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错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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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她醒来。窗玻璃结满了繁茂的霜花,像是密林一角。不知是什么时间。她用手指在那密林里一点,玻璃的本色露出来。外边,鹅毛大雪静静地飘落,看去,如同天给地的信,地接收着,却沉住气。静静地,能听到雪花落在雪花上边的声音。

    睡过了头,已是上午九点三刻。雪花似乎带来了新的睡意。她还是起来,洗了把脸,随即,听见自行车的铃响,接着,“咯吱吱,咯吱吱”的踏雪的脚步,门被叩响。

    一股寒气,携带着雪花,闯入门。是他。关门。

    她说:别急,你把我抱疼了。

    他拥起她,把她抱过自己的头顶,他说:外边真冷,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她悬离着地,蹬着腿,说:放下我,放下我,你简直是雪人了。

    他就松手,又是拍手又是蹬足。雪已融成水珠,风吹过草地一样,露珠纷纷跌落。地面,斑斑驳驳的一片水湿。

    她说:还有头。

    他拨拉着头发。水珠像头皮屑一样落下,似乎他刚浮出水面。他又抱住她。她咬住嘴唇,歪着脸,躲避他追逐的嘴,说:一股酒骚气。他说:这么冷,酒驱寒。

    她挣脱着。他的双臂紧匝着她。像雪地上的野兔,他捕住了她的嘴。他的手改变了路线。她安静下来,似乎知道挣也挣不脱,便踮起脚,两张脸就保持在一个水平面,贴近了。

    他的手在她的身体游走,变戏法一般,突然取出一张纸(她衣袋里的一封信)。他说:这是啥?

    瞬间,她改变了身体的姿态,伸出手,说:给我,给我。

    信像一只鸽,他和她的手如同两只鹞子。她的手一接近,他拿信的手就一闪。

    她完全离开了他的怀抱,那样子,很急很急,像是饿急了的鹞子。

    他升起胳膊,说:你说,是谁的信?

    她一跳一跳,够不着,说:给我,给我。

    他说:你不说,我就不给。

    她说:跟你没关系,给我。

    他说:跟我没关系,你急个啥?

    她拽住他的胳膊,像攀住一棵树。可他把信封换到另一只手,那信,跟一只松鼠那样跳到另一棵树上。她的脸泛红,直喊:你给我,给我。

    他说:要不,我看看,跟我没关系,就还你。

    她还是一个劲地跳,还说:真的跟你没关系,给我,给我,不然,我生气啦。

    他说:你生个气给我看看。

    她趁机又一跳,他的手在空中一晃,轻易地躲过。信高高地悬在他的手里,跟挂在树梢上的风筝那样。她的脸沁出汗珠的光泽。

    他说:你有本事你就够,够着了信归你。

    她扯住他的胳膊肘,又跳了两次,仍然抢不到信。

    他说:算了吧,我也不想知道谁的信。

    她说:不想知道你就还给我。

    他说:提一个条件。

    她说:你还给我谈条件?

    他说:以前,我都由着你,今天,我发现你那着急的劲头很可爱。

    她无奈地说:你说吧。

    他指指自己的嘴,说:来。

    她搂住他的脖子,响响地一个亲吻。

    他说:不够味,有点应付,有点形式。

    她重复了一次,说:这回行了吧?

    他说:勉强及格。

    他那手降下来,她似乎担心他改变主意,一下子夺下来。她离开他几步,展开起皱的信纸。

    她说:我说没啥吧,确实跟你没关系。

    他说:跟我没关系?刚才你急成啥样了。

    她说:你真坏。

    他说:你急的样子真可爱。

    她说:我懒得理你。

    他说:东西到手,你又一本正经了。

    雪已停。狗吠、驴叫、鸡鸣,或远或近地传过来。似乎地对天的信有了反应。

    据报道,那是绿州罕见的一场大雪。那天,她想证实什么,给他看信,他没接信。俩人沉默了一阵,他以为在俩人的关系里,他第一次占了主动——她竟然顺从了他,好像他捏住了她什么把柄。中午,他骑车离开。他没料到,那天起,他和她的关系发生了转折,直到来年开春,她提出跟他分手。他收到她的信,还是感到有点突然,到底雪天那封信跟现在这封信是否有关系?他琢磨不透,有一点十分明确,她跟他已断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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