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湖畔的草坪上,他每次都坐在自己的“根据地”上读书。风也多情,云也多情,淡黄色的野花摇晃着,飘着殊香。古柳下,看书累了,闭起眼,依着柳树安谧地小憩。操场上,练鹤翔庄的人们与踢足球的人们互不干涉,动与静似乎并不矛盾。偶尔,也会蹦来一只青蛙,扑通一下跳进湖里,溅起层层涟漪……
他又来到这里,发现一位白裙姑娘正翩然离去。他认出了,她叫白妮,是西语系的“灰姑娘”。
白妮喜欢穿白裙子、白丝袜、白塑料鞋,走起路来风姿绰约,像一只活泼可爱的白鸽子。不知是因为她端庄秀美,还是因她风度高雅,她成了男同学们眼睛里的一帧风景。听说许多自负的男生,冒失地采花,结果都挨了刺。
咦?椅垫,一定是白妮丢下的。多粗心的灰姑娘。他拾起草坪上的椅垫,白色蓝边,干干净净。右上角用银线灵巧地绣了一只飞翔的白鸽。
他珍爱地把椅垫捧在怀里,回到寝室,悄悄藏在褥子底下。
许多回凝神,他解不出答案;很多回举目,他捕不住渴望;许多次徘徊,他想约她说几句话;许多回邂逅,他又失去了勇气。他默默凝视椅垫上的白鸽子,觉得她太孤单了。于是,他用圆珠笔在那只白鸽身边又画上了一只,幻想着,那一只是她,这一只是我。
李花落了,桃花谢了,树叶飘零的时候,他毕业了。黄昏,他拿着椅垫,独自走进“绣楼”(对女生宿舍的昵称),找她,去还原一个朦胧的心愿。
他拘谨不安地递给她:“你丢的,我……拾到许久了。”
她眨眨眼睛,会意地说:“一年多了,我以为你给匿下了呢!”
他马上涨红了脸:“对不起,早就想还给你,怨我……脑筋太坏。”
“是嘛,你还算老实,你若不还我呀,我就不要了。”
他不好意思地走开了。姑娘望着他窘迫的样子,脸上洋溢起得意的微笑。这笑,甜极了!
车站,同学们依依惜别,相互祝愿,泪洗月台。
白妮在人群中间寻觅了很久,才找到了他。
“就要分别了,我想送你件礼物,又不知送啥才好。钢笔,太轻了。相册,太俗气,想来想去,还是把椅垫赠给吧。它是我亲手缝的,鸽子绣得不好,针脚很粗,但愿你喜欢……”
他感到惭愧,以为她又跑来揶揄自己,便连连摆手:“不,我不要。”
姑娘的长睫颦蹙一下,目光望着脚尖,凝神片刻,才抬头羞涩地说:“收下吧,我是真心送你的。别嫌弃……”
他从她那双晶莹透明的眸子里面,读懂了她的真诚。他收下了,跟她庄重地握别。
列车开动了,他坐在车厢里,仔细注视手里洁白的椅垫。忽然,发现椅垫上那只用圆珠笔画上去的鸽子,已经被她永远地绣在上面,一双洁白鸽子,真的在蓝天中比翼齐飞了……
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心里甜如蜜糖,探身窗外,激动地向月台上伫立的她招手、呼喊。可惜,他已经看不清她秀美的轮廓了,映在他瞳孔里的只有一个小白点儿——那是他心中洁白的鸽!
载于《辽宁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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