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你也早点儿睡。”
“好的，阿婆织完这半只袖子就睡，天气冷了，还是尽快给你织好的好。”
“嗯，谢谢阿婆。”
……
去看了一眼布布，这只丝毫没有警觉的狗早已经睡得香甜了。还是做狗轻松呢，什么都不用想，偶尔抱怨一下生活，却也很快就忘记了。
照吃照睡，思想简单的还是比较容易觉得快乐吧。
没有跟阿婆提起遇到了妈妈，不想阿婆再因为什么事情难过伤心，那年母亲的离开一定让阿婆伤透了心吧。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也许这也是唐卡最后一次见她吧，今后各自生活各自为安，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嗯，这样比较好。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却被怒气冲冲的安小漠毁掉了。早上刚到学校，发现自己的凳子上被糊了一层白色的粘稠的不知名物体，一阵恶心，却在瞥见周围那些幸灾乐祸以及若有所思的眼光的时候，唐卡使劲克制住了内心的厌恶，掏出纸巾正准备擦干净，却被门口一声怒喝吓住了手里的动作。
“唐卡！”
安小漠是要气疯了吗？所有好奇的、惊讶的眼光统统聚集在他身上他也完全顾不得，眼里只有那个昨天莫名其妙失踪的唐卡。
站在座位边上没有动，周围的空气缓慢得变成暧昧不安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像真的很生气吧。
“唐卡，过来。”还是没有动。
“需要我过去抓你吗？”不要这样子，你过来我会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考虑了一下，唐卡抓起书包走出教室，然后被安小漠一把抓住手腕拖到一边。终于逃离了那些探询的眼光，只是一定又将会印证谣言四起这个该死的词吧。
看得出来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过后才开口跟她说话：“你昨天去哪里了？”
装作很平常的语气，唐卡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回家了啊。”
“为什么？”
为什么。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吗？急到都不能跟他先讲一声吗？她不知道她那样走了，他必定一晚上都不能合上眼睛，甚至想半夜去她家却因为害怕打扰到她的阿婆、连累她被骂而踌躇了整整一夜吗？
她，难道都不知道吗？
“我不在家睡的话会失眠。”这样的理由说出来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吧，但是没有想到比这个还好的呢。
“唐卡，你有什么事不可以告诉我吗？”看得出她闪烁的眼神里有些慌乱，有些不安，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的。
“没有。”看他不相信的样子，又肯定了一次，“真的没有。”
“唐卡，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对不对。”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慢慢变弱，然后那只手像是失去了地心引力一般垂了下去，“不管我多努力地走进你的世界，想替你分担那些重量，你都不愿意相信我，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安小漠，不是这样的。
“安小漠，你觉不觉得我们就像是两颗相隔很远的星球，遥遥相望，再想接近却也只能独自沿着自己的轨道进行，如果非要违逆这个原则，只有一起灭亡——你觉得我们像这样两颗星球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星球，什么灭亡，你说的我一句都不懂。”
“如果我说，你叫了十年的妈妈，是我的亲生妈妈，你觉得这样说，你懂了吗？”
Chapter 6.
你叫了十年的妈妈，是我的亲生妈妈。
这句话在安小漠的脑海里不段重复，他费力地想消化这个事实，却怎么样也接受不了，自己曾在心里诅咒过千万次的那个抛弃唐卡，让她孤苦的过了十几年受尽欺辱的那个女人竟然是自己家里那个优雅高贵温柔的女人。
这个世界是被怎样强大的力量颠覆着呢。
该怎么去理清所有复杂繁芜的交错，为什么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之后，好像一切都又改变了原来的模样呢。
总是在改变着，却怎么也跟不上改变的速度。
“你在开玩笑么？”最后确定一次，多想在她口里听到否定的答复，却在看到她眼里仿佛熄灭的希望之后终于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安小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不管，这不能改变我什么。”
就算是全世界都反对我跟你在一起，我也一定不会放弃你。就算是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只要这样在你身边保护着你，看着你可以幸福，那也好。
第一次的坚定，是为了她，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唐卡觉得暖暖的，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觉得自己还是拥有很多东西，在黑暗仿佛也不再害怕。
……
“不要上课了好吗？”安小漠问，这时候回去，一定又会被老师为难的吧。
“嗯，我想去看萧宁。”昨天他在她眼前倒下的那一幕实在是让她觉得心有余悸，需要亲眼确定他没事，她才可以安稳下来。
“他妈妈一直守在那里的，我早上来学校前有去过医院。”不忍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又说，“那我们晚些去吧，说不定她会离开呢，毕竟也在那里陪了一整夜了。”
“嗯，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不如我们约会去吧。”
安小漠长到这么大，虽然自己没有尝试过，但也听说过别人都是怎样约会的，好像也就是两个人手牵手在街上游荡，但是看起来都是很甜蜜的样子呢；再不然就是去电影院看场催人泪下的电影，考验一下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否有颗多愁善感的心；或者干脆选场恐怖电影吧？也可以享受在最恐怖的时候她主动投怀送抱的喜悦。
这样想，会不会太坏了啊？
路过学校门口那家精品店，正沉浸在自己洋洋得意的情绪里的安小漠却被唐卡一把拖了进去，脚下一个不留意差点儿摔倒。
跑神果然很危险呢。
拍拍胸口惊魂未定的安小漠看到唐卡兴奋的样子，也仿佛觉得胸口满满的快要溢出甜蜜来了。
再悲伤的情绪也暂时被压了下去，这是唐卡第一次逛这样的小店。以前总是看到班里的女生成群结队的出入在这种地方，手里握着那些可爱得一塌糊涂的小毛绒玩具，或者是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心里不是没有渴望，只是在听到那些对于自己来说是天文数字的价格，便望而却步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很想进去看一下，觉得应该跟安小漠做一些值得纪念的事情吧。第一次逛街，不知道算不算呢。进去看一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就算是上课时间，这个装潢得超级炫的小店里也有几个看上去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她们站在那扇玻璃橱窗面前，有些匪夷所思而又充满雀跃地议论着橱窗里面那只看上去很漂亮的玻璃瓶。
“喂，好贵哦。”
“对啊，买不起呢，不如下个月的零花钱拿到了再来买吧。”
“到时候早没了吧，听说只有一个呢，唯一的一个。”
“对啊，店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出来的宝贝呢。”
“很神奇啊，听说许愿丢进去就会实现的啊。”
“真的吗？不就是个玻璃瓶而已吗？”
“别这样讲啦，你不知道真的很灵啊。”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哦？”
“哎呀，反正我就是知道。”
唐卡也在那扇橱窗前停了下来，凝望着那只玻璃瓶，不是很大却好像真的可以装下很多愿望呢！很漂亮，但是一看价钱，呃，真的好贵哦。
买来也是没用的。嗯，是这样的，还是看看就好。唐卡在心里强硬地用这样话压抑着喜爱的情绪。嗯，看看就好。
跟在她身后的安小漠笑笑地招呼店主，“喂，麻烦帮我包一下这个瓶子。”
不仅是唐卡很惊讶地转过头望着他，连那几个女生也好奇地转过头来：“不会吧，被买走了哦。”
“好可惜哦，钱不够真惨啊。”
“对啊，我也很喜欢啊。”
“他买来干嘛？送女朋友的哦？”
“真幸福呢，长得那么好看又大方，都不会有人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然后又齐齐把目光落在唐卡身上，统统都是一副被抢了阳光生活在黑暗不满里的样子。看得唐卡不知所措起来。
“喂！你买来干吗？”说着就要制止正在掏钱的安小漠。
“送你啊，你不是很喜欢吗？”安小漠冲她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齿，看得她有些晕眩。
“谁告诉你我喜欢啊，我不喜欢呢。”不想收这个贵的礼物，唐卡违心地说。
“我看出来的啦，第一次约会总是要送你些礼物的啊。”安小漠接过店主包好的瓶子，拉着唐卡在店主“欢迎下次光临，祝你们幸福哦”的声音里走了出去。
“喂，我有许愿瓶的啦，我真的不需要了。”
对啊，是有个许愿瓶的。是阿婆的蜂蜜瓶子喝光了之后揭掉标签，洗干净便可以当作许愿瓶的了，已经也放进去了不少愿望了，实现的不多，但是唐卡还是把它当作是一种鼓励似的往里面放愿望。
“不需要许愿瓶了哦？”安小漠稍微想了一下，又说，“嗯，那你叠星星放进去好喽。”把瓶子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看了一下，“应该是可以装下365颗的吧。”
“嗯？”唐卡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说现在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吧，你每天叠一颗星星放进去，等到有了365颗，我们就一起离开。”他很认真的说，让唐卡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嗯。”她把瓶子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前面的路再黑暗，有一个人的陪伴就再也不觉得孤独了呢，“安小漠，我很喜欢你。”
“再讲一遍啊。”刚才被唐卡一句话刺激到神游了两分钟才清醒过来的安小漠猛然发觉好像不是在做梦哦，然后就缠着唐卡要她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次。
“不要。”唐卡不理他，“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多说几次才有意思啊。”
“没意思。”
“有意思。”
“没有。”
“有。”
……
安小漠，你是弱智哦。你都不知道我是鼓气多大的勇气才能跟你讲出这句话，哪里还能再讲一次呢。唐卡在心里偷偷地想。
就算是他们今后必须要分开，那么有了这样的回忆，也足够温暖她走过今后的路吧。现在，就让我们一起跟随内心的感受为爱情勇敢一次吧。
“唐卡，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嘿嘿，很老的时候再来嘲笑你今天说这句话时红得跟西红柿一样的脸吧。呵呵，傻瓜。
Chapter 7.
如同从一片未知的空白空间跨越过来一样，身体变得如一片羽毛一般轻盈，被一阵风吹上了天空飘摇着跟着风的方向游走在城市上空，看到幼时倔强孤单的唐卡被一群大孩子推倒在泥潭里，想下去帮她逃开这些纠缠，却力不从心的被一阵更强烈的风吹走了。
仿佛是看到年幼的自己躲在沙发的背面，害怕地看着父母的争吵，一只花瓶一张椅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在自己面前砰然落地，摔得粉碎。
“你滚回那个烂女人身边啊，老娘保证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到底会有什么出息？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个家我看你也是不想回了！”这样之类的辱骂声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就像谁在他年轻的心间硬塞进一团棉花堵住了他喘息的通道。被憋得就快要爆发开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长大，长成懂事又内敛的样子。成为父母的骄傲，炫耀的资本。天生下来的骨髓病跟随他每个成长的夜晚，最疼痛的时候也是咬紧被子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他害怕看到父母互相埋怨对方基因不好祸害到儿子的那副深恶痛绝的样子，早上起来，汗水总是打湿了全身。
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逃开这一切呢。
只有想到唐卡的时候会觉得心里温暖一些。她是真的跟那些矫情得跌倒了便恨不得哭得全世界都来安慰她的女生不一样呢，他经常回忆起幼时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眼里燃烧的愤怒，握紧的拳头，以及蹲下去痛哭时候剧烈起伏的肩膀。
在听到其他人叫“哥哥”的时候也会深深地心疼，他没有听过她这样叫他，她应该是恨他的吧，怎么可能愿意这样叫她。是他的妈妈抢走了她的爸爸，他的幸福都是对她孤苦伶仃的讽刺。
这样想起来，怎么才可以逃得开自责与无奈呢。
再次遇见的时候她居然也会对他笑，他看见了她的眼泪，却没有办法阻止它们淘气地往下掉，他借出肩膀给她依靠，对她说，别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可是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一切会不会好起来呢。他不停地在心里想会的一定会的，然后才能感觉到塌实心安。才能重新看到她的笑容回到脸上。他真的不想她恨他。
眼皮很沉，就像是被掉着千斤的石头睁不开。却一直听到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他：“哥哥，哥哥。”
是卡卡吗？一定是在做梦吧。
睁开眼睛的瞬间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在看到身边那个模糊的瘦弱的身影的时候，又不敢确定地把眼睛闭上，再睁开。
变得清晰起来，在那里坐着的，的确是唐卡。
不是在做梦。
“醒了么？”她好象也不敢相信他会在她的注视下睁开紧闭的双眼，询问着来证明自己没有看花眼。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唐卡如释重负地趴在病床上哭了起来。
“别哭了，卡卡，我又没死，哈哈。”故意开玩笑却在下一秒被唐卡一巴掌拍到被子上，被子下面的腿隐隐发疼。“你不准说那个字。”
“好啦，我不会说了。”她是在担心他么，这让他第一次觉得，生病真好。这样说也许会对不起很多人，不过如果能被这样关心着，生病的确也不算件恐怖的事了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醒来看到的不是妈妈而是唐卡真是太奇怪了呢。
“我和安小漠一直在医院外面等着，看到你爸妈离开，我们才进来的。”也许是因为医生说萧宁暂时不会苏醒，而他们也守了一夜也是需要回去梳洗一下的吧。“安小漠去接开水了，怕你突然醒了想要喝水。”
原本以为安小漠的担心是多余的，医生都说了萧宁暂时是不会醒的，谁知道会被他说中了，萧宁竟然真的醒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