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花的男孩-被押架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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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撒到了床上,估计已是上午十点左右。祖母和母亲在庞大的平屋的一角。那边没有阳光的照射,沉没在一片半阴暗之中。她俩并排坐在屋角的两张矮竹椅上,埋着头手里似乎在干着什么活,整间屋里显得异常安静,使我感到沉闷和压抑。

    我为自己醒得这么迟,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歉意,还夹杂着莫名的惶恐——担心祖母和母亲的责备。我悄然坐起身,撩开了蚊帐,挪到床边,垂下双腿,用脚寻找拖鞋。做这一切的时侯,我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以免惊动祖母和母亲。

    但她们显然已注意到了我,年逾古稀的祖母突然抬起头,威严地盯了我一眼,用一种指示的口气对我说了一些话。她的架势虽不像女王,但绝对是权威无比。我由于过分紧张,没能听清她全部的话,只记住了最后一句:“你把他们叫进来。”

    我很想知道她前面说了什么,但母亲抬起头同样威严的一瞥,使我丧失了询问的勇气,便怀着忐忑的心情——唯恐传达不清祖母的指示,逃也似的走出屋,去执行祖母下派的任务。

    平屋的门是一扇木门,并不见得高大和宽阔,相反略显低矮和狭窄,也就我一个人能通行的样子,它正对着一条宽大的土路——粗沙和石子铺面的那种,以我家的平屋为起点,遥遥地通向前方。土路左边靠着一行山,右边深陷下去,是一片田地。

    平屋跟前的土路上,有几个人在游荡,都是农村人的装扮,他们似乎已在等待祖母的指示。我走到门外,向着那些游来荡去的人,重复了祖母的那句话。他们听罢,急不可待地鱼贯而入,一眨眼工夫都进了屋,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游手好闲地来到了田里。那里搭着几个大棚,用塑料薄膜遮得严严密密,我看不到里面种着什么,但隐约地觉得那是蔬菜。那些大棚的顶头,也就是田垄上面,坐着两个同样农村人装扮的人,一个年纪跟我相仿,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另一个老一些,大概四十多岁了吧。

    他们就这样盘腿坐着,望着那间平屋在说些什么,但没有想进去的意思。等我走近了,年纪大的告诉我,那些刚刚进屋的人,可以获得祖母的恩赐,免掉他们租田的租税。通过他的讲述,我了解了祖母整段话的意思,而且知道祖母是一个地主,这里所有田地都归我家所有,而那些进屋去的人都是程户,包括我眼前的这两个人。

    于是,我迷惑地问他们:“你们怎么不进去?”年纪大的那个瞟了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种的是蔬菜,不需要免掉租税。”年纪小的那个,在旁边附和着,跟大的保持意见一致。他们给我的感觉,仿佛是一对联合体。

    我还想说些什么,那个年纪大的突然说:“你可以去要求免掉的。”我摇摇头,表示不需要,言下之意:我是她的孙子。但他们不明白我的意思,年纪小的肯定地说:“你需要的,”我还企图解释,可已经来不及了,年纪大的偕同年纪小的,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我意识到他们似乎想抓我,赶紧跑到了田地一端,顺着路基爬上了宽阔的土路,沿着土路往远离平屋的方向奔跑。那两个人追了上来,行动甚是迅疾。我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他们赶上了。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是那么瘦弱,而他们是那般壮实,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把我压倒在路旁——一叠跟土路平行堆放的预制板上,然后齐心协力地将我的双手反剪到背后,再把我整个人提起来,押架着朝我家的平屋走去。我深知自己任何的努力都已徒劳,便干脆顺了他们的心意,循着他们的推势前行着……

    他们如愿以偿地把我押架到土屋前,然后合力一推将我“送”进了门,但他们没有跟随着进来,我只觉察到其中一个,似乎在我进门之后,顺手关上了门。那一刻,我悟然大悟:他们似乎是祖母和母亲的侍从,抑或说他们跟祖母和母亲是同伙。

    农村人装扮的人都已不在,祖母和母亲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好像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整间屋还是处在半阴暗之中,但那张我刚睡过的床已经不见,我就站在刚才架过床的空地上,内心升起一种隐隐的恐慌。

    祖母和母亲发现了我,没有显出一丝意外的表情,他们就那样从屋角远望着我,目光淡然得近乎于冷漠。这时,祖母告诉我免掉租税什么的。她所说的内容,跟年纪大的那人完全一致。我听着她说话的口气,感觉在恩赐一个租户,不含丝毫亲情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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