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看春天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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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说的西藏回忆录呢?我给你补充补充。”我心里直磕巴。别人去西藏都是因为内心有追求,而我们这一群人,纯傻。

    出版社哥们“验钞机”从小苦大仇深所以特别信“身心灵”,有一天给我打MSN里推荐了一个人,说是他的好朋友,会算命,我添加半仙的瞬间她就发来一句:“你朝南坐着呢。”算得好!我立刻倍儿信。后来我装修房子,半仙说必须买几扇水晶门帘挡煞,别说,挂上真像花果山,全家人进出都得手搭凉棚。

    半仙的另一个客户是空客高管,也打她那买过很多水晶球、水晶珠链转运。当然了,要是没有半仙,我们都是茫茫人海里的众生,可是突然有一天,半仙说“去西藏吧”。7年前,我第二次到了云南丽江,在那等着几个我全然不认识的人,为了去西藏。

    为什么去西藏,根本没理由,就是有人问,正好闲着难受。

    刚落地,接到空客高管的短信,她邻座的人去阿里,报价比我们低很多,让我们长点脑子,先去四方街上询价。聊一圈下来,内心开始恍惚。发现半仙给的报价比户外奢华团还贵很多。但我们俩还是怂,也不敢问,哪敢得罪算命的。呼呼说:“等芳来,她厉害,让她替咱问。”

    高管的飞机到丽江已经很晚了,她在路上收到我们的短信,几乎行李一放就开始摊牌叫板,最后把价格迅速拉回常值。为了不再被骗,三个陌生女人迅速熟悉起来,团结一致。只有笃信身心灵的验钞机按最初报价交的费用,据说后来又添了很多。

    跟骗子出门远游的,只有傻子。这傻体现在很多地方,比如因为事出偶然,我所有户外装备都是借的,手表据说有海拔指数我也没按出来过,倒是每天夜里12点闹表响,嘀嘀个没完,我只能把手腕子压自己屁股底下,等点儿;登山杖也是借的,全新,但因为平时出门没有拄拐棍儿的习惯,下飞机的时候愣把登山杖给忘了;借的大红抓绒裤太肥,在雪山上只能套在冲锋裤外边,像人身娃娃;借的单反相机跟铁坨子似的勒得脖子都快断了,那些按钮也不敢瞎按,所以基本拍照都是蒙着来……

    呼呼也挂着单反相机,跟我一样是临时借的,尚不会用。为此,芳很看不惯我们,嫌我们俩不会照相,所以大多时候她特立独行自己玩。

    我以为只有我们俩不惜力气背着这么个沉玩意儿装样子呢,其实还真不是。晚上在布达拉宫前面拍夜景,我觉得能看见人啊,怎么照出来一团黑,就说“咱打手电吧,把脸照亮点儿”。俩人跟鬼似的,都这么照相了,能是专业的吗?可即便这样,一个拿着单反的男的把相机给我:“您能帮我调调吗?”

    10月虽已过了雨季,那也拦不住老天的任性。凌晨下雨,有经验的司机3点开始砸门,让立刻出发。雨并不大,但山上的大石头噼里啪啦往下掉,司机开车,验钞机和半仙的男友开始搬车前的大块落石,我开着手机的手电功能照着山上,只要一落石头就喊他们快跑,可是雷石总是掉的比我喊的快。太惊心动魄了,听着小石子砸在车身上。一路都在逃命。

    我们从丽江租的车,滇藏线换川藏线一路往藏区开,很多边卡查身份证倒是不稀奇,但司机突然惊慌失措:“云南的车不能私自拉人进西藏。你们必须说是我的亲戚才行,你们没花钱雇我。”一车陌生人,开始进入角色安排,谁也看不上谁,生分劲儿哪是立刻能消除的。司机头一侧对着呼呼说:“你就说是我老婆吧。”呼呼心里愿意嘴里也不能答应啊,她急了:“你以为谁都是傻子呢,你说两口子人家就认为是?”都这样了,就别提“傻”了,有一个精的吗?

    怎么那么寸,我第一个被交警叫下车。悲壮地回了一下头,司机用俩手指着他们俩,提醒我一定要说大家是亲戚。我先交出了身份证,交警翻翻,问我是干什么来的,我答“旅游”。没其他问题了,然后把我晾在一边,五分钟后让我出去。

    一车人开始复读机似的“到底问你什么了,你怎么答的”,我越说什么都没问,他们越嘀咕,尤其司机。司机主动找交警交代自己跟呼呼是两口子,其他人都是他老婆的亲戚。交警能信吗?我们的车一直被扣在西藏界外。半仙举着手机对屋里喊,我妈在交通部。人家都没正眼看她。我们闹腾了半小时后,提审我的那大哥敲敲车门说:“你们先去庙里拜,拜完再处理你们。”剧情逆转,我们一直开到寺庙,警车在后面押着。

    第一次进那么肃穆的庙宇,光线太暗,我还没看明白磕头的规范动作,半仙已经整个身子趴地上了,让我特别惊恐。我是跟着趴,还是下跪呢?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呼呼跟僧人说了几句话,开始打随身的包里往外掏各种珠宝细软,乱七八糟的项链都缠一块打着死扣。我以为她打算供给庙里呢,正被她的精神震撼要往地上趴,只见呼呼抓一把细软往哈达上蹭一下,再往镶嵌着绿松石的地方蹭一下,继而往门上的大铜扣上蹭一下,蹭得正带劲,哗啦一下,水晶珠链断了,细软飞溅一地。好在我们也正趴着,干脆就势帮她捡起来。我问你这是干吗啊,呼呼说:“这叫开光。”把捡起来的贵重物品又全装包里了。

    我们在庙里耽误够工夫,再出来,警车没了。这是把我们放了的意思?验钞机满处找警车寻求结案,呼呼问他:“你是不是傻?”答案在空中飘。

    去纳木措途中下车闲逛,呼呼打算在当地小卖部拾漏儿。她看上了一块绣花布,急急可可问人家干什么用的,小卖部的人比画半天我们才弄明白是装饰背孩子用的背包使的。自打她买完,发现哪都卖这东西,云南也有。而我,则被黄油的香味迷住,指着凝固在铝盆里的一大坨问:“这黄油能带上飞机吗?肯定比咱超市里卖的纯。”对方听不懂汉语,我问“能尝尝吗?”他纯净地睁大了眼睛对我笑笑,我伸手抠了一块儿放进嘴里,示意让呼呼也尝尝。我们俩正讨论买完怎么往回带,旁边一位买东西的大爷使劲摇头:“这不能吃,这是供灯用的酥油。”

    灰头土脸地打小卖部出来,看见广场上席地坐着很多人,举着单反相机就过去了,还没拍,脖子上就被戴上了哈达。一个女孩考上了四川大学,很多亲戚在这里为她庆祝,然后直接去上学。我坐在人群里,一边喝酒一边吃杏干,直到载歌载舞目送着女孩上了面包车。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她的家人,特别为她高兴。呼呼问:“你喝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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