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头在惨白的雪光下敲开了两扇黑街门,冲出了一条牛犊般的黄狗,他们两人躲闪招架,好不容易才没被它弄得皮开肉绽,接着跑出一条汉子,粗声大气地骂狗,狗才跑到一边。柳玉佩看那人时,那人正在端详他们,两只眼睛嵌在锅底黑的一张驴脸上,咄咄逼人。
“谁?”他问。
“我。”魏老头答,“老姜,我是你魏大哥,今天得求你留个宿儿了!”
那人眉心舒展,不过也没有变得亲热。他在瞅魏老头身后的柳玉佩。
他踌躇了一下。低声说,“她是我捎来的……”
“明白了。进来吧!”
堂屋里象乡下大多人家一样,屋顶漆黑,墙壁漆黑,家俱漆黑……
“啊,魏老头来了!稀客,稀客!”一团黑糊糊的热气里,一个女人在尖声地叫,声音那么怪异,惊得狗又吠起来。这女人个子粗矮,四肢胖大,头象一个木墩。
魏老头进屋打了个转儿,就和那老姜出去了,而且带走了那婆娘。他们在院子角落里喊喳着。不一会儿,那婆娘回来,端过油灯,细细地打量着柳玉佩。‘哎唷,这么玉器的人儿!你是玉石刻的,糯米团的,推到地就碎了,吹口气就化了!要是俺那口子搂上你,就把你的汁水全都给揉搓出来了!”
玉佩明白今夜会遇到什么事。
两口子在东厢房准备饭食,半个时辰后端进来,是滚热的面条汤。面条是玉米面的,切得有一指宽,一碗刚捞出的咸菜,是腌椿菜。
大家胡乱地吃着,不说话,象都有心事。正吃着,有人来报告,说是有个骑青马的汉子来了。
魏老头停住碗筷,忽地站起:“人,啥样”
“高个子,宽肩膀,黑脸,满脸疤拉子。’
‘他来了”!魏老头说,“我还以为他会晚一点来哩,看样子他识破了我给他设下的迷魂阵。”
“谁?这么吓人?老姜问。”
“马腾,”魏老头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个人,“他是来找我们的!”
“你不用慌忙,只要进了咱冢子村,就是皇帝老子,也得听咱摆布!”老姜给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撂下饭碗,拽起柳玉佩就往外跑,经过院子钻进南屋,里面满是干草、家什、绳索。四面的墙满是窟窿。婆子把玉佩一把推倒,玉佩还没什么反应,一条麻绳已捆上了身,她要张口说话,一团臭布已塞进她的嘴里。
“你委屈一下吧,”那婆子说,“这样好,要是有急事,我把你扛走,别看我是女人。”
大门开了,一个大高个儿进来。
“呵,马队长,”是魏老头的声音。“好戏都唱完了,你才出场!”
“魏师爷,你这老头好刁呀!”沙哑的嗓音是马腾,“们忙着东找西寻,你却背地里把那小妞儿笼住,悄悄地押到省督那儿去请功,想得真美!”
“你盯得好紧呀,马老弟。是那个鞠马车坏了事吧?不过,他也遭到了报应,你宰了他,又抢了他的马。”
“你错了,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可是你就是放下屠刀,也难成佛了!”他们没让马腾进房,“你来有啥事呢,马队长?”
“你不明白么?”
“我知道,你也许是来找那小妮子,请你放心,我会把她一根毛发不少地交给省督的!”
“不行!”马腾口气坚定地说,“我在省督面前发过誓,不拿获凶犯,提自己的头去见他!再说;我和张继统情同手足,这事儿该我来办!”
“可是,你却没有办到!”
“那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
“马队长,我求你了。想我魏筱斋一生浪迹天涯,蹉跎坎坷,郁郁不得志,今日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想在省督面前买个头功,弄个一官半职,不仅对自己的一世有个交代,也叫妻儿老小有几天好日子过!这是肺腑之诉,求老弟怜惜我,抬抬贵手,让我过去!”
“这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老哥给你作揖了”!
“办不到!”马腾说,“这事我绝不让你,你要钱,我给你,多少都行!”
“我不要钱!”
“那就不要怪我不认朋友了!”
“干什么?收起你的铁家伙!”这是老姜的嗓音,“俗话说,见见面,分一半,那小妮儿已经有我的一半了!以后省督要恩赏,也决不可少了我的一份!你姓马的要来伸手么?先问问我的弟兄答应不答应!说实话,我们冢子村已经让着你了,要不,你的命和家伙都要留下!”
“你,你们这是土匪庄子!”
“眼力!”老姜斩钉截铁地说,“你大概不愿埋在村前那土堆里吧?那里可埋着不少比你高明得多的英豪呢1那边的风水满不错的!”
马腾看到周围有十几个人凑上来,手里都操着家伙。“狗日的!”
“不要骂人哪!”老姜说,“打过交道就是朋友,请里面坐坐。”
“滚你妈的蛋!”马腾嚷着往外走,“告诉你,魏老头,你和那柳玉佩进不了济南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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