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中杰自从被白依娜逼上贼船，人变得痴痴呆呆，他感到自己再这样走下去，一旦真相暴露，那非步父亲的后尘不可。他也想过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但一想起自己已经填过表，参加过特务组织，再加上家庭那个黑锅，便又很快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许中杰像大海里一只小舟，只得随着风浪漂泊，一切只能听天由命，让命运来安排了。
许中杰混混沌沌地在矛盾中过了两天，今天上午又像木头人似的被白依娜带到了虹桥机场。眼下，白依娜见许中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些着急，她用手狠狠捏了对方的手，低声警告道：“你这副样子怎能出境，快打起精神，只要过了这最后一关，到了日本就能过人上人的生活。”许中杰用手摸摸胸口那只要命的圆扁盒，又看看机场那些值勤的公安人员，脖颈里感到一阵阵发冷，他再一次带着哭腔哀求道：“白小姐，东西还给你，你另派人干吧。”白依娜一听，双眼一弹：“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打退堂鼓，你不想活了？”“我、我不想走我父亲的路哇！”白依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怕对方再啰唆下去会引起旁人注意，就把眼珠一转，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阴森森地说：“你不想挨枪？那好办！这是氰化钾，万不得已时喝下它，保你无痛无痒。”许中杰接过剧毒药，嘴里嗫嚅着：“我喝，我会喝的。”白依娜一撩袖口，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叮嘱几句，这才一摆手：“我走了，祝你一路顺风。”话音一落，便像影子一样，一闪身，钻进了人群。
候机大厅的广播响了，飞往日本的班机即将起飞，旅客们手持护照和签证，有秩序地走过出境验台，接受边防官员的检查。许中杰忍不住又是一阵慌乱，但事到如今，就是进屠场也得硬着头皮上了。他理了理服装，慢慢地跟在后面。到了验证台，当许中杰刚递上护照和签证，突然从一旁过来两个公安人员，他们接过护照仔细一检查，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地说：“先生，你的护照有点问题，请跟我们来一下。”一见公安人员，许中杰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漆黑，“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朝后一仰，便晕了过去。
这时候，白依娜叼着烟卷正在候机大厅门口，见此情景，她像魔鬼似的阴阴一笑，猛地一掉头，几步钻进了外面的出租汽车，一阵风似的出了机场。
许中杰很快被转送到公安部门的特别医院里，经过抢救，慢慢地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当看见头戴大盖帽、佩戴领章帽徽的公安人员时，立刻一纵身跳下床，推开过来搀扶的医生，发了疯似的喊：“我坦白，我坦白！”说着，竹筒倒豆子，将自己怎么认识女特务、怎么为特务送情报这些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许中杰的举动，倒使公安人员大感意外，他们互相商量了几句，就严厉地问：“你都交代完了？”“完了，完了。”“再想想，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事藏着吧？”“没，没……”许中杰“有”字未出口，猛地想起身上带的那个扁圆盒，“啊哟！”自己真是吓昏了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忘了？所以要紧将扁圆盒掏了出来。公安人员接过扁圆盒，放在耳边听听，没什么动静，就小心翼翼地打开，见里面放着一张薄薄的白纸片，上面没有一个字，放到灯下照照，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让技术人员拿去作鉴定。
许中杰交代完后，人反倒觉得清醒了许多，想起自己为了出国，竟干起特务勾当来，一时间悔恨交加，不由得抱住脑袋“呜呜”地哭起来。公安人员在旁边冷眼观察，待他哭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问：“许中杰，你的问题全交代完了？”“完了，我真的什么秘密都没有了。”“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别再抱什么幻想了。”“我、我真的全坦白了。真的，如果有假，随你们怎么处置。”“那你的枪为什么不交出来？”一听枪，许中杰惊得跳了起来：“天呀，我哪来的枪？我连枪的影子也没见过呀？呜呜呜……”公安人员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在装假，心里有些冒火。因为前些天，他们接到知情人的报告，许中杰将携带情报出国，随身还带有枪。眼下看，这个情报是正确的，许中杰被抓获，扁圆盒也交了出来，可是他为什么不肯将枪交出来呢？公安人员又对许中杰进行了审讯和搜查，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许中杰除了承认自己参与特务活动外，什么有价值的证据也没有，就连白依娜，他也只知道姓名，其他一概不知！
许中杰见事情越弄越复杂，知道自己就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不由得万念俱灰，想起了白依娜临走时给的那瓶毒药，他趁旁人不注意，悄悄地揭开盒子，刚要朝嘴里倒，一个公安人员眼明手快，一个箭步蹿上来，扬手夺了下来，许中杰好像听到一声枪响，尖声叫了起来：“让我死，让我死……”
因为牵涉到特务案件，国家安全部又专门派了有经验的老侦探协助破案，他们为此也走访了许中杰的工作单位和居住的街道，可是调查下来，人们都不相信许中杰会当特务。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那扁圆盒里的白纸经技术部门鉴定，什么秘密也没有，仅仅是一张普通白纸；而那瓶用来自杀的毒药水，经化验，也仅仅是普通的凉水，根本没有毒。奇怪呀，这难道是儿童游戏？公安人员经过多次正面接触，发觉许中杰说话颠三倒四，神情疯疯癫癫，便怀疑他会不会是神经系统出了毛病？为了判明真假，他们立即驱车把许中杰送到精神病防治院，经院方用最现代的仪器检查，结论是许中杰是个神志正常的人！
这样奇怪的案子，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公安也有些莫名其妙了，这个人为何要这样做？经过公安部门研究，决定先释放许中杰，实行外松内紧的监视。
经过这番惊心动魄的折腾，许中杰的身体完全垮了，本来就瘦削的身体现在看起来更是瘦骨嶙峋，以至每走几步路，就像重病人那样停下来喘几口气。回到家，他没有立即扭亮灯，依着门，心中只是无言地流泪。
这时，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许中杰以为是老鼠，摸索着扭亮电灯，见屋里似乎有人动过，他估计是公安部门搜查后留下的痕迹，也没介意，可是当他目光扫到桌子上时，他怔住了。只见圆桌上摆了几个罐头和几听青岛啤酒。怪呀，难道公安部门还给我准备了夜餐？就在许中杰纳闷不解时，忽然听卫生间门轻轻一响，从里面飘出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幽灵。许中杰定睛一瞧，“啊呀”一声，身子就斜在了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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