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经反复询问,在得到严肃认真的答复之后,我赶忙跳上墓坑,跟随报信人飞奔而去。这意外之喜令我猝不及防。当山重水复之时偶遇柳暗花明,那股激动兴奋的劲儿简直难以用语言表白。报信人戏谑地说:“这下该请客了吧?”我答道:“一定请!一定请!花多少钱都值得啊!”来到应河岸边,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去一看,河岸上陈放着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那人身上穿着一套破旧的西装,脚上穿着一双大概是黄色的球鞋。由于这些天来一直在水中浸泡,青紫色的脸部已肿得面目全非,从嘴里和鼻孔和耳朵里汩汩地向外冒着黑紫色的血。大概是由于被河水闷死时间一长,死者内脏腐败产生向外的压力,致使七窍流血。
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我从公安人员手里接过东西一看,果然是前些天丢失的那几件玉器。消息得到证实,我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对公安人员感激万分。连日来一直堵在我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这让我真正体会到了“放下心来”的那种滋味。那真是一种解脱!那真叫痛快啊!你们谁也无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
据后来调查,这个葬身应河的犯罪分子原是墓地西北不足2公里的某庄村民,时年27岁。估计当他抢到文物逃跑时,因后面有人追赶,更害怕前面有人拦住去路,所以不敢走大路,而直向在大路西侧的一家砖厂的凉坯场窜去。那一行行、一列列排列得非常密集的砖坯成了他逃跑和隐蔽的天然屏障。加上当晚的雾比较大,能见度很低,在左躲右闪之后,他终于摆脱了后面的追兵。大概当时他可能就暂时躲在应河岸边的草丛里,才没有被发现。或许担心在这里待得时间过长而被再次来巡逻的人员发现,所以不敢怠慢,在稍微休息一会儿之后,就试图向西游到应河的对岸逃走。但是由于逃跑时已经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惊魂未定、气喘吁吁,衣服与鞋袜湿了之后又变得异常沉重,游起来非常困难;再者应河中央有许多养鱼的网箱,可能被网箱缠住了双脚,所以在艰难游到应河中央之后就已筋疲力尽,致使最终沉入水底。这种富于戏剧性的结局有谁能够想到呢?若不是真的发生过,又有谁会相信有这种巧合呢?
就这样,这起发掘工地文物被抢案件不攻自破,文物失而复得。事情发展的结果实在出人意料。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通过这事件暴露了我们工作中的失误及长期存在的缺点。为了警诫他人,总结教训,省文物局对我和王胜利(大)同志给予了“写出书面检查,并在大会宣读,全省通报批评,扣发三个月奖金”的处分。我作为主要责任人,理应对此事负绝大部分责任,所以对这一处分也心悦诚服。由于这一事件,我们俩在河南文物界名噪一时。虽无意中出了名,但竟以这种方式,的确也不值得称道。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情景依然恍如眼前,细细想来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偶尔兴致所至,就这件事情的经过,曾写下打油诗歌一首,从不论平仄入韵与否,仅录此博君一笑而已。暂取名为《弄玉玩命》,其内容如下:
桃花三月艳阳天,杨柳依依应河边;
应国墓穴珍宝展,人头攒动为参观。
梁上君子潜入夜,掩耳盗铃把玉玩;
飞身快步向前逃,不听身后有人喊。
眼见走投已无路,赴汤蹈水试深浅;
只身踏上黄泉路,灵魂进入鬼门关。
应国墓地被盗案,阎王殿上来审判;
随手打开生死簿:此人今晨满寿限。
提笔写下判决书:物归原主理当然!
故将尸身浮水面,完璧归赵如数还。
六、分赃名单与盗墓疑团
每年秋天当玉米长高的时节,还有冬天里天气最冷、人迹稀少的日子,都是应国墓地盗墓活动最为猖獗的时候。又是一年秋天,时间来到了2005年,滍阳岭被青纱帐一般的玉米林覆盖得严严实实,这预示着今年可能要有一个好收成,当地的农民打心眼儿里高兴。与此同时,另外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玉米的这种长势心里也在暗自庆幸,急不可耐、摩拳擦掌地准备着收获另外一种东西。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深入玉米地,不怕蚊虫叮咬,不怕炎热闷热,不分昼夜地进行着秘密的“地下工作”。
滍阳岭西侧那清明如镜、岸柳成阴的应河,无疑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逃避夏日炎热、洗浴乘凉乃至休闲的好去处。由于这里兴旺的人气,沿河两岸很快就建起了好几家以农家菜为特色的农家饭店。在这类饭店里,那些刚刚从应河里捞上来的河虾以及从白龟山湖捕捞的鲫鱼、鲢鱼,就是独一无二的绿色食品,因而成为游客们的最爱。除鱼虾之外,在西滍村几家回民开的饭店里,风味独特的羊肉汤也是远近闻名的招牌食品。为了休闲娱乐,也为一饱口福,许多鹰城市的客人或者是三里五村的人们,大都三五成群地慕名前来应河游玩,或钓鱼,或游泳,或划船,或洗浴,顺便光顾应河之滨的农家饭店,尝一尝这里充溢着乡土风情的美味佳肴。
在北滍通往西滍村的应河河面上,有一座20世纪70年代修建的两个桥墩三个拱洞的石头桥,石桥北边不远处应河东岸上面,有一座低矮小山,山的南坡上有一农家饭店——应河饭店。饭店的老板是一个青年人,名叫卢聚,这些年来的生意还算不错,每当夏季来临之时更为红火。
饭店里,在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茶余饭后的谈话中,最多的莫过于发生在河岸上头不远处滍阳岭应国墓地里的盗墓案件,尽管绝大多数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故事。诸如听某某人说,去年秋天有人在某某家的玉米地里挖出了一座古墓葬,里面宝贝很多,多数是青铜器,有的上面还有文字,卖了20几万块钱;或者说,应河大坝东岸水利所提灌站的办公室院内,曾经有人挖出过不少古物,卖了很大价钱,发了大财,家里盖了新楼房,买了新轿车;或者说,有一天清晨一大早,他从西滍村去薛庄办事情,从应河桥上经过,看到应河河面上漂浮着一件黑衣服,当时还以为是头一天的大风把谁家刚洗过的衣服刮到河里了呢,谁知道竟然会是前十来天夜里偷文物人的尸体;或者说,在水利所提灌站西北不远处有一个破砖窑,从窑里向东北方向的石砌水渠下面挖凿有一个很长的地道,足有40米长,据说水渠下面有一座古墓,偷文物的人花了大约一个多月时间才最后挖成,挖开一看,是一座将军墓,里面有好多东西,有青铜器,还有玉器,青铜器上面有很多文字,再后来水渠在浇地时塌陷了,人们还在那个被掏空的墓坑里拾到了一些小件青铜器等;或者说,在水利所提灌站东边的一处坟地旁边,最近有人钻探并挖出了6件青铜器,上面还有一些不认识的文字;或者说,当年在修建薛庄乡砖窑时,自己曾亲眼看到里面挖出了一些小铜鱼,据说在砖瓦厂停产后,在平整土地的过程中,就在那个地方挖出一大批青铜器,上面还有铭文。
在饭店里的闲谈中,有时候是说者无意,漫谈阔论;然而听者有心,追根究底,饶有兴趣地打听信息。店老板注意到,其中有四个人总是到自己的饭店里来吃饭,而且有一段时间几乎是天天来,于是在拉家常时随口问及他们的家乡,知其来自鹰城市,经常在应河里或者是湖边的鱼塘里钓鱼玩耍。老板仔细揣摩,这些人的穿着却并不是很讲究,看起来也不是很阔绰,不像是有钱人,但为什么会如此闲散,天天来玩儿呢?
有一天中午,经常光顾这个饭店的那四个人又一次来到饭店吃饭。饭后,其中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向老板提出想借笔和纸用一用,晚上归还,店老板卢聚顺手就把平时记录赊账单位与个人的小本子,与一支复写用圆珠笔拿出来递给他,他接着后便和其他三个人一起走出饭店去了。到了晚上,他们几个人又一起来吃饭,顺便把本子和笔还给了卢老板。第二天上午,有客人来吃饭,拿起小本子准备记账时,细心的卢老板突然发现,本子上的前一页虽然被撕掉了,但由于书写者写字时用力过大,在下面的一页纸上赫然压印有很深的几行字,其字迹绝部分隐约可辨,待仔细察看时发现竟然是一张古文物分配名单,上面写的是:
郑发才:铜鼎2件、铜豆2件,铜簠1件,玉器6件;
魏天云:铜鼎1件,铜敦2件,玉器5件;
刘顺义:铜浴缶1件,铜尊缶1件,小铜器2件,玉器2件;
郭胜仁:铜簠1件,铜尊缶1件,小铜器5件,玉器1件,……
不一会儿,那几个人又进来吃饭,每人要了一碗烩面,还特地点了一瓶宝丰酒与几个下酒的小菜。卢老板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似的,和往常一样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拉着家常,他们几个一直夸老板的饭菜做得味道好,什么色香味俱全之类的恭维话,完全不像往日里来吃饭时那种急匆匆的样子。他们在喝酒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年轻人说,憋屈了这么长时间,真想开怀畅饮,一醉方休,旁边的一个人则轻轻地推了推他,小声提醒说:“你忘了?一会儿还有重要事情呢!”看得出,他们的言谈举止里透着一种庆祝的味道,内心显然隐藏着什么十分得意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那种得意的神情却完全地暴露无遗。
吃过饭,付了账,他们有说有笑地出了店门,大摇大摆地向着应河桥东延大路方向的滍阳岭高处走去。卢老板联想起他们无意间留在那个小本子上的账单,十分好奇,于是佯装到大路北侧的玉米地里小解,偷偷地跟在他们的左后面,但不敢跟得太紧。眼看着他们走到原来搭建在石砌水渠上面的孔家小商店北边时,那几个人依次鱼贯而下到纵贯滍阳岭中脊部的水渠里面,顿时不见了踪影。这时,卢老板距离水渠不足20米远,于是穿过玉米地赶紧快步走上前去,不到十秒钟的功夫就来到水渠旁边,待向水渠里面看时,已然不见了刚才那四个人,却看到水渠底部有一个妇女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小解,看不清脸面,远远只见那人长长的头发披于肩部,衣服也是较为时髦的那种。卢老板顾不得细想,赶忙回头钻进玉米地里佯装小解,深恐被对方发现,而将自己当成是偷窥妇女的流氓了。
回到店里之后,卢老板左思右想,总也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这个水渠距离地表大约有4米多深,其下半部与底部用石块和水泥砌成,上半部是大敞口的土壁,但很陡峭,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他们四个人不可能都从渠底部爬上岸,再钻进渠东边的玉米地里,因为自己一边走着,那尽收眼底的水渠东岸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简直令人不可想象,致使卢老板百思不得其解。
从那天以后,那几个人再也没有光顾过应河饭店,于是卢老板想,莫非自己的行踪被他们发现了不成?试想如果真的有人发现他的话,只有那个妇女,除此别无可能。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妇女的时候,她是背对着自己的啊?再认真回忆他们几个人的口音,好像大都是外地人,其中一个说普通话,说不准是不是东北人,但另外一个可以肯定是洛阳人。新建的鹰城市外地人很多,他们究竟是不是居住在本市的人,谁也说不清楚。近20年来,洛阳盗墓风气之盛天下皆知,其出道之人个个大都经验丰富,往往被各地文物贩子聘请为师傅,并许以重金,因而在河南许多发现古墓葬的地方都留有他们的踪迹。据说盗墓犯罪活动有一个行规,即: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下手,都必须找一个当地人参与其中,因为离开本地人的配合,他们这些外地人必将寸步难行,想要盗墓成功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这个本地人从未露面,他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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