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栏-我给你跪下了,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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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市长去北京开会一直没有回来。李经纬多次到后楼打听,值班员小吴都有点烦了。

    为了进一步搞好”三优杯”创建活动,迎接省里检查验收,市政府大院进行全面整修。工匠们冒着雨在大院里忙活着,他们将房前屋后原来的花池都扒了,拔掉了里面老化的各种花草树木,修建了大面积的花池。又在花池里种上了草坪,在草坪里安上了现代化的喷灌设施。那旋转着的喷头滋滋溜溜响着,喷射出几丈长的水柱。天晴的时日里,那水柱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彩虹,把新种的花草浇得绿荫荫湿淋淋,成为政府大院一道新的景观。

    一天,早上上班的时候,走到前边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时,看到不远处地上斜背着他蹲了个人,手里掂着一块砖,和冯秘书长在比划着什么。冯秘书长弯着腰,很认真地听着。他放慢脚步,仔细看去,那人穿着洁白的衬衣,胸前吊着鲜红的领带,一条藏蓝色的裤子,一双锃亮的黑皮鞋,一头茂密的头发,戴着一幅黑框眼镜。他看那穿戴和后相很像朱市长,看着冯秘书长恭顺的样子也应该是,但又不敢相信,因为那不是市长蹲的地方,也不是市长应有的作派。可是当他走近了,特别是当朱市长扭过脸的时候,他看到了那确实就是自己日日盼望着的朱市长,他的心脏立即咚咚地跳起来。他看着朱市长又拿起几块砖,这样那样地给秘书长比划着。冯秘书长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会儿又来了几位上班的局长,看见了朱市长,都围拢过来,跟着冯秘书长一下下地点头。

    朱市长终于回来了,他得赶快去找他,一刻也不能耽误了,却一连几天找不到机会。到了晚上,陈市长不是陪客人吃饭,就是开会,或者不在屋里,或是在屋里跟人说话,等到深更半夜也找不到机会。他想老这样找不是个事,就对小吴说:“小老弟,什么时候一旦朱市长屋里没人了,麻烦你给我说一声。”小吴不无厌烦地说:“知道了。”

    朱市长设计花池以后的几天里,工匠们又来了,将刚砌好的贴着白瓷砖的池沿全部扒掉,换上了朱市长设计的样式。那种样式很像个直立着的三角板,也像古代的官帽,斜喇喇的一个角朝上戳着,一幅剑拔弩张图谋不轨的样子。李经纬也看不出来这种尖顶比原来的平顶好到哪里去。一天晚上,他到办公室来,在路上听到几个老同志在发议论。这个说原来的走累了还能坐下来歇会儿,现在的往那儿一坐,就像坐在了屌上,硌得屁股生疼。另一个说,你不会骑上,市长设计的就是让你骑哩。骑上屁股沟夹住,还不怕掉下来。另一个说,要这么说,女的坐上才美哩,既掉不下来,还能过瘾。李经纬听了,心里很反感,认为这些老同志对市长太不尊重了。就是市长设计得不好,也不能这样说啊,朱市长毕竟是我们的一市之长啊。领导在会上说过多少次,维护领导的形象就是维护我们自己的形象,维护领导的威信就是维护我们自己的威信,而你们这样揶揄领导,不就是在糟践自己吗。

    又有一天晚上,李经纬到科里加班,又听到他们在议论。这个说这政府大院到处都是女人的尿尿声,滋滋溜--滋滋溜--进到院里就像进到了女厕所。那个说你想得美,光想进女厕所。另一个说,这多动听哩,你没听说过”四大动听”吗?那个说没听过。他就讲了起来:

    “撕绫罗,摔细碗,

    大闺女尿尿,

    百灵鸟叫唤。”

    这个说你说的还在谱哩。另一个又不无卖弄地说我还知道”四大难听”哩。就又说了起来:

    “挫大锯,打磨锅,

    半夜驴叫猫走窝。

    哎呀--”

    正说着,可能是喷出的水喷到了他的脸上,突然叫了起来,说这喷头也跟秘书长一样,耍开不照脸了。这个就说,看你还说不说了,叫女人尿你一脸你不能了。另一个骂了一声老混账,说都快去见马克思了,连话还没学会说。那个说,秘书长说不让用稿纸擦屁股,为啥不在厕所装个这,解完了手,打开一冲不就得了。走了一段,又开始议论,这个说这现代化的喷灌设备就是好,哪儿都浇到了。那个说将来这些草长高了,可以喂些兔子,到过年时大家就可以吃到兔子肉了。另一个说,喂兔子还不如喂几头驴。问为什么。说有几个好处。一个是现在办公经费这么紧张,有了驴就可以把车子省下来。市长下乡,通讯员送信就可以骑驴去,不用再烧汽油了。二是有了驴,就有了田园风光的意思,办公累了,听几声驴叫,就像来到了鲜花盛开草木丰茂的原野,不但消了乏,还能解闷。三是可以用来吓唬那些上访的人。要是轰不走,就把驴牵出来踢他们。四是驴肉比兔子肉好吃,还能壮阳补肾。你没见街上驴肉馆前挂的牌子,”吃驴肉延年益寿,喝驴汤万寿无疆”。这个紧接着无比感慨地说,壮个狗屁阳哩,过去鸡巴硬时,政策比鸡巴还硬。现在政策软了,鸡巴比政策还软。老了,吃啥也不行喽……李经纬听了,就感叹办公室同志们非凡的创造能力。想到秘书长大会小会讲,要求大家要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可大家就是创造不出来,可说起孬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看起来还是心思没用到正地方。

    一直等了好几天,终于一天晚上,十一点多时,小吴说你来吧,朱市长屋里没人了。他的心咚咚跳着,在烟缸里拧灭了烟头,紧了紧裤带,提起那个早已准备妥当的塑料袋子。临出门时,从上至下抹了一把脸,用力甩了甩,跺了跺脚,气昂昂地向后楼走去。

    他把那塑料袋紧紧地靠着自己的身子,置于雨伞的保护之下。快要到市长办公楼前时,他迅速地扫视一下周围,没有一个人,连一辆车子也没有。门厅上的灯光下,丝丝雨幕织出夜的宁静与安祥。”真是天助我也。”他心里暗暗庆幸。他把袋子提在另一侧手上,加快脚步,走进了楼内。经过值班室窗前时,把手中的袋子降得低低的,使其尽可能地越出值班员的视线。然而却是多余,小吴坐在凳子上正指着电视,和马万力议论电视剧里的情节,没有起来,也没有朝他看。他抓住机会,紧走几步,躲枪眼似的越了过去。他感到庆幸,也更增加了自信。上到三楼,蹑手蹑脚走到朱市长门前。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里边,十分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脏在擂鼓似的跳。身上的血一个劲地往头上涌,脑子里如同有千百只蜜蜂在凌空飞舞。汗水很快就下来了,顺着脸滴到他的衬衣上,脊背上的衣服已贴到了肉上。他突然感到有点眩晕,身体趔了一下,想倒下来。他又迅速地向回走,来到楼梯口,掏出手绢,擦头上的汗水,稳定情绪。这时,他听到楼下小吴说:“朱市长休息了,明天再来吧。真的,我哄你干什么。”

    “我只占用朱市长两分钟,明天就来不及了……”一个女的嗲声嗲气的声音。

    “不行,朱市长休息了,请你明天再来吧。”

    “我只用市长两分钟时间。”

    “你可不要进啊!”

    他听到小吴走出屋门,前去拦人。不能再犹豫了,他又撑开手掌,把自己的脸从上至下结结实实地抹了一把,狠狠地往地上甩了甩,像跟谁赌气似的说:“不要了。”

    他敲了门,半天没有反应。又加力敲了敲。里边说了请进。他推开虚掩着的门,见朱市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他快要走到朱市长的办公桌前时,朱市长才抬起头,从老花镜上沿瞅来人。瞅了瞅,用陌生的口气问:“你找谁?”朱市长的声音很生硬,但外面包着一层温和。就是这点温和,给了李经纬继续说话的勇气,手里的袋子也才没有掉下来。

    “朱市长,你好,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我是小李啊,是城建科的小李。”

    在那一瞬间,他找到了感觉。那种感觉很神秘地从冥冥中传递过来。那种感觉叫”亲戚”,叫”嫡系”,叫”自己人”。他是刘伯伯的部下,自己是刘伯伯的侄子,这种关系应该是很亲近的,因而他的语气里自然而然地蕴含了一些亲切的成分。

    “小李?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什么时候调来的?”朱市长还是从眼镜上沿直瞪瞪地瞅他。

    “是,是城建科的小李。我,我在这儿工作十几年了。”

    他慌悚起来,可知道朱市长有不认人的习惯,心里没有泄气。他想到了办公室传说的一个笑话。有一天,朱市长的秘书小王去给他送文件。那天,小王刚理了发,换了一身崭新的西服。他进到了屋里,朱市长质问你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了?王秘书说我是你的秘书啊!他把小王轰了出来,还说:“你是骗人骗到家了。”小王在门口申辩也不起作用,最后,还把冯秘书长叫去证实。送完了文件,王秘书跟着冯秘书长来到他的办公室,眼泪花花地要求给他调换工作。说给朱市长开车门倒茶水掂包替酒南征北战已经四年了,到现在还不认识他,也太无情了吧。冯秘书长推心置腹地说,你跟了四年了,是四年长还是三十年长?王秘书问是咋回事?冯秘书长说,他的妻子一次因割了双眼皮,就不认得了,何况你只是他的秘书。王秘书惊诧之后,就不再提要求了。以后,为了再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冯秘书长别出心裁,让小王在自己胸前别上一枚毛主席像章。趁着朱市长打扑克赢的时候,对他讲:“见到毛主席了,就是你的秘书。”

    有一次司机也去冯秘书长的屋里哭诉,说给他开车快开五年了,见了面还是不认识,就没见过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冯秘书长就又独具匠心,给朱市长司机的身上别了一个”为人民服务”。趁一个漂亮女士从朱市长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进去对朱市长讲:“见到‘为人民服务’了,就是你的司机。”以此供朱市长辨识。所以无论春夏秋冬,王秘书身上的毛主席像章总是别得很好,而司机身上也总是不离那个”为人民服务”。可他认为朱市长还是应该记住自己,因为,他毕竟是刘柏龄的”侄子”呀。要没有刘柏龄,哪有你朱市长的今天。

    “噢,有啥事?请坐吧。”朱市长说了,继续看文件。

    李经纬把那塑料袋子很轻很轻地放在自己的脚边,却没有敢坐,仍站着亲切地说:“朱市长,是刘伯伯让我来看你的。”

    “刘,哪儿的刘?”朱市长继续看他的文件。

    “是,是武明的刘主任,刘柏龄主任。”

    朱市长噢了一声,抬起眼睛疑惑地看了看他。

    “啥事?”

    “刘伯伯说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他说他的身体很好,让你放心。”

    “噢。你有啥事,说吧。”

    “朱市长,上次刘伯伯让我转给你的信--”

    “信?啥信?”

    “是,是关于我的事。”

    朱市长的目光停止了在文件上游移,说:“我平时工作忙,记不太清了,有啥事你就直说吧。”

    李经纬头上的汗珠子串成串,拧到一起向下奔流。却还是做出镇定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矜持地擦拭汗水。

    “朱市长,刘伯伯是我父亲的同学,是解放前在宝鸡上高中的时候,当时他们还一起参加过进步学生运动。”

    “噢。你坐吧,坐下说。”

    李经纬在朱市长桌前的凳子上侧身坐下,说:“朱市长,我到政府工作已经十几年了,当科长已八年了,我今年都四十五了。”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人简历,谁知那张纸早已濡成了一团,虽然揭开了,上面的字迹已成了一片墨水,却还是双手往朱市长手里送。朱市长伸出一只手,接住了,放在自己面前,却没有去看。

    “朱市长,我当后备干部也有四五年了,这次市委换届也考查过了。听说上次常委会上曾研究过我。我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这次再不解决,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政府办的人,有的比我来得晚,有的比我小,都解决了。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李经纬掏心掏肺地说。

    “人的事,是个复杂而敏感的问题。”

    李经纬等着下文,朱市长却不说了。”是,是。”李经纬附合着说。

    “有个方向没有?”

    “我在城建科工作了十几年了,假如能在城建口最好。实在不行,农口也行,我是学农的。”

    “噢--人的问题太复杂了,要等待机会。四十五也不算大,还会有机会的,我像你这个年龄时也就是个科长。”

    “是,是,不过我听说现在四十五岁是安排干部的界限,再大组织部门就不再考虑了。无论如何还是请朱市长帮这个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朱叔叔。”李经纬还是叫出来了。仔细观察去,朱市长脸上却没有起变化。

    “没有这回事。那只是个一般性的规定,真正的好同志还是要用的。”

    “是的,是的。朱叔叔,请你看在刘伯伯的面子上,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一把,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李经纬的眼泪就要下来了。一时,他的腿弯有点软。

    “行,你叫什么名字?”朱市长说着去看他的简历,上面是一团团的墨汁。

    “我叫李经纬。”

    “李经纬,哪个经哪个纬?是不是古代神话里那个精卫填海的精卫?”

    “不是,是经常的经,纬度的纬。”

    “经天纬地,好啊。”

    李经纬站起来,也把目光停在了他一笔一画写出来的详细的个人简历上。”朱叔叔,真对不起,刚才雨下湿了,回来我再给你送一份来。朱叔叔,你一定要帮我,我今年都四十五了,再不安排,以后就没机会了。你帮我了,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你就帮帮我吧……”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想到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想到了任世屯和施桂枝那一张张春风得意的脸,想到了霍哲说的当狗的话,腿一软,膝盖骨就挨着了地。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朱叔叔,你一定要帮帮我,我都快老了,你可怜可怜我吧……”李经纬痛哭起来。

    朱市长摘下眼镜,从桌边绕过来,去扯他。

    “朱叔叔,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儿子看吧,我会像亲儿子一样孝敬你的……”

    “看说的什么话。你起来,起来说!”

    “爹--,你帮帮我吧,我会像亲儿子一样孝敬你。你帮帮我吧,不管哪儿都行……”

    李经纬跪着挪了两步,神经质地搂住了朱市长的一条腿,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爹,你帮帮我,帮帮我吧,我都老了!你要答应我。”他仰着一张被痛苦扯得变了形的脸,乞求地看着朱市长,眼泪瀑布一样在脸上漫过。

    “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这样子,你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就叫人了啊!”

    李经纬不再号啕,只是痛苦地抽泣着,却坚持着不起来。

    “站起来,站起来说!”

    “你一定要答应我,爹--你给我一个舞台吧--”

    “通讯员--通讯员--”朱市长叫了起来。

    李经纬听到外面响起了急匆匆地跑步声,他激凌了一下,停止了抽泣,继而麻利地站了起来,大把大把地揩拭着脸上的鼻涕和泪水,还把头发抹了抹。他听到了开门声,小吴走进来急火火地问:“有啥事朱市长?”

    李经纬迅速背过身子,又急忙用脚尖去挪那个袋子,想推到里面,用自己的身体把袋子挡住。一袋子的书和钱,太沉,挪不动,就想去用手提。就在那个时候,小吴走了进来。小吴站在门口,他顿时感到有万枝钢针从背后射来。他的腿哆嗦得几乎站立不住了,他想到朱市长一定会让小吴把他带出去,假如那样,明天全办公室的人都会知道了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给朱市长”上货”,而被朱市长轰了出来。而施桂枝任世屯们不知又会把他诬蔑成什么样子。再往后,满世界的人都会知道,要那样,他怎么还有脸去面对各个部门的领导和同志,还怎么当科长。”朱市长啊朱市长,你万万不敢啊,你饶了我吧……”他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汗水汩汩地往外冒,感到自己已稀成了一堆烂泥。他扬了一下眉,去瞄朱市长的脸色,看到朱市长的双眼利剑一般在瞪他,朱市长的胸膛波浪一般上下起伏。”完了,完了,这次真完了。”他想到。可是朱市长没有那样做。停了一会儿,他意外地听到了朱市长让小吴出去的声音:“没事了,你走吧。”

    “那我走了朱市长。”小吴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你这个同志怎么这样没有骨气!”小吴刚一离开,朱市长就朝他吼起来,”为了当个官爹都敢叫!你还有人格有尊严没有!当个官就那么好,值得你这样子!在办公室干了十几年了,干了十几年了就得提,这是谁定的规矩!别人提了说明人家的工作好,你没提说明你干得不行!不在工作上下功夫,净做这歪门邪道的事!你这么一种表现,本来该提也得把你撸下来!你还给我跪下来,你就不怕我瞧不起你!你太不像话了你!”朱市长那些数落的话语冰雹一样向李经纬的头上猛砸。

    “朱市长,你不要再批评了,我我我都快活不成了……”李经纬抬起头,睁着一双死鱼眼,用从丹田里发出的声音对朱市长说。

    “你威胁谁哩?”朱市长朝他吼道。

    “我……我……”

    “你给我出去!”朱市长抬起臂膊,伸出一只指头,像德国党卫军施军礼一样指着门,对李经纬吼道。

    “朱市长,你别……”

    “你给我出去!”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开门声。他扭过头,看到了小吴和马万力站在门里边,鄙夷地看着他。他又看了一眼朱市长,只见朱市长指着门的胳膊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两只眼睛几乎要暴突出来。他支持不住了,像个夹尾巴狗一样顺着朱市长指的方向走了出来。

    那个雕塑般的动作铭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后来都回想不起来他是怎样跟着小吴和马万力出来的,又是怎样离开那座楼的。回到办公室,他趴在桌子上,和着外面的风雨声哭了好长时间。后来就睡着了,做了许多纷乱的梦,都不记得了。只记着朱市长的胳膊变成了一把钢刀,往他的头上猛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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