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而什么又算得上是爱情,估计很难有人能够诠释的完整清晰。想来两个人能够在茫茫然海中相遇不容易,好好对待彼此,不然日后幡然醒悟时一定会懊悔万分。
张爱玲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你爱着的人也爱着你。
可很多时候,偏偏就迈不出去那最后一步,心里的一道坎,不知那道坎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对未来的不信任,也或许是对自身与对方的猜疑。有些人害怕与最爱的人相守,那是因为担心会失去。
周末,童佟来到何若绯的公寓。保研的好处就是,不仅可以拥有名誉,还可以住免费的房地产。学校分配给她一栋四十平米的小公寓,她一个人住,再合适不过。
自从她来到新学校入住公寓之后,童佟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访。两个人在客厅里做自助火锅吃,童佟还买来了一箱青岛啤酒。
谈起和柯隐上次的不欢而散,童佟吃下一口羊肉片表示对柯隐的同情之心。
“柯隐还真是个男人啊,追你都追到这里来了,还被你不冷不热的晾在一边,我对他的佩服心里已经升腾到尊敬的地步了。”
“这么快就站到他的战线上了?真是的,你又不懂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哪天约他出来吧,好久没见了,大家聚聚,有点想见他。”
何若绯白他一眼,“童佟,你最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怕总和他见面会让你动摇?”童佟坏笑一下,“也是,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弄一出红杏出墙的戏好像不太好,不过,我到现在也还没见过你家的那道墙。”
“他很忙,而且工作又多,性格又强,就算回来,我们也很少见面。”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你爱他吗?”
何若绯想了一下,夹了一块冻豆腐,没有犹豫的回答他,“不爱。”
童佟一愣,她竟然就真的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答出“不爱”,虽然他也知道,她真爱着的人就一直只有柯隐,她是那种无论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淡漠的人,感情是,亲情是,友情也是,所以能够让她一直念念不忘牢记于心的人,估计也只有柯隐一个。
所以他就不懂了,明明相爱,却偏偏离开。他叹一口气:“唉,可可,你和柯隐好像都弄错了。爱情这东西,不是怕失去就不能在一起,总担心哪天会失去对方,还不如趁着能够拥有彼此的时候好好地守护对方,选择离开的话,就真的没意义了。”
因为太珍惜,所以才不敢在一起。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方以萧也说过同样的话。”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童佟的脸色明显地变了,他好像不敢置信似的抬起头,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你……说谁?方以萧?”
她反倒诧异了,“对,他叫方以萧。也可以说……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她指了一下他身后的矮柜,上面放着她和方以萧唯一的合照。起初何若绯不想摆在相框里,是他要这么做,说是给别人看的,不然大家会发现他们这对情侣很假。
童佟转过头,去看相框里的年轻男子。熟悉的眉眼,淡漠的笑,他不由得拧紧了眉心,忍不住嘲弄般地笑出来,这世界,真小。
“是他先追你的吗?”童佟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问。
何若绯点了点头,“嗯。”
“要是和这样的人结了婚,你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和幸福沾上边的。”
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何若绯露出困惑的神色:“童佟,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他想了一下,终于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我和他之间有太多不该发生的事情,说不清,不如不说。”
她好像懂了,出奇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打从一开始,从她见到方以萧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的某种异样感很熟悉,那种异样感让她联想到了童佟。而关于方以萧的一些事情,她也是心知肚明。
“童佟,该不会你们……”
“都是过去的事情,没什么意思了。在酒吧里认识的,是在和你重逢之前。嗯……想想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摇摇头,“你和他读的是同一个大学,或许我早该想到。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会找上你当挡箭牌。可可,相信你也很清楚他的事情,别傻了,为了别人耽误自己,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何若绯回想起方以萧说过的话,他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但又必须要忘记,因为不肯能,所以才会选择埋在心里。她突然发觉,方以萧说的人或许是童佟。
但她,好像和方以萧的处境不太一样。
她的念念不忘并非没有一点可能,而且至今,她的念念不忘,似乎也同样对她念念不忘着。
可过了这么久,时间空白了大段,她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回到过去,有时会想,她之所以没有任何的紧张感,是不是因为,她一直觉得不会失去柯隐?
就算分手,也没有失去他,他还在,他的心也还在。这种想法,实在是狡猾至极。
实习期间不比在校,杂事多,对于他这种没什么经验的新人而言还有备课。
柯隐大学的主修并不是法语,这只是他闲着无聊时选修的小语种。主修的是计算机,所以才知道那个当时在网络上很有名的方以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可以称之为是天才了,制作出的软件既好用又完美,难怪会被各大公司疯抢。比起他来,柯隐属于那种什么都会,却又什么都不精的类型。兴趣广,学的杂,都会那么一点点,每到该深入的时候他就兴趣全无。
一开始,他还对方以萧有点崇拜的心境。可从米亦薇那里听说他是何若绯的现任男友时,那一丁点的崇拜心情立刻烟消云散。网络很神奇,有QQ校友,有八卦论坛,估计米亦薇是从那里看来的,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也有人八过方以萧的性取向。
据匿名人士所言,方以萧的性向有待研究,说他是异性恋很可疑,同性恋又没有足够证据,最可能的就是双性恋,但也太牵强,最后有人总结出——方以萧的性向很模糊。
搞得柯隐差点把咖啡喷在显示器上,又不是人妖,还性向模糊,名牌大学生就这点形容能力吗,简直就是放狗屁。
但是,话又说回来,何若绯现在就是和这么一个“性向模糊”的男人弄在一起,怎么的,他柯隐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思想不健全性向又模糊的人吗?
说那么多也没用,现在的柯隐下了最后一节课,开车到公寓楼下,掏出门卡走进旋转门。
这栋可以称得上是白金的公寓,学校买下了第一层和第七层的一些单间配给实习老师与研究生,而柯隐住在第七层。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里的公寓来住,平时都在大学时代的朋友家寄住,对方是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自己公司的IT男,跑到大城市来发展,柯隐在这里也只有他一个学生时代的朋友。他住得又离柯隐的学校近,加上柯隐不喜欢一个人住,所以总跑到他家睡沙发。但这段时间,IT男的女朋友过来了,柯隐知趣,不想打扰人家二人世界,便回到了学校配给他的公寓。
乘坐电梯到第七层,他一脸的睡眼惺忪。现在已经夜晚十一点多了,他在酒吧里和同事喝了点酒,虽然还没有太多醉意,可却惹来了困意。
“叮”的一声响,到了七楼,电梯的门打开,柯隐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等在电梯前的一个身影。她穿着藏蓝色的睡裙,头发随意扎起,手里拎着垃圾袋,估计是要到楼下去扔。
引起柯隐注意的是她身上的香味,非常熟悉的馨香,有天然的气息。再从脚下往上打量,他一瞬间动弹不得,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何若绯显然也无比惊讶,睁园了眼睛不知该作何表情。
好在两个人都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仔细地认真地好好地思索了一会儿,顷刻间恍然大悟。哦,对,没错,这栋公寓里很多房被配给了学校的实习老师和研究生,只有第一层和第七层,既然他们都在同一个学校,又都符合可以住进分配公寓的条件,所以在这里撞见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问题是,偏偏是他们两个,还在这样的时间里,在电梯前碰见。
何若绯低下头,她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而且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拎着垃圾转身走开了。
“喂!”
但没等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大步追上来,粗鲁地抓过她的手臂,只凭单手就把她的身子给扳了过来。
她的手里还拿着垃圾,躲闪起来不方便,又嗅到他身上的酒气,于是向后缩着说:“……你喝多了。”
他却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伪装,“谁喝多了,别总转移话题。何若绯,你躲什么?我又不是讨债的,你用得着一见到我逃命吗?”
她不服气地抬起头,瞪着他:“我、我才没躲你,你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可以吗!”
好像很满意她这样的语气,柯隐似乎见到了她以前的模样,不由的扬起嘴角,笑得有些轻佻,“我就这德行,都自作多情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指望我能看清自己?傻不傻啊你,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正经过,和你,我还客气什么?”
何若绯一瞬脸红,又气又堵,把手中的垃圾袋朝他的身上砸去:“流氓!”
他没躲,表情反倒平和下来,难得认真地说:“咱们别这么耗下去了,四年,我们分开整整四年,我消气了,过去的事我不计较,你伤我多少都可以。现在,你就只需要退一步,就一步何若绯,不成吗?”
她犹豫了,动摇了,眼泪没能忍住,含在眼眶里,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大概是他们两人在走廊里的声音吵到了其他人,有人打开房门探出头来,略微带着怒气喊道:“吵什么啊?回家吵行不行?这都几点了,大半夜的。”
房门被摔上,走廊里回归寂静。柯隐的手从她的肩膀落到手腕,沉默半晌,终于拉着她往自己的公寓走。她先是挣扎,拒绝,但拧不过他的力气。
[2.]
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他几乎是扔一般地把她推了进去。何若绯转身想走,撞到的却是他的胸膛。她捂着脸,不想被她看见现在的狼狈模样,装腔作势地喊着:“你现在这算什么?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有男朋友,我是要和他结婚的,柯隐,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结婚?就和那个同性恋?”
她一愣,随即脱口而出:“你怎么……”
“我又不是二百五,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他看着她,视线热辣得好像随时都能够灼伤她,“何若绯,他不过是你的借口,你在利用他逃避现实。”
“别说的……你好像什么都懂一样……”
“你觉得我们还年轻是不是?二十二了,转眼就老,就像八年前,我们那个时候才十四,不也这么快就到了现在?我知道你以前觉得怕拖累我,可现在说的私心一点,我还有可能会拖累你呢。将来的年收入很可能低于你,作为男人多少会觉得脸面无光。可我认了,无光就无光,我就是拖累你怎么着吧。趁着我们还健康,趁着我们还活着,你就别任性了。”
“我不是任性!让我走,柯隐,你别想乱来!”
“乱来?你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暴你怎么着?”
“你……!”
“好,今天就算我想霸王硬上弓,你能真心的拒绝吗?”
“你根本就是个流……”她来不及再说下去,他的唇已经贴过来,封住她的口。
她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反手钳住,有点强硬地把她锁在怀里,她逃不开,只听见耳边轰隆一声响,她整个人坠下去,被他压在床上,双手撑在她的头旁,望着她的眼睛里映着淡淡的哀伤,她因此而被刺痛,竟会觉得此刻的他泄露出无尽的温柔,他说的对,她一直做不到真心拒绝,欲拒还迎,让他有足够的空隙趁虚而入。
是不是故意这么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告诉她:“若绯,你不会拖累我……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诉你了,如果真有一天,你会让我家破人亡钱财尽失,我也心甘情愿被你那样拖累……”
她蓦地哽咽,抬起手捂住脸,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这么说,最怕的,也是他这么说。可偏偏他说了,于是她留下眼泪,这是第二次,她哭出来:“你为什么总要对我好,柯隐,我就是怕你这样,我不想你对我这么好……”
他的心变得柔软下来,俯首吻她的手:“什么时候都别忘,你一无所有时,我还在你身边。”
好像是泪水的混乱与交缠,她开启嘴唇回应他的吻时,尝到了从他脸颊上流淌下的咸。双手不知该放去哪里,放佛连呼吸都显得多余。用语言无法来表达与传递的思念,借由身体同肌肤的相合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她被他引导,抬起双臂环住了他的背。泪水蹭在了他的锁骨上,她紧锁着眉心,好像终于回到了最初的归属之地。
他的胸前,一直都为她留下了唯一的位置。
不管分开多久,不管去了哪里,不管怎样的伤害,还是会回来,在这一刻,她才明白曾经失去得太多。
周一早上有英语小考,何若绯早早地就奔去学校来到考场。她一点都没有复习,不知道成绩出来会不会令一直看好她的英语老师大跌眼镜。
童佟到学校来接她,在校门口等她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柯隐走在对面。距离太远,童佟也就没打算喊他,只是在这边看着,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时间好像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还是高中时期的那副学生模样。生来就有一副好皮囊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吃香,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女大学生,笑眯眯的,反之,柯隐满脸都写着不耐烦,果然那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性格也没变。
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太快,物是人非,终究是描述人生最为形象的四个字。
等到何若绯从教学楼里出来,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两个人走在马路上,童佟感叹:“刚刚看到柯隐了,他真扎眼,真是无论站到哪里都能闪闪发光啊,像星星。对了,你和他已经复合了吧?”
何若绯一愣,睁园了眼睛,支吾着半天,到底还是口是心非的掩饰:“我……没有。没复合。”
“那这是什么?”他坏笑着去扒拉开她的衣领,用手指点了一下脖颈上的痕迹,被她没好气的把手打开。
“你干什么,变态。”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地。”童佟无奈地笑着,“当事人遮遮掩掩也是无济于事地,我早知道你们会是这样,所以一点都没有感到惊奇。”
何若绯沉下脸,淡淡地说:“……问题还有很多。”
“你是指,你的现任男友?”他接下去,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听你说过的,我觉得方以萧他还是挺喜欢你的。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为了面子与婚姻而随便找上一个女人做幌子的人,可是和他,真的没什么未来,你也不想让他觉得你是怀有同情心理吧?对你而言,他不过是个可以谈得来的朋友。”
何若绯反驳不了,童佟说得没错,她没有把方以萧当成异性看待过,或许最初有,可渐渐的,他的存在好像成为了一种习惯,比朋友高出一些,又还未到恋人的程度,如果是路漠的话,她会很清楚的把他归分到重要朋友的区域内。
但方以萧的身份却有点特殊,估计,就像是米亦薇之于柯隐。
何若绯略微仰起头,看着身边的人:“童佟,你和方以萧……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他低了眼,反问:“他说的那样,是什么样?”
“你心里明白的。”
“我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路漠的事情了。”童佟笑得有些自嘲,“嘴上说的不在乎,和心里说的不在乎是不一样的。很多人都习惯了口是心非,我有时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做不到迁就,尤其是决定爱一辈子的时候。
何若绯不是不懂,就是因为明白,才更举足无措。太过珍惜,就会害怕失去,如果有一天,柯隐首先离开她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崩溃。本以为由她先提出来会轻松一些,但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对与错的界限划分在什么微妙的地方。
和童佟吃完晚饭,又逛了很久,陪他买了双新球鞋才回到公寓。还没等她掏出钥匙,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柯隐站在门后,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他站在逆光出,垂眼看她。
自从那天之后,他要走了何若绯的公寓钥匙,配了一把,又把自己的公寓钥匙给了她。不管她同意与否,柯隐照样每天晚上都会跑到她的公寓里。
看见他又过来了,她已然习惯,只能叹了口气,手腕被他拉起来,她整个人被他一点点的搂进怀里,然后反手带上公寓的房门。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
那是空荡荡的暖色调。
[3.]
清晨醒过来,柯隐还在睡。何若绯转头看了看他的睡脸,紧皱着眉头,连睡着的时候都是一副讨债的大爷脸。周二没有法语课,他一整天都可以歇着。可她不同,照样要收拾好去学校上课。临走的时候,她把早饭买回来放在餐桌上,写了字条,无非是要他好好吃饭的重复叮嘱。
午休,在食堂里,何若绯正和同学吃着饭,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以为是终于睡醒了的柯隐,可看到来电显示时才令她微微变了脸色。
方以萧。
最近过得有些混乱,她经常忘记要给他打电话。估计他也一样,连邮件也挤不出时间来发。
她按了接通键,电话那边传来了久违的声音,“若绯,很久没打给你了。最近如何?”
“还是老样子。”她尽量让语气欢快一些,“你都还好吧?别太累了,工作起来不要命。”
“我这周末回去。”他突然说道。
何若绯怔了,脑子顿时就转不过来弯。
就在她发愣的空挡,方以萧似乎抓住了某些细节,不由的追问一句:“怎么了,我周末回去不合适?你上课太忙没时间?”
“不,没有。”她急忙说,“你那天几点到,我去机场接你。”
“应该是下午三点的飞机,到了我会再打电话给你。”他顿了顿,“若绯,我很想你。”
她迟疑着,“我很想你”,只觉得这四个字让她感到了十足的压力,话到嘴边半天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回应他一个单字:“……嗯。”
这通电话让她心乱如麻,她还没有想到要怎样和方以萧解释才最为合适。又不能和任何人讲,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童佟,她不能告诉他,直觉告诉她,童佟和方以萧之间的事情是很微妙的,所以有关方以萧的事情,最好不要让童佟知道,这是为了避免尴尬。
下课后,她在学校里辗转着,还不想太早回去。怕看到柯隐,她又会产生莫名的动摇。她突然就无比地厌恶起现在的自己,优柔寡断,不能够下定决心,这样下去反而会带给别人更多伤害。
纠结了半天,她终于在晚上八点往公寓走。远远地却发现公寓那边冒起了灰色的烟雾,她隐约察觉到不好,警报响起的瞬间,她飞快地跑过去。
已经有人群聚集在楼下,三言两语地议论着,幸好有好心人拨打了火警电话,火警正在赶往现场的途中。何若绯仰起头看着冒出烟雾的楼层,一、二、三、四……是七楼!
烟雾太大,已经看不清是从七层的哪个房间里涌出来的。她的心猛地漏掉了一拍,乱了,脑子里面空白一片,她想到柯隐。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也忘记了要拨打他的电话,何若绯回过神的瞬间就已经朝楼道里面跑了进去。有人叫喊着想要阻拦她,大叫着“危险,姑娘,不能进去”,可她听不见,耳朵里面是嗡嗡的轰鸣声,她感觉就快要窒息。
那种就要失去最为宝贵的东西的恐惧感,那些蜂拥着袭向她的痛不欲生,何若绯突然就觉得双脚无力,电梯已经无法使用,她还没有跑到三楼,整个人就已经瘫软的扶住楼梯泣不成声。
必须走下去,必须去找他,但她竟然已经害怕到走不下去,没有了力气。
直到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带有一丝诧异的响起:“若绯?”
她抬起头,看到了柯隐。
就如同是灾难电影片中劫后余生的男女主角在影片的最终找到了彼此,对方都还活着,没有悬念的结局,却还是让观众泪如雨下。何若绯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失而复得,她忘记了要问他有没有受伤,放佛短暂失语,凭借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往上跑了几节阶梯,她一把抱住了柯隐。
柯隐却怒气冲冲的凶她:“你跑进来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现在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哭个不停,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肩膀上下剧烈地颤抖着。
他立刻懂了,她是进来找他的,她在担心他。柯隐紧皱的眉心一点点松下来,抱着她的双手不由得加紧了力度,“没事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没事,若绯,别再哭了。”
刚刚的刹那,短暂的时间里,何若绯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与想象。
她设想了很多,都是如果的开始句式。如果她早一点下定决心的话,如果她能早一点回到柯隐身边的话,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优柔寡断,如果她能清楚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到了最后,这个句式所有的答案都是——她不会再离开柯隐。
这一辈子,她相信了,有一生一世,而这一生一世,她只想和一个人分享共守。无论再发生什么,拖累也好,被嫌弃也好,她绝对都不离开他。
她下定了决心。
经历了这样一次有惊无险的瓦斯事件之后,何若绯终于解开了心结,真真正正地向柯隐敞开了心门。是即将失去的瞬间,她好像猛然就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什么。比起一味的躲避,不如在有限的时间内珍惜彼此,健康,快乐,相爱相守,才是最重要的。
而好在当时火警赶到及时,砸开了七楼7019的公寓,采取措施才没让瓦斯爆炸。而何若绯的公寓就在隔壁两间,也实在是危险的很。一旦爆炸,很容易就受到波及。
到了周末,何若绯和柯隐一起去机场接方以萧。见到柯隐的第一眼,方以萧好像就明白了某种即将到来的结局。他将行李暂且寄存在机场,然后对何若绯说:“我们单独谈吧。”
何若绯同柯隐互看一眼,柯隐向她点点头,何若绯转头回答方以萧:“好。”
坐在机场外的咖啡店里,服务生先将两杯冰水放到茶几上:“请慢用。你们点的咖啡稍微就好。”
“谢谢。”何若绯微笑。
服务生离开之后,方以萧才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何若绯,首先开口:“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你的那位念念不忘?”接着略微侧头,望向站在马路对面来回走动着的那个身影。
何若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里泄露出的柔和被方以萧捕捉到,已经不需要任何回答就可以断定结果。
她说:“对不起。”
他微微一笑,“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道歉。其实早在五天前打电话给你,听你的语气,我就已经猜到了几分。之所以对你说想你,也并没有其他的用意,因为是真的想念你,所以想要告诉你。”
何若绯低下头,心里有微弱的疼痛泛起。
见她不言语,他只能继续说下去:“若绯,不要说分手,你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用分手这两个字来形容是极其不合适的。你要是想离开,我会祝福你。”
“……方师兄。”她终于说话,多年来,她一直都称呼他方师兄,太过于习惯,所以很难改口,“不管怎样,这件事的确是我的责任。我原本的确打算和你永远在一起的,我去见你的父母,然后结婚,我也告诉过我父亲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当时,我真的是如此决定的。”
她停了下,心有感慨,又说:“我们在一起很合适,除了你,我也没有想过要嫁给其他人。”
方以萧淡淡地笑了一下,“听你说这些,我很感谢,也很感动。说一点都不责怪你是不可能的,刚刚看到他的时候,我确实感到了一种背叛,虽然这么说会有点奇怪。但是,若绯,我的确很喜欢你。”
“……我知道。”
“不过,我无数次地想过,我对你的这份喜欢,大概是一种亲人的关系。超越了朋友,又不足恋人,但却不能失去,所以是亲人,之于我,你非常重要。”
“对不起……”
“都说过了,别和我道歉,你什么也没做错。”
“方师兄。”她抬起眼,神情变得坚定而认真,“我是要告诉你,现在,我已经不能够和你结婚。这一辈子,我只爱过一个人,估计到死也不会爱上他以外的人。像我这种人,我不想他再为我难受,我也想清楚了,不是他的话,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良久没有回音。
直到半晌过后,方以萧才重新开口:“……若绯,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讲过我的事情。但你很聪明,多多少少,我想你都能够猜到一些。有些秘密,是不能公诸于世的,所以我要不断地隐藏。我的父母思想老派,想要他们接受简直是天方夜谭。爱这东西,说不清的,有时要凭心,而更多的时候凭的是感觉。或许当时我还太年轻,觉得只要喜欢就能不顾他人,没有考虑后果,反倒伤了对方。因为是我先伤了人,所以他不会再信我。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也在考虑,我是不是应该回过头去,为了自己活一次。”
何若绯看着他,心被揪起来,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你说的那个人,是童佟吗?”
他立刻露出诧异的眼神,就凭这种表情,根本不需要其他辩解。
她解释:“……我和他是高中同学。”
他怔了怔,良久,扯动嘴角笑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别像我这样,人只能活一次,这一次,你要珍惜。”
何若绯的眼圈红起来,她咬住下唇,努力对他露出笑容,最后说道:“以萧,谢谢你。”
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知会不会是最后的一次。
走出咖啡店,柯隐已经从马路对面过来,看见何若绯便立刻走上来,皱着眉说了句:“怎么这么慢,我等得腿都快麻了。”
转头的瞬间,便看到了她身后的方以萧。对方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说:“好好看住她,别再让她又犯糊涂。”
柯隐似笑非笑,“多谢忠告。”
[4.]
一年半之后,柯隐的实习期结束,又变回无业一族。何若绯回了老家,在驻军司令部当了会计。
何父身体健康,多亏了李姨无微不至的照顾。最近的邻居与同事们见了柯母,第一句话就是笑眯眯地说:“柯隐妈啊,这订婚宴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正式开席啊?柯隐大婚时别忘了叫上我们,好吃喜糖!”
柯母的眉眼里透露说不尽的喜悦,“一定一定,别忘记把你们的红包给带来!”
路阿姨还是会在电话里时不时的八一八往事,八的路漠头疼的厉害:“唉,你说当初要是我看着一点,若绯就是我们老路家的媳妇了吧?路漠,你不争气啊你,好好的一个媳妇被你弄丢了,气不气人啊你。”
所以路漠患上了回家抵触症,他宁愿留在外城当小医院的小医生,也不怎么愿意回家被娘亲追着赶着数落往事。
周五下午,柯隐去接何若绯下班。两个人下了公交车,柯隐突然心血来潮要去看母校高中。何若绯拗不过他,就和他一起去看高中校园。
学校有班级在上体育课,男生穿着球服在操场上跑来跑去,女孩子围在一旁喊着加油。校门外的栅栏旁,看着这幅情景,柯隐不由得笑出来,他转向何若绯说:“我记得,高二那年,你也像这样在操场旁看过我踢球。”
“我怎么不记得?”何若绯很认真地想了半天,对于看过他踢球的事情好像真没什么印象,倒是经常去给路焕加油。
柯隐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你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了,你是贵人嘛,当然忘事多。”
“臭美。”何若绯白他一眼,“还贵人呢,变相说你自己是皇上啊。”
“我可没那么说,少冤枉我,是你想多了。”
正这么贫嘴,操场那边就有球滚了过来。追球的男生也跟着往这边跑,柯隐把脚伸进栅栏里,把球往前一送,它便又反方向滚到了男生的脚下。对方抬起头,笑的时候路出两颗小虎牙:“谢谢叔叔。”说完便踢着球跑开。
柯隐显然有些受到打击:“这孩子脑子没问题吧,他叫我叔叔?!”
何若绯倒很淡定,慢悠悠的说:“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也就高一,十五六岁,你呢,今年都二十四了,叫你叔叔怎么了?”
“那你不也是阿姨?”
“……不要扯到我身上!”
柯隐抬头看了一眼校门口的杨树,不由的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两个都到这个年纪了,虽然说不上多老,可也不像几年前那样敢大把大把的挥霍岁月。有点放肆不起的感觉了,可能我的心老的比较早,就像平淡点过日子,别那么多大起伏,快乐就好。”
她看向他。
他也转头,盯着她的眼睛:“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她忍不住笑出来:“真酸。”
“被你折磨酸的。”他长臂一抬揽住她的肩膀,“所以,你不觉得你该多补偿我一点?”
“你想我怎么补偿?”她的眼睛含笑。
“嗯……”他皱起眉头,故意很纠结的思考,随后无比正经地说:“要说补偿嘛,就挑个日子,嫁给我吧。”
何若绯唇边的笑容看上去充满幸福,她略微侧过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谁说,爱的方式有对有错,是谁说,选择是最大的折磨。
人的性情有冷有热,兜兜转转,还是撇不下最初的执着。所以,你找回我,不需要城市的变迁与眷恋,因为想念如此丰沛,你只需给我一场盛大的追随。有些爱,不必说出口。
我的心,终究会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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