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三章 以战逼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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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问到来源,叶育民脸色一紧,秦苒看林总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道:

    “查到了,都是咱们的货。”

    “什么?什么意思?”闫副总问。

    “是咱们配的货,向市区配的货。”秦苒道。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这么多都到他手里……”闫副总怒了,看了看林总,这是个巨大的疏漏。

    “是他们今天强行向批发商收购的,我们追问过了,批发商大部分都说不敢不给,谁不给他们,就在批发商经营的区域捣乱要挟,批发商都明哲保身,所以诈来诈去,硬是三千两千凑了这么多……这事咱们操作得急了,吃了个大亏,他们是以分销价收的货,卖给咱们是批发价上加一块钱,每件收售差额四块七毛五左右,等于这批货卖给咱们,还……还赚了十万多……”

    叶育民低下了头,生怕对视两位领导的眼光,这个判断失误太大了,现在明白这帮人的用意了,根本不是想冲击市区市场,而是以冲击为名,逼着飞鹏出价收购,好趁乱再挣一笔,毕竟一天赚十万元的生意不是那么好找的。秦苒闭口不言了,不敢再往下说了,再说就是大家的智商有问题了,这么简单的差价没有发现,只顾着保大局了,明明知道对方是个精于算计的人,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做赔钱生意,怎么可能把三万件赔钱倾销出去?

    闫副总愣了,此时明白其中的蹊跷了,己方急着收购怕冲击,而对方何尝不是急着出手,生怕夜长梦多,这里一翻外一翻,把货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倒手赚了十多万元……闫副总惊了,惊得瞠目结舌,这么着从代理商手里套钱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而且干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挨完了才知道挨得滋味不好受。

    “林总……”

    “林总……”

    秦苒和叶育民奔上去了,闫副总回过头看着,扶着车门的林鹏飞像腹间剧痛一般,抽搐着缓缓倒地,几个人下意识地也上前搀着。

    “快快,扶进车里……”

    “放平座位……”

    “去医院……小叶,你在公司等着,秦苒,你扶着林总……”闫副总吩咐着。

    手忙脚乱,扶人上车。车刚到公司,又转向直奔医院,这次,林总真给气着了,而且气倒了……

    “你的……拿好,皮师傅,你们的……剩下的进大账里,帅朗出来给你们分配,有意见吗?”

    杜玉芬成了这些人的临时指挥,一问都没意见,罗少刚一大包钱拎在手里,黄国强小心翼翼把身家扎好,程拐却是背了不伦不类的单肩包,老皮叔侄俩最少,不过几万块,一只手都拿得下,此时看着几位乐滋滋的样子,有点后悔这次投资少了,白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大牛最方便,就在货场的大办公室里,把钱直接搁到五公分厚的保险柜里了。大牛看着杜玉芬还剩下一大堆钞票,有点眼热地掰着指头数着,嘴里喃喃道:“两万九千多件,一件卖给他们挣四块七毛多,刨去运费、人工……哦哟,挣十万出头了啊……”

    等算清这个账,大牛抬眼再瞧众人,却是都笑着看着自己,特别是程拐,龇笑得分不清五官了。看得大牛很不自然,指着程拐骂了句:“奸商,敢情就我蒙在鼓里,我还说白扔了呢,把我给心疼的……”

    一干人听得大牛由怨转喜,俱是哈哈大笑,杜玉芬笑着收起了钱,这是她和帅朗的筹资,两个人的筹资加上利润接近总货额的一半了,边收起来边说:“也没挣那么多,倾销出来的四千多件,运费和附加损耗接近一万,刨去今天动用的人工、车辆和其他损耗费用,再加上还有不到两千件的尾货,全部销出,能挣十万撑死了……大牛,这批货就留给你了,当你明天的配货……”

    “那后天呢?”大牛瞪着眼,这倒看得远,想得远了。

    “后天再说后天的事,咱们这会儿还不是过一天算一天。”黄国强笑道。

    老皮凑上来了,好奇地问道:“小杜,帅朗还留着啥锦囊妙计吗?说出来听听,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全兑给飞鹏了,咱们明儿景区卖啥?”

    “那还用说……想卖啥卖啥。”罗少刚一撇嘴,得意地说:“就今天这事,兄弟们的名头都闯出来了,明儿到飞鹏哪家批发商配货处,他们都不敢不给货……说到做到啊,今儿没给帅朗货的,咱们可收拾得不轻,够他们喝一壶了。”

    老皮一想点点头,这倒也是,这么整估计没人敢惹了,程拐和杜玉芬互视了一眼,笑而不语,只有大牛还有点良心,拽着罗少刚,略有不忍地说:“我说……咱们不能紧着一家坑吧?就光棍办事都不能赶尽杀绝啊。”

    回头问着杜玉芬:“杜姐,帅朗不在,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听你的,不能听他们的,这些货都是管杀不管埋的主,我信不过他们。”

    信不过的自然是罗少刚、黄国强以及程拐之流了,一说这个有点触众怒了,有人伸巴掌、有人抬腿,都朝大牛招呼,大牛尖声叫喊着,乱嘈嘈的一堆,杜玉芬拍拍手示意道:“嗨、嗨,几位小朋友别闹了啊,还有正事要办呢!大牛、国强,你们俩待在这儿,其他人带上车跟我走……”

    “去哪儿?”大牛凑上来问道。

    “明天的货还没着落,光你火车站有,我们还没卖的呢。”程拐道。

    哟,又要出去找食了,一听这话,一看杜玉芬和程拐,敢情已经成竹在胸了,罗少刚很正色地问上了:“到哪儿找货源?”

    “呵呵……正浓的怎么样?”杜玉芬起身了,笑着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

    “正浓?李正义?”罗少刚愣了愣问道。

    “能给咱们吗?”黄国强怔了一下,原本想乘胜追击,一下子没想通为什么矛头转向正浓老太太了。

    “呵呵……走吧,有今儿这事垫底,借他李正义个胆子他都不敢不给货,更何况销给咱们,他也挣钱着呢……墙倒众人推呀,都巴不得看着飞鹏倒霉呢……走了。”程拐大大咧咧地说着,出了办公室。杜玉芬笑了笑,摇摇头,出去了。

    后面这帮跟风的可不动那么多脑筋,大牛拉着老黄要喝两盅,程拐、老皮、罗嗦各唤着自己带着的帮工,连烟带工资奖金一人口袋里塞了一包,因为连续作战的萎靡士气立刻被催发起来了,六辆厢货车的队伍上路了。

    杜玉芬驾车前面带着路,罗少刚和程拐凑到了车上坐着,车行不远见俩人就开始商议着明天的配货以及价格操作问题。杜玉芬免不了又是有点儿大失所望,这些哥们儿好使唤归好使唤,不过各个都够呛,都算计着自己兜里的钱,根本没人关心帅朗,现在消息只有白所长给了个电话,知道人被市局的带走了,是不是没事了,究竟带去干什么,看样子根本没人关心,片刻后杜玉芬问道:“小罗,问你个事……帅朗在市公安局有什么关系?”

    “没有吧?他爸在乘警上班,和那不是一个系统。”罗少刚道。

    程拐也摇摇头:“应该没有……哎不对,说不定有,上次端那盗版仓库好像他找的人……哎哟,我也弄不清,这小子干什么事都鬼鬼祟祟的,不到最后他不告诉你。”

    “白所长电话里说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接走了,还打着省公安厅的旗号……他不会在公安局真有什么硬关系吧?”杜玉芬不确定地问道。

    “不会……要有还至于去累死累活卖饮料啊,我们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要有,我们能不知道?就他那德行,他爸都不待见他,每次犯错都往死里揍……”罗少刚说着旧事,否定了。程拐想了想:“杜姐,您别担心,既然他敢拉这层关系来压分局找茬儿,那他心里多少就应该有点儿谱……

    您别觉得我们都不关心他,我们的关心方式不一样,从小我们就有约定,谁沾上警察了,其他人绝对不帮忙,除了这事,其他的没二话。”

    “为什么呀?”杜玉芬没听明白。

    “都不干净,怕连窝端了呗。”罗少刚笑道。程拐斥了句:“去去……

    别听他的杜姐,我们都是小混混儿,真沾上警察查的事,谁也帮不上忙,担心也白搭。”

    杜玉芬不问了,多少有点理解这几位狡黠里透着无奈的生活方式了,不过又怎么能放得下担心呢?缓缓地走着,回忆着下午最后和帅朗分别的时候,这一切都在算计之中了。帅朗把自己也作为棋子放到景区派出所了,最后的交代是把收到的货全部倾销回飞鹏,以他的判断,林鹏飞为保大局、保市场,肯定会出资买下这些货,等他发觉上当时已经晚了。

    那番前去是要借一支压垮飞鹏的力量,如果成了,飞鹏在受到连连打击之后恐怕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在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借此事的影响向正浓施压,他不敢不供货;当然,如果败了,说不定十天半个月或者更长时间回不来了,可能是分局,也可能是派出所扣着,剩下的就是分钱遣散了……从飞鹏得到的那笔利润正好给大家当遣散费了。

    目标一个接一个实现了,杜玉芬还是没有那种赚到钱和保住市场的欣喜,还是在为不确定的事担心……

    “听着啊,见了我们领导别胡说,还有省厅的督导在,这事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防抢反骗工作的大院里,方卉婷下车后小声提醒了句,看着帅朗还是扬着头左顾右盼,方卉婷不悦地抬腿轻踢了一脚,斥道:“喂,我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

    “你能不能不用这种对嫌疑人的口吻和我说话?那我见了你们领导一句话不说,行不?”帅朗翻着白眼,呛了方卉婷一句。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方卉婷怒了。

    “是你在故意整我,对不对?‘别胡说’这个词你重复多少遍了?”帅朗反驳道。

    “你……这是为你好。”方卉婷很怒了。

    “少来了,沾上你们警察能有好的吗?我要不知道案情,今儿晚上还没准儿在哪儿被审讯呢?”帅朗不领情了。

    “你……”方卉婷被气得非常怒了,原本很淑女的,不过对于帅朗从来就淑女不起来,一怒失态了,手指戳着,跟着腿也抬起来了,高跟鞋一下子蹬过来。不料帅朗更快,揪着小木移了几公分,然后是小木龇牙咧嘴地“哎哟”一声,小腿被蹬得生疼,方卉婷尴尬地站起来,赶紧说:“对不起。”帅朗早快步溜进大门了。

    三个人关系熟稔,经常是性格稍懦弱的小木吃亏,快步到了四层,方卉婷喊着帅朗,几个人好歹正色了。帅朗倒也不敢造次,放慢了脚步,跟在方卉婷和小木身后,直到了会议室,敲门而入,方卉婷和小木站在门口招着手道:“进来呀。”

    一进门,本来心情很肃穆的帅朗“咯噔”一下子觉得心被抽紧了,一个会议室坐了五六个警察,大沿帽一溜过来,看得帅朗莫名有点心虚的感觉,就像当年轨道钢失窃被派出所三堂会审一样,没来由地有点心虚。

    “来,来……坐,坐……同志们,我介绍一下啊,这就是帅朗,银行卡诈骗案就是他提供的消息,对于我们工作组可是有功之臣啊!说他,你们不知道,不过要说他父亲,在座的恐怕都知道,帅世才,咱们系统的反骗专家啊……坐,小木,给帅朗倒点儿水,你们准备一下……”

    卢副局长客气了,不过只介绍帅朗而没有向帅朗介绍在座的几位,好像没有这个必要,那几位看样子来头不小,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四方脸,满脸古铜色,一瞧就是个训练有素的老手;另一个精瘦,很干练,这俩应该都是外勤。

    一眼扫过,待坐到会议桌对面时,对面那位面皮白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警察,帅朗刚要忽视,却发现这人的肩上两杠一星,居然和卢副局长的警衔同级,又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另一位摆弄着笔记本的女警目不斜视,看也没看帅朗一眼,不过帅朗看过去感觉和方卉婷比要差远了,眼皮垂着,眼袋都有了,属于严重内分秘失调型。

    稍显紧张地坐下,眼光里闪着警惕,帅朗心里暗道,这跟审讯差不了多少,这么面对面坐着,帅朗感觉屁股上像长刺一般安生不了,特别是在俩外勤、俩高衔,还有卢副局长、童辉副政委的目光下,实在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了。

    “喝口水,别紧张……”对面那高衔警男说道,不料帅朗“哦”一声,拿水杯的时候不小心,反倒把水杯洒了,背后的小木一笑,搞得帅朗更紧张了。卢副局长安排着小木赶紧再给帅朗倒一杯,第二杯磨蹭了良久,帅朗才抿了口,放下杯子,像一只群狼环伺的羔羊,无辜、紧张、警惕地看着对面几位警察。

    不像……不像个能知道重大案情的人,一点儿胆色都没有。外勤男瞥过几眼,闭上眼了,无视面前这位了。

    不像……不像个能接触到诈骗嫌疑人的知情人,高衔警男和身边摆弄电脑的女警来了个眼色,心意相同,刚刚这等畏缩的表现很让大家失望。

    不像……方卉婷也在奇怪,侧面瞟了一眼,印象中帅朗胆子贼大,可这会儿的表现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别提多老实了。连小木都在奇怪帅朗怎么就变成乖乖仔了,而且这眼皮一耷拉,不敢正视别人,嘴唇一抿,不敢信口开河的样子,要不是和帅朗打过交道,一准要被蒙骗过去。

    一碰面,全成错觉了。

    “在开始之前,有几个嫌疑人照片请你指认一下……”对面女警正要翻转电脑,不料帅朗脑袋一侧看上卢启明了,打断了话问道:“卢叔叔,这……这合适吗?”

    “别紧张,这都是‘四·一九’专案组的同志……”卢启明解释道。

    话还没说完,又被帅朗打断了,帅朗直言道:“不是,卢叔,我是说,我明儿一早还赶着回景区卖饮料呢……今天这事不是我非要说,是我逼得没办法才说,景区我们本来在卖饮料,有家大公司想垄断市场,就想把我们赶走。卢叔,你说我们当个二道贩子的,卖点儿饮料容易不?七点多去派出所接受询问调查,他们两拨人审了我四小时,非逼着我承认违法了……

    您说,我,我……我现在见了警察都犯怵,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要不说认识卢叔您,这会儿我都出不来……”

    语速含混、飞快,不过好歹听清楚了,诉苦来了,那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比窦娥还冤,苦水倒出来比黄河还长。帅朗的形象顿失了,那几位警察俱是无奈加不屑的表情,看来期望值有点过高了。卢副局长却有点挂不住了,敲敲桌子,摆摆手:“好了,好了,几个小商小贩争来抢去的就别放这儿说了,多大个事呀?景区派出所会按程序办的,放心,谁要循私枉法了,你找我……说正事。”

    “哦……”帅朗等的就是这句话,貌似放心了,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那几位警察终于开始问了,对面的女警看样子职位不低,一翻电脑,面对着帅朗问道:“指认几个嫌疑人……这个是谁?”

    “五花嘛,大饼脸,贩卡的……”

    “这位呢?”

    “豆芽……我只知道绰号啊,不知道真名。”

    “这位?”

    “老外,有白斑病好像……”

    “这个……”

    中分头、有汉奸气质、五官端正的一位男子,是一张电脑合成的图像,帅朗看了良久,摇摇头道:“不认识。”

    一说不认识,一堆人都失望了,特别是那俩外勤哥失望得很明显,撇撇嘴,直摸下巴,知道帅朗是银行卡贩的举报人后,很寄希望于帅朗认识这个浮出水面但无从得知详细情况的嫌疑人,而这会儿,希望破灭了。

    “那你准备告诉我们什么?”高警衔男不置可否地问了句。刚才就是梁根邦的合成图像,而帅朗根本不认识,说什么知道梁根邦,谎言一戳便破。

    这也是一个试探,一个对举报人谨慎的试探,一试便知帅朗是个假货了,除了失望,还有方卉婷和小木觉得脸上有点发烧,偏偏帅朗根本无从得知警方还捂着案情,直接说上了:“我在案发那天晚上正好在萨莉西餐厅吃饭,吃饭中间和个妞搭讪,结果出门就被人堵上了,都不认识就打起来了。我拉着那妞就跑,跑了几十米,前面、后面,都是骑电单车的堵我,后来我就急了,拉着那妞钻进小胡同了……结果跑了没多远,是个死胡同,我噌噌噌爬到墙上了,可那妞她上不去呀,就被那些人抓住了……

    我看着他们欺负女人,我就急了,我从墙上跳下去,照着最后面那人后心猛踹了一脚……”

    形神兼备地讲着英雄救美的故事,讲到半途停下了,帅朗愣愣地看着,环视的警察都以异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像看动物园大猩猩溜出来一样,这倒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后来呢?”对面的警衔男忍着笑出声问了句。

    “后来我就被那帮骑电单车的摁倒揍了一顿,亏大发了。”帅朗很懊丧地说。

    哧哧呵呵的轻笑声响起,这个毫不意外的结果把大家都逗笑了,方卉婷听着帅朗说书般叙述,先把自己扮成英雄救美的英雄,然后又成了白挨揍的冤大头,就像故意扮小丑讲笑话一样。而在其他人看来,更像是件争风吃醋、流氓打架的事,联想到帅朗刚进门的表现,感觉帅朗就是想通过举报报复,让警察帮他出气。

    “你是想告诉我们,这些打你的飞车仔,就是电信诈骗案的取款嫌疑人?”警衔男像取笑一般,看着帅朗问道。

    “对呀,就是他们,打完我回头再去取钱,两不耽误,赶紧把他们抓起来,这帮人里没一个好鸟。”帅朗正色,说着的时候却见那位警衔男起身了,这下子话又被半路打断了,让帅朗好不懊丧,暗骂着,老子好不容易说一回真话,愣是没人相信。

    确实没人相信,那位警衔男起身,对面的女警也合上电脑跟着起身,卢副局长见方卉婷和木堂维带回来的知情人出了这么大个糗,有点难堪,随随便便一个打架的参与者就和电信诈骗案联系起来,实在说不通,更何况这人连诈骗案浮出水面的嫌疑人根本都不认识,不用说,又是一个没有价值的线索了。

    看来这两位的来头不小,一屋子人除了没资格送的小木、方卉婷,其他人都起身送两位出去了,帅朗想了一路,热乎乎的热脸贴了冷屁股,好不懊恼,一侧头,那俩更懊恼,小木恶狠狠地盯着帅朗;方卉婷,仇人相见般地看着帅朗,俩人一左一右挤对着帅朗,这么大丑可丢不起,小木恶狠狠地威胁着帅朗道:“玩我们是不是?把你小子送回派出所。”

    “送回分局治安队,让他们再揍你一顿。”方卉婷咬牙切齿地发泄着。

    “揍完了再拘留。”小木加着砝码。

    “拘留完了再罚款。”方卉婷继续加着砝码。

    “罚完也不放人。”小木又续了句。

    恶人伪善容易,善人伪恶可难了,俩人的威胁听上去着实可笑,帅朗没心没肺地嘿嘿笑着,笑着劝着俩人道:“人家根本就不相信我,我就磨破嘴皮也白说……我问你们,我说那帮飞车仔就是取款的,你们相信我不?”

    “大哥,你让我们怎么信你呀?泡个妞,出门就碰见取款的嫌疑人了,这么好的事怎么不让我碰上?”小木自然是有点不信。帅朗回头问方卉婷:

    “你呢?相信我不?”

    “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方卉婷失去判断力了,无奈地说了句。

    “我要是告诉你们……那个故事还没讲完,我被人揍了一顿,回头又被套上麻袋片,给运到这些人的窝点了,看管我的人就是梁根邦手下,后来我溜了,溜了才知道那天晚上梁根邦之所以没到窝点,是因为案发了……”帅朗简明扼要的几句话,说完了又问小木和方卉婷,“你们信不?”

    小木被唬得一愣一愣,喃喃地说:“不太可能吧?”

    “你们都不信,就没办法了,等抓着嫌疑人再核实吧。”帅朗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了。

    “帅朗,都说了开不得玩笑,你还是掉链子了,刚才为什么不说?你让我怎么相信?”方卉婷气结。

    “这是为你们好,上来我就全盘告诉这俩人,不就没你们俩什么事了吗?你们帮我,我总不能帮他们吧?”帅朗道,想起了刚刚进门遭遇到的无视,其实他心里也有点上火,故意避重就轻,把俩人的思路引上了岔道,本来想看看那两位吃惊的样子,不料还没来得及爆料,那俩倒拍屁股走人了。

    帅朗笑了笑,对方卉婷说:“你以为我傻呀?进门一搬照片,我就知道是试探我,从浅入深是不是?最后露的那张照片虽然我不认识,可我猜得出,应该是组织取款的重要嫌疑人,没准儿就是梁根邦本人照片……不相信我就别问,试探我有什么意思。我还告诉你们,这一套没用,但凡诈骗嫌疑人,最小心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和相貌,画个像就想把人家逮着,你做梦吧你……”

    小木挠挠脑袋,分不清帅朗所说的是真是假,方卉婷蹙着眉,也有点为难,想了想,站起身,让小木陪着帅朗,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对于帅朗有点倔的脾气,方卉婷是深有体会的,恐怕是进门被省厅两位怠慢了,故意捉弄对方,或者还有另一层意思,对于帅朗,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分得很明白,有些有价值的东西,没准儿根本不想给别人。方卉婷斟酌了片刻,在门外拦住了送省厅督导返回的卢副局长和童副政委,轻声请示了几句,估计这个请求有点过分,听得卢副局长稍有不悦,回头征询童副政委和刑侦上两位外勤队长,耳语了片刻,再一次推门而进了……

    这一次,谈话方式变了,准确地说,没有谈话,一进门,卢副局长就在帅朗跟前坐下,然后起身拿起帅朗的杯子,就着饮水机给帅朗倒了杯水。童副政委呢,摸着烟,给帅朗递了一支,另外一名外勤———那位大个子顺手点着火,一下子殷勤得让帅朗有点不自然了,几位警察围着帅朗,倒不像先前那样审嫌疑人了,寒暄几句,帅朗抽着烟,状如拉家常一般说上了:“嗳,要的就是这氛围,不能把我当嫌疑人看待吧?我信得过小木、方姐,信得过卢局您,还有童政委您,还有这两位大哥……其实这帮人真的就是那帮取款人,当天晚上我被他们装麻袋里带走,三个看管我的嫌疑人,我能分辨出他们的相貌来,一个叫憨强,身高一米九,同性恋;一个叫老铲,勾下巴,大板牙;还有一个叫老歪,嘴有点歪……你们找个画像的,一小时搞定……这三个人说了,都是梁哥梁根邦手下,说梁哥半年多挣了一千多万,好像以前是搞小家电维修的,会无线电……后来我想想,这是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就像那种无线电‘长江长江,我是黄河’,这玩意儿能给他们提供一条特殊的通信手段呀?不得不重视,是个查他们很好的切入点……和我一起逃的那个女人叫小玉,溜出来,我们两个向不同的方向跑了,后来就再没见着,他们当天抓的就是这个女人,把我捎带上了……那帮取款的很好抓,当天晚上在农科所巷子里打架,他们在未发案以前肯定不做必要防护,只要把时间段卡好,肯定拍下了他们没蒙面的图像……”

    故事完整了,听得几位警察大眼瞪小眼,敢情这人还真有料,都是非常有价值的线索,说不定就能直接指向要查的嫌疑人,两位外勤用心记着,生怕漏掉了哪个细节。

    方卉婷在一旁听着,抿着嘴看着帅朗滔滔不绝地讲着,有点暗笑,其实像帅朗这号人很好对付,整个就一顺毛驴,毛捋顺溜了,干啥都成……只有帅朗自己知道,在所有翔实、细致的经过里,又插进了一个弥天大谎……

    在帅朗举报的同时,杜玉芬带着车队到了位于高速路口不远的正浓配货仓库,因为市区限行的缘故,大货柜车的配货都安排在晚上,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并没有受到欢迎,仓管知道这位前副总,不过肯定不敢把货随便给人,杜玉芬直接拨着李正义的电话,几个同行都听杜玉芬用很生硬的口吻说:“李总,话我说到了,事我也办到了,该给公司的钱,我一分也没欠,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针对你公司有过任何举动……既然你们封杀不了,咱们何不合作呢,当然,您如果不供货,我们可以自己找,您不会觉得正浓比飞鹏看得还牢吧……”

    说了几句,把电话直接递给了现场负责的仓管,电话里只有李总的一句话:“给他们,收现款。”

    盛名之下,其势难挡了,恐怕正浓也担心重蹈飞鹏的覆辙。车开进来了,清点的、码货的、交款的,优先给这个车队供了四千件饮料,一行人趁着夜色,直驶景区。

    这一天,过得太艰难,为了保住这个饭碗,付出的又何其之多,六辆车就驻守在五龙中心景区的停车场等待天亮配货,躺在车里小憩的杜玉芬却是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眼,这一天,过得太漫长了,而且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这儿,胡子再浓点儿……还有这个人,嘴再歪点儿,露一半牙,人家就叫老歪,这个差不多,就是他了……”

    灯火通明的会议室,正进行着一次别开生面的描摹,三位描摹师在帅朗指挥下恢复着三个嫌疑人的肖像,而帅朗同时指挥三个人一点儿也不局促,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下巴胡子,说得清清楚楚,这倒不怨帅朗说这么清楚,那晚上差点儿被憨强非礼、被老歪俩货揍了顿,记不清都不可能。三张肖像的描摹一共用了四十分钟,方卉婷和木堂维全程看着,俩人看着帅朗的指点小声嘀咕着,这货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当指挥员了啊,那三个警察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对了,不是三个,加上刑侦的那位大个子续兵队长和干瘦的那位邢组长是五个,再加上偶尔续水的小木和方卉婷,七个人;连卢副局和童副政委也没去休息,时不时地来看看进展。

    “就是这三个……”邢组长拿到手里看了看,打印出来的黑白肖像,仨歪瓜裂枣,没什么看头儿,直接递给了续队长。这位大个子瞅了几眼,稍显难色地问:“确实不知道他们姓名?哪怕个姓也成呀?你看看名字,憨强、老歪、老铲……不能搞个案子都搞成水浒传吧?”

    一说这个,方卉婷、小木和三位收拾电脑准备要走人的描摹师都笑了,一晚上净围着绰号转悠了,即便是所谓梁根邦的照片,也不确定,那几位被捕的银行卡贩子交待出来不叫梁根邦,而叫“邦爷”。

    “就一面之缘,不可能告诉我……”帅朗道。

    “那个女的呢?你知道梁根邦为什么动用这么多人抓她吗?”续队长问。

    “不知道,就搭了个讪,朦朦胧胧,就瞅着很漂亮……回头就被装麻袋里关黑屋子里了,后来跑出来,我和她一人一个方向,就再没见过……

    是什么原因呢?”帅朗很为难、很狐疑的眼神,这个睁着眼说瞎话的表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此时一屋子警察的注意力都在这几个电信诈骗嫌疑人身上,都忽略了这个叫“小玉”的女人,这也正是帅朗所希望的。

    帅朗眼瞟着左右,看着两位刑侦、小木和方卉婷,他们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帅朗生怕自己太隐晦其词而引起怀疑,猛然间来了个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了……这几个人很好查。”

    “什么?”刑侦那两位外勤,果真上心了,拉着椅子坐下,招呼着小木倒水,然后请帅朗坐到身边。帅朗随意地拿着憨强的照片一指道:“这个人应该好查吧,身高一米九以上、络腮胡子、同性恋……体貌特征这么扎眼,协查到了派出所,用不了一天就有消息。”

    “这个……应该有前科。”帅朗翻了一张,指着老歪的照片。

    这一说俩刑侦愣了:“你怎么知道有前科?”

    是啊,名字都不知道,居然知道有前科,小木和方卉婷也奇怪地看着,帅朗一笑道:“我挨过打,从手法上判断得出来。”

    “挨打……也能判断出来?”续队长奇怪了。这位大个子对处处透着怪异的帅朗兴趣越来越大,今天这个人带来的好消息太多了,而且没有留给省厅,全留到了市局刑侦上了,越来越对此人有兴趣了。

    “对,挨打……普通人打人,那是没轻没重、没头没脑,有时候冷不丁一家伙能要了命,有时候一脸一身血,净是皮外伤;要是亡命徒动手,又不一样了,肯定是一招毙命,丝毫没有花哨……”

    帅朗讲到兴处,突然发现若干双眼睛都不善地盯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立马一笑,话锋一转道:“我是说这个老歪,这家伙把我关黑屋子里揍了两回,手打的时候掌根切我脖子,脚踢的时候在软肋和腹间,这个打法看着不凶,可是难受,半天喘不上气来……这是老痞子的打法,所以,我说他应该有前科,这不是一两天煅炼出来的,也不可能没有实践就煅炼出来的。既然有过实践,也不可能没有失过手。所以,我猜他应该有案底,最起码应该有打架斗殴或者故意伤害的案底……”

    合情合理的解释,续兵队长和邢组长交换了一个眼色,要这么说,恐怕假不了,怔了怔,邢组长指着老铲的画像:“那这位呢?”

    “这个比较阴险,话不多,也没动手……不过应该比憨强和老歪的位置高,每一个小团伙里都有个带头的,这三个人里面,这个老铲就是个带头的。”帅朗道。越是位置高,越是不露声色,不会动手。

    收获不小,最起码有了三个直接嫌疑人。如果这三个嫌疑人涉案不重,那应该比销声匿迹的梁根邦容易查,只要能找到一两个涉案的人,那顺藤摸瓜应该不是难事。说着话,卢副局长和童副政委进来了,笑着和几位打招呼,特别是慰问了帅朗几句。等童副政委把一大包东西放到桌上,这才知道是加夜宵来了,火腿肠、方便面、榨菜、面包一大堆。童副政委分着东西,小木手脚麻利地给大伙儿泡着面,看看时间,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一松懈下来,帅朗直打哈欠,可不料这堆谈兴正浓的警察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泡面的工夫,卢副局长让续队长把大致案情给说一遍,当然,简明扼要地说。

    为什么呢?恐怕是因为帅朗这个货知道的东西太多,要抛砖引玉呢。

    或许也没人注意到帅朗的全副防备都在那个不经意的女人“小玉”身上,除了这件事含混,其他的都和盘托出了,而且帅朗,九分真话加一分假话,那就能当真话使;要反过来,九分假话加一分真话,那实打实的是瞎话了,所以除了这件事,都力求细节完美,让警察无可挑剔,甚至于连教他搭讪的盛小珊的名字也不隐瞒,即便是去证实,也能证实是一件随机的事件。

    而这一个月的案情在续兵队长嘴里说出来不过寥寥数语,四月十九日案发,五一取得重大突破,抓了四个银行卡贩子。这里面涉案最重的“豆芽”豆学文还真和所谓的“邦爷”谋过一面,不过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后来和“邦爷”的交往都是通过一个叫“山猫”的中间人进行的。一直以来,“邦爷”就是中州银行卡贩的最大客户,根据调查显示,从去年到今年,一年的时间里,通过银行卡贩流到“山猫”和“邦爷”手里的银行卡足有一千三百多张,这些无记载的卡已经无从查实了……前一阶段的重点放在对“邦爷”和“山猫”的排查,可奇怪的是,这两位重点嫌疑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案情就僵在这里。

    不料帅朗对此很不以为然,插了句:“这不很正常嘛,防抢反骗这么大阵势,再加上刚做了一件大案,是谁也得溜出去躲一段时间呀,总不能趁着风头撞枪口吧?”

    “是啊,难就难在这儿,即便是你今天提供了这么多重要情况,对于案件的进度推进还是不算大,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是掌握了几张不确定的嫌疑人肖像而已。帅朗,你下午可告诉小方了啊,你有办法抓住那些取款人……怎么找,说来听听……”

    卢副局长只从大局考虑,将了帅朗一军。

    帅朗怔怔看着,愣了下道:“这个……这个……我是这样说的吗?”

    “耍赖是不是,帅朗,小木可是证人啊。”方卉婷笑着帮腔了。泡面的小木自然和队友站在一边,强调说:“就是这样说的。”

    “小帅,你不会有所隐瞒吧?”续队长故意道。邢组长也笑着帮腔:

    “我怎么觉得帅朗好像知道这些人在哪儿。”

    “哇哇哇……就知道和警察没法共事,一举报,首先怀疑的就是我……不相信你们查吧,餐厅里吃饭偶遇的那个女人、出门被袭甚至于关押我的那窝点,哪一个细节要是证实不了,你们把我关起来……我真是受害人呀。我的表、手机、钱包,损失了好几千呐……我到哪儿说理去……”帅朗倒了一大堆苦水,小木安慰似的先给帅朗端了份泡面,帅朗却是剥着火腿肠吃着,不理了。

    旁敲可以响,话可不能僵,其实就想套套帅朗知道的情况而已,毕竟这个货又知道传销窝点,又捅了银行卡贩的老巢,而对于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群,作为警察,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和了解到的。于是续队长很客气地笑道:“你别误会啊,帅朗,我们这是了解情况,警察侦破哪一起案子,都离不开市民的大力协查。不管哪一个案子,排查都是第一步,群众路线是我们的根本宗旨。”

    “对,一切依靠群众,就得依靠像帅朗这样的好群众、好同志。”卢副局长很诚恳地说了句。

    “这个案子要让帅朗牵头侦破,说不定早破了啊。”邢组长也凑了个热闹。

    于是你一句,我一言,全是捏着高帽给帅朗脑袋上扣,听得方卉婷和小木哧哧偷笑,帅朗左看看、右看看,那份被人捧得忘乎所以的好胜心又上来了,顾不上吃面了,笑道:“那当然,要我破,哪用得了一个月,一星期就办了。”

    得,卢副局长被噎得眼凸了凸,稍给点儿阳光,这娃就灿烂得厉害啊,把警察都不放在眼里了。

    连方卉婷也觉得帅朗有点离谱了,使着眼色,帅朗却拨开方便面,准备吃面了,没有注意到这个关切的眼色。童副政委圆着场,问帅朗道:

    “大家吃面、吃面……帅朗,没你说得那么简单吧?这个案子你父亲也参与了,上次案情分析会都没说出所以然来,你比你爸还强呀?”

    不错,来了个巧妙的矛盾转移,那几位警察的脸色稍好看了些,不料又听帅朗雷语惊座:“我爸,他和我没法比,他都老古董了,只能抓抓火车上偷蒙拐骗的。”

    “哟……”把卢副局长噎得那叫一个难受。卢副局愣了愣,问道,“那你说说,我看看你爷俩到底谁更强?”

    “不是我不说,卢叔,说了我怕你们又把我当嫌疑人。”帅朗吃着面,啜着汤,含混了句。

    “啧,都说了你是个好同志,谁把你当嫌疑人了……协助警方办案打击违法犯罪,这是公民的义务,我没有这个义务来要求你,不过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不管给我们提供线索、思路或者案情,我们都是欢迎的……

    看看你身边的两位外勤队长,半个月没着家了,小木、小方,这一个月没过休息日了,大家这么辛苦为什么,还不就为了尽早把这伙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卢副局长语重心长地说着,说得几位辛苦了良久的警察都心有感触,轻声喟叹着。帅朗看到了小木和方卉婷脸上的疲惫样,看到了两位外勤队长眼中的忧色,看到了童副政委未老先衰的脸色,不知不觉放下了吃面的小塑料叉,听着卢老头儿貌似恳切的话,微微的感动流淌在心底,像听到了父亲曾经的殷殷切切。自己在儿时最愿意听到的就是父亲讲警察抓坏蛋的故事,帅朗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在警察和坏蛋之间更靠近后者,有防范、有戒备,原因在于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有点自惭形秽。

    没有说话,帅朗的动作停在那里,两位外勤队长看着,这个人丰富的经历在刑警眼中应该是很有价值的;卢副局长在盯着,似乎想以情动人,毕竟这是个警察的儿子,又有过举报立功的先例,还真希望他能带来点儿惊喜;小木在盯着,有点崇拜的意思,恨不得俩人换换位置,自己也得到领导这么重视;方卉婷斜斜地坐在会议室的角落,一直就直勾勾地看着,从认识,他就像一个谜,了解这么久,他还是个谜,从帅朗慎重而沉思的眼眸里,方卉婷看出来了,帅朗有话,有很多话……

    “我知道,你们不榨干我嘴里的话是不会罢休的,不管我是嫌疑人还是知情人,或者举报人。”帅朗给了句让几位警察都翻白眼的话,不过话锋一转,平和了,“不过我理解,就像小时候我爸揍我一样,那是为我好;你们有时候不得不采取点儿非常手段,也是在为大家好。其实我从小就非常敬佩我的父亲,我恨过他,可后来我发现我恨得很没有理由,就像我进过派出所被其他警察查过一样,我恨过他们,到最后我也发现我没有恨他们的理由……其实我从小的理想也是当个警察,不过后来活得一塌糊涂,连温饱问题也解决不了,这理想就不敢想了……”

    笑了,几个人都善意地笑着,都没有往下追问,知道这个话匣子打开了,那个防范的戒备也放开了。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如果你们还想往下听,就都是我猜的了……

    我从小最喜欢的就是听我爸讲几个曲折离奇的侦破故事,然后猜猜凶手是谁,后来就养成了个不怎么好的习惯,喜欢用阴暗的心理猜度身边人的心思……当然,也包括我接触到的事……五一的时候,方姐和小木一起接我回铁路家属院看我父亲,这事还没谢谢方姐、小木,还有卢叔、童叔……

    那天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案子,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把四月十九号发生的事和整个案子联系到了一起……事实我就不多讲了,我说说我的想法吧。”

    帅朗说着,眼睛很空洞,思维停留在那一天,脑海里闪过的影像是拉着桑雅一起狂奔,是被一帮飞车仔拳打脚踢,然后被关押在黑洞洞的小屋里,再然后是两个人脱逃……

    说想法?续队长和邢组长奇怪了,不过看帅朗说得正色,没敢打断。

    “你们别期待我认识嫌疑人,没用,我真不认识,从方姐和小木嘴里听到案发经过之后,除了银行卡贩那一段,我想,这个案子由五部分组成:第一,卡贩子不说了;第二,应该有一个联系幕后策划的人,这个人同时关联卡贩,甚至还直接组织取款,我想“山猫”做这个角色很合适,毕竟幕后不会直接招蓦取款人;第三,取款人,这是一个机动队伍,从他们的交通工具上看,应该就是在当地招蓦的,而且处在这个案子的最底层;第四,幕后人,暂定为梁根邦;第五,梁根邦身后的人……”

    “等等,你是说,梁根邦也不是最终嫌疑人?”卢副局长插了句,正问到了大家关心的要害。

    这个庞大的犯罪格局,如果真像帅朗所说这么复杂,那连省厅对此案的定性都给打破了,几双眼睛都带着诧异、愕然和惊讶,目光投向侃侃而谈,还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窟窿的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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