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子回后绝少露面,整天待在家里拨弄那把吉他。有时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那吉他声也会像泼剌剌的波浪剧烈地翻滚起来,将空旷、寂寥的夜搅得一片喧嚣,扰得他爹及四邻无法安眠。为此,他没少挨他爹严厉的责骂。但他似乎屡骂不改,依旧我行我素。
这天深夜,我正做着甜美的梦,隔壁传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吉他声将我惊醒了!醒过来的我猜想着过不了多久源子爹又要粗暴地吼叫了,因为这似乎成了惯例。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我只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踢门声以及一样物件落地折断发出的沉闷的断裂声,之后便是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翌日清晨,源子爹来我家借锄头时忿忿然说开了:“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像中了邪!活懒得干,文章也不写,整天整夜弹那个劳什子。昨夜我把它给砸了!”
过了一个月。某天,源子突然晕倒了!
源子爹将源子送进城里一家医院的第二天,来我家借钱。他颓然地瘫坐在我家的那把老木椅上,哀哀地说:“这小子命也真苦,老小没了娘,现在脑袋里又生了什么肿瘤,医生说已是晚期要开刀,可不一定治得了……”说着,双手蒙住脸抽噎着哭起来……
源子还是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源子爹清理他的遗物时,从他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纸条。他不识字拿来要我帮他念。我展开那纸条,一字一句地念起来:
爹:当您读到这张纸条时,我也许已走了!我患了脑癌,是晚期。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会患上脑癌的。我只知道有次我在写一篇文章时晕了过去,后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患了脑癌。那以后,我再也不能写我自己喜欢的东西了,也不可能再实现心目中那个美丽的梦!我已只是一个等候死亡的病人!我只好发狠地弹吉他来排泄内心的苦痛,让心好受些……
念罢,看源子爹,他痛苦地痴愣着,皱皱的老脸被泪水湿作了一片。
夜里,小村陷入沉睡之中,没有一点响声的时候,突然有一阵吉他声时断时续地响起,那声音碎碎的、哀哀的,似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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