牛必强一听,早忘了刚才的不快,嘿嘿笑着,早准备好了一张手写的单子,递上来说:“两千四百七十二件,这个账不好算,有的是二十瓶一件,有的是二十四瓶一件,干脆零头抹了,都按二十瓶一件算,一件加四块,四百七十二件零头也抹了。除了货值八万六千四百九十二块,就按两千件乘以四,额外给我八千……装运您甭管,都是我们的。”

    每说一个数字,叶育民的眼皮都跟着跳几下,这生意经算得蛮好,收了公司的货,转眼再卖回来,空赚八千元,而且话说得好像飞鹏还占了很大便宜似的。本来这口气让叶育民如何也咽不下去,哪怕叫上公司一干销售员要么拼价、要么拼人,怎么着也得出了这口恶气。没想到的是,林总亲自出面了,不但出面了,而且还一反常态,忍气吞声地赔着笑脸。

    钱对于飞鹏公司、对于林总,都是九牛一毛,只不过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特别是看着牛必强喜滋滋数着一摞一摞新取的现钞,这气呀,气得叶育民咬得嘴唇发白,白净的脸上几乎失血了。

    “你到车上等着……”林鹏飞回头指指车,示意叶育民上车,性子烈有时候是好事,可有时候也能办出坏事来。林鹏飞支走了叶育民,回头耐心地等着牛必强数钱,随意问道:“牛师傅,这么大个市场才挣八千,有点少了吧?”

    “什么意思?你想多给……我没意见。”牛必强手指蘸着唾沫,脱口应声。

    “铁路这块市场不小,东、西站再加上列车销售,一个月挣十个八千都是小意思呀。”林鹏飞笑道,像在诱导。

    诱导起效,数钱的牛必强明显手一颤,愣眼看着他,问道:“真的?”

    “当然真的,我们批发商哪个没有百万身家……要不把这块市场给你,我还可以给你优惠的货源?”林鹏飞不经意地把话题绕着,观察着这位貌似有点憨傻的大牛,要说这是幕后人,恐怕说服不了人。比如现在,刚说把这块市场给大牛,大牛抹抹鼻子,斜忒着眼睛,然后很为难地说:“行是行,不过我说话不算数。”

    果不其然,这是假手于人了,秦苒笑了笑,这市场此时早已不属于飞鹏了,而林总也学着对方,拿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市场作饵,没钓着。不过林鹏飞不急不躁,笑笑示好道:“没关系,你告诉说话算数的,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我直接找他谈。要不,为这事,我再付你八千?”

    林鹏飞笑吟吟和蔼的样子实在比一个美女还有诱惑力,大牛停下手来了,成摞的钱不数了,吸着凉气,脸上表情变化着,彰显着此时激烈的心理斗争。大牛憋了半天,咬牙切齿道了句:“我哥们儿不让我告诉你们……甭想收买我……嗨,我说老头儿,小看我是不?八千块就想收买我……切!”

    大牛训了林鹏飞一句,噌噌数着钱,整钱拿在手里,零的揣兜里。林鹏飞不以为忤,笑了笑,递了张名片,说着有事找他即可、期待大驾光临的话。这会儿大牛不理会这等示好了,招着手,呼啦啦从货仓里出来一群人,指挥着倒车、搬货、运件、码堆,十几分钟的工夫,两千多件货上了三辆车。

    临走时秦苒也示好地递了张名片,她明白了林总的意思,也对大牛强调着这块市场价值多少多少之类的话,让大牛需要货源时直接找她即可。

    这么高的利润、这么大的市场、这么殷切的邀请,还真让大牛心里忽上忽下的,把三辆车送走,拽着帅朗过一边,附耳紧张地说:“听见没有?这块市场一个月能挣八万……人家说了啊,把这块市场给咱们,还给咱们提供优惠货源。”

    “你傻呀你。”帅朗伸手一巴掌扇过去,强调着,“这块市场已经是咱们的了,你个笨蛋,你不抢他市场,他能跟你这么说好话?”

    “咦,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现在咱们说了算。”大牛摸着脑袋清醒了几分。帅朗不迭地拿着钱,说这是今天回收的货款,把这几摞装起,提醒大牛八千有自己一份,回头再算账。要走的工夫,大牛又想起一茬来,拽着帅朗说:“喂喂喂,帅朗,你的名字值八千块呀……要不,我告诉他们是你做的手脚,再挣八千?”

    “你妈的,八千就想卖我,我就值这么点儿钱?”帅朗瞪着眼骂了句。

    大牛嘿嘿笑着,手挠着胸前一副猪八戒的样子,那模样十成十是动心了,乐呵地损着帅朗:“你放心,八千块绝对不出卖兄弟,八万还差不多。不过就怕你不值那么多。”

    “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啊,这两天还嫌挣得不多是不是?赶紧的,组织车上送货……把火车站看牢点儿,只要没人来搅和,有你赚的钱。看见没有,所有大公司都是纸老虎,真干起来,他们连你也干不过,更别说我了,对不对……我先走了……”帅朗道别着。

    大牛“哎、哎”应了几声,这些日子眼瞅着天天进钱,对于忽悠哥快到崇拜的水平了,恭送着帅朗,回头扯着嗓子一喊:“开四号货仓……老布、强子、高驴,我那儿有单,照着单子送货,收工发钱,今天一人两百,饭钱另算……哥都请了。”

    这绝对是绩效管理的典范,一句话说完,刚搬完货的爷们呼啦一声聚到了另一个货仓门前,厚重的卷闸门一拉,成堆成件的百事、统一、百味各色饮料,整个货仓琳琅满目。人忙起来了,货轧车开起来了,因为刚才来人停顿片刻的上货又运转起来了。再回头看到如此繁忙的景象,让帅朗心里多了几分踌躇满志的感觉,混了很多年了,以往也就蹬着三轮车、开着货厢车满街流窜的水平,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能有指挥十几辆车、几十个人同时做市场的机会。景区、西站、东站、列车,连下数城,飞速攀升的销量此时还无法准确统计,不过帅朗很肯定的是,今年赚大了……

    “嗨,帅朗,等等……”刚走到货站场边,大牛喊着又奔上来了,往帅朗手里塞着两张名片,很正色地赌咒发誓道,“给你,别说哥们儿出卖你啊,不过我觉得,刚才来拉货这老头儿不错,你自个儿想辙,该怎么办你拿主意,我听你的。”

    “忙去吧,挣钱时别表忠心,赔钱时才能看出人品来。”帅朗收着名片,随意说了句。打发走了大牛,走了几步,在把名片塞进口袋里的工夫,帅朗随意扫了一眼,手势登时顿住了,跟着人站定了,像是吓了一跳。

    名片上书:飞鹏饮业董事长兼总经理林鹏飞。

    “捅到有些人的痛点了……连这么大的有钱主儿都来了……”

    帅朗暗道,把名字和刚才忽视的那位对上了号,那位微胖发福、看不出很有霸气的中年男子,敢情就是飞鹏饮业的老总,这可真没有想到,还以为是飞鹏的小中层。这个名字对于中州饮料行业大多数人都是如雷贯耳,因为飞鹏是可口可乐、雪碧等国内外几种大品牌饮料的省总代理,能从飞鹏公司争取个分销商、批发商的身份,那等于是直接抱了棵摇钱树。

    当年帅朗跟着小货厢车推销小厂三无产品的时候,这个名字相当于传说中的仙界人物,可闻而不可及,可就这样一个人物,今天居然亲自上门带走被收购的饮料。

    不合逻辑?有点儿,这么尴尬败兴兼丢人的场面,老总还亲自来?

    不合身份?也有点儿,按理说,这个事根本不用他这么高身份的人出面。

    “我得小心点儿了,别真被敲了闷棍,钱有命挣没命花才叫冤呢。”

    想了很久,已经习惯于从阴暗角度揣度人心的帅朗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警示,出了货站,打了个电话。早窝在一旁看笑话的杜玉芬驾车到了附近,帅朗上了车,一袋货款往车前窗上一拍,很得意地一指。

    杜玉芬没吭声,竖着个大拇指,那眼神嘉许得不得了……

    飞鹏饮业公司,综合会议室,紧急召集的市场营销会议……

    “大家看,这是拍下的五龙口水泥墩,路被分割成二点四四米来去两道,咱们的货柜车差十厘米过不去,国道上他们采取的是同样办法,用工程车拦着路。这是昨天发生的事,其结果是,咱们四十多个景点的市场全部被渥尔玛抢滩……不但渥尔玛抢滩市场了,还有绿尔、蓝莓、沸爽、冰意几家小代理商趁乱也进入了一部分。这个季节我们在景区的销量一家独大,日平均有两千到三千件左右……截至今天,一件也没有销出去,市场部核算了一下,按市价每天我们在这儿的损失有二点七万左右,还不算我们今天几辆车全部放空了……”

    秦苒放着幻灯片,解说着景区市场情况,语速很慢、很沉重。这种沉重的语气代表了在座大多数人的心情,大部分人知道,在中州,飞鹏平均日销量在八千件左右,而最好的销售时间就是暑期的几个月,高峰期能达到三万件。往年都是分销商、批发商的车候在院子里等货,而今年稀罕了,刚开局就出了个大洋相。听说出的货被人收购,回头林总又亲自出面买了回来,这种事是在座的批发商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当然,幻灯片上放的也同样理解不了。不过两三小时,市场全部丢掉,这可是绝无仅有的,而这种半黑半白的手法,还真让人干瞪眼挑不出刺来。

    还有更狠的,秦苒调出画面,是收集了各人手机、DV拍下的资料,有车站收货的场面、有各柜台琳琅满目独缺飞鹏产品的场面、更有悄悄录下从货仓买回被收购产品的场面,那个凸脑袋大嘴的大牛还给来了个特写镜头……秦苒边放边解释道:“今天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到景区市场后才发现渥尔玛和正浓饮业联手了,他们采用捆绑销售的办法上货,避免了直接降价对产品的冲击。当然,主要还是靠这一帮来历不明的销售人员,把整个市场全部铺了正浓的货……这一点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愧对公司的培养了。”

    轻轻一说,悄悄一瞥面无表情的林鹏飞,秦苒不知道,捅了这么大娄子,会发生什么事。她耐着性子,鼓着勇气继续说道:“不仅仅是景区,在西站、东站,今天还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有人在幕后作了手脚,把我们向车站售票厅内的摊位、批发部、门市、饮料摊的上货、尾货全部回收走了……一回收,正好给了正浓进入市场的空间,同样是在两小时内就铺满了市场,随后陈丽丽老板发现自己靠关系谈下来的列车销售业务也被人挖了墙脚……整个东站、西站市场全部丢失,不仅如此,对方还通知我们,要多花八千块钱,把收购走的货全部买回来……”

    一片哗然、嘘声四起,三个批发商苦着脸、低着头,有点儿羞见同行。而其他没遭殃的批发商却窃窃私语,不管怎么样,都在一条船上,都有点儿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秦助理,查出来是谁了吗?这害群之马得想办法剔出去……”有人在喊,不过得了秦苒一个摇头否认。

    “还用说吗?老对手正浓捣的鬼呗……”又有人下结论了,不过附和者不多。若干年了,正浓在和飞鹏的竞争中从来就没有冒过头,有这本事,不至于韬光养晦这些年没动静吧?

    “这鳖孙,干得这么损……林总,您吭个声,找着人了,我们来处理……”另一位捋着袖子表忠心了。

    有人在说,有人在议,愤慨和不满充斥着言语之间,半晌才见林鹏飞叩叩桌面,渐渐安静的人群目光再投向林总时,却发现林总很沉稳。对,很沉稳,很多人心里觉得,跟这位老总还是有差距的,再一想这数千万的身家、辐射全省的分销网络,这么个小市场,还真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好了,今天的议题就完了,就是让大家了解一下市场的走向……话过三遍淡如水,本来旺季销售我不想横加干涉,不过这两天出了这么多事,我还是要强调几点。”

    林鹏飞坐在会议室的主桌,沉吟了片刻,指摘道:“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我们一家独大得久了,已经忘了这个市场当年是怎么辛辛苦苦、磨破嘴皮、跑断细腿谈下来的。还是那句话,市场不是谁家的后院,不管你怎么指责人家手法下作,只要人家没有违法,那就是合法的。输了就是输了,不学会认输,也学不会怎样去赢……这个幻灯,每人发一份,回去都揣摩一下,学学人家抢市场的这个速度。我现在召集会议都得几小时,就这种速度,我可以肯定地说,市场还要丢。

    “第二,你们学学人家的服务。我们手里有好牌子不愁卖,我们店大了,就有店大欺客的心思,对吧?你看看人家,货是亲手搬到零售商柜台的,这两天,抢市场的人就守在景区和车站,我甚至听说他们还在一块儿吃饭喝酒,再过几天,这样的供货和销售关系会联结得多牢固可想而知。

    可你们呢,最起码是谁打电话才给谁上货,揣摩着谁给钱不利索,还不给他上货,是不是?上货的时候,咱们飞鹏出来的都是大牌,不训他们就不错了,还给他们搬东西,想都别想,对吧……”

    连训几句,虽然不至于到生气的程度,不过话可没那么好听了,批发商个个脸色有点儿悻然,敢情林总要借这事教育大家了。教育了几句还没完,林鹏飞一支肘,继续说:“最后强调一点,放弃门户之见,别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腰包,不顾公司的大局。我知道,大家中间有人把货给了抢市场的人,你们挣了不过几百千把块钱,可别人拿着飞鹏的货抢占咱们公司的市场,损失有多大,你们自己算算……更重要的还不是经济损失,要是外人都知道景区是有人拿着我们的货冲击了我们的市场,外人会怎么看我们?正因为我们各行其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我在此提醒大家一句,在座的各位,不管你们谁的区域市场丢了,谁的货量下降了,结果是自动出局。我是做公司,不是做慈善,到时候别指望公司给你同情……”

    说着,眼光扫过一众批发商,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不过哪一个都让林鹏飞觉得不怎么顺眼。这么大的一个团队,连续两天重大失利,集合开个碰头会都要到中午才召集齐了人,这个龟速实在让林鹏飞怀疑,没准儿明天睁开眼,哪个地方的市场又会丢了一大块。丢一大块也就罢了,没准儿还得丢一次人。

    林鹏飞扫过一眼,铿锵一句:“散会。叶主管、秦助理来我这儿一趟。

    李秘书,招待一下大家。”说着话他起身,夹着笔记本走人,在批发商和中层敬畏的目光中出了会议室。叶育民和秦苒讪讪离座,跟着出去了。

    丢了,丢得糊里糊涂,这市场谁抢到就是谁的,被抢走了,再拿回来恐怕有点儿难度,特别是正浓和渥尔玛捆绑之后明摆着利润要大于销售飞鹏的产品。叶育民挖空心思没有想到应变之招,秦苒呢,也没有揣准领导的真实意图,俩人站到林总办公桌前,都有些紧张。

    翻着打印的资料,看了许久,林鹏飞把那张长得很卡通的大牛照片递给叶育民。叶育民稍稍一怔,就听林鹏飞说:“小叶,我很看重你的能力和敬业精神,不过光有这些是不够的,现代的销售和过去的走江湖有点类似,三教九流你多少得打打交道,而且你这脾气得改一改……就从这儿开始吧,去认识认识这个人。以我的判断,不是正浓操纵的,应该也不是这个人的手笔,不过这个叫大牛的肯定认识和知道是谁,把幕后策划人给我找出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是,我一定办到。”叶育民应了一声,没想到是这个任务,满口答应,本来还以为要被批一顿,可没想到林总这么和气,叶育民巴不得地小步退出了经理办。

    林鹏飞目光又投向秦苒,凝视了片刻问道:“小秦,你怎么看我刚才在会上说的话?”

    “您说的很对,我们公司大了,免不了僵化,也需要以此事为契机,点点下面的批发商,特别是在速度、服务和协作上,我们差了很多。”秦苒小心翼翼道。林鹏飞不置可否,笑了笑:“那你觉得,再有变故,我们防得住、挡得住吗?就靠开会的这些人。”

    问到正题了,秦苒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行,那个人不按规矩来,咱们收货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光在东站能指挥动的闲散人员就有几十人,真把这些人放出去,我们的销售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景区差点儿就打起来了,我现在都搞不清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生面孔。更让人担心的是,他手里掌握着中、低两种差价大的货源,这样他在操作的时候灵活度很大,即便真打价格战,恐怕输的还是我们。”

    “看样子你已经考虑到了,那你说怎么办?”林鹏飞问。

    “老办法,要么纳贤招安,要么釜底抽薪。不管哪个办法奏效,都能去掉这个祸患。”秦苒道。

    “呵呵……多几个你这样的人,我就轻松了。去办吧,和闫副总一起去。”

    林鹏飞笑了笑,很嘉许的眼光。秦苒告辞着,出了办公室,轻轻掩上门,吁了口气,知道这一次又要出趟远门了……

    龙湖外环西路,离农贸市场不远,毗邻龙湖公园的奥林花园写字楼,B05幢4层,正浓饮业有限公司所在地。

    午后时间,杜玉芬在楼外停车场熄火下车,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她微微蹙眉。这个时候到户外简直是受罪,关车门随手一拍都感觉到车身被阳光烤得炙热,脚踏在白花花晃眼的停车场路面,像走在刚刚凝固的岩浆上,脚底、身畔、头顶,处处是热浪袭来。她下意识地加快步伐,向写字楼门厅快步奔去,到了大门厅,进了电梯,好歹舒了一口气。

    杜玉芬直上四楼公司的办公地。正浓起步稍晚,没有机会也没有财力像飞鹏饮业那样买一块地皮、建一幢公司大楼,只能采取这种经营和货仓分离的模式,办公在中州新东区,货仓却在南郊。虽然比上不足,可比货仓和办公地点合二为一的小饮料代理商还是要强出不少。

    出了电梯,扑面而来的换成了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凉风,杜玉芬很惬意地拢了把头发,笑着和前台的一位迎宾打着招呼,进了玻璃门厅封着的办公区域,财务部、市场部、招商部、办公室……一溜部门名称挺全,在这里,杜玉芬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副总,而且还兼市场部的经理。

    一个女人在不好不坏的职场能爬到这个职位上,免不了会让别人往裙带关系的方向想,杜玉芬也知道自己身后的闲话不少,每每总会感觉下属或者同事的目光后隐藏着什么。不过今天呢,她很不在乎了,和虚掩门里的刘会计打了个招呼,和市场部几位正忙得焦头烂额调货的一群男女聊了几句,在众人景仰的眼光中出了市场部,又溜达进招商部,和那位花枝招展的招商部经理又攀谈了几句。这位经理同样用景仰的眼光看着杜玉芬,拉着手夸赞了一番杜玉芬穿着的裙子很潮、很合身。

    不是对这个人景仰,而是算算今天的出货,按照公司的规定,谁销售出去一件货都有相应的提成可拿,今天杜副总倾销出去几千件,按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这个月能拿到的提成足够让大家都报之以景仰的目光了。

    是啊,足够拽一下子了,公司各部门溜达了一圈,杜玉芬觉得不至于锦衣夜行了,这才叩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里面和着轻柔的乡村音乐,传来了李总很儒雅的声音:“请进。”

    “哦,杜总啊……坐……辛苦了啊……今天干得漂亮。”

    李正义摁着音响开关,关了音响,起身从办公桌下的小冰柜里拿了瓶饮料,刚拿到手里,站到桌前的杜玉芬笑吟吟地把一张银行回执单放到李总的桌面上:“早上的提现已经归还了,这是回执。”

    “呵呵……还是你有胆量,要我,我可不敢借给他。”

    李正义笑了笑,把饮料递给杜玉芬。这是昨天商议的事,一步是收货、一步是出货,收飞鹏的货,只要能成功收回来,上货就没什么问题了。东、西客站严格意义上说,和景区的市场基础一样,都是有货不愁卖的地方,对品牌的选择不会那么苛求。但是商议的时候,帅朗不但要货源,而且还要大量现金,否则再有想法也没办法。先货后款,李正义勉强能同意,可是还要用公司现金,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

    杜玉芬咬咬牙,以个人名义从公司借款二十万元,原本捏着一把汗的事,没想到几小时就翻盘了,成了可自傲和自夸的事。说到胆量,杜玉芬笑了笑道:“再有胆量,没现金也办不到,多亏了李总您支持。我都高估飞鹏的业务了,只用了八万多。”

    说是正、副总,其实多少是有区别的,正浓就是个私人企业,杜玉芬充其量也是活动能力强,李总不得不用而已。在是否给钱的问题上,俩人有过争执,尽管结果证明杜玉芬是对的,也不能全把功劳揽到自己头上。

    李正义笑道:“呵呵……识人之能你比我强,今天真该跟你去看看,不知道飞鹏掏高价把自己的货买回去是个什么心情啊,哈哈……这个办法好啊,捉着他们的手,用他们的手打他们的嘴巴,再疼都不好意思喊出来……”

    话题岔开了,今天的风险李总可没担,要真出点儿问题,那是杜玉芬自己的事。没担风险出了这么大货量,喜形于色之下,把俩人之间小小的芥蒂放过一边了,两个人白活着今天的事。说着说着,李总就有点忍俊不禁了,虽然未到现场,可他想象得出飞鹏公司那几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表情,谈笑风生中免不了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利”字当头,竞争激烈,谁也别指望对手间还会客气,都巴不得同行今天就关门倒闭,只剩自己一家独大呢。正浓自打成立以来,就在飞鹏的品牌优势、资源优势和渠道优势下苟延残喘,客流集中的车站、景区、超市、商店等营销上所谓一类市场的区域都被飞鹏牢牢把握着。几年下来,正浓连飞鹏的三成业务都不到,如果不是手里还有几个代理品牌的话,恐怕早就流于二三流小型饮业公司了。而今天风水轮流转了,一下子夺了飞鹏两块这么肥的市场区域,真是让李总有点儿意气风发,掩饰不住那份春风得意了。

    谈笑风生了许久,李正义又一次点着鼠标看着屏幕上的出货报表。这是实时更新的,看着增长的数字都有点令人咋舌,刚过下午三点,出货量已经突破四千件了,两个市场的旺季出货量几乎和正浓的业务量持平了。

    兴奋之余,李总倒是颇有先见之明,提醒杜玉芬道:“杜总,别说我这人心眼儿小啊,这么大的出货量,货款的回收安全吗?”

    “这个问题不大,上货时有些销售商已经现结了,即便没结的,隔日新货压旧货也能结清。货款分流以后,到终端销售手里都不过几百块,风险不大。”杜玉芬抿着饮料,微嗝了一下,这话里不信任的味道太浓了。

    “我不是说那些摊主……而是说帅朗。以现在的出货量计算,以后每天他要结的营业款将有十几万……这么大款项……”李正义说着,下面的话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有点担心,没有说出来。

    杜玉芬自然明白,这是担心货款的安全,她想了想,大包大揽地说:

    “没事,李总,出了事跟我说话,真要拖欠了货款,我负责讨账结算……

    毕竟他是我找的人。”

    这句话,和早上借钱时的话几乎一样,甚至暗含着几分赌气。李正义看着杜玉芬,笑了笑,抿抿嘴,像是鼓励,又像是无可奈何放权。不过不管怎么样,货、款安全,就没什么了,他随手点着鼠标,随意地问:“嗯,那就好,业绩考核都算你的,千万别出现营业款安全问题……对了,其他家有什么动作?”

    “没什么动作。飞鹏向来是后发制人,情况不明时,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其他家都提不上台面,都趁着混乱抢市场,不过有帅朗这帮人在,他们都不足为虑。景区咱们去了十几个人,帅朗这边有三十多个人,火车站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车站大院长大的,没人比他们更熟悉车站这一片了……”

    “好,人缘、地缘优势尽占了,财源不开都不行……接下来呢?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如果需要协助,你直说,最好有个计划,否则吃货量这么大,调配该出问题了。”

    “暂时没有。”

    “那就好,先稳占景区和车站,今年这个开局不错,接下来我就等着看你们的好戏了……对了,业务提成你别担心,需要其他支出,你可以先从财务上支……你们在外面这么辛苦,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总,我还真有个事。”

    “你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我想请您出面,咱们一块儿请请帅朗这帮搞销售的。说起来他们真是给咱们立了汗马功劳了。要不是这帮人奇袭铺货,这块市场我可想也不敢想。虽然没什么协议,但估计以后咱们用到人家的地方不少,您出面显得比较正式一点儿……”

    “这个呀,我还是算了吧,你出面就行了。这帮爷们奇形怪状,我看着发怵……再说帅朗干的这事,还是别明打明地扯到咱们头上,就像你说的,咱们和他们之间没什么协议,就是个买卖关系……哟,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李正义侃侃说着,对于这种鼓励加安抚,杜玉芬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见李总拿着电话,迟迟未接,很知趣地告辞。

    李正义起身相送,出了门,门随即关上了,心细的杜玉芬稍稍停步,侧耳倾听李正义断断续续的通话:“哦,林总呀,怎么想起小弟来了……

    什么,请客……哦哟,要请也得我请您……好,好,晚上见……”

    稍停片刻,听得只言片语,杜玉芬稍稍有点皱眉,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按理说,帅朗一干人如此大的倾销量,李正义应该巴不得收为己用才正常,可他好像除了对货款、对出货关心之外,其余一概不上心。那个猝来的电话听到个“林总”的称呼,更让杜玉芬有点怀疑是林鹏飞的电话。每年的副食糖酒订货会,他们都是结伴参加,暗里不管竞争多激烈,明面上都是一团和气,难道……

    难道这俩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杜玉芬走了两步,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可又觉得不可能,不管是互探底线还是握手言和都不可能,就是有可能,也不会发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奇怪的想法和李正义奇怪的表现,冲淡了下午回来时的欣喜,杜玉芬连办公室也没有回,干脆出了公司,驱车直到景区市场。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那个热火朝天、而且没有钩心斗角的场合……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值得庆贺的日子,要是不庆祝一下,实在有点对不起忙了一天、晒了一天、累了一天的哥们儿以及憋坏水憋了好多天的帅朗,即便李正义没出面,杜玉芬还是决定请请大家。饭桌上比任何一个场合都更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对于刚刚认识的这一伙人,杜玉芬是打心眼里欣赏。抛开其他因素,单说做市场的能力,杜玉芬觉得自己身边还真找不出势均力敌的人来,就算找出一个半个来,肯定也找不出这么一个团队来。

    对了,还有一个更合她脾胃的性格:豪爽!

    收工回城,安排好了第二天的出货,一行人就近到南郊的鑫源酒店落座。光膀子的大牛、染头发的老黄、挺肚子的程拐,再加上搂在一起说小话的罗嗦和帅朗,五个人一出现顿时惊艳全场。一层大厅的目光刷刷直朝这几个穿着大裤衩的爷们射来,虽然是大夏天,也不能热成这样吧,裸着膀子就进大酒店来了,差不多要把酒店当路边摊了。本来服务员想提醒一句的,不过那位光膀子的长相实在凶恶,服务员畏畏缩缩没敢往前走。倒是罗嗦发现了异样的目光,踢了大牛两脚,让大牛穿上褂子,实在有碍形象。不料大牛根本不理会,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装模作样的罗嗦,朝脸上“呸”了一口。

    进了包间,杜玉芬和老皮、小皮早等在那儿了,七八个人一落座,这就安生不了了。点菜呢,不用,这事由请客的来,先点酒……大牛要喝白的、罗嗦要喝红的、程拐要喝啤的、老黄要喝红牛不喝酒,意见从来没有统一过。帅朗叱了声,不喝,为什么呢,因为咱们五个谁也不服谁,五个要喝倒两对半,谁管送呀?

    哦,这倒是个问题,杜玉芬被逗乐了,干脆主随客便,白的、红的、啤的加上饮料各来一份,谁想喝啥就喝啥。这办法不错,暂时没争执了,不过眨眼又发现问题了。

    酒水刚一上,大牛是喝水杯子倒着,往脖子里灌白酒,喝啤酒的程拐不是要几瓶,是直接要一件,喝红酒的罗嗦也好不到哪儿,端着酒瓶对瓶吹。三个人喝完了,哧溜抹了把嘴,估计是看不惯老黄喝饮料的架势,划了几把拳,三个人逼着老黄喝白酒、啤酒和红牛勾兑的饮料。老黄刚推拒了几下,搂着脖子的三个人直往老黄嘴里硬灌……老皮和小皮估计没见过这种喝法,看得哈哈大笑。

    “看看,说什么来着……都说不用请他们,特别是不能请他们喝酒,这哥几个不喝得钻桌底,根本停不下来……”帅朗对杜玉芬说。彼此的脾性太过了解,这两天猛捞了几把,早憋着股劲要疯一把了,杜玉芬请客,恐怕是瞌睡着给送了个枕头。看着三个人嘴里鼻子里灌了老黄一番,老黄恼羞成怒,叫服务员拎白酒要拼上了,杜玉芬笑了笑,轻声说:“挺好,挺好……还是你们这活法豪爽……”

    “那当然……”老皮笑着接上来了,递给帅朗一杯啤酒,笑着指着众人道,“我们以前走江湖的就说了,生当醉、死当睡,痛痛快快活一辈,这几个娃和我年轻时候差不多……”

    “说啥呢老皮,占我们便宜是吧?咱们是兄弟,你兄我弟,兄弟敬你一杯……”大牛得空,要敬老皮,不过敬酒一倒就是半水杯,看得老皮直咧嘴。杜玉芬笑着,悄声问帅朗:“帅朗,你们这几个人,原来都是干什么的?”

    “什么意思?想摸摸底?”帅朗问。

    “不是,我是有点奇怪啊,好像干销售都是把好手……你就不说了,大牛往列车上送,程洋和罗少刚好像都有自己的小团队,今天我见他们带的人不少,组织得井井有条。还有黄国强,今天在牡丹园多设了一个点,批发零售通吃了啊……”杜玉芬悄声问道。不料她一问,帅朗得意了,笑着拍拍手以示安静,指指杜玉芬道:“兄弟们,自报一下家门,杜姐对你们的出身很好奇……”

    杜玉芬一听不悦了,要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帅朗一指大牛,介绍上了:“这个货,杜姐,别看他长得傻,其实是火车站投机倒把的,以后你想发货、想要什么货,找他就成……来,大牛,敬杜姐一杯,你们几个,挨着敬杜姐……”

    大牛确实貌似憨傻,憨憨笑笑敬了杜玉芬一杯,罗嗦紧接着端着酒杯敬道:“杜姐……我开了个旅行社,凤凰旅行社,出行旅游找我……”

    话音没落,其他几个人嘘声四起,大牛瞪眼骂道:“拽个逑呀?你丫就是一倒票的黄牛,蒙谁也不能蒙杜姐呀。”

    “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好不好,留点儿面子行不行?”罗嗦强辩道,不过几个人不依了,直将着让罗嗦多灌了两杯才作罢。程拐一站起来,敬酒有前车之鉴了,嘿嘿哈哈一笑道:“杜姐,咱自己人,我就不装孙子了啊,我是卖书的,就在紫荆路书市混啊……不过您别误会啊,我和其他书商不一样,我是除了正版书不卖,其他都卖……呵呵……”

    “扑哧”几声,老皮、小皮加上老黄都笑喷了,杜玉芬压抑着心里的惊讶和诧异,饮了杯敬酒。敢情这几个人都是半黑半白生意上混的,怨不得眼光独到、出手不循常规,正常恐怕都难得一见这些城市地下工作者呢。

    没有最雷,只有更雷。老黄一站起来敬酒,笑吟吟道:“黄国强,杜姐咱们认识了……我是出租车司机,以前开出租车的,现在把车租出去了,我偶尔开个黑车赚点儿小钱。你要用车言语一声,技术绝对过硬,我爸就是开机车的。”

    “你爷爷还给日本人开过机车呢。”大牛爆着猛料。众人一笑,老黄脸上挂不住了,直叱道:“去你妈的,我爷爷当年是地下党,要不是死得早,哥现在没准儿都红二代了。”

    “你丫是黄二代还差不多……哈哈……”

    程拐损了句,损得老黄有点恼羞,俩人推推搡搡,你骂我一句,我呸你一口,大牛在一旁帮腔,却连敬酒也忘了。

    第一盘菜刚上来,估计是饿急了,一人一筷子,盘子立时见底了。第二盘、第三盘、第N盘上来,杜玉芬瞧得大眼瞪小眼,即便见过豪爽的,也没见过如此豪爽的。

    大牛菜就着白酒,早下了一瓶多;程拐的啤酒只当是凉水饮料,连声称不喝酒的老黄也不知不觉拎着啤酒喝上了。他们边喝边吃,偶有间隙,大叫着划两拳,赢者连损带挖苦加灌酒,输者一饮而尽,杯子一顿,不服气地捋着袖子伸着手,再来……今天喝不死谁,谁他妈是狗娘养的!

    “您忍着点儿啊,杜姐……我这群哥们儿就这样,其实人都不错……”

    帅朗见杜玉芬不时蹙眉,有点难堪,那几位渐渐喝高的早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大呼小叫着。杜玉芬听得帅朗说话,抿着嘴,悻然点点头:“嗯,还好……还好……”

    还好,勉强还好,好在这几位是相互掐架,没有把杜玉芬当目标。要是真轮番敬酒,就这一个个海量,杜玉芬估计自己是应付不下这个场来。

    就这场合也是硬着头皮撑着,每每带着性器官的雷语喷出来,总让杜玉芬有点面红耳赤,有点后悔真不该一厢情愿支这个酒场了。好容易支到菜上完,吃了个七七八八,恰恰来了个电话,还是一个打错号码的电话,杜玉芬可找到台阶了,推说家里有事,要先行一步。那几个酒兴正浓,直说杜姐您随便,不过今天兄弟几个碰上了,绝对不能便宜了谁。大牛又叫了几瓶白的,当着酒司令定规矩,得,看样子,这喝酒才刚刚开始。

    杜玉芬起身告辞,向帅朗使了个眼色。帅朗没来由地心里跳了跳,借故送杜姐,安排着老皮小皮别喝多,一会儿得送人呢,回头出了包间,送杜玉芬下楼去了。

    “喂喂,兄弟们、兄弟们,过来……你们发现了没有?我发现了个大秘密。”

    老黄黄国强喝得舌头打结,神神秘秘地招着手,要给大伙儿爆秘辛的样子。几个正喝着的不同形状脑袋向这边聚了聚,几双喝得有点发红的眼睛都看着老黄,有人接茬,问发现什么了。老黄一指帅朗刚刚出门的方向,俩拇指做着那个一目了然的手势,鬼鬼祟祟道:“杜姐和帅忽悠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

    什么意思呢?老黄龇牙淫笑,口水快流出来了。那意思大家都懂,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呗。

    “不可能吧,我怎么没看出来?”程拐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种事。

    “对于吃以外的,你没有发言权……”老黄取笑了程拐一句,程拐撇着嘴回骂了句,那俩没理会,不料老黄还来劲了似的说,“兄弟们,真的,你们没发现,帅朗今天表现反常吗?”

    “哪儿反常?”众人问。

    “你们看啊,平时喝酒数他乱,今天是主动靠边站,半天喝了不到二两半,只顾和杜姐眉来眼去了。刚刚走的时候,杜姐一个媚眼抛过去,这货屁颠屁颠扔下兄弟们就走了……”老黄说得色眼迷迷,口水外溢,白活了半天反常,最后得出个结论:“得了,酒壮色胆,怕是今天不回来了。”

    哟,新情况!几个头脑已经稍不清地愣了愣,这说得倒也蹭点儿边,再一想这事就是帅朗和杜玉芬密谋整出来的。昨天还都想着不可能赊货,没想到今天不但赊货了,还给了二十万元资金让帅朗操作,这么大的优惠和实惠,岂是一般关系能办到的?

    老黄这么一说,把一干人的思路都引岔道上了,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事,不能往一块儿想,但凡想往一块儿凑,越想还越有可能。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虽然怀疑,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可能。虽然杜姐也算个美女,可毕竟是属于那号事业有成、家底不菲、而且年龄不小的大美女,就是再掉价,也不至于和帅朗这无业游民发生点儿什么事。一念至此,罗嗦不相信地摇着头:“去去,什么人呀你,不能想问题老往裤裆里想吧?就算帅朗有想法,杜姐也看不上他,人家好歹是正浓的副总,要找也该找个身份相当的,至于饥不择食拉帅朗吗?”

    “错了,错了……”老黄流着哈喇子,神色凛然反驳道:“现在的美女都是很饥渴的……特别是杜姐这种年龄,是巨饥渴的……帅朗虽然长得没我帅,可那家伙身体好呀。现在美女,特别是年纪稍大的饥渴美女,都喜欢这号肌肉猛男。”

    几人一听一愣,都是哈哈大笑。偏偏来了个凑热闹的,老皮一想到杜玉芬出现,带来的后果是渥尔玛成了陪衬,对于这个女人自然也是不惮恶意揣度了。老皮一放杯子,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说,“……有道理,小黄说得有道理,男人骚,那是骚一辈子穷;女人骚,那是骚一肚子怂。

    这女子一瞅就不是个正经料,找帅朗没准儿就是老草找个嫩牛啃咧……又能赚钱,又能满足饥渴,一举两得。”

    一说几个人笑得更乐呵了。原本皮定方是想说几句坏话引起这几位的警惕和反感,却不料他想错了,这几个货对于奸情烂事的抵抗力很强悍,不但不以为然,而且觉得蛮有意思。程拐思忖了一下,伸着脑袋跟众人分析道:“我倒觉得这是好事啊,杜姐和帅朗一发生奸情,那咱们生意的行情绝对看涨。”

    “不能吧?你真可以,从裤裆里还能再想到钱上?”老黄反驳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俩人万一走一块儿,那是代理和分销的完美结合,杜姐以分销价供货,咱们在外面铺市场,以后可有的钱赚了,没准儿我都不用干盗版了。”程拐道。

    一说这个,大家理解了,老黄想了想:“哎,有道理啊,哥们儿也能改行了啊。这丫可比开黑车的挣得多,我那车租出去一天还不到两百块……罗嗦,你也能改改行,现在代购车票的多了去了,你这黄牛都不好当了。”

    “你们别瞎高兴啊。”老皮提醒道,“饮料行业季节性太强,要是下场雨,立马就是一瓶也出不去。还别说到了冬季,油钱都挣不回来。”

    “那倒是,不过这也没什么嘛。”罗嗦估计是有想法了,很憧憬地说:

    “就这挣法,干仨月其实就能歇九个月……我现在明白帅朗怎么混的了,逮着狠捞一笔,逮不着就歇着。咱们几个你们数数,数他狗日的轻松,屁事没有瞎逛悠,一年钱还不少挣。这回要傍上杜姐了,没准儿又得发一笔了。咱们跟紧了啊,这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大牛,瞪我干吗?”

    “不是……”大牛莫名其妙来了句,审视着一干兄弟加上老皮小皮,有所省悟道,“我怎么觉得,人家还不一定有一腿没有,咱们都想上吃软饭了……”

    “这一腿如果想有,很容易就会有。”很帅的罗嗦揶揄地教育着大牛。

    “嘿嘿,软饭都是好饭,养人呐……”肥程拐笑得脸上肉一直颤。

    “来来,为帅朗和杜姐有一腿干杯……倒酒。老皮,来来,甭哭丧个脸,你那渥尔玛成不了主流,能挣点儿算点儿。”老黄乐呵了,催促着几个人举杯。

    津津乐道的奸情以及无意中发现的奸情之后蕴含的商机,让这几位酒兴更昂然了,大呼小叫着举杯灌酒,觥筹交错、狼藉一桌。皮定方看着这场面和这干人等,脸上的哭丧之意却更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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