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珍惜着那一分一秒的光阴,如一个快要饿死的婴儿,突然嗅到了母亲的乳头,发疯似的吸吮着那生命的汁液。吃饭,读书,读书,吃饭,他在浩如烟海的人类知识里遨游。课本的知识要掌握,但更多的是图书室里那一排排的各类着作。他如一个书蠹,在拼命地啃啮着。这一本还没看完,另一本已放在手边。好像那图书室是专为他设,那个管理图书的老太太是专为他服务的。
有一天下课时,一位同学给他捎来了一封信。他看了信封,是妹妹写来的。在打开的当儿,掉落一张照片,捡起一看是一个女的,他素不相识的一位姑娘。他怀疑这封信寄错了。又看了内容,才知道是妹妹为他介绍的对象。照片上的姑娘相貌周正,甜甜地笑着。他一笑搁置到了一边。
寒假在家期间,在妹妹的撮合下,他们见了面,说了话。后来便是书信往来,是回家时那短暂的相聚。他们由素不相识而相识,由不知而相知,直到两颗心紧紧相连。他们在一起不知说了多少话,在田野上那段永没尽头的小道上,从天黑说到天亮。他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常常是一方上半句还没讲出,对方就接上了下半句。柳叶那年才十九岁,在县城里一个工厂上班。曾上过县里办的戏校,在样板戏里扮演过柯湘、李铁梅等主要角色。她的父母都是公社干部,生活可谓相对优裕,没有经历过风风雨雨,大起大落。可是李经纬觉得她是那样的理解他,这令他大为感动,体会到了她的价值。当然还有她的美丽,和良好的品行。
他们相爱了,如痴如醉,如颠似狂。他给她写了信,她收到了便马上回信。他收到了她的信,也立即回复。他翻到了她给他抄录的那首汉乐府: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她思念他,盼望着与他的相见,而他又不能回去,于是便给她录去了秦观的那首《鹊桥仙》: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河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回去了,会见在父亲教书的那所学校。叶子赢得了全家的喜爱。父亲和弟弟妹妹视她为自己家中的一分子。她与这个家庭是那样的融洽。吃饭了,先是给父母亲盛。母亲有了病,她主动喂汤喂药。母亲说:“坷垃有福气,能娶这样的姑娘为妻。”
晚饭以后的时间,是属于他们的。他们来到离学校不远的那条小路上,继续他们永无休止的谈话。谈过去,谈人生,谈社会,谈理想,谈书,谈他们的爱情。他们拥抱,相吻。走累了,他们来到他们常去的那个架着水车的水井边,井台上有一个条石,他们坐下来,相互偎依在一起。四围是静静的麦田,空气中有甜甜涩涩的麦子和青草的味道。叶子躺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对着他的耳朵说:“惟有躺在你的怀中,我才能安宁。”还说:“我现在觉得你比俺爸俺妈还亲。”
他说:“叶子,我爱你,永生永世!”
叶子说:“我是属于你的,非你不嫁。”
他在春光的爱抚中,牵着叶子的手在如花似锦的田野里倘佯。听叶子的那首情歌,听她银铃般的笑声。
李经纬去了她的工厂,她把他介绍给她的好朋友。
她来到了他的学校,共度着那美好的时光。
他们订了情,叶子给了他那方手帕。他拿了母亲给的钱去为她买衣服,她却不要,说:
“我不是商品,我要的是你。”
他们商量了,双方老人也都赞成,等李经纬一毕业,就结婚。然而,事情的发展是那样的出乎预料。
叶子和李经纬一样,有着强烈的求知欲,也有着自己的理想。这理想在她和李经纬接触之前,是含糊不清,没有具象的。但自和李经纬接触,却从李经纬带给她的那些知识,那些外界更为广阔的信息中得到了启示:她不能就这样虚度自己的一生。她做出了决定,也要考大学,奔个人的前程。
柳叶对李经纬说:“经纬,我考大学是因为我知识太少,怕结了婚咱们没有共同语言,怕你小看我。请你理解我,相信我。”
李经纬说:“叶子,我相信你,支持你,我衷心希望你能实现个人的抱负。”
李经纬毕业了,参加了工作,其父母已做好了儿子结婚的准备工作。可柳叶却在专心致志地复习功课,在圆她的大学梦。
不久,柳叶凭着她良好的天赋和不懈努力,终于叩响了理想的大门。她被一所艺术院校录取,成了一名大学生。柳叶走时,他扛着行李去为她送行。临上车前,柳叶噙着眼泪说:“经纬,你要等我。”
李经纬说:“你去吧,安心学习,我会等你的。”
蹉跎岁月,一页页地翻过去。他们依然信件来往,相互鼓励着,支持着,念着他们的海誓山盟。然而李经纬的父母及弟弟妹妹却在为这桩婚事深深地担忧。
那天晚上,外面秋风瑟瑟,树叶下雨一般在脱落。屋内父母亲在和李经纬进行着严肃的谈话。父亲说:“坷垃,你今年都快三十岁了,不能再等了,叶子离毕业还有几年。几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人都是在变化的,到时人家眼界也宽了,见的人也多了,万一不愿意你了怎么办。再说,你的弟弟妹妹都大了,大麦不熟,小麦不能先熟,你也得替他们想想。”
母亲说:“你们要成家一定能过好,可是人家在奔自己前途,又不能和你结婚,光说爱情顶啥用。”
……
怎么办呢?按照他们的海誓山盟,他应等下去。
按照父母亲及家庭的需要,他应另择他人。
事情的发展就是如此的奇怪而微妙。矛盾、冲突,怎样才能达到和谐统一。没有,没有一种中间的道路。只有舍此而取彼,或舍彼而取此。
在这关系到二人前途命运的大事面前,遗留在李经纬基因里的劣根性起了决定性作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是长子,应以孝为本。他爱他的弟弟妹妹,应以悌为重。在极大矛盾、极度的痛苦之中,他逐渐中断了和柳叶的书信来往。在朋友们帮助下,他又找了对象。他们很快结了婚,有了孩子。
柳叶在琴房里弹奏她的练习曲,在练习发声技巧,在学习和声学、对位法。而李经纬则在演奏他的锅碗瓢勺交响曲。受着人类独具的创造力的驱动,在教书之余,夜深人静时,伏在桌上向文学的艺术殿堂猛攻。
矛盾很快暴露出来。李经纬和宋秋月有着迥异的经历、个性、志趣、追求。双方家庭经济水平也有着极大的悬殊。双方在结合之前,都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般的热恋。待到他们的结合,感情的顶峰已经过去,而再难以掀起恋爱的高潮。最为糟糕的是,他们都以过去的恋人为尺度,来衡量着对方的长或者短,以理想中的家庭模式来度量现在的一切。
瑶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可这个小生命的来临并未产生调和剂或者纽带的作用,反而又多了许多摩擦的机会。日子几乎每天都是在吵闹中度过的。而且愈演愈烈,双方家庭也开始卷入,并涉及到他们的朋友和学校领导。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家庭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于是都又开始回味过去的爱情生活,回想起自己昔日的恋人来。李经纬忍痛搬出了家,住进了学校的办公室。宋秋月带着瑶瑶在家中,开始了他们的分居生活。
经过无数次的思想斗争,怀着极度矛盾和前景难卜的心理,在一个深冬的早上,李经纬搭上了寻找柳叶的列车。经过重重打听,下午时分,他找到了那所院校,找到了音乐系,来到了她的教室。学生们都下课了,有一位穿高领红毛衣的女生在看书。他向那个女生打听柳叶。她放下手中的书本,把他带到了柳叶的琴房。他看到了自己昔日的恋人,她背对着门口,正在唱歌。她穿着件黑色皮衣,头发还是两个小羊角刷,还是雪白的脖颈。她正在动情地弹唱着聂耳的《梅娘曲》。那位女生正要叫她,李经纬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她。他就站在柳叶的背后,听她演唱:
“哥哥,你别忘了我呀!
我是你亲爱的梅娘。
你曾坐在我们家的窗上,
嚼着那鲜红的槟榔。
我曾经弹着吉他,
为你曼声儿歌唱。
当我们在遥远的南洋!
哥哥,你别忘了我呀!
我是你亲爱的梅娘。
我曾在红河的岸边旁,
我们祖宗流血的地方,
送我们的勇士还乡。
我不能和你同来,
我是那样地惆怅!
哥哥,你别忘了我呀!
我是你亲爱的梅娘。
我为你违背了爹娘,
离开那遥远的南洋。
我预备用我的眼泪,
擦好你的创伤。
但是,但是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你的可怜的梅娘!”
柳叶看着谱子,弹着钢琴,如痴如醉地唱着那首哀婉的曲子,沉浸在《回春之曲》话剧的情节里,沉浸在梅娘对哥哥的怀恋和怨恨之中。待她唱完了,那位同学叫了她。她也从钢琴上边的镜子里看到了来人,扭过了脸,看到了眼前的李经纬。他那次去的时候,特意穿上那件深蓝色的涤卡中山装,那是他们恋爱时柳叶为他买的。她没有过分惊喜,也没有局促,就如同见了一个常见的朋友,扭过身子,笑着说:“哎,你咋来这儿了?”
“我,我来看看你。”
那位同学感觉到了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朝叶子诡秘地挤了挤眼,离去了。
他们一起来到了街上,在一个小饭店里吃了饭。走了出来。那是个非常寒冷的夜晚,没有地方可去,他们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话一时不知从何谈起。过了一会儿,柳叶说:“我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
“你一切都好吧?”
“就这样子吧,你呢?”
“唉!”李经纬长叹了一声。
“咋,有啥不顺心的事了?”
“真是一言难尽。”
李经纬极不好意思地谈了他几年来的生活,谈到了瑶瑶,谈到他在报刊上发表的那些不起眼的小文章。最后,谈到了家庭的变故。
“你好好过日子吧,嫂嫂对你挺关心的,成立个家庭不容易。还有了孩子,一旦家庭破裂,孩子多可怜。”
“我想挽回,作了多次努力,可实在不行。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李经纬看着柳叶,无比痛心地说。
“我看主要是你,就没打算好好过日子。你千万别再想着我。”
“叶子,你是最了解我的,除去我的父母,天底下就数你了。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我做不到。”停了一会儿,李经纬又问道:“你的个人问题怎样,快毕业了,应该在同学们中间物色物色。”
“我这样子,谁要我哩。”
“我看这恐怕也是怨你。”
“哎!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不想再找了,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
“叶子,这么说你还在记挂着我?”李经纬深情地试探道。
“我爱你,经纬,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人。”
“可我已经结过婚,并且有了孩子,我……”
“你快别这样说,那不怨你,你是个好人。要是我,也会那样做的。”
“叶子,你真好。我是多么地想你,想你都快发疯了。可是我又怕见到你,怕扰乱了你的生活。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
“经纬,和你分别快四年了,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相信有一天,上帝会把你重新送到我的面前。”
“叶子……”
“经纬……”
她的声音是那样轻柔,那样甜蜜。李经纬把柳叶拥在自己怀中。她的手和脸冰凉冰凉。像过去一样,他解开大衣,把柳叶裹进去,把她的两只手塞进自己两腋下边。她的泪水和柳叶的泪水交汇着,在两颊之间奔流。
“经纬,搂紧我,你再不要离开我。”
“叶子,我再不会离开你。几年来证明,我是离不开你的。”
夜很深了,他们拉着手走过结了冰闪着亮光的湖面。她把李经纬送到了一个小客栈,相互又长时间地亲吻。
第二天,李经纬要回去了,柳叶把他送到车站。在人来客往中,柳叶说:“经纬,你别再来找我了,我想了,你应该和嫂子好好过日子。你千万不要再想我,要是没有我,你们就会过好的。还有孩子,她是无辜的。你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了。”
“叶子,我爱你,没有你,我没法活下来。”
柳叶临走之前,从身上摸出一个折叠着的纸花,送到他的手里,说:“到路上才能看。”
在车上,李经纬打开了柳叶给他的那个纸花。原来是一首哀婉、凄楚的小诗:
今夜,雨一直在下,
淋不湿的,
是三更,四更。
湿透了的,
是我的思念,
有那么一夜,
雨也一直在下,
雨中,我们,
一直在走,
一直在吵。
后来,我把你拢过来的,
半边雨衣,
一掀而去,
好多年过去了,我才,
懂得,感情,
不是一件雨衣,
掀不去,
也掀不动,
这首诗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滴盐酸,流在李经纬敏感而脆弱的心上。他的泪水流下来,滴在纸上,模糊了上边的字句。
家中的战争在继续着,没有丝毫和好的迹象。于是,春末夏初,麦子扬花时节,他又去了柳叶的院校。
进到校园里,见到操场上一队女生在练军乐鼓,边走边吹打着。他看到了队伍里的柳叶,她兴致盎然,小姑娘似的扛着个小军鼓敲打着。他避开了她们的视线,来到教室外边等她。一会儿队伍散了,柳叶进了教室,还是嗒嗒嗒地击打着,和伙伴们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他从后边喊了她的名字,她扭回了头,既惊喜,又想掩饰。她赶快取下身上的军鼓,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宿舍。给他倒了杯水,双手捧着,轻轻地送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和嫂子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我了吗。”柳叶嗔怪道。
“我不想想你,可我还是要想。”
“你想想就想?你咋那么自由来。”
“我已失去自由五年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说得那么严重。”
“她一天到晚管着我,一举一动都要管我。我在家,就像林黛玉进了大观园,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稍有不慎,就得挨她的训斥,连回家看我妈都得看她的脸色。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那也管得太严了。”
“发了工资,就得交给她。”
“那要用喽咋办哩,再问她要?”
“要也很难要出来,连本书都不让买。”
“她真的有这么厉害?”柳叶同情地问。
“我的家像个冰窖,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
“那人家肯定有本事,比我强。他关心你吗?”
“不能说不关心。舍得给我买衣服,总是拣时兴的买,也支持我的工作。”
“那不是挺好吗?”
“可我实在受不了她对我的管束。”
“……”
开饭的时间到了,她拿了同学的碗去打饭。来了一次放下来,又跑了出去。她给他端回来那么多的饭菜,还有几个茶鸡蛋。
“快吃吧,一定饿了。”
李经纬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她却不吃,两只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吃。
“你怎么不吃?”
“我就想看着你吃。”
一会儿,她也开始吃,边吃边调皮地做着鬼脸。
吃完了饭,天气还早。他们一直往城外走。春风和暖地送过来,路边的柳枝随风起舞。太阳虽然落下去了,但余晖还温暖着那个世界。路上有很多的车子和行人,也有扛着农具收工的农民。柳叶无所顾忌地靠着他,两只手坠着他的胳膊,边走边唱着《梅娘曲》。她用那训练有素的声音轻轻地哼着:“哥哥,你别忘了我呀!我是你亲爱的梅娘。你曾坐在我们家的窗上,嚼着那鲜红的槟榔……”那哀怨的歌词和声音把他带到了遥远的南洋,带到了那个缠绵悱恻的意境里。他一时觉得柳叶就是自己的梅娘,依然在深深地思念着他,而他却辜负了自己的恋人,移情别处。
“我特别喜欢这首歌,我准备毕业汇报演出时就唱这首歌哩。”她觉出了自己的忘情,就停下来说道。
“我也喜欢。你唱吧,让我好好听听。”
“不唱了,咱们说话吧,你好不容易来一次。”
他们走着说着,那种久违的感觉又来到自己的身上。他一时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幸福,生活是那样的美好。他的灵魂找到了归宿,就像一只小鸟找到了自己的窠。他的心是那样的宁贴,那样的欣慰。又想到自己一旦失去了叶子,他的生活不知该怎样度过。
太阳渐渐收去了最后的余晖,他们走到了麦田里。空气中弥漫着麦子的青涩气味,晚风吹过来,麦浪一起一伏地铺向远处。
他们离开大路,一直向深处走。汽车的鸣笛声变得十分遥远了,就在田埂上坐了下来。叶子的头偎依着他,他闻着柳叶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如同又回到恋爱的时光里。他抑制不住浑身的骚动,忘情地把柳叶揽进自己的怀中。
他们拥抱、亲吻,互相抚摸着对方那熟悉的身躯。一会儿,星星出来了。叶子躺在他的怀里,望着天上的星星,说:“天上那个星星在看咱们哩。”
“没有,星星也在寻找自己的情人。”
“星星也有情人?”
“有,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天上人间都是一样的。”
柳叶羞涩地拱进了李经纬的怀中。柳叶说了学院里许多趣事,还有她要好的朋友,她的家庭。她说得兴致勃勃,说会儿自己笑笑。李经纬问柳叶还记不记得那首词。柳叶问哪首?李经纬说那首《水调歌头》。柳叶说记得。两人共同背道: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背完了,李经纬问道:“叶子,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这还用问。”
“你真的不嫌弃我,我是结过婚的人了。”
“嗯。唉!经纬,假如我跟了你,我就成了一个罪人,对不起嫂子,对不起瑶瑶。一想到这儿,你知道我心里多么不安。”
“主要还是孩子,瑶瑶太小,可是我们又确实不能在一起生活。”
“唉!真没法,想和你在一起,又可怜孩子。”
“我们共同尽自己的职责吧,多去看她,关心她。”
“嗯,有时也真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爱的人却一定要在一起。”
“只要努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你说的话我都信。过去和你谈恋爱时,我说,世界上只有经纬的话是真的,别的我都不信,俺妈说我被你哄住了。”
“你真的就那样相信我,不害怕我骗你?”
“嗯。现在还是。”
“叶子,你真好。”
“我不好,我不应该再来上学,和你早点结婚,让你受这么大罪。以后咱们真能过一家了,我就好好地侍候你,永远不再让你受罪了。”
“咱们能过一家吗?”
“我不知道。”柳叶从她的怀中抬起头,满怀期望却又怀疑地望着他。
“叶子,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为了我们的爱情,哪怕粉身碎骨……”柳叶捂住了他的嘴。
……
最后,两人订下盟约。李经纬回去办理离婚手续,等柳叶毕业之后,他们就结婚。
李经纬之后经历的,就是令他肝肠寸断、骨肉分离的过程。他舍不得他的瑶瑶。他又一次违背了他对柳叶的承诺。他也没有再去找柳叶,连一封信也没有--他已经没有这个脸面。他只让他的妹妹向柳叶转达了他的失败。
当李经纬回忆完这段往事,城市早已万籁俱寂。他擦去脸上冰冷的泪珠,拉灭了灯,躺在沙发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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