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漂游·沉思-第二个记录:城市野人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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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说得对,有实力,咱没有办不成的事,并且办的还很顺利,霍健轻松贷到200个“红钱。”。

    6月19号霍健拿到了钱。

    第二天,霍健邀易恒和他一起去买装备,并把所有的装备都打包装好,交与易恒。所有的装备如下:自行车一辆,便携苹果电脑一台,相机一部,背包一个驮包一个,帐篷睡袋一套,国旗12面,蒙古刀一把,饭盒一个,台灯一台,太阳能充电器一个。

    第三日是出发日,一年骑行地球一圈,他的时间不多了。

    开往市中心的班车在霍健的学校门口停下,校门口等待他的是易恒和他的装备。

    今天上海不热,东南风从背后吹来,夹带着丝丝海盐的味道。

    霍健抑制不住的兴奋,脚似有千斤力,他不停的以莎士比亚的口吻对着易恒喊:“战鼓已经敲响,大旗也已揭立;勇士今日立马,远方为我征程。”

    易恒勉强应和却忧心忡忡。

    霍健说:“你女朋友打你了,还是你弟弟又吓你了,又一幅娘们相。”

    易恒没有回答,将一包花生米递给霍健——他知道霍健不会要他的任何备用食物。

    “你干什么,我又不是去旅行,为什么送我这个,哦!美丽的孩子怕我饿着?噢!我要是接受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送我一个温床,之后再送我一个自慰器,哈哈——收回你的小姑娘,我不要。”霍健说。

    “这又不是食物,我送你这个是为了不让你像鲁宾逊一样为没有种子而吃野人的食物。”易恒说。

    “我就是现代野人,我绝不带任何吃的,以证明我是一个战士。”霍健坚定地说。

    易恒见拗不过霍健,退后几步,趁霍健不注意将食物塞进驮包里。

    霍健兴致极高,他又停下脚步,开怀对着前方宽阔的马路又吟起了他的诗:

    我本青鸟爱蓝天,

    展翅飘于白云间。

    他日若得出头日,

    定将扶摇冲九天。

    “好蹩脚的诗啊。”易恒说。

    “能言我壮志,何来蹩脚可言。”霍健说。

    “别废话,来帮我照相。”霍健把相机递给易恒说:“一定要抓拍好了。”说完,他推车走到路中间,对着镜头,先行一个祭可汗礼,之后,手扶单车,单腿下跪将一把钱撒向空中,易恒连按几个快门。

    “我已身无分文,我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了。”霍健说:“可爱的朋友,你回去吧,君不同路,送别千里终难一别。”

    易恒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他怕霍健又说他娘儿们掉眼泪。

    霍健把单车停下,退到易恒身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松开易恒,霍健一个前空翻翻到自行车座上,把自行车减震压得缩去大半截,踩车而去。

    易恒呆呆的望着霍健渐远得背影,久久不知所措。

    忽的,易恒双手做成喇叭跑着追过来大喊:“活着回来,活着回来……”声音颤的像个老父亲。

    霍健没有应答,只是心里有一股上涌的酸劲,两人谁也没有看见谁眼中的莹光。借着这股酸劲,霍健随口吼唱道:

    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受了冷落的狼

    没有自由的空气,我愿意疯狂

    我有多愤怒,就有多少力量

    让苦难强壮我们的胸膛,给我力量

    自由!自由!给我自由的空气,我才愿意张开翅膀

    放弃!放弃!起航!起航!我愿意用生命的热血去追逐远方的天堂

    不要说我傻,不要说我妄想,远方的征程将证明——我有多强!

    我的梦在远方

    我壮志,我飞翔

    未来——属于我

    烈火——剑——如果你们的攻势无法使我屈服

    我将用意志的军队侵占妳们的领地

    在敌人的战场插上我们的旗!最终的胜利将昭示——永恒的美!

    他一边吼一边蹬,他觉得他像一个死了多年的尸体,今天才真正活过来。

    清风送来路边杨树的绿香,他感到内脏被这天然的清新洗了一遍,现在他从内到外,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营养的早餐经过年轻的机体转化为能量,两腿有使不完的力。他躬下腰把两条臂膀支在车把上,摆出自行车赛手的姿势,这样更方便他发力踩车,跑得更猛。

    他觉得年轻真好,天生的激情,可任意驱使的身体,满腔的少年热血,无畏的年轻狂热,“啊!停留在这一刻吧!”他自言。

    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英雄,一个在不正义战场战败,继而重投正义战场的英雄。“英雄,你们是打压不住的,你看他失败了吗?不,小心,他总能从你们意想不到的战场重拾胜利的画圈。”

    他想起了“鬼屋。”里那个哭泣的女孩,还有高考中因失败,躲在家里自己怄气的同学。“不是吗?”他说:“在命运面前,强者与弱者的区别仅仅是,前者因为不屈而抗争,后者因为屈服而束手。”

    他为自己感到庆幸,他开始赞扬他的脑瓜:“还好,这是一个明智的脑瓜,不甘任何摆布,该死的笼子,只有跳出来才有真正的人生,命运——它害怕不进笼子的人。”

    他继而愤慨道:“只有抗争的英雄,没有束手的丈夫。”

    总之,整个上午,他都以这种高昂的激情自庆自幸的奔驰在320国道上,直到中午这种激昂才有所削减。

    到要饭的时间了,他无论如何下不了决心。从国道上下来向一户人家骑去,骑到一半又掉过头,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应该怎么说呢?给我一点饭吃,行吗?”

    “不对,应该装得可怜些,说:我饿了,阿姨能给我一点饭吃吗?”

    “这也不行,是不是应该……”

    思忖了半晌,最后终于找到一句他满意的台词:

    “你好,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学生,能给我一些馒头吃吗?我很饿。”

    他像发现一个新星球的科学家,带着自己的“成果。”又瞄准一户人家,调车下国道,刚到门口,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从院子走出来,他赶紧掉转车头穿过草壳子斜插向公路。

    “真险呀!”他自言自语:“要被那女孩叫住问干什么,我的嗓子肯定僵住,嘴巴也肯定颤抖的说不出话来,现在我的心还砰砰地跳呢?”他头也不敢回的推车匆匆逃离。

    猛地,身后一个娇气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见着我就跑,你是小偷吗?”

    霍健正像自我预测的那样,僵在那儿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女孩却很自然:“开玩笑啦,你是不是远行客,迷了路?你告诉我呀,我对这附近的路最熟了,你说你到哪儿?我指给你。”

    霍健融化了,赶紧说“是…是…,我要到嘉兴。”

    “直走就是了,顺着这条路,不管路怎么东拐西弯,千万别下来就到了。”女孩说。

    “谢谢你,我明白——。”霍健的话尾还未传到女孩耳朵里,他已经跳上了车,风一样逃离现场,不一会儿,就把女孩的身影甩在视野之外。

    这一惊,使他的胆气像离家的孩子在半小时内不敢回家。骑了近5公里,才停下来,——他实在太饿了。

    太阳正当空,他又饿又渴。

    再瞄准一户人家,他勾着头冲到院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他正要推门进去,听到背后走过来几个人,他立刻调头,装作走错路的样子,又斜插回国道。

    这一次,他顺着一条小道向远离国道的偏远小村骑,安慰安慰了决心,站到一扇大门前,正要进去,又转回来了,理由是:这家屋太破,一定很穷,不会给我的。

    向村里深处骑,要饭之前,他对自己规定:除非这家的大门是倒着的,否则别给我调车头!

    他再次抚慰抚慰了决心。来到大门前,推开门,进到院子,见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没等主人开口,霍健早已将他准备好的台词倒了出来:“叔叔,您好,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学生,能不能给我一些……”突然他话锋一转:“能给我一些水喝么?”

    “当然可以,进来。”叔叔说。

    阿姨给他倒了水。要他坐下喝,喝完再给他加,霍健有些不自在的坐在那儿喝水。

    “吃饭了么,小伙子。”阿姨问。

    “没…没…有,但我不——。”霍健结结巴巴地说。

    没等他说完,阿姨已经起身拿了一个碗,碗里是满满的米饭,笑着递到他面前:“菜你自己夹,别害羞。”

    他放下水杯,接过米饭就吞,菜也不用的,一大碗米饭顷刻就倒进了肚子。这时他才发现,全家人都在看着他,他才意识到吃的太猛,露馅了。阿姨迅速又递过来一碗,并帮他夹上菜,他这次吃的慢了些,但也慢不到哪儿去。

    连吃三碗后,阿姨还要给,但他表示饱了,阿姨不信,他只能掳起圆溜的肚子来证明了。

    向阿姨到了谢,与叔叔握了手,他又上路了。

    饭饱水足,烈日当头。霍健觉得昏昏沉沉,骑到一片小树林旁边,推车进树林,铺下防潮垫,倒身就睡着了。

    醒来时,乌云遮住了烈日,东南风又起,吹得树叶如绿银铃哗哗作响。

    从树林吹来的风带着清新的凉气。顺着风,霍健向嘉兴赶。车如顺水之舟,身如轻飘绿叶,码表显示他正以25千米/小时的速度前进。

    他漫想起刚才的经历,自言自语道:“要饭有什么难的,下次我直接在别人正在吃的时候进去要水喝,可爱热心的人们,一定会把我饱饱的喂一顿,就像今天一样。”

    他觉得他的前路一片光明,并不像想像的那么难。

    “要饭——一个勇敢的孩子饿了要点吃的。”他说。

    他想起了出发的前一晚。躺在床上他忧心如捣,担心人们不给吃的饿死怎么办?夜晚睡在哪?遇到坏人怎么对付?衣服在哪儿洗……总之,混混沌沌中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自己认为的懦夫,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真可笑。”他说出声来“蓝天之下,土球之上,我从东方启航到达西方,再从西方归来,这就是我一年的工作,有什么难的。”他望着白云上的蓝天,想象着自己在白云上骑行,一程接着一程,先向西,走呀,走呀!再向东,骑呀,骑呀!就回到他现在所在的云端了,他这就把地球绕一圈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难的嘛!”他自问,他又没有反驳“是的,毫无难处,我都觉得用一年时间太长了,以我现在的速度,半年足以,我这可是上等的跑车,我可是很强壮的,我的腿发达的像鸡腿。”

    下午4点,他骑到嘉兴县,穿过县城时,一个女孩的一笑使他以后的几个小时里几乎亢奋的飞骑。

    事情是这样,午休醒后,他一刻未停的全速飞驰,赶到嘉兴县时,实在太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喝点水。

    长生天实在是眷顾这个流汗的孩子,为他在前面安了一个银行,那里面有空调,正是这盛夏中流浪者的天堂。

    霍健向银行门口跑。

    一个男孩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向他迎面走来。猛地,他看到女孩站在那儿不动了,直盯着他,从男朋友手中抽出手,双手握住放在胸口,好像在说:“哇!真酷呀!”其实确实也是,他刚好从女孩面前经过,偷听了去。

    男孩拉住女孩的手,带回女孩对向霍健的头,挺着胸:“有什么酷的,明天我也带你骑车远行。”

    “人家驮了好多行李耶!肯定是环游世界的。”女孩娇气的说。

    霍健没有停下歇息,因为他怕与那男孩打起来,而那女孩又站在他这一边。同时也因为女孩的眼神给了他无尽的力量,一种柔光激发了他的男子汉气概——好男儿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的气概。

    “少女温雅的激励,少年壮志的豪情;雄心在这一刻升起,壮志在这一刻激发;伟大的思考被赋予了执行下去的力量,光辉的事业顿时焕发出希望的光茫;英雄此刻出征,归来为芳心一动。”他沉醉在自我感觉良好中。

    借着这股说不出的力量,他径直向嘉兴市奔。

    天快黑的时候,他到达嘉兴郊区,当他满怀希望的向一户居民要水时,主人并没有在吃饭,当然也没有留他吃饭,他自我安慰道:“再要一份水试试。”

    又换一家,这家人确实是在吃晚饭,但主人只给了他要的水,没有留他坐下吃饭。

    “他们怎么不让我坐下吃一点呢?我已经很饿了呀?”他自问。

    “人家怎么知道你很饿,就是知道你很饿又凭什么给你饭吃。”这是他的自答。

    他好像醒了,要水并不意味着主人给水又送饭,出门在外一分钱不带,要把自己喂饱并不是一见容易的事。

    他开始害怕。

    “我必须开口要饭。”他暗想。

    路旁的一户户人家向他背后驰过。

    他总对自己说:“下一家我再要。”到了下一家,他刚停下车,犹豫一会儿,又踩车而去。他一家家的往后推,天渐渐黑下来,他就是下不了决心。

    “妈的,吃饭若是能省掉,我一定省掉,”他骂道。

    此刻,他浑身虽然充满了力量,但肚子已经非常饿了,胃开始抽搐,心跳也加快。他知道,若不吃东西,今晚,他的日子不好受,并且明天他也不能再赶路了。

    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头冲进一户灯火通明,楼高屋阔的院子,深情的望着赤脯叔叔背出他的台词:“叔叔,您好,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学生,能给我一些馒头吃吗?”

    “我们没有馒头,中午都吃完了。”主人答道。

    霍健赶紧道谢后逃离现场,出来时脸红心跳。

    “怎么办,怎么办?人家没有吃的给你。”他自语自问。

    他的心里开始真正的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他一遍遍地问自己。

    骑了几公里,进了市区,住家户消失了。路的两旁是商铺和小区,街道上人头攒动,他更不敢开口要饭了。

    走运的是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他撞到一包牛奶,他赶快把牛奶塞到背包,不停的东张西望,生怕主人再把牛奶要回去。

    穿过繁华的市中心,天已经大黑,他也没有力气再赶路。

    下国道向右插进一个还未开工的建筑空地,拨开半人高的野草稞子,来到工地中央被清理过的一块平地上。放下包裹,支起帐篷,从背包里掏出那包奶,就着白开水一口气全倒进肚子。

    感觉好多了,好像不饿了,至少不像刚才那种心跳加速的饿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毛巾,用水壶里的水打湿,把一脸的汗灰擦擦,就拿出电脑开始写游记。外面蚊子太多,他就钻进帐篷,拉上拉链,躲在帐篷里写。

    写完游记,静静地躺在帐篷里,虽然身体已经很累了,却睡不着。两条大腿又酸又僵,被风干了的汗水像一件不透气的蛇皮裹着他,使他周身不自在。

    他就这样躺在睡垫上,他感到有些伤感。

    他回想起前天还兴致勃勃的向人炫耀他的环球计划,为这计划心跳自豪,现在他就已经把它付诸行动了。生命在一次次所期待之事发生时慢慢老去,无声地在奔走中让青春驰过。他甚至觉得,得到一切又能怎样,怎样的功业能抵住时间风沙的摧残呢?不管我们曾经是多么强烈的闪烁天空,也不管我们曾经贱如粪粒,在生命的最后,一切都将消失,历史的长河如无底的黑洞会吞没一切的足迹。

    他开始反思他的人生。童年没有嬉笑打闹翻跟斗,少年没有激情犯错恶作剧,青春又没有刻骨铭心的恋爱,我一直都在干什么?在思考?你是一直在思考这个世界而未思考过你自身吧。

    想着想着,已是深夜,此时天好像变了,满天的星星一个也不见了,天空一片乌黑,风起得更大了,马路上的车也没有了,四周死得寂静。

    这里,远离城区,他伸手不见五指。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快些睡着,可越是强迫,他越是清醒,四周静得他能听见自己耳朵里的铮铮声。他开始害怕,他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害怕鬼?他从来不相信这东西。他觉得钻心的孤独,他此刻最想干的就是抱住一个人,他想起了他的同学,此刻,昔日他最厌恶的死敌,他也愿紧紧地抱住他,他不敢动弹,怕被什么发现,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他慢慢把手伸进枕边的背包里,摸拽出那把蒙古猎刀,把刀握在手里,把手放在头下。他多么希望天快些亮,多么希望能遇见人听见车的响动。

    他就这样躺在那儿耗着,朦朦胧胧中听见“砰。”的一声,年轻的孩子猛地拔刀而起。原来是自行车扎的不稳,朦胧睡梦中他把它碰倒了。

    第二天他几乎是因呼吸不足被憋醒的。第一件事是把成吉思汗的布像平摊在地上,开始祭祀,并快速念完祭词,收拾好行李就向最近一处有人的地方奔过去。

    他几乎是像强盗一样冲进一排低矮的板房,见到的第一个人就听到他用颤抖的声音这样背:“你好,叔叔,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学生,能给我一些馒头吃么?我快饿死。”

    一个年纪40上下的黑大汉一手端稀饭一手往嘴里送馒头。

    黑叔叔立即把手中的碗和咬了一半的馒头递给他,说:“噢,饿了是吧,吃。”

    黑叔叔指着他手中的碗问他:“你有装饭的家伙么?”

    “有。”

    霍健说着从背包里掏出铁饭盒,黑叔叔爽快的接过饭盒,向简易的工地厨房走。不一会就递过来一大盒稀饭和两个白馒头。霍健也将手里的空碗递过去,黑叔叔吃惊的看着他:“好胃口,吃得这么快。”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憨憨的说:“我直接倒进肚子的。”

    像一只饥饿的猫捉到一条肥鱼总要急忙地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慢慢享用一样,霍健真心的道了谢,推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开始学猫噜噜进食了。

    食落空肚,才压住起床时的那种呼吸急促,胃囊抽搐的辛苦感觉。

    奔车向杭州。

    风止了,烈日也提早挂上了天头,一蹬一滴汗。

    可能是素食不挡饿,也可能是他运动量过大,骑到离吃午饭还有2小时的时候,早晨的症状又有重现之感,他又饿了。

    此刻他心发慌,喘粗气,眼睛时不时的花,头也昏晕起来,车速在慢慢减下来,他几乎是蹬一脚吞一口水。嘴唇干成了胶块,喝水也解不了饿,两腿越来越女性化,不是腿在踩车,而是车蹬带着腿走。整个思维被吃掳去,一切都不再重要,除了咀嚼食物。树上的知了叫引起了他用火烤知了的想象;空中飞来的一只麻雀也被他的眼睛射杀,思绪蒸煮,饥思饿意吞食;就是看见路旁树荫下的美女,此刻他也不再有亲她的冲动,而是想她身上哪里能流下些可吞进肚子的东西——什么口水、奶水、什么的。

    “噢,我明白了,人与神的区别根本就不在于神能无所不能,而在于神可以不吃饭。”他叫出来,像是他一点也不饿。

    他想吞咬一切能看见的东西,一只闲逛的家狗从他身边经过,他若有所悟道:“家狗不抢食吗?噢!傻主人,不要以为那是它对你的忠诚,那是因为它不饿。”

    他想到了家,想到了奶奶,想到了奶奶的炖鸡腿。奶奶的冰箱里一定装满了各色肉食在等着他——回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平时奶奶为什么像喂饿鬼一样用那么实实在在的食物招待他了。他想哭,他自怜了。

    “21世纪的食不裹腹者,安乐窝的自动跳槽者,温柔乡的疯狂禁欲者,他都是为了价值!”

    他思念起了往日的生活。“不管怎么样我也能吃饱饭呀。”他想“是呀,只有如今苦难将我们团团包围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往日生活的可贵之处,就像在阳光中我们感觉不到阳光的可贵,黑暗却能帮我们做到。”

    手一软,头一沉,他一个跟头从车上摔下来,手臂流了血,他将血舔在嘴里。

    “好了,娘儿们,行动起来,别像个小人在那儿戚戚自怜了。”他叫起来。

    他拐车扎进一个楼高街宽的村镇,站在镇口下了好一阵子决心,终于冲进一户大门,阿姨“没有。”的话音还没传进他的耳朵,他已逃走了,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蹲了半饷,积足了勇气又冲进下一家,见一少女哭着正跟母亲吵架,他蹬车又跑远了。

    “啊,好霉运呀!”他在心里叫苦“再要一次试试。”

    他骑了一段路程,来到建在镇边的一户人家,刚要进大门,一条大狗猛扑过来,向他张开血舌大口,像是要把他吃进去,他赶紧缩身后退,转身便溜。

    “妈的,天丧我也。”他叫出声来“再而三,三而四,我再要一次,要是再遭恶运,我就回家。”

    选了一家大红门,门是关着的,他开始撞门鼻子,好不容易听到的声音却是带着怒气的:“没人。”。

    他轻轻的又溜开了:“完了!好,我回家!我回我家!”他颤叫着往国道走,走到路口,他没有向左转,而是右转继续向西。

    此时,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气都吸不动了。

    几个赤膊的农民工从一个饭馆里走出来,他站在那儿停了会儿,他冲进饭馆,把帽檐压得低低的。桌子上,他见剩饭便往自己饭盒里倒,什么也不看,直到把他看见的残饭都收集完毕才摇晃着出来,看也不看老板和周围的人,只是在余光里觉察老板因为忙,根本就没注意他,虽有几个顾客看他一眼,但又看回去了。

    依然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将饭倒进肚子,顺手从手边的清水沟里舀起半碗水,在碗里荡荡,连汤带渣全倒进肚子。吃好喝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真可谓:“人到饿时饭自要,饿到急时饭自找。分明是胃带着腿去搞到了一顿饭嘛。”

    感觉差不多饱了,又是午休时间,他找一个没有人的树林,铺下垫子,开始午休,由于天太热,根本睡不着,刚迷糊过去,又被热醒,醒来浑身湿漉漉黏糊糊。

    还不如赶路,骑起来还能有一丝丝风和凉意,倒比停着不动凉快一些。

    下午三点,车在正骑着时爆了,强劲的爆力差一点将他掀起。烈日下,扛车走了近两公里才找到有水的地方,把车补好。

    站在草塘的草堤上,他再也不想走了。他要将快晒爆的自己也补补水,一个“鲤鱼脱皮。”他迅速将自己脱的赤条条。一头扎进野草塘,还没等他的屁股亲吻到水面,他就像鬼掐了似的从水里窜出来,跳到岸上,捂着头哇哇怪叫,一股暖流进眼角,红的。是水下的一根未长出水面的调皮野草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愤怒的把他的脑袋戳了一个血口子。

    澡洗不成了,只能欲罢不能,欲留无招的无奈离开。

    骑行一段,出汗了,特别是额头上的汗流进那开着的血口子里,蛰的他吁吁的直叹。

    下午,他一蹬一滴汗,一滴汗痛一下的向杭州骑。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路牌子显示离杭州10公里。

    在一条还算干净的护城河停下,他拿出毛巾走到桥下,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湿了湿毛巾,从头到脚的擦一遍,又继续赶路。

    骑到城市,下面他要做的是找可以要到饭的居民区,现在他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向饭店老板要饭的勇气。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居民区,连续两次遭到赤裸裸地拒绝后。第三次,别墅主人从门缝里瞥到两手捧着饭盒的他,可怜兮兮的杵在那儿,一个无情的悍妇甩手,“嘭。”的一声摔上了防盗门,又咔咔咔的的反锁四道。

    深夜,推车走在城市昏黄的路灯下。找不到睡觉的地方,他再也不想睡在寂静少光的地方了,实际上是他不敢了、害怕了,但它绝对不承认这一点——我只是要体验一把在人多的地方睡觉的感觉。

    迎面逆行走来一对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男孩不时把嘴凑到女孩耳边,女孩带着娇气的使力向男孩后背打去,打完又站着不动了,要男孩拉着走。

    霍健低下头,心里有一种盐腌的感觉。

    吞下一口唾沫,落在空旷的肚子,又唤起了他的饥饿。

    没有方向的在这繁华的城市漂流,此刻的思维也变得敏感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一种生活?一种家人担心,自己痛苦的生活,是洁白的纯牛奶冲坏了你的脑袋,使你执意非要从天堂直扎地狱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回头吗?”

    他垂下了头,两腿也软下来,干脆把车子扔在路旁,双手抱头倒坐在人行道上,不知坐了多久,突然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为了价值,我为了价值,人活着的崇高和本质目的是——价值。是的,为了价值我蓬头垢面,而不像你们把头梳的油光铮亮,挽着恋人的手在星光下享受生活;为了价值,我忘记了娱乐,而不像你们在安乐之地久久停留;为了价值,我拼死奋斗,不像你们悠悠地走着平路,相互邀请着下坡;为了价值呀!我押上了生命与全部的意志;是的,为了价值我就甘愿做一个奴隶,愿在我临死的时候不至于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活过。”

    “好了,饥饿摧残了我的胃囊,心也饿碎了,良心也饿晕了,行动起来。”他叫道。径直向前方灯火集中的公园走去,从背包里抽出蒙古刀,穿鞋跳进水池,轻而易举地就扎死两条筷子长的红色鲤鱼,头也不回的向郊区奔。

    来到一个小树林,点燃一堆干柴,用树棍把鱼串起来,不刮鳞不破肚的就开始烤,没有放盐,烤一层,他就用锋利的蒙古刀割下吞掉。吃到鱼肚处,他将鱼肠鱼泡一股脑仍进嗓子眼儿,在嗓子眼挤破的鱼胆把他淖的直淌稀口水。

    唾液咽下了苦汁,苦汁在肚里苦到了心头。但肚子是饱的,这些就算不了什么了。

    这一夜,他把家安在国道收费站的亭台上。铺下垫子,帐蓬也不支,就疲惫的躺下了。一夜灯火通明,车来车往,他就睡在这灯火刺眼、车往喧嚣的亭台上。却睡的一个梦末做,踏踏实实一觉通到天亮。

    至少这里有人,不寂莫,竟产生了安全感。

    早饭,他吃的是那包易恒偷偷塞给他的生花生。

    早晨几乎是雨打亭棚的声音把他叫醒的。外面雨下的很大,今天他可能不能再赶路了,但他可不想浪费时间,他的两个驮包里,其中一包就全被笔记、教材、和著书挤满。

    趁雨下的小一点,他离开岗亭,来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从驮包里抽出尼采选集和笔记本,这时他发现了那包生花生。

    满口的向嘴里塞花生,他想哭,他不再骂他的朋友是娘儿们,此刻他是多么的想念他。

    雨停了,他继续赶路。

    快到中午时,大滴的雨点又砸下来,而此时他正骑行在人烟稀少的丘陵地带,爬上一个丘岭又见一个低山,连绵的低山丘陵一路延伸。

    一路无人,只有浓密的绿森林包裏着他,瓢泼的大雨在东南风的裹胁下将他淹没在水帘里。他没有雨伞,附近又没有片瓦遮身,路两边用铁护拦围着,有时看见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也下不去。

    瓢泼的大雨把他淋个够,直到被淋1个多小时,长生天才在铁拦杆上开一个口,口边安几户人家,放喝足了雨水,从头湿到脚的霍键下去。

    他藏身到一处正在建的大楼里,把湿衣服脱下来晾着,铺下睡袋赤条条的钻进去——他觉得有些冷。

    迷昏中他多次强制自己起来,坐起来看书,不能把美好的光阴用在睡白日觉上。可是迷糊中觉的身体像是灌了铅,刚尝试站起来,又沉下去。又迷糊一会儿,他觉得头很沉,还是起不来。

    就这样他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直到下午天快黑时才清酲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头很沉,脑子痛,鼻子不透气,只有鼻孔朝天躺着才舒服些。

    “不,我没有生病,我怎么可能生病,我已经3年没有生病了,连感冒都没有,对!一定是,一定是那苦鱼胆惹的祸。”

    人性弱:“别骗自己了,你病了,长生天在惩罚你,他说你该回去。”

    人性优:“别听他的,他会把你引向水沟,长生天没那意思。”

    人性弱:“事实胜于雄辩,你看,你倒下了,起不来了。”

    人性优:“要坚守,孩子!倒下了腿还可以用头发站立。身体倒下了,眼睛必须活着。要明白,开始的打击只是训练,因为路还很远,远的超乎常人的承受能力,现在的打击不是要将英雄击倒,而是赋予英雄强硬的脊梁,使英雄不至于倒在迈向终点的路上。”

    人性弱:“别打了,少年的脊梁快断了,他要放弃,回家睡觉。”

    人性优:“没有风,怎么能见证树的坚强,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站起来,勇敢些,未来属于勇敢者。”

    人性弱:“好了,够了,够了!风总不能一直刮吧!我累了,我要放弃,然后找个地方哭一大场。”

    人性优:“灼日聚集了乌云,强敌打造了战神,如果你非要说你比别人强的话,那唯一能证明你观点的就是——你比别人受的苦更多。”

    人性弱:“身体死了,斗志也跟着消亡,现在的我不在乎强不强,只想静静的躺着。我要放弃,死也要死在安逸的床上。”

    人性优:“昔日的英雄呀!今日的膝稍微一屈就变成了狗熊!你是一个懦夫。”

    人性弱:“我是有资本的懦夫,我可以安逸的堕落,为何非要风餐露宿,这长生天都不允许!”

    “我要回家,妈的,太苦了,谁能帮帮我?谁能帮我?谁能帮我一把……”他自言自语。

    “你怎么了,勇敢可怜的孩子。”武子跑过来扶起霍健说:“你生病了?呀!你的头象火盆一样烫。”

    “东子,虎子,快把少爷的车和东西抬到车上去。”武子说:“赶快查一下附近医院的位置。”

    霍健没有反抗,就这样迷迷糊糊心甘情愿的被他们拖到了医院。

    等他彻底清醒时,看到武子握着他的手趴在床头。

    “有吃的吗?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霍健说:“唉,好像不饿?”

    “给你输了营养液,医生说你是饿病的。”武子说。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霍健问。

    “我是武子,舅舅的保镖,你傻了吧?”武子说。

    “你是个路人,好心的过路人,帮了我。”霍健说。

    “我就是武子呀,你不认识我了。”武子说。

    “好,我要走了,我的车呢?”霍健说着扯掉手臂上的点滴就要下床。

    “对,对,我是个路人,不小心救了一个傻小子。”武子赶紧承认。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霍健问。

    “说来话长。”武子说:“你走之后,舅舅和舅娘就吵起来了,还差一点打起来。舅舅骂舅娘是一个蛇心的女人,把你害死了,舅娘骂舅舅是个蠢驴,燕雀不知鸿鹄之志,舅舅说他只知道你是他死去的姐姐唯一儿子,舅娘说……”

    “好了,结果呢。”霍健打断他问。

    “舅舅说不过舅娘,你知道他小学还没有毕业,他老婆是清华的博士,他要打舅娘,被我拦住了,这是他平时嘱咐我的。”武子说。

    “你为什么不把舅娘推开,站在她的位置上狠揍舅舅一顿呢?他竟敢打女人。”霍健气愤的说。

    “我不敢。”武子说。

    “我知道你不敢,你个大包子,可这和你找到我有什么关系?”霍健问。

    “他们吵完后,舅舅让我们分七路找你,一定要把你带回去,还好,你已经同意回去,不用我们费力了,开始我们还头疼怎么能把你弄回去呢。”武子说。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霍健问。

    “昨天找到你时,你梦中还一直骂呢?太苦了,我要回家,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抵赖。”武子说。

    “我没说,我也不抵赖。”霍健说:“昨天我身体不适,心情低落,说话不算数,就像你喝醉了吹的牛皮一样,不能算数,把我的装备给我,我要走了。”霍健说。

    “一头野马怎么会自愿套上缰绳呢?舅舅早就料到了,他让我们把你绑回去。”武子说着,给手下使了个行动眼色。

    霍健见事情不妙,心想:来武的这是他们的专业,我有什么对付他们的呢?智谋,对!智谋是我高于他们的地方。于是说:“除非你说服我,我才愿意跟你回去。”

    武子见他这样,也不敢造次。如是他们有如下对话。

    “路太难了,你不可能活着回来,你没有……”武子说。

    “我知道我没有的太多,但懦夫拥有一切却不愿迈开双脚,勇士什么都没有但还有双脚。懦夫总说:吃肉塞牙,吃饭梗嘴,只能喝些白开水,里面放些盐。而勇士总说:我带着意志和勇气,这就够了。”霍健说。

    “你是一个幻想者,你太不现实了。”武子说。

    “我承认我是一个幻想者,一个疯狂的幻想者,但幻想之后跟之而来的是更加疯狂的行动,而不是睡觉。”霍健说。

    “你年龄太小,生活会改变你的,它会让你心平气和的。”武子说。

    “是生活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生活,但我们把改变生活的人称之为英雄,把被生活改变的人称为狗熊。你是一个狗熊,而我决不愿走你们的后路。”霍健说。

    “你在赌博,而生命是宝贵的,不应如此冒险。”武子说。

    “生命是宝贵的!是的,我承认;生命是脆弱的,是的,我承认;生命是经不起折腾的!是的,这我也承认;生命是不应与冒险同在的,好了,去你的吧!你这儒夫、侏儒,滚回你的老家,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安你的居,乐你的业吧!你不应离我太近,我是勇士,勇敢开拓,不畏前辛的勇士。我必须走,走向用冒险换来的无限自由,在自由中前进开拓,在冒险中找一种不同的生活,发现一个新的世界。当然,冒险开拓从来都是艰辛的,创业艰难百战多,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支付代价的准备。但,我也要你记住,我同样做好了迎接花环的姿态。告诉你!未来属于我,因为我衷心的忠于它,所以我只给它两条选择:战死在路上,或回到黄金台上,并且我还要说:当所有的剑都无法吸干我的血,我会反身毫不留情的拆断剑,并熔化它,重新铸造,使其成为我的贴身战刀!”

    “忍心的人啊!安享的荣华摆在眼前,他竟一脚踢开,非要在泥地里翻跟头,食不裹腹的裸奔。”武子说。

    “我们握磨破了双脚,跨破了衣衫,爬断了五指,折断了脊梁,你们说:看他多可怜!而我们总是自得的说:我们奋斗的目标一开始那就很单纯——夺你们的孙子!当你们的孙子享受着我生前给他们留下的成果时,他们会说:这是霍爷爷给我们的。那时候我们得到的将不是你们现在的自私自利的、可怜的、悲哀的、无知而丑陋的欢乐,我们将得到的是真正的价值。那时我们将在坟墓里笑,那时候你们就在坟墓里哭吧!或对你们的孙子说:孙啊!我才是你亲爷爷呀!你的孙子用天真无奈的眼神看着你:我知道你是爸爸的爸爸呀!但我要是叫你爷爷,我会显的聪明吗?当我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时候就能显得很聪明。或者你的孙子就直接说:嗯,我怎么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留下了什么呢?你怎么证明你曾经活过,并且生了我爸爸?这样,你怎么能说我是你的孙子呢?就因为你是死人吗?好了!下面给你们留一千年时间哭吧!哭明白了以后请说一句——来世我誓为历史的工人,为人类奉献成果!”霍健说。

    “我们追求不同吗?”武子说。

    “是的,我们是两路人。你为生活而战,我为价值而来。”霍健说。

    武子站在那儿。

    “我崇敬你,我想让你给我签一个名,但我没有权力放你走。原本我想以高雅的方式说服你回去,现在我却想为你的行为高歌,那么就让我当一个无礼的粗鲁者来执行我的任务吧!对不起。”武子说,鞠躬向霍健:“过来,把这个神明绑回去。”

    “不能绑我,我自己上车。”霍健说,像神明一样尊严。

    坐在车上,霍健绞尽脑汁思索着逃跑的计策,当他的眼睛瞥到别在武子腰间的手枪时,计上心头。

    “武子,把你的枪给我看看。”霍健说。

    从来没有信徒不顺从偶像的,武子给了他。

    霍健把枪上了膛,对准信徒:“停车,让他们把我的装备从车上搬下来。”

    他们照做了。

    霍健下车向自己的装备走去,同时用枪对准武子说:“朋友,我是一头野兽,驯服我的只有德行,你最好温柔点,枪送给我做礼物吧!告诉舅舅,舅娘说的一点也没错。”

    霍健正要走,武子叫住他道:“等一等,这有封舅舅给你的信。噢!小心一点,别走火!”

    霍健接过信,里面这样写:“放下枪,也许你是对的,这卡里有十万元,密码是6个8,记住有事给舅舅打电话。”

    霍健放下枪,把信给武子,把银行卡也递了过去,“6个8,要是我,我就用6个0。”霍健说:“告诉舅舅我不能带钱,我会想他的。”

    推车上道,武子目送着他,刚走几步,他又转回来:“好心的过路好人,你能不能好人好到底送我一把雨伞。”霍健说。

    “还不快去拿。”武子对东子喝道。

    与武子道别再起征程,沿着320继续西进。由于现在他很饱,所以有足够的体力,快速向建德市赶。

    下午,他要饭时。一位叔叔的一句话,使他反思了好长时间。

    当他拿着饭盒向叔叔背出他的台词:叔叔你好。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学生,能给我一些馒头吃吗?叔叔友好的问他:“米饭浇西红柿汤要不要?”

    当然。他可不管什么馒头还是米饭,只要能填饱他的肚子,哪怕是泥巴下面条他也不介意。

    吃完那盒美味转移了饿对思维的侵扰。

    “我是一个要饭的,难道还会挑食吗?你给什么我就吃什么呀,为什么还问我要不要米饭浇西红柿呢?”他思索道。

    “不对,是我非要向人家要馒头的,虽然我是因为馒头廉价适合定为要饭口号。但别人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只吃馒头的要饭人呢?”

    “对,我的口号有问题,应该把要馒头改为要饭,饭可是包含了好多种食物。”他想。

    “那要是有人给我方便面,那他们会不会问我要不要呢?”

    “要!我什么能吃的都要!”

    “不,口号还不好,应该再把要饭改为要吃的,这样不管他有什么吃的,都可以给我了。”

    “对!就是这个口号。”他不停地在口中念着他的改良口号。

    他回想起了那些拒绝给他馒头的主人。

    “很可能是他们没有馒头而拒绝我,而不是因为他们冷漠。”他继续思索。

    “是不是其它要饭方案也有问题?我想一定还有,人们的表现很不合我理论所推的结果,他们不应该这样呀。”

    “对了,我不应该专挑别墅和那些看起来有钱的人家。”

    他回想起前两天的要饭景幕:

    “下层人总是远比上层人暖的。”

    “为富不仁,穷好人。”是一个不争的真理。

    还有,不应在城市要饭,因为城冷乡暖。是的,我应在乡下向“穷人。”要饭。

    他的这一觉悟还不算晚,并且很及时,很具有真理性,这在后来几天的要饭中完全得到了证实。

    已经三天没有洗衣服了,汗水湿了他的白衬衫,太阳晒起来的灰尘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又一层,汗水又湿了一遍又一遍。此时原来雪白的衬衫已经变成灰色,本来软绵绵的布料,现在抖一下就卡卡作响。

    路过一个草塘,他脱得赤条条的,先把全身湿透,再用毛巾从头到脚跟蹭一遍。没有蹭出黑水,倒是蹭出一卷卷“黑皮。”,“黑皮。”落在水里化了,变成一滴滴油黑的液体。

    洗好身子,他开始洗衣。站在草塘浅滩上,他右脚向前,左腿曲弯,身体向后,亮出腹肌。两手拿起衣服狠命地在腹肌上蹭来撮去,他的那八块从小肚直排向胸脯的饱满块肌,现在成了他的一个完美搓板——实用、方便、可随身携带。块肌与衣服的摩擦,挤出了衣服的黑水,也擦白了整个肚皮。

    洗到尽兴时,一个念头突然蹦进他的脑袋:唾液不是有溶解腐蚀功能么?他立即向衣服上吐几口唾液,又用衣服把它包起来狠狠地揉,这样洗涤剂他也有了。

    此时天也渐渐黑下来,今夜他把家安在公路旁的一条小河岸上。河岸上青草茵茵,河水泛起水的凉意,使他感到惬意,累了大半天,他倒下就睡着了。

    梦总是不安顿。开始只有几小群蚊子找缝叮他,他把脚和头藏起来。可是蚊子越来越多,最后成团成团地把他裹起来,发疯似的蚊群钻透衣服,一个个尖刺刺进他的肉里,虽然困意使他不想再动弹,但终受不了蚊群的围攻——其实是他可惜他的血,那得要多少饭才能再补回来呀!爬起来在风中狂摆着双拳,向一团团蚊群攻去,打累了,支起帐篷,赶快钻进去。

    虽然还有几只在他进账时尾随而至,但那已经不能威胁这个累乏的沉睡者了,他又进入了梦乡。

    像是上天跟他的梦做对。下半夜,一阵大点的急雨将他打醒,他立即收起装备提着帐篷就跑,边跑边找避雨之地,可四下空无一人,跑了近一公里,终于钻进一个垃圾站。

    他刚逃到安全处,雨停了,星星更清晰地挂在天空,再也没有再下的意思,江南的及时雨气歪了他的鼻子。

    醒来后忍着磕睡继续赶路,早饭要得很是顺利,一下子就要到足够吃两顿的白米饭和油条。

    穿越建德时,由于没有仔细看路牌,走失了320国道,迷了路。

    在城里绕了一大圈子也没找着走失的国道。指路的人告诉他,他所在的位置是G320的北边,他必须回转几公里才能上国道,也就是说他必须向东走。而他就从东边来,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回头路,就像不能把吞到他肚子里的东西再掏出来一样,并且他一向不喜欢走已经走过的路,原因很简单,那些景致他都看过了。

    他锁定西南方向,现在他在国道的北方,如果他一直向西南走,那他就一定能斜插向东西走向的G320。

    一直向西南骑,不管路怎么变,他都不改变航向。

    后来,公路变成了土路,他依然固守西南。走着走着路没了,横在他前面的是一片树林,他把车调到爬山档位,毅然穿行在树林的西南。树林的尽头是一条西南走向的泥路。上路继续强行,泥路的尽头,是一片宽一公里的浅水滩,他不得不脱了鞋,扛着车过水滩。

    终于,可以说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看到一条车水马龙的宽阔柏油大道。上道骑了几百米就看到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G320,衢州市65千米。

    看着路牌他把大拇指对向了自己,我就是一个天才,这种找路方法我就叫它“横冲直撞式。”他自吹自擂。

    午休是在一个小镇的银行里睡的。那里有空调,他睡得很香,算是弥补了昨晚因蚊咬雨逐导致的睡眠不足。

    醒来时,两腿酸痛,撸起裤子:大腿两边的肌肉紧绷成块,红了,按一按,肿了,显然那是用腿过度的结果。

    屁股也痛得要掉,其实它也肿了,他后悔没有带一个护屁套。

    这在买车时,老板是提醒过他的,但他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太过自信:我的屁股可不像小姑娘的那样娇嫩。现在不娇嫩的屁股也磨软了。

    他不由地把手摸向后背“噢,我的朋友,还有呀!”他叫出声来。由于长时间穿汗衣服和背包的缘故,他的背上长满了癞皮的红嘴子,这使他不得不把背包脱下绑在驮包上,“太令我失望了,像小姑娘一样的皮囊。”。

    不过这都对他构不成威胁,还有意志嘛,用意志对抗那些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困难与阻碍,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这一点小问题,还不足以他出动意志大军去对抗,一个命令“我是个年轻人。”就完事了。

    他总是那样,只要他的心脏不停止跳动,一切肉体的小伤小痛他从不放在心上。

    “真希望这皮囊也像意志一样刚强。”他自言自语。

    继续赶路,穿过龙游县向30公里外的衢州赶。从杭州一直延绵而来的低山丘陵,在龙游县结束了,接之而来的是一望无垠的平原阔地。

    平坦的地势是最适合骑行的,他以溜冰的速度越过衢州,在天黑以前抵达320国道浙江段的最后一个城市——常山县。

    要了几次饭都没要到,要么是主人正在做,要么是已经吃过,或是不给。

    第四次,他轻易得到一份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好心的主人还额外送了他一番坦诚而关心备至的劝导:一个孩子出门在外——太危险——家人担心——有坏人——身体重要——好好读书——

    但这个年轻的孩子可不领这份情,当主人说出让他回家的那一刻,主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立即就矮了一大截。他从低着头要饭变成了藐视主人。要不是为了那不争气的肚子,他定会拒绝主人的好意,翻脸与主人大论一番或拂袖而去,至少他在心里把主人当庸人看待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至少在心里说了好几遍。

    路过一所学校,学校里静悄悄的,学生都放假回家了。

    他驱车下国道从校门的小侧门进入学校,在学校里转了半圈就瞄准一个好“家。”——三层教学楼的楼顶。骑到教学楼下,扛车爬上楼顶。楼顶空荡荡的,四周被半人高的水泥墙围着,楼顶覆盖着一层防水柏油。黑色柏油在白天吸收的烈日热量,现在开始释放,他下半身能明显的感觉到层层热波向上袭来,还好,由于高,不时有丝丝凉风从东南吹来。

    他脱下上衣把它晾在栏杆上,拿出饭盒放在栏杆上,一边吃一边享受这夏日的黄昏美景和丝丝凉风。

    突然一声严厉的呵斥:“干什么的你?”

    他回过头,一个手执木棍的圆腹大汉凶狠的对着他大喊。

    “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到这来的。”又一个秃顶汉子带着拷问囚犯的口气斥道。

    话音未落,后面又挤出四五个同样手执木棍的老师。

    “我是旅行的学生,从上海来,要在这儿睡一夜。”

    “谁让你在这睡的,你说睡就睡呀,我们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呀!”其中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老师跳出来,手执木棍做出要出击的姿势,像是掘了他家祖坟似的大吼。

    六七个人集体向前把他围住。

    这一下顶得霍健青筋暴起,热与怒使他的身体暴涨了一圈,古铜色的肌肤下肌肉直跳。他忍住,收起东西,扛车就要走。

    “啧啧……谁让你走了,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恐怖分子,书包里还别着管制刀具。”一个戴眼镜的瘦小老师拿着大棍横在他面前。

    “打电话叫警察。”。小黑眼镜转身对身边的一个老师说。

    那位老师拿出手机按了一大串数字后把电话放在耳边,说到一半,突然向小腿拍了一巴掌“这里蚊子太多,把他压到门卫岗亭那边再说。”

    众人都同意了。霍健就这样扛着车在前后棍爷的簇拥下来到了门卫岗亭。

    问讯又开始了。

    “你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一个人问。

    这时,挤进来几个老师。

    “从这。”。霍健指着门说。

    又挤来了几个老师。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从实招来,不然到了警察局你就麻烦了。”一个老师问。

    “我是旅行的学生。”霍健又说。

    “身份证拿来。”一个老师呵道。

    霍健给了他,那人仔细的翻过来看回去的看了好几遍。

    此时,霍健数了数,共有21个人围着他,不断的有厉声的问训传来,他都没有回答。

    因为他想起一句话:对待轻蔑你的人,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其实我们应该用鲁迅的那句话来说他现在是怎么样的态度:最大的轻蔑是无语。

    他挺起腰板,昂着头,翻着眼,夺过他的身份证。

    斩钉截铁地说了四句话:“我是好人。”“现在还没吃饭,很饿。”“要么送我到警察局,要么让我走。”“再见。”

    说完,拨开人群推车就走。

    “以后别这样了,不像话,懂吗,你不知道进别人门要先打一声招呼吗……”那个小眼镜撵上来说。

    没听他说完,霍健已经走出了校门,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来追他。

    出来后,找一个地方快速的吞他的饭,此时他已经很饿了,也可能就是这种饥饿赋予了他刚才那威压“群雄。”的果断。

    天已经大黑,看不清路,已经不好再找“家。”了,他推车慢慢地走在漆黑的国道上。

    还好,走了几百米,有一个正在建的大型商场,他只身钻进去,今夜这就是他的家了。

    由于家里面空间很大,夜里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回声,清脆的回声在寂静的夜里总有一种瘆人的感觉,这使霍健睡得昏昏迷迷很没有安全感,可以说是心在嗓子眼迷糊了一夜!

    他始终不知道他的这种恐惧是从哪来的,他不迷信,但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怕。

    穿过白石镇进入江西省。

    公路在进入江西地界后开始坑坑洼洼,浙江所见的一路工厂两路排,急急人群上班去的景象不见了,路两旁都是低矮杂乱的小蜗居,闹轰轰的桌边围满了人,一丙二条的叫牌声一路相随。

    他翻着眼,狂妄地俯视着他们:总有一天我会报复你们的,你们这些懒汉、你们这些蛀虫、你们这些糠皮、你们这些麸屑、你们这些可憎的鄙人、你们这些无知的小丑、我要用我的拳头敲碎妳们的颅骨,我要用十指戳穿你们的小眼……对!到德国我就和希特勒商量,把你们这些60岁以下的斗牌者全部送往前线。

    下午,自行车的脚蹬和后轮都开始哐哐作响。新车需要一个试用期,这是正常现象,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小灾难,他没有工具也没有修车的钱。

    还好,在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一家自行车专卖店求助时,老板爽快地答应了他。老板是一个自行车爱好者,一瞅他这副装备,就知是个远行客,自然甘愿免费为他修车。并且还热心的教他一些修车养车的小窍门。

    太阳落山前到达上饶郊区。

    他飞驰过一个小镇时,一个迎面走来的年轻小伙子叫住了他,他一下子就紧抱住了对方,忙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家住在这呀。”对方回答。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叫周端,是霍健学校里的一个打架成性、上网成瘾、不学无术的大痞子。霍健改变了他。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凌晨,四点五十,霍健照例在学校大门口的路灯下疯狂背英语,等待学校大门的打开。其实,黑暗里有一双含泪的眼睛正盯着他,那个人就是周端。他正从网吧回来,路灯下的这个嗓子喊背的有些嘶哑的孤影使他在那一刻良心发现,昔日不管是老师千教诲,父母万叮嘱都不能动他分毫的周端,在这一刻臣服在了这个刻苦的孤影下。他激动的跪倒在霍健面前,流着眼泪向霍健忏悔,发誓重新做人。从此以后跟着霍健的时间表,与霍健比着学,看谁学的更疯狂,看谁更不要命,特别是在得知霍健与他一样,都有痞子经历时,他更加崇拜霍健了。那时霍健高一,他高二,两年后他考上了人民大学,拿到通知书的那天,他哭倒在霍健怀里。

    自从分手两人再未见面。今日在此巧遇,对霍健来说是他乡遇故友,人生一大乐事;对周端来说是久别逢至交,倍感亲切。

    来到家里,爸爸对霍健是热情有加,进门就握住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膀把他迎进屋。当得知霍健的状况时,立即承诺走时给霍健足够的食物,并亲切地问霍健是否带了中暑药,在得知没有时,责备中充满关切的定要在走时给他备上。总之爸爸完全是感恩戴德地接待了霍健。

    三人相邀下楼,开车进城,找一个星级饭店,开一个包房,三人坐定。

    爸爸很乐于与霍健交谈,而霍健总是那样:小事琐事不愿谈,谈则必及本质。霍健畅谈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实事见解,谈到尽兴时,拍桌而起,举手而立。爸爸也同样平静而谨慎的谈了自己对人生和人生价值的看法,结果一谈,谈到最后的双方沉默。

    霍健的为历史工作从而不朽,爸爸的首先为生存而战,生存不下来,狗屁不是。霍健的尊尊大我,爸爸的裸裸现实,霍健的……

    显然两人是两个不同的阶级。

    霍健从爸爸的动舌挤眼、抬指弄臂、甚至坐着的姿势,都觉得这是一个自私自利到不惜把地球戳破以汲取强壮自己元气的家伙。

    而爸爸则从霍健的疯狂叫喊中感觉到这是一个不现实的疯子,一个道德的败类。

    不过,沉默后爸爸依旧命令皮笑,而霍健也没有发作。

    爸爸问霍健的家世,霍健则默而不语。他从不谈家世,他觉得家世一旦被告知就会成为别人看待他的依据,特别是在这个只看华丽的舞台而不看演员的时代,这样会使他无法听到关于他本身的真实声音。再者,他一直奉行:“我无法决定我的前生,但我是我现世的主人。”

    而爸爸根据他的要饭的环球方式推解,他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这使他再跟霍健说话时就不那么客气多礼了。

    到最后,两人竟到达了:你在物质上瞧不起我,我在精神上藐视你;你在主张上说我疯,我在看法上说你庸。

    但两人谁也没有公开反对谁。

    爸爸用筷子把菜指了一圈高声说:“吃、吃、吃、吃完咱还点。”

    爸爸开始温柔地讲他自己的经历,说年轻时他和霍健一样,但……

    霍健看着爸爸的眼睛,像是在认真地听,实际上他的脑袋里在这样运转:人本来是向着伟大的,只是在向伟大迈进的路上困难重重,再加上意志不够坚强,这时人性弱点再出来劝说一番,于是一个本来的伟人就变质了,从那本来的光耀逐渐趋向暗淡。

    说到最后爸爸开始后悔,开始追责当年的自己,说自己是疯子,没有头脑……

    霍健盯着爸爸的眼睛出神,其实他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童年的活泼好动;少年的叛逆狂行;青年的热血进击;中年的顺从俯首;老年的平静自慰。人在不同时期的表现如此不同,难道是身体的长大——成熟——衰老和意志形成——磨砺——衰弱,共同作用的结果?为什么爸爸如此从容,毫无愧疚之感,哼!如此从容是因为屈服的如此彻底吧。他是一个现实的人?不,与其说它是一个现实者,还不如说它是一个屈服者。命运面前人人都会心平气和吗?不,不,不……但愿我的激情斗志永远与身体同在!

    饭过半桌,酒过三分。霍健是从不喝醉的,但是今天他认为值得为他艰辛的征程犒赏自己一下。同时也是因为他不愿清醒着。

    爸爸喝的有些大了,头在不停地摇。他端着酒杯与霍健碰杯,有些自豪的说:“叔叔呀!现在不算太成功,但也不坏,有车有房有店面,算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是呀!确实有用,您呀确实对社会有用,但对历史毫无作用。”霍健喝干杯中的酒,倒靠在椅子上说。

    “对历史有用的人吃不饱肚子呀!孩子!”爸爸说:“不吃饱谈什么对历史有作用呀!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生存下去,吃饱饭,吃饱饭,知道吗?孩子。”

    “那吃饱饭之后呢?……”霍健问。

    “你现在还没吃饱呢,说什么吃饱饭以后、谈什么对历史对人类有作用啊!人呀!咱得现实,咱得先安身立命,再谈别的。”爸爸说。

    “安身立命,安身立命……”霍健几乎是带着嘲笑的念了一遍又一遍:多少中国人被这四个字困了一生!我们有多少时间来花费在这安身立命上?安身?生存?那什么叫安身,什么叫又生存呢?为把肚子填饱这叫为了生存,为开名车住大房也被说成是生存。普遍员工说我为了生存,千万老板也说我为了生存,老板说为了生存我必须有地位,员工说为了生存我必须有钱……噢!一生都在为了生存,真的就没有吃饱了以后?生存下来以后的战斗吗?为了生存,为了生存,多么悲壮的口号呦!人们在这悲壮的口号下,蒙着眼睛生活,把灵魂关押起来,身体独自一个人生活……

    爸爸语重心长的对霍健说:“孩子啊,听我的话,回去吧!我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

    霍健昏昏沉沉的打断爸爸说:“我觉得最丑陋的,莫过于那些以年龄为资本炫耀装腔的人了,如果是以年龄来论才智的话,那么现在统治世界的就不是人类而是千年老鳖了。”

    “你要听我的,不然你会受苦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爸爸说。

    “听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天24小时!你们这些庸蛋,睡掉9个小时,做爱1小时,吃2个小时的饭,发1小时的呆,无故生气1小时,以自己太累为名义奖励自己1个半小时放松,又花半个小时闲谈闲逛,你们有多少自己的时间,而在这些你们自己的时间里,又有多少是为你的心做事的,听你的……”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散席,什么时候终止谈论的。

    第二天早晨。霍健走时,爸爸只是冷冷的说:“要不吃完饭再走。”霍健拒绝了,两个人显然都醒酒了,霍健走了,爸爸和周瑞没有给他食物和避暑药。

    恩人不再承认被恩者,被恩者也不再报恩。两清了,谁也不愿再接近谁。

    其实这是两个阶段的斗争,谁也没有错,谁也不能怨。

    走在路上,他思绪万千。

    “我不应该抱怨或说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定位在为历史工作上,而时代的定位是为我、为家,这样我就是一股逆流,如果人人都在犯错,那么那个不犯错的人就是在犯罪。”

    他开始对这个时代咬牙切齿。

    “这是一个浮躁的时代,这是一个跟风的时代,这是一个没有大脑的时代,这是一个宁愿掉脑袋也要走明路的时代。”

    “这是一个物质时代,缺乏了精神;这是一个躁动的时代,缺乏了思考;这是一个短识的时代,缺乏了远见;这是一个自私的时代,缺乏了奉献;这是一个太现实的时代,缺乏了原创力;是的,这是一个该死的时代,一个需要冰雹的时代,一个需要打乱重组的时代。”

    “被这个该死的时代认可简直是一种耻辱,这是一个只认可花朵不承认果实;只认可烟花不承认炮弹;只认可皮囊不承认灵魂;只认可帽子不承认脑袋;只认可莫言而不认可曹雪芹的该死时代。”

    “噢!不,在这阴冷的现实中,我的苦难是无尽的,因为长生天讨厌出轨的生者喜爱越轨的死土。”

    “请铭记,英雄注定是孤独的,因为他的思想走在了时代的前面,而身体还滞留在庸人群中。”

    “路很艰辛,但我深知,所求不同,路亦不同,但愿在一切的最后,长生天能够开眼,历史能够裁决:到底是谁走对了真正的方向。”

    避过市区。

    从320国道下来,来到一个看似无人的侧道。侧道一边是农田,一边是民房,骑到侧道的最后一家,进入一个小胡同。胡同右边,一扇半掩不掩的大锈铁门里坐着老两口,他推车进院、开口要饭,大爷热情的迎过来:“来了,唉呀,我的饭才吃完,好,莫急,我重新给你做。”说完,大爷骑着电动车去买面条,走时对霍健说:“莫急,我一会就回来。”大妈也去园子里去摘刚豆,就留霍健一个人坐在家里。

    “下层人的淳朴总是给我这个滴血的心以最纯情的慰藉,谢谢帮助我的人,你们不仅给了我物质上的援助,同时像雨露滋润了我这受伤的心。”

    老人几乎用半个小时才又给霍健做好一顿凉面条拌刚豆。

    走时,老人与霍健握手告别,别了,大爷刚劲的嗓音对他喊:平安回来。这个与霍健相处不足一个小时,谈话不过十句的老人的手是如此的有力而温暖。

    霍健又上路了,可能就是这种最原始最纯情的关爱赋予了他走下去的力量吧!谁又不为人性的光辉感动呢?

    今天很热,青色柏油路被烈日烤的直冒烟,从远处看,一缕缕青烟从地上飘起,一波一波,时隐时现,给人一种沙漠中海市蜃楼的感觉。

    霍健孤行在路上,没有一丝风,汗水一遍遍沁湿着他的衣衫,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来更热,那种闭气的热,快骑着还能迎来一丝丝凉意。

    灼热在太阳落下去的时侯,稍稍有些减弱,但还是有一层层残余的热浪从四面涌过来。

    他在一个大郾湖里洗脸,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水边要远远比陆地上凉快,水面上一层层清凉的风抵制着陆地上涌来的热浪,像是在抗议:这是我的地盘。

    于是,今天他把家就安在水塘边了,洗完澡、支起帐篷、铺下防潮垫、钻进帐篷,安逸的写他的游记,写完后开始温习他的书笔,为他写《裸体沉思》做准备。

    月亮很亮。

    他斜歪着身子一手拿书一手支地。他感觉脖颈上有一丝凉气在蠕动,还有一种很滑的感觉,他悠悠地转过头,立即,猛地跳了起来。一条胳膊粗的水蛇正沿着帐篷底部向上爬,他立即拽出他的刀,做好防卫姿势。可刀使不上用场,刺蛇首先会刺破帐篷,搞不好会使蛇掉到他的怀里。他拉开拉链从帐篷里钻出来,把书包挡在胸前,防止蛇的扑咬,他小心翼翼的提起帐篷,连蛇带装备,一起扔到水里。

    月光下,他看见一条黑影曲曲弯弯的游离帐篷才把装备捞起来,赶快开溜。以后他再也不敢和蛇争着贪水泊的凉意了。

    第二天,从鹰潭越过余江、东乡、进贤赶到一个叫温圳的小镇。

    一路农民都在忙着收稻子,人们使用的收割机械是他在书本上见过的,简直原始到了极点。人们首先用镰刀把稻子割下来,然后放到木制的“原始机。”里手动缴转。这使他感到惊奇,21世纪的机械时代,人们怎么还这么原始?

    当他再走一段,他才明白。这一代是丘陵,地势高低不平,水田一小块一小块的分布在高坡低洼处,很难使用大型机械,人们一边在用原始机收割,而另一边,农民们又在整田、施肥、播种。这就是课本上说的一年三熟的景象了吧!他想。

    这夜他把家安在320国道旁一家公司的屋顶上,他再也不敢睡在低处了。

    公司里人很少,他趁岗亭大爷闭着眼打瞌睡的当,从岗亭侧面轻身爬上小平房楼顶,然后用绳子把自行车钓上楼。就这样,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门卫大爷的头顶上,而大爷却一点也不知道。

    公司的大灯余光一直波及到他这里,公路上的车像一条条两眼游龙跑来跑去,清凉的风从远处树林里吹来,空气清新而凉爽。远处有一个山城,站起来,能欣赏到那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夜景。小岗亭下稻田里蛙声虫叫与清风揉合成一曲清新的小夜曲。天地之间,月明星稀;小楼之上,清风醉游人。

    他咧起嘴自问:“嘿,小鬼,到五星级宾馆去睡吧!我请你。”自答:“我才不呢,我这里远比那里舒服惬意。”问:“再来个小姐陪你?”答:“那我还得考虑考虑。”他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这个家安得他实在满意极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唯一一件干净的衣服也洗了,现在他没有衣服穿,只能一丝不挂的站在这高处自嘲自乐,迈着悠闲的步伐,在这窄小的楼顶上一边散步一边写游记。他在祈祷:但愿这里没有摄像头,不然我的人可丢大了。

    今天他的游记是这样写的:

    户外安“家。”技巧

    一:首先你的这个家必需安在一个高的地方,这样你会安全很多。在高处你能轻易看见别人,而别人不容易看见你,别人不易发现你,所以就不能攻击你。最好是安在一个你能上去,一般人上不去的地方(这就对你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你最好是能像我一样“猴见愁。”)并且,在高处空气清新、有凉爽的风、没有太多蚊子,还能欣赏到夜晚的美丽夜景、也没有蛇、野兽一类的东西来咬你。但,睡在高处你必须用伞把你的头罩住,不能让露水落在你的头上,那样你一定会生病,不管你是多么的强壮。(露水露在身体上没事)

    二:在一的前提下,你家附近要有能及时避雨的建筑。这样在夜晚突然下雨的时候,你不至于无处藏身。

    三:在一的前提下,你家附近应该有一盏一夜都亮的灯。这样你不会太害怕、太寂寞、太无助,并且你能节省一些你的随身灯和其他电器的电。

    四:在一的前提下,你的家最好安在夜晚也有人活动的地方。这样你不会被人性的弱点和孤寂所折磨。(如公路旁)

    五:把你的家安在国家行政机构。(如公安局)这样你最起码能消除安全隐患——坏人的攻击,并且那里通常很干净、平坦,也不会有野物入侵,甚至蚊子都很少。

    六:你的家安在有摄像头的地方,(如公路收费站或银行)这样就算坏人攻击了你,他也跑不了,并且如果你把他打伤打残也不会在法律面前有口难辩。

    七:把你的家安在学校内。只要你进了学校,你就会有很多高处可选择,并且学校不管放假不放假都是有灯的,学校也少有坏人,一般学校都在公路旁,夜里很热闹。但你要神不知鬼不觉得溜进去,不要让那些小题大作,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师发现,拿你来消遣。

    几大常住处:

    1:路边未建成房屋(不要选太大的,切记。因为与其说我们是对事物和环境的恐惧,还不如说是对未知的恐惧。家越大未知就越多,如果不得已的话,你可以在入睡前把你的大地盘考察一遍,使你对它有所了解,这样会减少你的恐惧心理,并且熟知地理环境对你夜里应对突发事件大有帮助)。

    2:校园内

    3:公安局

    4:公路收费站

    5;银行门口

    6:中心广场

    7:银行还是一个午休的好地方。

    警告:不能睡在草地上,特别是水边的草地。(一有蚊子,二有蛇,做梦还可能栽到河里)

    原则心理:人很小,在哪儿都可以窝一夜,就算第二天主人发现了你,那你已经安享一夜了,这叫反客为主。

    条件:你的身体足够强壮,强的能像我一样背着自行车爬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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