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玫瑰-长城,请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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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白云悠悠地向远方飘动着,群山一片翠绿,山峰和白云相连的地方,我们想象那应该是我们家乡的方向。在京城里生活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家乡的真正模样在我们的心里开始显得模糊起来,只是家里的情景还异常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的梦中,那是一种真正的无拘无束、真正的随心所欲。我们大家常常把梦中的情景拿出来进行讨论,内容最多的,就是两种东西,一个是吃的,一个是穿的。在此之前,我在家里是非常挑食的,妈妈费尽心思地从市场上买回各种新鲜的蔬菜,又拿出菜谱研究了半天,最后把辛辛苦苦做好的菜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是左也不是右也不好,还说这种不好吃,那种味道不好。经过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和我有相同的感受,都异常怀念家里的伙食。

    我在给妈妈写的第一封信中就写过这样的话,在家时常常说你做的菜不好吃,如果现在把你做的菜端到我们学校,你便是最好的厨师。

    对于学校的食堂,我们每一个人心里意见都是一大堆,可意见提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见改进。那个瘦瘦的边主任,还一次又一次辩解说,你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南方的北方的都有,这就是众口难调,再过硬的厨师也做不出让你们大家都满意的菜饭来。

    其实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因为我们来上学的时候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我们只想能吃到可口的饭菜。

    那个可恶的食堂连我们这种最基本的要求都无法满足,他们炒的菜要么是一些肥肉片子(我估计好吃的瘦肉都让厨师们偷着吃了),要么是碗里很多油,一看便腻得你动不了筷,更有甚者,有时还能把苍蝇炒到菜里。

    家长们刚领我们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学校的校长和主任们把学校的伙食吹得天花乱坠百鸟高飞,可现在却成了这种样子。

    于是我们就开始改变打法,到街上买一些方便面火腿肠面包之类的,这种做法学校当然不满意,在家的父母听了也很心疼,可我们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等着盼着的常常是家长们寄来的邮包,那是我们品尝全国各地风味食品的好日子,不管谁的家长寄来了东西,我们大家都实行共产主义。

    范玲的父亲来过好几次,有两次带来的还是专门到北京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买的小食品,我们吃得一起高呼万岁。

    每当吃起那些东西的时候,在我们真实的感觉里常常出现两种内容:过年和想家。

    国庆长假的日子真的开始近了,而那些住得比较近的同学也开始准备行装,要回家去过节了。看着那情景,我们这些离家太远回不去的人,心里早就酸得不行,尽管离家刚刚一个月,可过得比一年还长。

    范玲还是那样慷慨地说着,我回家之后,只陪我老爸老妈过一天国庆节,剩下的时间将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各位兄弟姐妹。

    我们都为她的真诚所感动了,但还是劝她说,既然已经回家了就多住两天吧,我们自己也会玩得很好。

    范玲就是那种性格,你越是这样劝她,她越要回来和大家一起过节,并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们再这样说,我干脆就不回家了。

    还是我们班长够意思,林小雨上前拍了一下范玲,对正走进屋来的铁曼说,等咱们爬长城的时候,你千万别忘了把你那架最好的相机带上。说真的,第一次爬长城的时候,我才两岁多,是爸爸妈妈把我背上去的,现在我要开动自己的双腿,登上咱们的万里长城。

    为了做好过节时出去旅游的各种准备工作,范玲在回家之前就把人数统计好了,基本是一半对一半,三十人的班级,不能回家去的是我们十四五个人。按说我是完全可以回去的,坐一夜的车,第二天早晨就可以到家了,可我还是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

    冯老师专门来到宿舍,问大家过节的时候都怎样安排,要不要他也一起同大家进行活动。

    在我们的心里,自然希望有一个老师能够给我们带队,如果换成别人,我们自然很高兴。这个冯老师虽然是班主任,可平时的一些事情让我们简直烦得不行,真是用那句成语可以概括他,虽然有些过分,但也能说明一定的问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白长了一米八九的大个儿,却挺不起一颗男子汉的头。按说他的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我们的感受他的心里应该最清楚,应该知道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可不管哪方面的意见,我们和他说的时候,他总是点头,可是每一次都是听完了也点了头也就算完事儿了,接下来还是不折不扣地贯彻校方的方针政策,也不管合不合理,从来不为我们说一句话。

    我爸爸来送我的时候,曾经说了这样一句话,从今往后你就以校为家吧,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就是你的家长。不管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帮你解决的,因为我也当过老师,知道作为一个老师的责任。

    那天我们又在宿舍里议论起这件事,“自大一点”突然愤愤地说,咱们的班主任真是差远了,不说别的,他连我爸的一半都赶不上。

    原来她的爸爸也是当老师的,这个消息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也是在那天,她特意讲了发生在她爸爸身上的两件事,讲得我们大家对她都有些另眼相看了,更不用说她的那位我们还不是很熟悉的父亲了。

    她家住在河南的一个县城,她爸爸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正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年龄,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正想在教育战线大干一场。当他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听着同学们一边给他敬礼,一边喊着老师好的时候,他的眼泪都差一点儿掉下来,他觉得应该用自己最实际的行动来面对这些学生。后来发生了两件震动全校的事件:一次是带着学生到乡下劳动,干了一上午活之后,送饭的车终于来了,分菜时,每个班一桶菜,他带的班人数最多,有七十多个学生,可有的班级才二十几个学生,分来的菜却是一样的。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他们班有十多个同学没有吃到菜,而那些人数少的班级却剩了很多菜。于是他拿起装菜的水桶走向那位教导主任。听了他的话之后,那位主任却先发了火,说他是无理取闹。当时他气得手都发抖了,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高声地喊道,在你这样的鸟主任这里还有什么公平公道可言,你还居然说我无理取闹,我让你尝一尝吃不到菜的滋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饭勺子就向那个主任的头上打去,主任一闪身没有打到。可他还气得不行,转过身来对自己班级那些没有吃到菜的同学说,你们现在就带好劳动工具回家,如果谁不走,只要我还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上课的时候我就不许他进课堂。于是那些没有吃到菜的同学排着队走回家去。后来家长们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说这个年轻的老师,心里装的是学生。后来的那件事也是发生在吃饭的问题上,他们班有几个外地住宿的同学,有一天回来晚了到学校食堂买饭时,剩下的却只是凉馒头和咸菜条,而食堂的管理员和几个厨师正坐在那里吃着炒菜喝着烧酒。这位葛老师听说之后,冲进食堂便把桌子给掀了,第二天便领着全校学生开始罢饭,一连三天没有一个学生再回食堂吃饭。校长因为上火满嘴起了大疱,后来的结果是把食堂的管理员拿掉了,成立了学生伙食管理委员会……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一个伟大的爸爸。范玲竖起大拇指在葛梅的面前晃着。

    林小雨也大声地说,看在你这位伟大的爸爸面子上,你脚臭的毛病我们可以原谅了。

    听完了这两个故事之后,大家都觉得我们的命不好,摊上了现在这样一个老师,不能为我们说一句公道话。

    我们登长城的日子定在了十月三日,因为范玲是十月二日赶回学校的,我们大家出发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我们赶的是第一班车,当然也是最先登上长城的。

    我们这十几个人当中,多数对以前登长城的印象已经不深了,这次再登的时候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

    站在烽火台上,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山峰真像是奔腾的海浪。这雄伟的万里长城在这里已经经受了上千年风雨的洗礼,这道被誉为世界奇迹的万里长城,是地球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们的祖先便是这风景的创造者。

    站在这样的地方,一种平时很少有的自豪感从心里油然而生,望着城墙上那一块块巨大的砖石,感到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生命是那样的平凡,而这些普普通通的生命连在一起的时候,便是人世间真正的伟大和永恒。

    黄玉玉突然想起了一个新的话题,听起来好像和长城关系不是太大,但仔细一想,古人的创造真是了不得。

    她说,二十多年前在湖北出土的编钟是公元前五世纪创造出来的,你们知道吗,比这万里长城还早呢,那可是两千五百多年呢,而且从那些编钟上已经考证出,我们的祖先那时就发现了音乐中的十二平均律,而这个发现外国的音乐家却等到了十八世纪。

    黄玉玉,你可真行呀。程珊挤上前来,就你方才这通爱国主义教育我听着比政治老师讲得还好呢。

    林小雨从烽火台的缺口处又爬到了上面墙上,一只手扶着墙边,一只手罩在嘴上,高喊着,长城,我来了!

    她这一喊,我们大家自然更加群情振奋,不知是谁,开始哼着那首曾经流传很广的关于长城的歌,而那首歌的首唱者原来是一个长着娃娃脸很有观众缘的军旅歌手,后来听说同一个走私的家伙搞在了一起,于是在舞台上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了。

    唱完了那首关于长城的歌,我们又接着唱《军营飞来一只百灵》《又唱浏阳河》……

    随着我们的歌声在长城上飘荡,我们身边的游人越来越多,远处的近处的很多人都往这边跑。一看我们无意中引来了这么多听众,我们便更来精神了,便一首接一首地唱下去。

    人群中除了黑头发黑眼睛之外,还有很多是黄头发蓝眼睛的,那些外国人可能不懂我们歌词的内容,可我们所唱出的优美的旋律他们能听得懂,从他们那喜悦的表情中,我们可以断定。

    在我们唱的过程中和唱完一首歌的时候,人群中不时地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们实在是唱得有点儿累了,便挥着手和那些人告别,而那几个外国人显然是没有听够,非拉着我们照相不可,于是在我们登完长城后留下的影集中,便有了那些被我们的歌声引来的外国人的身影。

    站在高高的长城上,顿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可以和风在一起飞向太阳。这时,我们都感到自己心里平时那些不痛快的事情早就被长城上的风吹得无影无踪了,而留在心底的只有喜悦和自豪。

    站在这里,我们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深一层的感觉,那便是感觉自己生命的一种非常真实的沉重,就如垒在长城上的一块砖。生命本身其实也是这样,需要在平凡普通之中忍受寂寞和重压,一个人的生命非常短暂,而他应该留给这个世界属于自己创造的东西。走向创造之路,每一步都会有汗水滴落。

    这些最普通的道理,我们在这一刻在心里有了更深的认识,我们应该永远感谢万里长城,因为它给予我们的已经远远超过它作为风景的本身。

    从长城回来之后,我们又一起去了颐和园。

    如果说单看风景的话,这里比长城要丰富得多,有山有水,雕梁画栋,湖水荡漾,不知怎么的,我们在欣赏着这些美景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心中缺少在登上长城时的那种激奋。

    还是黄玉玉的一番话为我们化解了心中的疑惑:这里和长城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最初的功能上,长城是为了抵御外敌的入侵而修建的,而这里是皇家的一片园林和山水,是专门给皇帝和他的嫔妃们享受的地方。如果说长城上的烽火台让人感到依然有喊杀声穿过成百上千年的岁月向我们飘过来,让每一个人血管里的血液都提高着温度,觉得作为一个华夏子孙的一份责任,那么到这个园子里,便大可不必那么忧国忧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黄玉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了离我们不远的那个石舫,大家可能看过电视剧《北洋水师》,那里不早就演过了吗,当年的老佛爷用建水师的钱建了这个园子,甲午战争时中国海军的战舰和邓世昌沉入了海底,而这个石头船却永远停在了这里,我每次看到它的时候,心里都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她的这番议论让身边的很多同学都开始对她刮目相看,大概除了我之外其他同学都是第一次领教黄玉玉的才华。

    我们的老师不止一次地说我们这些艺校生,都是学生中非常聪明的,如果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就凭我们的智商,哪一个都错不了。

    对于这一点,在我们爬完长城游完颐和园之后的一次自己命题的作文中便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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