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丽不能喝酒,沾酒就脸红,可第一次醉酒居然就和古一玄有关——是古一玄给她倒的小半杯葡萄酒。本来吴小丽只是端杯时看看葡萄酒的颜色,把那种迷人的黑红色当成艺术品,偶尔也会瞟一眼醒酒器里的液体,想象着它的芬芳和甘醇。可古一玄一定要她喝一口,理由也让她无法拒绝——她刚刚参加国展的那幅小楷作品上钤的几方大大小小的印,就是出自古一玄之手。而且这套印,是古一玄白送她的。按照书法界的常识(潜规则),吴小丽应该投桃报李送一幅字给他。吴小丽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整日忙忙碌碌,便忙忘了。古一玄在酒桌上把这事提出来,吴小丽只好抿了一口葡萄酒,以示歉意。古一玄倒是大度,有粉就为白嘛,湿湿嘴唇就算喝了。可其他人饶不过吴小丽,纷纷起哄,一定要她干一杯。她经不住桌子上几个画家、书法家、篆刻家的死缠烂打,杯中的葡萄酒也不多,再加上吴一玄的印章确实提升了整幅作品的亮度,给作品增加了几分成色,就尝试着喝干了杯中酒。不消说只一小会儿,吴小丽脸上就火突突的,头也晕了,目也眩了,眼前的景物都在晃动,硬撑着坐到酒宴结束,又硬撑着才回了家。
因为有了那次的喝酒经历,昨天晚上在政协书画委员会的聚餐会上,古一玄便“出卖”了她。没办法,她又喝了,这次不是小半杯,而是大半杯。劝酒的如果是别人,她怎么也不会喝的。劝酒的是新任政协主席,大家都叫他袁主席。袁主席说:“小吴,能喝就喝吧,现在是晚上,又没有课。再说了,葡萄酒也不是酒,就算是酒,文人怎么能离得开酒呢?当年书圣王羲之玩曲水流觞,如果没有酒,再会玩也写不出《兰亭序》来,所以文人和酒是不分家的。就这半杯,干了你就自由喝了,茶、饮料,随你便。”吴小丽不能拂领导的面子,也不便扫大家的兴,硬着头皮喝了。喝了就醉了,立竿见影。这次不仅是脸红,不仅是头晕,直接就坐不住了,头一沉,趴到了桌子上,还碰翻了一只碗。她只听袁主席说:“呀……看来小吴老师真不能喝啊。一玄,你这情报不准……你们是不是不太熟啊?快送小吴老师回家吧,你亲自送,免得出事。”古一玄答应了袁主席,又对吴小丽说,“小吴,小吴,回家可以吧?”吴小丽听得清楚,下意识地哼道:“可……”下面的“以”字没有说出来,被她吃了。在大家哄笑声中,吴小丽歪歪拽拽地走出了酒店,上了古一玄的车。车子怎么行驶的,向哪行驶的,她都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跟她说话。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听别人说话。又感觉有人摸她的肩,摸肩的手往下游走,从她腋下钻过,在她胸部划动、抚弄。她想躲开那只手,却没有力气,也动弹不得,想怒斥对方,却看不见对方的脸。她无可奈何,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最后,有人推她肩膀,才听到古一玄说:“小吴,小吴,到了,这是洋浦小学门口了,下边的路怎么走啊?”
吴小丽突然清醒了。从市区到洋浦小学,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啦?上车就睡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觉啊。吴小丽晃晃脑袋,向车窗外打量一眼,门灯照亮下的大门,确实是她乡下就职的这所小学。可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哪里呢?在洋浦的老街上,要走过一截小马路,再穿过一条巷子,拐过一座石板桥,才能到,离这儿还有一里的路程呢,吴小丽不想让古一玄送了,说:“我下车。”
“别呀,”古一玄说,“我送你到家吧,天都黑了。”
五月的天,夜短昼长,虽然已经快八点了,才刚上黑影,远处天边还留下黄昏暗红色的尾巴。吴小丽不想让古一玄知道她乡下的家。这也出于一点自我保护的意识,毕竟她现在和丈夫陈大华分居,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调和,尽量谨慎些,免得家丑外扬啊。再说,走在童年少年就走惯的村街上,也便于清醒。就在吴小丽准备下车时,古一玄突然伸出手拉住她胳膊了。吴小丽一惊,下意识地震一下胳膊。古一玄也还知趣,那只拿刻刀的大手夸张地弹开了。古一玄紧张地嗫嚅道:“……不是……那个这个袁主席……你知道吧?他也喜欢写字,榜书很见功力的,提过不少招牌字……”
吴小丽不傻,古一玄拉她的胳膊,并不是要说这个话。他这样说,无非是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灵机一动的掩饰而已,而他脸上的笑,更是十足的淫荡。吴小丽脸色阴郁地突口回一句脏话:“关我屁事!”
吴小丽在说话的同时已经下车了。吴小丽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甩动车门的幅度很大,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那只在她胸部划动、搓揉的手重回她的记忆,她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现在确认了,那并不是梦,那就是古一玄的手。
走在熟悉的街巷里,吴小丽心里委屈,骂这个古一玄真不是好东西,真是个乘人之危的流氓,怪不得给她送印,怪不得要灌她酒,怪不得常开车送她。这家伙一直心怀鬼胎啊,一直在等着适合的机会啊。古一玄在市纪委工作,是黄新的朋友,一年多之前,黄新这个曾经的区文广新局局长兼区书协主席在没有被双规(据说现在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之前,曾是吴小丽书法和篆刻的老师,常出入他的办公室,送印章、书法请黄老师点评。如果创作大作品了,还会在钤印上请黄新指教。大多数时候都是黄新一边讲一边亲自帮她盖章。不懂书法的人,以为钤印盖章不过是书法技艺中的小事,其实,一部作品的成功,印章的大小、布局、数量,印的形状和内容,都十分关键,有些失败的作品,就出在印上。所以吴小丽一直都很谨慎。黄新被双规以后,吴小丽一度很紧张,怕自己被牵连进去。还好,有关部门并没有找她谈话。她庆幸自己这些年洁身自爱把握得好,和黄新在经济上没有牵连,情感上更是清白(不是没有机会)。但是,最初透露黄新被双规的消息,正是这个古一玄,是他最先透露给瑞雅轩的周师傅的。在透露之前,更是一反常态地专程跑到吴小丽所在的洋浦小学,以崇拜者的身份,送一套他精心制作的书法专用印章给吴小丽。后来在瑞雅轩,他又故意透露一条更重要的信息,说在黄新的办公室和他家书房里,看过吴小丽的小楷书法作品,而且是办公室和书房里悬挂的唯一作品,很漂亮。当黄新被双规时,吴小丽才猛然意识到古一玄一连串动作的潜台词,他是在婉转地提醒吴小丽,黄新书房和办公室悬挂的字,并非好事——他是在暗中帮助吴小丽啊。但,这样的帮助,一方面让吴小丽感谢他,另一面也让吴小丽不能释怀——是不是艺术圈里都在流传她和黄新的闲话呢?完全有可能,试想,一个漂亮而年轻的女书法家,和她有权有势的老师之间,怎么会太平无事呢?这让吴小丽如鲠在喉,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好在黄新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黄新一是经济问题,在市博物馆和图书馆的建造上,贪污受贿了巨款,二是和某越剧团的女团长长期有不正当两性关系。黄新案结案之后,吴小丽才得以解脱。一年多来,这个貌不惊人的古一玄,明处或暗处,都在说吴小丽的好话,处处表现出对吴小丽的友善和关心,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古一玄的原形毕露,让吴小丽觉得受了莫大的污辱,回家后,连女儿的作业都没有检查,就一头扑到床上了。
整整一夜,吴小丽都不能入睡。特别是到了下半夜,吴小丽觉得再不睡,就影响明天工作了。可越是想睡,越没有睡意。不仅是古一玄,被她捉奸在家的陈大华和郭蓓蓓又开始折磨她了。从前年的九月,到今年五月,隔了两个年头了,满打满算也一年零十个月了,她和陈大华一直分居。她带着女儿住在乡下的父母家,陈大华一人住在市区的家里,独占那么大房子,会干什么鬼勾当呢?她一点也不知道。她平时太忙,除了上班教书,每天晚上还要教女儿学书法,自己也要搞创作,星期六上午还要带女儿进城去学二胡。人一忙,会忘了许多烦恼——尽管烦恼也会偶尔找上门来,因为事情太多,再烦的烦恼瞬间也就忘了。只是女儿每天都要和爸爸通电话,和陈大华嘀嘀咕咕小半天。女儿也聪明,知道爸爸妈妈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知道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好了,电话都是背着她打的。其实吴小丽喜欢女儿和陈大华交流,毕竟是她爸爸嘛。因为古一玄的原因,让她想起了家庭的冷战。这场冷战持续时间太久了。再延续下去……会怎么样?吴小丽做了多次设想,一是离婚,二是和好。和好她是不甘的。离婚她更不甘。凭什么啊?谁是受害者啊?本来就是陈大华的错,离婚了不是遂了他的愿?她见得太多这样的家庭了,离婚后,没多久,男方就大操大办了二婚的婚礼,把比原配更年轻的新娘娶回了家,而女方只好苦逼地带着孩子,过着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的日子。可不离婚,也太便宜陈大华了,就白白让他偷腥成功?当初选择分居感觉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看来,也未必,当断不断中毒更深啊,要么快刀斩乱麻,心一横,离了算,长痛不如短痛。要么关起门来,和陈大华大吵大闹一番,逼他认错道歉写保证书,把眼泪流在自己肚子里,苦药抹在自己的伤口上,小日子继续过,至少在外人看来,这个小家庭还是美美满满的。可偏偏吴小丽选择了最棘手的分居。分居就是冷战。而世界上最难处理的就是冷战,最没有胜负的也是冷战,连苏联和美国都两败俱伤,何况小小的三口之家呢?
吴小丽就在这样纠结中,起床了。起床时刚刚五点钟,正是最难起床的时间段,比往日提早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她看一眼身边的女儿,小家伙正甜甜地吧唧嘴呢。她也想像女儿那样睡,可她却起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睡不着啊,把眼睛都闭疼,把心都熬碎了。正巧听到楼下有动静,厨房里也响起淘米声,知道母亲已经起来煮早饭了。母亲每天都起得早,每天都是在她和女儿一起来,洗漱完毕,可口的早餐就在桌子上摆好了。家有一老,赛有一宝,就是这样的。可今天她来到厨房了,想帮母亲做早饭。母亲惊了一下,说:“你起来干吗?快回去睡,做好饭叫你!”
吴小丽被母亲赶回床上,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微信,古一玄的。古一玄的微信内容倒也正派:“昨天袁主席请客,是要大家交作品的,海湾市和新沂市政协要在‘七一’期间搞一个书画联展,每人要交一幅八尺整张的条幅大作品,你的任务是你最拿手的小楷。”吴小丽看着微信,气不打一处来。姓古的倒是淡定,给她安排工作来了,只字不提他的流氓行径。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爱理你!吴小丽又到朋友圈看看。可能是时间太早吧,朋友圈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内容。吴小丽的朋友圈本来就不大,除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就是书友画友了。周师傅热心,把中国书协网上入选国展的名单晒了一下,还附上标题:我市女书家吴小丽再次入选国展。点赞的不少。吴小丽昨天已经看到了,回复感谢时,附了个害羞的表情。现在她又看了看那条消息。这条消息让吴小丽心里亮堂了些,也愉悦了些。
女儿翻了个身,把腿搭在了吴小丽的肚子上。
吃完早饭,吴小丽骑着电瓶车,照例和女儿一起来到学校。女儿四年级了,过了暑假,就五年级了,时间真快啊,女儿已经成了小人精,学会猜度妈妈的心了。在校园里,吴小丽把脸送到女儿眼前,问:“乖,妈有没有什么变化?”
女儿这次没能理解她的心思,草草了事地说:“妈漂亮。妈是大美女。妈妈再见!”
看着女儿快乐地跑进教室后,她轻抚一下自己松松塌塌的脸,后悔早上忘了照镜子,气色一定很差,至少可以涂点口红,人工弥补一下的。但吴小丽来不及多想,长吁一口气,在海棠树下支好车,提提精气神,赶快去了办公室。
平时都是吴小丽先到办公室的,今天例外了,她对面的小朱老师已经把地都拖好了,桌子也抹过了。吴小丽和小朱老师打过招呼,问:“今天怎么早啊?”
“睡不着!”小朱老师脸色难看,青灰色中透出倦容,话也有些冲,还隐约有些委屈。
“怎么啦?”
吴小丽这一问,小朱老师眼泪“唰”地涌出,“哇”地号啕起来。
吴小丽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快过去搂住她,说:“别呀……”
小朱老师可能知道这是办公室吧,不是大哭的场所,忍着悲伤,把号啕声憋了回去,抱住吴小丽的胳膊,抽泣一声:“没什么……狗吃的……不爱我了……”
“狗吃的”是小朱老师对丈夫的昵称,有时候也会在“狗吃的”前边加个“小”。小朱老师常在办公室里秀她和丈夫的趣事或糗事,小狗吃这个,小狗吃那个,满脸的幸福和满足。现在突然冒出这句话,让吴小丽心里一紧,“不爱我了”,什么意思?这么一对恩爱宝贝也情感危机啦?吴小丽试图推开小朱老师问个究竟。可小朱老师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吴小丽明显感到小朱老师身体的抽搐和战栗,也明显感到她双手的冰凉,看来不像是矫情,真出事了。吴小丽像受到传染一样,内心最敏感、最柔弱的地方被猛然触动,鼻子一酸,泪水也喷涌而出。吴小丽拍着小朱老师的肩,哽咽着说:“别……别呀小猪猪……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来人了,空了跟我说啊……”
小朱老师“哼”一声,松开吴小丽,跑回自己办公桌上,扯出抽纸胡乱地揩泪,把眼睛都揉红了。
吴小丽心里也不好受。她不想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在小朱老师面前,也不想被陆续上班的其他老师看到,只叮嘱小朱老师一句“好好的呀”,便赶快去教室了。周一的早读课她一直很重视,这是新一周的第一节课,一周的调子,要在学生们面前定下来——老师的教学态度,直接影响到孩子的学习态度。所以吴小丽周一的早读课都很严厉,无论教室里有几个孩子,她都早早来到教室,督促孩子们拿出课本预习。等孩子们陆续走进教室、坐满教室时,她还会亲自领读。小学生的早读,主要是语文和英语。而今天的早读课,吴小丽的心情格外复杂,读语文时,却拿起了英语课本,调课本的时候,又拿倒了书。但在孩子们清纯、稚嫩的朗读声中,吴小丽的心情渐渐恢复。
早读课结束,紧接着就是她的语文课。课间的十分钟,吴小丽也没回办公室——她不想看到小朱老师。倒不是小朱老师跟她有什么仇,相反,她和小朱老师是相处最好的姐妹。她躲在教室,是怕小朱老师的情绪太影响她了。如果小朱老师和她的“小狗吃的”仅仅是生活中的小别扭还好说,万一跟她一样,情感出现了大危机,怎么办?其实,现在,小朱老师的情绪已经影响到她了,再加上昨天晚上的遭遇,还有一夜的未眠,头脑昏昏沉沉的她,已经心力交瘁,体力不支了。
还好,总算把早读课和第一节语文课撑下来了,效果不错。
吴小丽刚回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自己的手机响了。吴小丽平时上课都是带着手机的。今天忘了。忘了也没觉得少了什么。吴小丽急走几步,冲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一看,是大朱老师的,赶快接通。还没等吴小丽说话,对方就大声训斥了:“怎么才接电话?”
大朱老师从前也是洋浦小学的同事,和小朱老师一起,她们三人要好得不得了,被称为“洋浦三姐妹”。大朱老师自从调到市教育局教研室后,地位身份的差异,使“三姐妹”名存实亡,她们不仅见面的机会很少了,就是偶尔打个电话,也是隔着一层。但毕竟曾经是姐妹,相互还是知根知底的。大朱老师知道这会儿正是课间时间,所以才怪罪吴小丽怎么这么迟才接电话。吴小丽实话实说:“没带手机呀,从教室才回来,朱主任请息怒呀!”
吴小丽上周托大朱打听个事,就是关于城区的学区房。她曾听其他老师冒过一句,说市重点中学的招生计划要调整,第一实验中学的学区范围可能要扩展到云台大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女儿很快就要上中学了,按现在的学区范围,女儿只能读普通中学。如果情况属实,赶在调整之前在云台大道附近买套房子(二手也行),会便宜很多。一旦大家都知道了,房价就起来了,甚至会翻番,再买就吃力了。大朱老师和教育局孔局长关系好,从她那儿打听消息,肯定没错。这会的电话,肯定是关于这个事的。
“说什么啊?谁是朱主任啊?啊?不许这样说啊,还叫大猪猪啊,多亲,嘻嘻,你这小淘气鬼,气死我了……跟你说啊,”大朱老师在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小了,“你提供的情报属实,赶快动手。”
“真的?”
“什么叫真的啊,我的话你敢怀疑?”
“不敢不敢……”吴小丽声音也变小了,“太好啦大猪猪!”
“怎么感谢我?需要借钱,咳嗽一声啊。”大朱老师仗义地说,“赶快办,二手最好,最好本周内,钱不是问题,你大猪姐多没有,十万八万也要支你一把的!”
吴小丽感动得只能“哼哼”了。她挂了手机,望着刚进来的小朱老师出神。说真话,在这片刻,她完全忘记小朱老师一个小时前伤心欲绝的样子了。买套二手房可不是小事,选房看房,各种手续,要花时间和精力的。她立即想到陈大华。在事关女儿的关键时刻,她只能求援于陈大华了——也不是求援,吴小丽觉得自己用词不当,既然没有离婚,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了女儿,那点破面子值几个钱啊——应该是商量、合计。好吧,她打算启用他们固定的交流方式——QQ留言。QQ留言是他们讨论家庭事务的最好渠道,只要不涉及感情,具体说,只要不涉及郭蓓蓓那个小妖精,吴小丽还是心平气和的。就算放下珍贵的架子,为了女儿,也是在所不惜的,不是有句很鸡汤的话吗?昨天,删去;今天,留着;明天,争取。现在是争取明天的时候,其他的……去他妈其他的!
上午时间还充足,第二节、第三节她都没课,得理理思绪,看怎么和陈大华商量。这当儿,她先看看手机,有三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工商银行的收费通知,扣缴短信提醒费两元。另一条是瑞雅轩周师傅的,周师傅再次祝贺她第二次入选全国展,并告诉她,她的一张《心经》刚卖,加上上次的钱,共一千五百元,请她得空去拿一下,再请她写几幅《心经》带到店里。周师傅最后说:“吴老师马上就是中国书协会员了,《心经》价格提到八百元一幅。”周师傅这条信息很是时候,就要用钱了,一分钱也是好的呀,何况从五百提高到八百呢。第三条短信也不错,是她的书法启蒙老师陈桐兴的。陈老师在祝贺她再次入选国展后,约她有时间到工作室坐坐。坐坐,就是说说话吃吃饭。吴小丽这才想起来,自从和陈大华分居后,她到陈老师书法工作室的次数太少了。陈老师的话有些语重心长啊,他毕竟快八十岁了,这个年纪最恋旧也最重情。吴小丽决定明天就去城里。
看完短信又看微信。第一条消息就让她添堵,是古一玄的。古一玄对昨天晚上的微信又补充一句:“参加两市‘七一’书展的作品,务必于六月二十日前送到市政协。”因为这个书展的通知是古一玄发的,吴小丽从内心里反感,加上离交稿日期还有一个多月,便决定按兵不动。第二条微信是中心校的校长办发来的,是一张图片。吴小丽放大看,原来是加入民进的表格。还嘱咐吴小丽,空了去中心校拿一下。中心校在镇上,去城里也不顺路,吴小丽平时不去,只在周三早上辅导教师粉笔书写时去示范一节早读课,便给校长办主任回了微信:“谢谢啊,不急吧?我周三去取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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