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庄黄大宝家有一闺女，名儿叫黄妮，妙龄十八，生得跟城里姑娘一样灵秀。大宝与妻子桂花早就商量好了，准备把闺女许给城里韩铁匠的小儿子，那娃子是工厂里的大工人，一月能挣十几张大票子呢！
这天，黄大宝从城里回到家，就跟女儿吵了一架，为的正是闺女的婚事。桂花从棉花地里回来得很晚，一进屋就见丈夫躺在炕上，蒙着头呼呼地喘气。
“娘，俺要嫁哩！”黄妮对母亲说。
“嫁给哪个？”桂花问。
“是郭店屯的张景。”
“啥样人？多大？你咋认得的？”母亲追问。
黄妮咬了咬嘴唇说：“他在包工队当工头，不穷，今年四十一岁。俺一见他就喜欢上了……”
“放屁。”大宝霍地从炕上坐起：“他比你娘还大一岁呐，你想给老黄家丢人现眼咋的？”
“人家胆别林斯基都说了，爱情是不该有年龄界限的。”黄妮争辩着。
大宝拍着桌子：“别听那个司机骗人，开汽车的花花肠子最多，没准儿是在害你。”
“妮子，听娘话。别找那郭店屯的人家，那里又穷又苦，你会受一辈子的罪的。”桂花说完，眼睛红了。
“娘哩，俺就爱那张景已经铁心了。就是他将来要饭，女儿就给他提筐，若他变成了瞎子，女儿就给他拄拐棍儿……”
“你这下贱的东西，敢嫁看俺打断你的腿筋，让你永远嫁不出家门。”大宝气炸了肺，抓起衣服就走了出去。
黄妮搂住娘，呜呜地哭个不停。
桂花很同情女儿，望着在怀里哭泣的闺女，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那悲伤的过去……桂花当年与女儿这个年龄的时候，便跟外屯青年张大春自由恋爱，可却遭到了父母的坚决反对，结果把这对情人硬给拆散了，就因为大春家贫穷。
大春一气之下，便远走他乡，从此没了音讯。后来，桂花爹娘把桂花嫁给了家里有两匹牲口的大宝。转眼间就过去了二十年，桂花对大宝没有感情，至今仍在心里怀念着大春，可命运既然这样安排了，她就只好跟大宝厮守这一生了。
不久，黄妮便离家私奔了，并且还去乡里开了一张结婚介绍信。大宝气得半死，四处寻找也找不到。桂花整天默默地流泪，女大不由娘呵！
黄妮跟张景结婚了，老夫少妻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一年之后，便生下了小黄妮。等女儿长到两岁，夫妻俩便领着孩子回到了黄家。
当女婿张景站在岳父岳母的面前时，桂花大吃一惊，这个张景怎么就是当年自己的恋人张大春呢……
鲁西的天空中，又挂出了一轮黄月亮。地里的红高粱和棉花朵儿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从远处的庄子里又传出了那首古老而悲凉的歌谣。
载于《天池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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