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清子十六岁，当时表昂贵得很，一块表几乎是一个人半年的伙食钱。
阿海娘很焦急，问清子：“清子，你见着我家阿海的表了吗？上海牌的。”
清子停下剖鱼，茫然地摇摇头，回答道：“没有呀！”
阿海家就“全军”出动，下河埠去摸。可摸了半天，摸遍了几乎整个河埠，仍未见表的踪影。阿海娘便咬定表是清子拿走无疑了。她当面不讲，背后把握十足地称：“不是清子会是谁呢？我阿海洗手时，只清子一人在河埠头，后回家见表丢了，赶忙出来，还是只清子一人在，不是他会是谁呢？”
村里人听了，除清子一家外都肯定那表确是清子拿了。清子不拿，难道那表会长上翅膀自己飞走？！
清子手脚不干净的传闻很快长驱直入清子就读的镇中，师生瞧清子的目光便开始怪怪的，对他明显地冷落起来，风言风语也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清子再也无法忍受，成绩一落干丈，便被迫退学了。
清子所在镇有不少厂，可走出校门的清子进不了任何一家。因为那些厂里总免不了有几个清子同村人，清子还未进去，他手脚不干净的传闻，早像平地惊起的麻雀，倏忽间飞遍了整个厂里。这样，有谁还会招他呢？
清子进厂无门，只得跟表兄去学木匠。可学成归来，始终兜不到当地的生意，只好去外镇做活。
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清子的婚姻也成了问题。尽管他长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可当地的姑娘没一个愿嫁他的，他们一致认为清子长是长得好，可惜做过贼，名声不好！
到清子二十七岁时，他终于认识了一位外镇的姑娘。那姑娘是清子做活的一户人家的女儿，人长得很标致。她见清子手艺好，又长得一表人才，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了好感。
清子得知后很惊喜，做完活就托人去说媒。可意想不到的是，过不了几天，姑娘家传话来，说不同意。原因很简单，他们已暗中来清子村里打听过，听说清子曾经做过贼。
传话来时，清子正在家里劈木料，听罢，心头一缩，眼前一恍惚，锋利而笨重的斧头就偏着下去，一下剁掉了把着木料的一只手。
清子成了独手，不好再作木匠，成年待在家里糊弄几亩田。随着光阴的飞逝，转j艮清子三十多了，他父母已相继过世，而他因为残疾，又因为背着“贼”的恶名，始终一个人孤零零地打发着日子。
清子三十六岁那年，村里改建河道要拆村头的河埠头，每家每户都派了义务工。河埠头拆到底层时，村里人猛然发现石缝里有一块腐锈的表，刷干净一瞧，是上海牌的。顿时，他们都想到了二十年前阿海丢表那事，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清子那只空空的袖管上。那一刻，整个河埠头变得一片死寂，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当天夜里，万籁惧寂时，几乎所有的村里人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种悲切的哭泣声，那声音从清子那间简陋的屋里传出来，飘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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