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省城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只要再走七、八里,翻过一道岭就看见城墙了,那里人来人往,谁也不敢逞凶了。
要紧的就是这七、八里。
他们知道马腾并没走。
老头说;“那就得靠姜老弟保镖了!”
“我好说,别人可不一样了!”老姜阴沉着脸说,“咱们都是披着血衫子干事儿的,你不能光进空头人情!”
“你看怎么办呢?我听你姜老弟的。”
“你得把皮箱留下!”
“啊唷,那是一千块呀!’
“不算多,你以为咱兄弟不值那么多么?说实话,没我们你休想走过那道岭,姓马的会截住你,把小妮儿劫走,你也活不成。”
“那,咱们得讲义气。”
“义气当然要,可谁也没和财帛分家!”那婆娘说着,伸手提过那小箱子!
“不行。”
箱子被老头儿夺回来,他掏出钥匙开锁;把盖子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摸出一把短剑,很快插到身后的腰带上……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由老姜带领几个壮丁,把魏老头他们送过岭去。
老魏问:“是不是把她缚在驴子上?”
“不用,那大招眼。”老姜说,“咱人多,不怕她飞到天上去!”
“我有法子,”那婆子伸手到柳五氟衣襟下面,抽下了柳玉佩的腰带,“美人儿,你有本事就提着裤子跑,嘿嘿……”
云彩时聚时散,雪片时飞时停。大地一片白,象罩着白色的尸衣,雪后的早晨,冷得厉害。
魏老头和柳玉佩骑着驴于,老姜领七、八个壮丁护卫着,一行人象条黑黑的毛毛虫,在河边堤上向前蠕动着。
魏老头手里掂着从柳玉佩手里缴采的二十响大匣枪,他那支三号匣枪给了老姜。别人扛的都是打兔子用的土枪。
坡里很静,风住了,由于乍冷,树枝儿咔吧咔吧地响,魏老头和柳玉佩早穿上新买的棉衣,庄稼人破衣烂袄凑合着过冬,有的人已冻得索索发抖……
老姜说:“这天气好,那姓马的怕是早找地方烤火去了。”他话音未了,“叭”的一声,一颗子弹飞来,老魏身边的一个壮丁,“嗅!”的一声摔倒,滚到堤外去了。子弹中在肩上,疼得他哇哇叫。这支小队伍赶快避到堤里,散开。骑在驴子上的人仍比河堤高一头。又一颗子弹飞来,打掉了魏老头的帽子,拉去了一块头皮。他吓得从驴上滚下来。他刚爬起就喊柳玉佩,叫她下驴伏在堤后。“开枪,开枪!”他嚷着。
“往哪开枪呀?”老姜白他一眼,“连人影也不见。”
一切都沉静下来。
光这么蹲着不是个办法。老姜叫身边的一个壮丁抬头望望。那是个圆脸的很精明的小伙子。他很聪明,把毡帽摘下来套在枪筒子上,慢慢地往上挑起,刚露出堤沿,前面的枪又响了,毡帽头被子弹穿透,留下了两个眼儿。
“不行,咱们抵不过人家!”老姜说。
老魏冷笑道:“你就那么懈气?’
老姜说:“你不用激我,不会激上火来的!不归我的东西,我连看一眼也不。人家枪法那么好,咱们在这堤里不用想动了!”
一个壮丁忍不住,想躬腰换地方,脊梁稍高了一点,被马腾一枪打趴下,脊梁断了!
老姜拉下脸来,“听着,魏老头,人家找的是你,不是我们,你走了,我们也就没事了,你赶快带这小妮予过河去,到了河那边,寓岭于也仅有一、二里,快走几步也就到了保险的地方。要不,非叫人家象挤臭虫,一个个挤死不可!”
“那马腾会追上我们的!”
“我们在这儿顶他几枪,给你们争个吃顿饭的工夫!”
“好。”魏老头没法子。
驴是不能骑了,他拉柳玉佩下了河。结了冰的河面上落了雪,格外滑溜。魏老头一伸脚就来了个狗抢屎,一边往上爬一边翻个子,最后扶着柳玉佩才好歹站起来。他只好放开柳玉佩,让她自己走。
“喂,老头子,拣有草的地方走!”老姜回身向他招呼,“边儿上有大坑,要是掉下去,你们就没命了!”这是条浅水河,大部份河面上都露着从河底长出的水草,过河的人就拽着水草走。可是这会儿由于盖了一层雪,一切都不甚分明了。
河边上有一个个黑洞洞的大坑,那是卖河沙的人掏出的。藏在平平的河冰下面。
河岸上清脆的手枪声和钝浊的土枪声时断时续。说不定什么时候老姜会领着人马一走了事。
魏老头一手扶着柳玉佩的肩膀,一手掂着枪,斜斜地走过河面。
靠近对岸的河边,冰下黑乎乎的,没一丝水草。魏老头不放心,要她贴河边再往南走一段。这里河身有个漫弯,几步之后就看不见老姜他们伏着的河堤了。
“行了,上岸!”魏老头命令她。
有一缕细细的草从雪面上冒出来,柳玉佩朝那儿拐去。
突然,魏老头叫了一声,两脚悬空,掉在碎裂的冰层里,下面是看不见底的黑洞。他手忙脚乱地挣扎,把匣枪甩得老远,这给他腾出了一只手,两手一齐用力抓住柳玉佩的胳膊。柳玉佩被拽得摇了几下也跌进冰窟里!他们一直坠到底,又浮了上来……
游到边缘,他们拚命抓边缘上的冰,可是三四指厚的冰层象酥糖一样,一抓就碎。这样坠下、浮上几次,柳玉佩终于把住冰的边缘爬了上去,还没站起,她的脚腕就被拖住。回身一看,那魏老头正对她吡牙裂嘴,“小妞儿,你到哪里去?来,咱们一块儿死吧!”他们又坠下冰窟里……
一块死?不,我要活!即使死,也不跟你在一块,狗东西!
柳玉佩攒足了劲,一蹬河底又带着老头子漂上来!老头儿背向着柳玉佩,她看见了那把短剑,伸手就抽了出来……
老头儿大约发觉了,转过身瞪着眼,使劲拽她。她一扭,往他右眼刺了一剑,又在他背上登了一脚,顺势上了冰窟。她没忘了带着那支被魏老头甩在一边的枪往岸上走去。河堤那面的枪声早就停息了。
不远就是一个村子,村外有个场院。草垛象蘑菇一样挤着。她觉得全身的血已经凝固了。一步也不能走了。就找个草垛,扒个洞,钻进去。脱下了湿透的棉袄,把厚厚的草盖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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