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栏-亲自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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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环保局检查团离开N市的第二天,王卓立写的省环保局对N市环保工作予以充分肯定的简报还未发出去,该市的环境污染便故态复萌。像突然逃出了潘多拉盒子里的魔鬼,各种毒气、污水、粉尘、噪音急不可耐地从各个角落席卷而来。明朗的天空又是浓烟滚滚,噪音震耳欲聋,那条流经市区,下游延伸到阎庄的洪涧河里,又开始流淌五颜六色的工业废水。而离市区不远的化工厂排出的有害气体顺风直下,扑向这座美丽的城市和生活于其中的男女老少。

    一时间,太阳又失去了她那绚丽的光辉。建筑物上刚贴上去的白瓷砖蒙上了一层羞辱的面纱。新挂上去的铜字招牌开始锈蚀。恣意葱笼的树叶在一片片脱落。骑车的人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揉着眯进眼中的悬浮微粒。大街上的人们比赛似的咳嗽吐痰。那位平时最儒雅的大学教授,吐出了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而那位手牵着她的未婚夫,已走进民政局结婚登记所的外地姑娘,突然间撕毁了婚约,回到了娘家。

    人们的心情是那样烦躁。和睦相处多年的老邻居,因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怒目相向。正在手术的大夫意外地切断了患者神经。心脏病、高血压、脑血管、咽炎、气管炎患者成倍增加。正在创作一部划时代鸿篇巨制的作家,突然中断了他那奇妙的构思。正在结合的精子卵子不由自主地改变了他的常规走势,而孕育成了一个三只眼、四只耳朵的怪物。本来可以成为华罗庚、陈景润式的数学奇才变成了一个庸人。本来可以结出累累硕果的田地上草木凋零。而更为重要的是,那位准备斥资近亿美元,在N市建设中国北方最大民用轿车工业基地的港商,向N市人民扭过了他那张失望的面孔。

    一个个上访电话打向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以及有关部门。N市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再次遭到了巨大的挑战。N市的安全稳定局面受到了严重威胁。

    市委书记林济民洞悉了这场立体化的灾难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放下手头最紧迫的工作,拨通了朱耀南市长的电话:“要从为全市人民负责,为子孙负责和保持社会稳定的政治高度,认真对待发生在我市的污染问题。要立即组织力量进行调查,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尽快改变目前现状,并坚决杜绝类似事故的再次发生。”

    朱耀南市长推迟了出国时间,立即通知主管环保工作的陈秉章副市长,马上召开N市环境保护领导小组会议,落实林济民书记指示。

    陈秉章副市长指示城建科,立即通知市环境保护领导小组所有成员,九点钟在市政府常务会议室召开会议,除特殊情况外,任何人不准缺席。

    李经纬接到陈市长电话,立即做出安排:施桂枝到后楼落实会议室,顾大军和王卓立一个在本科,一个到隔壁工业科,用两个电话同时通知。同时要求,要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是朱市长召开会议,不准缺席,不准代替,不准迟到。

    李经纬来到陈市长办公室,向陈市长提出建议:一是让市环保局焦局长立即到政府来,研究会议发言内容,拟出初步措施。二是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充分利用这次事故带来的机遇,提高各级领导对环保工作的重视程度,提高全市人民环境保护的自觉性。三是为了增强会议效果,表示市委市政府的关心,请市委林书记和市人大、市纪检委、市委组织部领导参加会议。

    陈市长沉思片刻,认为可行,请示了朱市长。朱市长请示了林书记,林书记说:“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以我的名义通知有关部门,九点我准时到会。”

    信息反馈过来以后,李经纬拿起陈市长的电话,通知市环保局焦局长,带上环境监测站、监理站等有关科室负责人马上到陈市长办公室来。又跑到前边,分别告诉王卓立和顾大军,在通知时加上林书记亲自到会内容,另外通知又加上的几个大部门。

    九点整,在市政府常务会议室,除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纪检委、市委组织部等领导之外,市环保领导小组的全体成员,除个别出差不在家之外如数到齐。李经纬坐在圆桌外面的工作人员席上,准确无误地记录着每位同志的发言。

    会议只用短短四十五分钟时间便结束。会议决定:一、以系统为单位进行调查,摸清超标排放的企业及超标程度;二、市环保局尽快查清引起这次事故的原因,查清所造成的危害和恶果;三、电台、电视台、N市日报等新闻单位拿出精干人员,分别深入到重污染企业采访,准备曝光;四、有关部门要做好对造成事故的主要负责人进行组织处理准备;五、调查和准备时间为三天,第四天上午八点,原班人马在该会议室开会,研究治理措施。

    李经纬接受陈市长的指示,带着王卓立和顾大军到市环保局蹲点,协助工作。

    第四天上午八点,会议准时开始。经过一个上午的研究讨论,林书记站在全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高度,作出如下决定:一、对这次事故负有直接责任的十二家企业的主要领导,分别给予革职、降职处理;二、关、停八家重污染企业。对另外十五家进行限期治理。对建在市区的两个水泥厂、一个炼钢厂进行搬迁准备;三、进一步建立健全环境保护责任制,坚决实行一票否决权;四、各领导小组成员要切实负起责任,建立定期汇报制度;五、加强监督检查,一是舆论监督,二是设立市长环保信箱,接受群众监督;六、进一步加强宣传力度,提高全市人民,特别是各级领导环境保护意识。林书记最后说:“我们要用三年时间,使我市的水变清、天变蓝,地变绿,我们称之为‘水清天蓝地绿’工程。如果届时实现不了,我带头辞职。”林书记的讲话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

    李经纬带领全科同志通宵达旦地工作,会议之后形成的情况通报、会议纪要、领导参阅等文件,边起草边打印,天亮之前,全部装订完毕,并装进了信封。

    天已大亮,市声渐起,晨练的人们已跑上街头。李经纬看了看外面,不远处一家工厂的烟囱上,原来滚滚的浓烟已经减弱,天宇已开始呈现清澈透亮的面目。他虽然十分疲惫,但内心却很充实,并微微漾出一种慰藉和喜悦。他觉出了自己的存在,觉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点价值。这时大家已打扫完桌上多余的文件散页和地上的纸屑。李经纬对大家说:“大家都辛苦了,今天上午放假休息,回去吃点饭,好好睡上一觉,下午照常上班。”

    施桂枝说:“那谁来送发呢?”

    李经纬说:“你们都不要管了,一会儿上班了我来做行了。”

    几个人相继走去,李经纬在沙发上躺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到从远方飘过来一片乌云。片刻之后,看清了是难以尽数的乌鸦,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如同二战时期法西斯德国扑向莫斯科的庞大机群,呜呜地轰鸣着,向城市猛扑过来。霎时间,乌鸦成群地降落在各种建筑物上,用他们的质喙利爪剥啄着建筑物、市政设施及树木。一时间,电光闪闪,砖砾横飞,树木倾倒,电线肠子一般四处缠绕。供热、供气、供水管道向外喷射着白气和水柱。忽然,那些乌鸦又组合成一个硕大无朋的秃鹫,巨大的翅翼在太阳底下扇动,肚子底下悬挂着两只铁爪,发出更为可怕瘆人的声音。街上的行人四下奔窜,纷纷逃难。秃鹫突然俯冲下来,从一个少妇手中攫摄一个婴儿,婴儿撕心裂肺地哭喊,少妇则搂住婴儿不放,和秃鹫死命搏斗。然而少妇终未抵住秃鹫的强大攻势,松开了双手。秃鹫抓住婴儿在天上飞舞,鲜血下雨一般向下洒落。天地间红光四射,血腥味儿弥漫了空气。受了血味的刺激,那秃鹫愈加疯狂,在天地间恣肆翻滚,钩爪所到之处,建筑物纷纷倒塌,无数人在水泥块下呼喊呻吟。然而秃鹫的野性仍难得以发泄,它突然箭一般冲向云霄,一下子抓住了那颗燃烧的太阳,又闪电般俯冲下来,抛向城市上空。大火腾空而起,飓风旋即又至,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整个城市陷在火海之中。

    李经纬哇的一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汗水湿透了衬衫和裤子,沙发上一片水渍,嗓子火烧火燎。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那个吊扇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动。过去拉了拉开关,原来是停电了。

    这时,宋秋月打来电话,问昨晚怎么没有回来?李经纬谈了情况。宋秋月揶揄说:“副市长上还有个空位,等你去坐哩。”李经纬又作了一番解释。宋秋月又问:“昨天孩子学校开家长会你去了没有?”李经纬这才突然想起昨天上午正开会时,宋秋月传呼告诉他开家长会的事。他支支吾吾说昨天下午忙,忘了。”我就知道你会忘的,你情做你的官了,告你说,总有一天我非和你离婚不行。”宋秋月说完,啪的放了电话。

    宋秋月的恶言狠语,李经纬早已习惯,不往心上去,倒是刚才的梦境还在心中盘桓,想起那令人恐怖的场面,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一会儿,走廊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倒痰盂、涮拖把、扫地声,还有”亲自扫地、亲自洗痰盂、亲自洗澡……”等开玩笑的话语。李经纬把信封搬到收发室,又把存档的、送给市长、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的送到档案室,到街上吃了饭。

    回到办公室,收到两个电话。一个是行政科武会计打来的,通知领工资。问到借款的事,说如不能还就要从工资里扣。李经纬说能不能到下个月再扣,马上要交房款,家里一时经济挺紧张。武会计说不行,这是规定。李经纬说实在不行也只好如此了。另一个电话是办公室打来的,通知九点钟到后边集中,到人民医院义务献血。

    李经纬刚在办公室坐下,又接到后楼马万力打来的电话,说有群众上访,是你们城建口的事,赶快来带走。

    李经纬来到后面,这下让他开了眼界。几十个农村老百姓拉着、挑着烂西红柿、茄子等各种蔬菜,聚集在市长楼前,正在与保卫科科长马万力和值班员吴满江吵闹,许多来找市长谈工作的委办局领导被堵住进不去。吴满江和马万力一见李经纬挤了过来,如见救星一般对贾老师和阎老汉说你们跟李科长去吧,他是管环保的。两位老汉说:“不中,他不管事,俺又不是没找过他,今天非见市长不行。”

    马万力说:“市长今天不在家,去省里开防汛会了。”

    贾老师说:“陈市长不在,我们见朱市长。”

    马万力说:“朱市长不在,出国了。”

    贾老师喊叫道:“你这么说俺的事不是没有人管了?走,咱往省里去,省里要不管,咱去中央。”贾老师带着大家把烂菜稀哩哗啦倒在地上,然后带着众人就走。李经纬拦在贾老师前边说:“贾老师,请你不要冲动,你就是告到中央、告到联合国,还得通过咱市里解决。大家要是相信我,就先跟我到科里,今天一定给大家一个说法。”

    贾老师说:“李科长,我们不是不跟你去,是你管不了。”说着,领着众人一窝蜂似的往外走。

    李经纬说:“我今天要是管不了你们的事,”说着弯腰捡起脚边的一个发烂变臭的西红柿,”我就把这个西红柿吃到肚里。”说着就往嘴里塞。

    贾老师和众人见李经纬来真的,拉住了李经纬的胳膊说:“李科长,你别,俺跟你去。”

    几十号人互相揣测着、辱骂着,拥拥挤挤来到前边。李经纬对贾老师说:“贾老师,请你们选几个代表到办公室说话,其余人在外面等,你看行不行?”贾老师选了那位闫老汉、一个青年人和一个妇女,几个人进到了大办公室。

    李经纬去给大家倒水,水瓶是空的,这才想起还没去提水。就要去提,贾老师说:“李科长不用去了,俺不是来喝水的。”

    李经纬说:“那好,就不去了,大家抓紧说吧。”

    贾老师和大家反映的还是那些话,不过语气更加焦急,话语更加难听。李经纬最后说:“还有啥没有?”

    大家说:“那还能有啥?”

    李经纬打电话向万秘书长作了汇报。万秘书长让打电话叫东城区和市环保局来人帮助处理,并说必要时,就到现场看看,回来抓紧给陈市长汇报。

    李经纬分别给东城区政府和市环保局打了电话,一会儿赵区长和焦局长先后来到。李经纬对他们说:“今天你们先和他们一齐到现场看看,弄清情况,拿个意见,回来我抓紧给陈市长汇报,开会研究。”

    赵区长说:“李科长,这个事市政府必须去个人,牵扯到方方面面,没个牵头的咋会行。”

    焦局长也说:“这事你不去可不行,阎庄的老百姓……”说着停下扭回头看看两位老人,咽回了半截话。

    李经纬说:“九点钟我还有事,去不成。科里同志昨晚加了一夜班,都回家休息了,实在没有人了。”

    群众也嚷嚷市政府不去人不行,今天市政府要不去人,我们就往省里去。这时办公室打电话让李经纬抓紧过去,人都齐了,就等他一个人。

    李经纬看了表,已是九点二十分。就对大家说:“今天四大班子带头到医院献血,我去一下。贾老师,你让群众先走,你们几个等着我,我回来以后,咱们坐车去。”

    几个人迟疑地看着李经纬,没有动。李经纬说:“你们放心,我和二位领导肯定会去的。”贾老师点了点头。

    到医院时,李经纬给办公室常主任讲了群众上访的情况,第一个献了血,而且超出规定,献了四百毫升--这也是几天来他想好的事情。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常主任看到他苍白的脸让他回去休息。他说声谢谢,就往回走。路上,他感到一阵阵眩晕恶心,浑身冒冷汗。有时他想到自己可能要倒下了,扶住了路旁的电线杆。休息了一会儿,一步步来到办公室。

    几个老百姓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见李经纬进来,大声责备为什么这么慢。可是当看到李经纬面无血色的面容和摇摇晃晃的样子,语言便温和下来。赵区长和焦局长关心地说真不行就不去吧。李经纬说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拿起水杯咕咕咚咚喝了半杯水,拿了本子、钢笔和小包,说:“走。”出来和大家乘上车,向阎庄村赶去。

    N市背靠大山,南临黄河,地势北高南低。那大山为这座城市的兴起,提供了最早的资源和动力。而黄河经年流淌,形成的冲积平原,为生存在这里的人们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按照风水学的观点,此处当属风水宝地。经考证,这里曾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古往今来,历史沿革,朝代更替,这里留下了星罗棋布的历史遗迹,灿若星辰的文化名人和讲述不尽的神话传说。

    由于特殊的地势,防汛工作成为政府每年的一件大事。每逢汛期到来,山上的洪水顺势而下,经过市区流向下游,洪涧河此时便承担起泄洪的重要任务。而汛期以外的季节,人们却似乎忘记了它的存在。河流经过的工厂,将其大量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水注入其中。洪涧河极不情愿的接纳起那些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美女蛇,又愧疚万分地将其送到下游。

    洪涧河啊,你是害河欤,利河欤!当排洪不畅时,人们怨恨你。当下游污染时,人们诅咒你。然而,是谁,将大量的生活垃圾、大量的工业废弃物和建筑垃圾倾倒进你的怀中。是谁,将岸土削下,在河底种植蔬菜庄稼。又是谁,把那些毒汁注入你的怀中。这一切,都是你的罪过吗?

    两辆桑塔纳轿车,一辆白的,一辆红的,在乡间的土路上停下。车门打开,走出几位老百姓和他们盼望已久的”政府的人”。他们徒步走了一段,便来到受害最重的地方。当李经纬和二位领导查看了这里的情况之后,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洪涧河的河床已快淤平,一座拱桥,由于年久失修,桥面已经下沉,淤泥、杂物几乎将桥洞塞满。污水漫过河岸,改道流向他处,几百上千亩蔬菜尽在漫漶之中。西红柿、茄子、黄瓜脱落满地,枝叶如奄奄一息的老人,在骄阳下打蔫歪倒。李经纬又放眼看了不远处的村庄,那里的地势明显低凹。他想到,如不及时清淤,到了汛期一旦山洪暴发,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老百姓过来了,各种愤懑、牢骚、冤屈一股脑儿抛向这些”政府的人”。李经纬问:“你们村的书记呢?喊喊他叫他过来。”

    一个赤膊老大爷说:“他光记抓小康修工厂哩,还管这!”

    李经纬对贾老师说:“河道淤成这样,你们村里就不能动动手,非等政府不行。”

    贾老师说:“说的怪容易,动动手,这么大工程光我们能行,再说,谁掏钱哩?”

    李经纬说:“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蔬菜烂掉啊。”

    群众纷纷嚷道:“瓜果烂死了怨谁,俺今年日子咋过哩?”

    “你们整天讲为人民服务,就是这样为哩?”

    这时,李经纬见到一个老太太从远处跑了过来,她拧着小脚,手中拿一把芭蕉扇,身上的掩襟衣服敞开着,风吹之下,像一只翅翼在扇动,两条干瘪的乳房像两只大舌头在胸前甩动。她边跑边喊叫:“不能叫他们走--”

    她从人群中钻过来,到了跟前,用透风的嘴对李经纬大声喊道:“您是党不是?说说!”

    “老大娘,你别着急,有啥事慢慢说。”

    “您说您是党不是?”

    “是。老大娘你有啥事就说吧,我听着哩。”

    “是,我看您不是。”

    李经纬一时语塞,想过去扶老太太,谁知老太太却不再说话,竟一下子坐在地上,就像在坟前一样对着李经纬和二位领导,双手挥舞着嚎啕起来。她脑后的发髻也抖开了,稀疏的白发像乱麻一样落下来,随风飘动。

    “您整天坐小车,吃香喝辣不管俺的事,还整天欺侮俺。果也落了,地也淹了,连盐钱都没有,也没人管我,啊啊……”

    李经纬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显得举手无措。他看了看眼前的群众,却没有一个人来解围。便上前去拉老太太。说:“老大娘,你起来吧,你们的事我一定要管,你放心。”老太太却只管哭,对李经纬的解劝无动于衷。

    “您都是哄俺哩啊,都淹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人来看一眼。您让我一个老婆家咋过哩啊--”

    李经纬的眼睛湿润了。他强抑制着,摸了摸身上,又翻了随身带的包,才只有十元钱。向赵区长借了五十元钱,弯下身子,对老太太说:“老大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说着往老太太的手里塞。老太太还是不答理,哭得更痛起来。贾老师过去走到老太太跟前说:“二嫂,接住吧。人家李科长也不容易,今天刚抽了血。李科长说这回都要管到底哩。”

    李经纬把钱塞进老太太松开的手中,对老太太说:“老大娘,实在对不起,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让你们受苦了。”

    老太太可能是听到了贾老师说李经纬抽血的话,便停住了哭,睁开一双昏花的泪眼,看了看李经纬。李经纬看清了那位老太太,她的前额很高,嘴角向下撇着,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奶奶。他的老奶奶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生前在他的印象中,就是这么一副悲怆的面容。

    作了许多安抚、解释、保证之后,三个人终于摆脱群众,走向下游。又从下游折回来,让贾老师去通知小车司机,开到上游一个路口处等着,几个人向上游走去。

    对河流走势,淤塞状况及工程量作了基本踏勘和估计之后,三个人共同研究了一个大致意见,然后上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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