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带笑的王子,
是每个女生的梦中情人吧!
那么,我又怎么可以奢求太多?
即使只有一个微笑,一句问候,一个拥抱,
也应该感到无比满足。
1、
小志的谜还没有解开,寒假却已经到来。
天气开始变得很寒冷,走在路上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双腿冻成了冰,迈不开步子,整个身体似乎都被寒冷包围着。
放假的前一天,我在狂风中努力地迈着步子往广播社走去,把双手捂在嘴边呵着气摩挲着,望着枝丫上沉甸甸的冰凌,看着一片被白色包围的世界,每迈出一步就字正腔圆地念着:“他在、他不在、他在、他不在、他在、他不在……”
当我念到第56遍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广播社的门前——“他在。”
凌寒穿着白色的大衣和皮靴站在广播社里,华丽高贵得如同我第一次在广播社里见到的他,他侧着身整理着书架上的书本,温柔地拿起来拍着扉页的尘垢然后再塞进去。
我觉得他的手指真漂亮,他含笑的嘴角依然像冬日里的阳光,让我忘记了漫天的寒冷。
我在狂风中站立着,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发呆。
他终于在一本书掉在地上弯下腰去捡的时候发现了我的存在,于是他在瞬间收回了伸向书本的手并且朝我跑来,而他的碎发也在空气中变得生动起来,开始随风舞动。
我在下一秒被裹进了温暖的大衣里,我又感觉到了他的体温。
我的伤感却开始被漫天地掀起……
我无法不看他的眼睛,我无法不迷恋他带笑的嘴角,我似乎也无法抛开那个寒冷的夜晚他跳进湖泊把我从里面捞了出来,尽管当时的我可能在恨着他,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多情。
“拉拉,放假和我一起去杭州好吗?”
凌寒让我在椅子上坐下,他却蹲在我身边不停地握着我冰冷的双手呵着气,他用最灿烂的笑容看着我,连眼睛也在微笑。
可我却不得不泼他冷水,我抽出被他掌控着的双手,以无比平和且看不出一丝心情起伏的嗓音说:“言言呢?”
他的笑容开始黯淡下去,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我们中间毕竟还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永远记得言言看我时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
半晌他又问我:“那你放假要去哪?”
我说:“要回我的家乡,去看娜娜,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的眼前开始浮现出娜娜那张漂亮且古灵精怪的脸,只要一想起她的脸就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空洞起来,似乎永远都存在着无法被填满的缺憾。
“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凌寒却在我出神时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我把下巴枕在桌面上望着他,看着他像个认真解说讲义的老师一样在我面前来回地走来走去。
他的个子真高,他的侧脸真好看,他的皮肤真好,他有时候笑起来会像个混血儿……
我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言言的出现还是让我们的告别显得尴尬起来,她以无可抵挡的姿态很快就占了上风。
言言整个人窝在凌寒的臂弯里像个娇俏的洋娃娃,修长的腿在红色羊绒裤的包裹下显得很性感,白色的披肩搭配着褐色鬈发让她在瞬间华丽起来,红色的高跟鞋和红色的眼影让她无比妖媚。
她用甜美的嗓音说:“寒,你们在干什么?”
“你看到了,在聊天。”
凌寒耸耸肩说。
而言言望着凌寒一直都很妩媚的眼神在望向我的瞬间变得犀利起来,高傲扬起的下巴似乎也在诉说着她的所有权,我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如此无助。
只要一想着凌寒和言言在杭州卿卿我我,我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了言言的父母原来是杭州有名望的政界人士,他们只有言言这么一个掌上明珠。
言言依然嘟着她的红唇嚷着:“寒,我要进娱乐圈,杭州赛区你必须陪我去,必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给我一个Lucky kiss!”
“到了杭州再说。”凌寒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我说,“我先送拉拉回去。”
我吸了吸酸酸的鼻子说:“不用。”
然后故作潇洒地转身。
“拉拉!”凌寒唤我,可我依旧没有停下步子,他也没有追出来,身后却传来他们渐渐变得模糊的对话声。
“寒,我们走吧,理她干什么……”
言言开始撒娇。
“言言,在同学面前你就不能尊重我一点么?每次都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寒,我不!我就要你陪。”言言的言辞似乎带着浓重的哭腔,“我就不长大!”
“好吧,要去哪里玩?”
“要去所有寒和那个叫楚拉拉去过的地方,你的回忆里必须全部装着我,不能有和别的女生单独在一起的记忆。”
“呵,真幼稚。”凌寒轻笑出声,似乎是在宠爱地拍着她的头。
凌寒的笑声就像是一把插在我胸腔里的尖刀,我开始没完没了地掉下泪来。
耳边刺耳的寒风和渐行渐远的距离终于让我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我踏在厚厚的雪面上用右手奋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想要阻止比漫天的雪更加寒冷的疼痛的蔓延。
果然,凌寒的温暖并不是只对我一人绽放,他或许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在乎我,他或许觉得他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举手之劳。
我们的感情果然还是被陷在了漫天的风雪里,找不到一片属于自己的温暖地带。
2、
我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而舒曼琳已经在校门口等我。
我们说好一起去逛街的,她说想要在感情上战胜对手就必须把自己装扮得无懈可击,因为任何一个男生都对乖巧且带出去能给自己增添魅力的女生无比感兴趣。
天生属于东方美人的舒曼琳站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她随意地戴着一顶白色的针织帽,穿着过膝红色保暖羊绒毛衣和紧身长裤站在校门边上,也依然会不时地有男生过来搭话。
可我看着舒曼琳就觉得很冷,她是情愿冷死也不会把自己打扮得像只笨重的企鹅的,她只要看见穿着厚棉袄外套的人就会说:“那只企鹅怎么从北极溜出来了!”
在她日复一日的熏陶下,我也终于从企鹅上升为人的级别,虽说距美女还有些差距,但是至少舒曼琳不会动不动就管我叫企鹅。
她远远地冲我招着手,右手拎着的红色小包在风中来回摆动,整个身段看起来似乎是在跳舞。
我赶紧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刚刚眼里进了沙子。
“曼琳。”
我叫她。
“臭丫头,和凌寒是不是在广播社里缠绵得连时间也忘了,现在才来!”
她大剌剌地嚷着,惹得路人一阵回头,我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起来。
“曼琳!”我喝斥她。
她看了看四周,忽然又压低嗓音在我耳畔说:“我看见任焕了。”
“是吗?在哪?”我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里。”
舒曼琳指着学校对面的一个小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任焕果然在那里。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可身姿依旧是那么挺拔帅气。他似乎是刚买好东西,正要往小店外走,并没有看到马路这边的我们。
“你确定要过去吗?”曼琳问我,“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我只是想让他回去看看娜娜而已。”我说。
“算了,拉拉,你该接受娜娜离开的事实,任焕回去了也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干吗把大家都弄得不开心。”她认真地说着,“如果我是娜娜,我也不会想见他。”
“为什么?”
“你自己想想,玩弄你们俩姐妹感情的人,她会想见吗?真搞不懂你们姐妹俩的眼光,当谈恋爱是上战场啊,前赴后继地往上冲,难道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舒曼琳说得眉飞色舞,全然没有注意到我渐渐升腾起来的怒气,我还是受不了任何人指责娜娜的不是,即使她是错的,我也会认为她是对的。
而我也终于在舒曼琳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捂着耳朵往马路中央冲去,我的整个脑海里都是娜娜带笑的面孔。
娜娜没有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漂亮,是我让任焕变心,是我没有守住娜娜最美好的爱情,是我没有办法代替她好好照顾任焕……
我完全不知道,在我踏入道路中央的刹那,十字路口的绿灯转换成了红灯……
舒曼琳站在原地努力呼喊我的名字:“拉拉,楚拉拉!小心车!”
我也终于在司机疯狂按喇叭的时候回过神来,疯狂交织在耳畔的汽笛声让我无所适从,我也依然以涣散的目光注视着急速向我驶来的卡车,满脑子的空白像魔咒一样支配着我冻结的思维,一切看起来似乎越来越让人心惊胆战……
身体被拥入怀抱的刹那,我出神地望着冲过来抱住我那个人的梦幻侧脸,白色的大衣在地上翻滚着。
我的耳朵贴在他温暖的怀里,我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
带笑的眉眼也终于成功地在我的心里刻下了永久的印记,我一度希望时间在那一刻停止。
我的温暖王子,他再次救了我。
“楚拉拉!”他喝斥我,“你怎么总是这么让人不放心!”
我望着他傻笑着,我不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在他怀里,我感觉到了幸福,许久不曾相遇的幸福终于成功地与我邂逅。
凌寒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的身体上依然回荡着和他在地上翻滚时所留下的细小疼痛,可是他在我耳畔呼出的温热气息却让我无比满足。
舒曼琳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身边停下,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依然惊恐的神态让她久久都无法平息下来。
她蹲下来哭喊着:“你这个死丫头,不喜欢听就叫我不要说啊!疯了一样的往马路中央冲,哪根筋搭错了……臭丫头,我以后再不管你了,你爱上天下地我都随你,哪有这么吓人的,都快被你吓得心脏衰竭了……”
我伏在凌寒的怀里落着泪,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低喃着:“楚拉拉,下次再这样我饶不了你,我会罚你一辈子都不许离开我身边的,所以,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好好的,不然我恨你一辈子!”
我含糊地应着,心里依然没有答案。
娜娜,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可我越过舒曼琳的肩头看到了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的言言,她精致的脸孔在雪的映衬下显得煞白煞白,她的目光很犀利,大口大口地咬着手中的哈根达斯冰淇淋。
而她在冬日里吃冰淇淋的场景成了我很久之后的梦魇,我无法从那种仇恨的目光里把自己拉回来,常常被折磨得彻夜难眠。
她吃完了整支冰淇淋之后,终于再次以无比高傲的姿态昂首阔步地向我们走来,从容地唤着凌寒,从容地把我从他的怀里拉起来,然后举起右手以依然平静的面容面不改色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冻得麻木的脸终于被唤醒。
舒曼琳冲过来把我搂在怀里,以忿恨的目光望着眼前趾高气扬的言言。
凌寒终于生气了,对她吼着:“言言,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现在就去死,我死给你看!”
言言说着就要往车来车往的道路中央冲,凌寒从后面抱住她,她奋力地挣扎着……
混乱的雪,下着,没有尽头。
寒冷,淹没了整片武汉的天空。
3、
一放假,凌寒就和言言一起回了杭州。
而舒曼琳却以回家太远,且希望能进一步跟我“培养姐妹情谊”为由,大咧咧地住进了我家,并和我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在那次事件之后,她就不止一次地数落我,说她开始不看好我与凌寒之间的爱情,她觉得我不是言言的对手,无论从长相还是从留住爱人的技巧上我都比不上言言,言言就是有能力把事情发展的重心往自己的方向逆转,我在言言面前简直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我置于死地。
换句话说也就是她想赢我比掐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掐死我?”我躺在床上捂着被子冲舒曼琳翻白眼,还故意嗲声嗲气地嚷着,“她干脆掐死我算了,反正我喜欢的人在她身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舒曼琳正在电脑桌前玩游戏的纤细身影一跃到我跟前,用不屑的口吻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掐死你吗?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她觉得你根本就对她构不成威胁!”
“我就这么让她看不上眼!”
我继续翻着白眼,继续回味着凌寒把我抱在怀里的感觉。
“楚拉拉,你知道把狮子惹毛了是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它会直接把你吃掉,而且绝对是不吐骨头的那种。”舒曼琳躺在我身边夸张地说,“楚拉拉,要不你趁早放弃吧,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对不对!”
我“呸”她:“天下也不止程悦一个男的,你干吗巴巴地每天和他拌嘴,你去找个会对你百依百顺的啊,何必单恋他那支花。”
舒曼琳愣了半晌,然后说:“我呸,我单恋他,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恋他。”
而程悦刚好就在这时候推门而入,他显然是对于我们刚才的对话毫不知情,探进那张阳光的脸问着:“舒曼琳,你恋上谁了?”
舒曼琳说:“呸!
“你恋上培了?”程悦走到我们床沿坐下,正经八百地说,“舒曼琳,你给我添麻烦我忍了也就算了,你何必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不会这么容忍你的,他们肯定会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的,你还是继续在我这混吧,好歹看在拉拉的面子上,我忍!”
舒曼琳又“呸”了一声。
“我不是培,培是谁?我是程悦,舒曼琳,你真的发烧了吗?”
程悦作势就要把手往她的额头探去。
舒曼琳灵巧地躲开了,她伸出修长的腿就往程悦的大腿上踢去,踢完了还不忘冲着跌倒在地上的程悦继续“呸”了两声。
躲在被子里的我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被子捂着肚子大笑。
一向自认是情场高手的舒曼琳也终于彻底被程悦激怒了。
她不知道程悦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但是作为女生保持的最后一点矜持,让她不得不看着在地板上痛呼出声的程悦开始皱起秀气的眉,最后还是觉得不爽,终于大摇大摆地光着脚丫从床上跳下去,再狠狠地冲程悦的腹部踩了两脚……
我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再看了看地板上一脸茫然的程悦,终于再次把被子往身上一扔,侧过头去睡得昏天黑地。
舒曼琳在客厅里嚷着:“程悦,我走了,我以后再不给你添麻烦了,你也不用忍了!”
她话音刚落,前一秒还在地板上呼痛的程悦,在下一秒就如一支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出去了……
我也不知道后面的情节了,我只知道自己睡了一个长久以来最美好的觉,连梦里都飘着香甜。
要回去看娜娜的好心情从放假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持续着,尽管我偶尔想起凌寒会很伤感,但是娜娜还是成功地让我的思想有了依靠。
我到现在依然还记得那天凌寒抱着言言回头望我的眼神,那种不知是受伤还是怜惜的眼神,让我只要一想起就觉得无比心痛。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我有时候甚至想着他们最好这个假期就结婚算了,让我断了所有念头,我想自己还不至于卑劣地去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
舒曼琳对于我的想法非常鄙视,她说她算知道任焕为什么会移情别恋了。
我出神地望着窗外密密的雪花发呆,想着这个冬天怎么这么爱下雪,下雪就像下雨一样稀松平常,宽阔的小区内一大群身着厚棉袄的“企鹅”在楼下围着花坛砸雪球,花坛的旁边还堆了一个看起来不像雪人的雪人。
然后我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我走过去翻开手机,是凌寒的短信——
武汉近期会持续大雪,要记得多穿件外套。
我回他——
杭州好玩吗?
过了一会儿,显示屏又亮了——
不好玩,我担心你。
我回他——
言言看到你发的这条短信应该会去跳楼的,你最好先站在楼底下接着她。
他最终没有再回短信过来,我望着长久不再震动的显示屏开始发着呆,眼角滑下的泪滴在上面,湿润了一大片。
持续的大雪让我们回乡的日期一延再延。
积雪太深,根本就无法从厚厚的雪地上开出一条道来,有时候也会夹杂着大风。
如果人走在路面上,会连眼睛也睁不开。对于这种气候,大多数的武汉人都选择逗留在室内,必须去上班的上班族都在不停地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寒冷的氛围一直持续着。
我眼巴巴地等着雪停。
每天搬一把椅子坐在窗户旁想着娜娜她是否会变成雪花落在我的肩上,她是否一如我想她一样想我,她是否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叫凌寒的男生,没有他在身边,似乎连这个冬天都变得格外寒冷。
我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可雪却一直在下,所有的道路都处于瘫痪状态。
舒曼琳每天都和程悦拌嘴,两人的争吵声时常会沁入我的耳内,可我总在晚上的时候听见身旁的舒曼琳梦呓——程悦,其实没人会说我不漂亮,可你会说,但是奇怪的是,我也在意你说我不漂亮,所以我要让自己更漂亮起来。
我想着他们的爱情果然成长起来了,可我的爱情却似乎被冰封在了层层的冰雪之下。
窗外,依然是漫天的白雪,把整个夜空照得无比光亮。
4、
两个星期之后,天空终于放晴,当我睁开眼睛看到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耀进来的金色光线时,癫狂地拍打着睡在身旁的舒曼琳。
用舒曼琳后来的话说,她当时还以为是发生地震了,只听见床板不停震动的声音和我的嘶吼声。
而我的癫狂却也一直持续着,跃下床蹭到程悦房间里,以高分贝的嗓音嚷着:“程悦,放晴啦!”
程悦被我吓得不轻,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起来了,然后眯起眼睛看了看我,却又以笔直的姿态倒了下去,一副打死也不起床的样子。
当然,这些都是小插曲。我们和爸爸及阿姨最终还是共同坐在了回乡的车里,要见到娜娜的心情让我无比兴奋,也让我暂时忘了凌寒,可凌寒偶尔还是会给我发短信——
楚拉拉,出门要记得看道路两旁的车!
楚拉拉,天冷了要记得穿衣服。
楚拉拉,你要完完整整地回到武大上课,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舒曼琳坐在车里抢过我的手机,夸张地问我:“楚拉拉,你是回家扫墓还是去上战场啊!还是凌寒以为你是要去和言言决斗?”
我没答话,心想怎么着都好,现在我心情好,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我在车里睡了一个安稳觉,醒来后便在车窗外看到了依旧熟悉的风景。
家乡仍然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偶尔在街道两旁耸立起来的高楼说明了时间的变迁。
而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偶尔吹过一阵阵凉飕飕的风,让我禁不住打着寒战。
我们在花店买了一大束白玫瑰,然后就去给娜娜扫墓。
娜娜躺在那个圆圆的小东西里面,再也不会出来,再也不会叫我姐,她只是永远地睡着了,永远……
可是她在我的记忆里依然清晰,清晰得仿佛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每一次兴奋的回眸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不曾远离。
“娜娜,这些是我现在的亲人,想不到你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我开始轻声啜泣,风若有似无地吹着,扬起我的发丝,仿佛想把我的悲痛告诉给远方的娜娜。
我把那束白玫瑰静静地放在娜娜的坟前。
活泼的娜娜,好动的娜娜,如今已没有一丝活力,她永远地平静了下来,像个洞察世事的人一样置身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伤痛。
舒曼琳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我,然后对着娜娜的墓鞠了三个躬。
程悦和爸爸轻轻地收拾着墓上的杂草和滕蔓,那些滕蔓肆无忌惮地蜿蜒着,缠缠绕绕,像我对娜娜永远也到不了尽头的思念。
娜娜,我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你知道吗?
我坐在那块青青的石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娜娜的碑文,想要把它们铭记在心头。娜娜的一切都是我所在乎的,包括这些冰冷的文字。
我开始对娜娜讲着我在武汉所发生的一切,我告诉了她现在的任焕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任焕,楚拉拉已经没有能力再喜欢他,也不能再喜欢他。
就算是为了娜娜,我也不能再喜欢他。
因为我要让娜娜幸福,可我们在一起,再也不能得到幸福,彼此离开才是最好的方式。
毕竟我们都太年轻,年轻的冲动总是那样地充满伤痕,纵使犯下过错也不能改过。
我失神地坐在那里,还想跟娜娜说些什么,程悦已经开始催促我离开,渐渐密集的乌云让我们不得不回到车上。
雨,尽情地下吧,冲刷所有的黑暗,冲刷所有的伤痛,冲刷我疼痛,黯然的十八岁。
我不能再为娜娜遮风挡雨,我不能再看着她天真无邪地笑着,失去了这一切,让我一度认为生存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我必须生存,我要去找寻我和娜娜未完成的梦,我要实现我们的约定。
POLO车开始在泥泞的路上越行越远,在肮脏的泥地里拖出两道深深的车轮印……
回到旅馆时天已经开始黑了,老板娘忙着招呼我们,她问我要身份证,说用来登记。我把身后的背包拿过来,开始在里面乱翻,终于在一个小口袋里找到了身份证,我把它拿出来放到老板娘的面前。
“要几间房?”
她微笑着看着我们。
“三间,谢谢。”
我回答着。
“好的,请先交今晚的房租?”老板娘对我说。
“程悦,程悦……”我大叫程悦的名字,“快来付钱。”
“他去停车了,我来付吧!”
爸爸走过来对我说。
“不用了,我来吧。”程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在他掏钱的时候,一条亮闪闪的东西却掉在了地板上。我弯下腰捡起来一看,居然是娜娜的星形项链!
星形项链、那个问我是不是娜娜的苍白四眼仔以及任焕……在这一瞬间,这些个事物居然被我的思维联系在了一起——
对,那个四眼仔!
白晰的皮肤,那抹淡淡的笑,幽深的眸子,清秀如女生般的面孔……他总是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此刻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让我的思绪刹时变得紧张起来。
我匆匆打开背包,在里面乱掏。
“拉拉,找什么?”舒曼琳看着慌乱的我。
“哦,一张照片!”我头也不抬地回答着,可是那照片越急就越找不到,我把包里的东西“轰”的一声就往柜台上倒。
那张照片终于应声而出,乖乖地躺在柜台上。
我把它拿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戴着眼镜的任焕,一种可怕的感觉突然向我的心头袭来。
难怪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小志的男生时觉得那么眼熟,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他和任焕真的长得很像,如果不是那副过分宽大、可以遮住半张脸的眼镜,他们俩根本就是同一人!
既然这样,那么照片上的男生,到底是任焕还是小志呢?
他怎么会认识娜娜?
为什么我在上次那个事件以前从来没见过小志?
娜娜喜欢的到底是谁?
所有的疑团开始在我的脑海中形成,我有太多的不明白。
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项链,果然就是娜娜的项链!
娜娜……不会喜欢的是小志吧?!
我被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也许,她错以为任焕是小志,才遭遇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如果真是这样,娜娜到最后是否知道真相?!
我摇摇头,不敢再往这方面想下去,不敢接受这种可能性。这对娜娜而言,太残忍了!
“拉拉,手续办好了,我们去休息吧。”
舒曼琳拉了拉愣愣的我,她已经在帮我收拾那些倒在柜台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噢。好!”我乖乖地应着,其实是不想透露现在的心事,毕竟一切都还是我的猜测,不是吗?
老板娘领着我们去了房间,房间不是很大,里面有两张单人床,其它的设备倒是样样俱全,房间里昏暗的灯光让人有一走进去就想睡觉的欲望。
我和舒曼琳都呈大字形瘫在床上,然后我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舒曼琳睡着了。经过了几天的颠簸,她或许真的是累了。
但是我却倒在床上彻夜难眠,窗外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地面。
天好像是破了一条口子,没完没了地下着,每一滴雨水仿佛都是敲击在我的心上,如此压抑、如此沉重。我知道这又是难熬的一夜。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睡着了,睡得很熟。
因为等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很高了,而舒曼琳的床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慢吞吞地爬起来,睁开仍然模糊不清的双眼,阳光便射入了我眼睛,刺得我眼花缭乱。看样子经过了一夜的折腾,这又是晴朗的一天。
舒曼琳似乎是出去了,她留了一张字条给我,上面写着:
程悦带我去逛逛,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要记得吃早餐。
你们小两口就去约会吧,我楚拉拉今天可忙着呢。
洗漱完了之后,我就带着那张照片,背着我的小背包,戴了一副新买的太阳眼镜,大剌剌地向街道走去。
任小志,我们走着瞧——
5、
在这个我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的小城里,我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了解了所有关于小志的情况。
小志,或者我该准确地叫他任小志,是任焕的双胞胎弟弟,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他在一年前去了武汉接受更深入的治疗,虽然身体很弱,却是个天生的画者,据说他的许多画还得过全国少年画展的一等奖。
这么说来,我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娜娜或许真正喜欢的人是任小志!
可如果真是这样,任焕,你为什么要骗娜娜,为什么要欺骗娜娜的感情?!
但说到底,她的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没有我,也许任焕会和娜娜在一起的。
是我和任焕一起将娜娜推向死亡深渊的吗?是这样的吗?
没有办法思考,一切都好混乱,乱得让我感觉窒息!
我一直徘徊在小城的街道上,涣散的眼神,重新对任焕升腾起来的怨恨,以及对娜娜无休止的思念都让我像一具躯壳般在街道上游离着。我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看着熟悉的风景,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所有的一切,都让我难以接受。
我走了很久,直到天渐渐黑了起来,路上的人也渐渐少了。小城市果然还是与武汉不同,武汉这时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而这里却开始进入了宁静。
娜娜,我该去哪里找回属于我们的回忆呢,我该怎么才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呢?
而当我不知不觉走到附中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停下了步子,那个校园里似乎还存在着任焕用单车载着我飞奔的身影,似乎还存在着娜娜娇美的笑声,娜娜和任焕,曾经是我生活的全部。
我沿着校园一直走着,放假的时节这里的人很少,小道旁也只是开了一排的路灯,发散出微弱的桔黄色的光,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只是失落,无休无止的失落,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的失落填满,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从那深深的悲伤中抽离出来。或许,正如曼琳说所,我真的不该回来。
我不记得我走了多远,我也不知道我的泪洒了多远,我只是知道不停淌下的泪几乎沁湿了我的衣衫。附中那条走过了很多遍的路啊,黑得看不到尽头,我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好有人及时地从身后圈住了我。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没有挣扎,我日日夜夜都惦念着他的味道,我怎么会不想他。
“拉拉,你在找什么?”他问我,“为什么在这个空旷的校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在找我的心,遗失的半颗心,它曾经存在于这所校园里。”我闭着眼答着,内心颤抖得厉害。
他说:“我帮你找。”
凌寒说着就松开了我,开始蹲下身仔细地在道路上寻找着,他不管找不找得到,也不管我在说什么,他总是不断地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这个治愈系的男生,这个让所有女生看了都会从心底开始温暖起来的男生,我该拿他怎么办?
他高大的身影蜷缩在一起一步一步挪动着,在夜空下的白色外套是如此耀眼,左耳并排的两颗耳钻开始变得炫目起来。
我终于伏在他的背上哭出声来,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我靠着,我知道我的泪沿着他的脸颊滴在了他的手上,可他依然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哭。
我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不出声音来。
我最终也没能找到原来的感觉,无论怎么样也无法感觉到娜娜的存在……
过了很久,我才用苍白的声音对他说:“我突然发现,我妹妹,死得很冤枉,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这是个多大的误会……”
“拉拉,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这样,慢慢说。”
凌寒安慰着我,转身将我拉进怀里。
“原来娜娜真正喜欢的人是小志啊,我却以为……”我颠来倒去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木然地抬眼望向凌寒,“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娜娜?我竟然害死了最心爱的妹妹!”
“楚拉拉,这不是你的错。”
凌寒只回答了这一句,然后轻轻地抹去了我眼角的泪。
过了很久,等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才又开口:“楚拉拉,你听着,从今天开始,我不准你再这么伤心,不管娜娜是怎么死的,她确实是死了,可她的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你听我的话,闭上眼睛,我会让你看到一场盛大的魔法。”
我迟疑地望着他,他冲我点点头,露出一个最温暖的笑容来。
我终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我有些累了。
而睁开眼睛之后,我被久久震慑于那样的场景,围绕在整个附中围墙之外的烟火漫天地绽放,像一个个富有灵魂的精灵在兴奋地舞蹈着。
这是我见过的最盛大的烟火,围绕着整个附中,我们被淹没在灿烂的火花里……
我的嘴角终于不经意间荡出浅笑,眼前的凌寒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愈发高贵起来,他再次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就仿佛是在祈祷。
我问:“你在祈祷吗?”
他说是。
“祈祷什么?”
“要让你永远这样笑着。”
我终于狠狠地扑进凌寒的怀里。
他被弄得倒退了好几步,然后伸出双手托着我的双腿,我的整个人就如无尾熊般攀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好看。
他说:“拉拉,你要注意形象好不好,一个女孩子家这样扑到男生身上算什么!”
“现在才注意到我的形象,晚了吧!”我开始奸计得逞似的笑起来,笑到一半,我突然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嚷着,“言言怎么办?”
“言言,她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一步步朝他逼近:“真的?”
他说真的。
我再一次朝他逼近:“真的?”
他终于板正了我的脸,望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拉拉,现在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好。言言,不是我的女朋友。在我的心里,只有拉拉。”
于是我再一次以雷厉风行的速度狠狠地往他身上扑去……
当我又一次像无尾熊似的攀着他时,他望着越来越深沉的天空说:“拉拉,玩够了,我们该回去了吧,说起来你们到底住哪?我忙着找你,却没打听到你们住在哪家旅店。”
我开始逗他:“跟着主走,你就会知道方向!”
“……”
“那些烟火是谁放的?”
“我请人放的啊,一人一百块。”他诧异地望着我,眼神好像在说“难道是我一个人放的”。
“你请了多少人?”
“一百个。”
“……”
我终于知道浪漫是需要代价的,我真想揪着他的衣领告诉他一万块其实可以做很多事的,比如我家的电视坏了可以换一部新的,比如我可以买一件名牌大衣,比如可以做我好几个月的生活费,比如我可以换一部超新款手机……可是看着他笑得如婴儿般天真无邪的脸,我终于还是把那些话咽到了肚子里。
我的上帝,原来这就是所谓富家子弟的浪漫方式。
娜娜,如果生命能够重来一次,我真希望能把自己的生命给你,因为你还没有体会到最美好的爱情,却固执地把自己抽离了这个世界。你知道这对我有多残忍吗?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无法停止想念你,它慢慢演变成我的一种习惯,慢慢演变成我的一种生活方式。
二、一千个原谅你的理由
有多少人,在生命中,来过又走过,
无法挽留。
我们只能看着他们慢慢地改变,
变得遥远、变得陌生、变得冷漠而苍凉……
但青春却不会因此停留,
它像列飞驰的火车,就这样“呼啦啦”地从眼前驶过……
1、
我和凌寒手牵着手向旅馆走去。
这一切多像一场梦,如果是梦的话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份感情看起来似乎遥遥无期,可是它却以无比精准的姿态在我的面前盛开起来,或多或少的患得患失让我一度沉浸在遐想中。
凌寒是娜娜冥冥注定中为我带来的礼物。
他用最完美的外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用最温暖的笑融化我冰封的心,让我原本快要凋零的爱情再次盛放出无比鲜艳的花朵来。
这次回乡之旅也终于因为凌寒的到来而很快结束,我带着凌寒去见娜娜之后,一行人就回了武汉。
除夕很快就来了,新年的钟声敲响。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大家一致决定要办一次热闹的新年晚餐,武汉阴晦的天气也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离开而变得好转起来。
听说后来又接连下了很多天的雪,狂风刮得所有人都不敢去户外赏雪。
凌寒和程悦搭着楼梯忙着装扮满屋的温馨。
凌寒脱了他的白色华贵大衣挽起袖子往房顶上裱画纸……
他的皮肤在灯光下像是透明的,连皮肤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而舒曼琳会在蹿进蹿出的空档毫不客气地把我往凌寒身上推,其结果都会是伴着我的尖叫声结束!
可是凌寒依然会面不改色地把我一把揽进他怀里,然后再面不改色地指挥大家如何把气氛装点到最温馨。
“程悦,把灯光打暗一点,桔黄色最合适,房子的颜色感觉起来太冷了,我等会儿会叫些人来把墙重新漆一遍。关于下厨的事,叔叔阿姨也不用忙了,我已经在‘东方酒店’订了一款年夜饭,我看了一下介绍还不错……”
在凌寒的支配下,本来应该如以往一样忙碌的大年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空闲起来。
而当时我被凌寒揽在怀里,却依然回味着凌寒在说“东方酒店”时面不改色的神情。
要知道那是一个国际五星级大酒店,而且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五星级酒店是很少会往外送餐的。
而当舒曼琳蹭着我的胳膊,用一种我捉摸不透的神色对我说“楚拉拉,凌寒似乎比我们想象中更富家子弟”时,我正在沙发上专心地盯着电视屏幕,双手还抱着爆米花吃得津津有味。
我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见识过了,他花了一万块放了一次烟火,整个过程还持续不到十分钟。”
我看着在客厅里转来转去高大帅气的凌寒有些兀自陶醉起来。
可是舒曼琳还是再一次成功地让我的陶醉转变成了担心,她又开始用她那奇特的逻辑分析起现实清况来。
“拉拉,平凡女嫁进豪门之类的电视剧你应该看过吧?”
她风情万种地拂了拂肩上的秀发,还一边不急不缓地问着我。
我说:“看过啊,怎么啦?”
“看过就比较容易理解了,以你们的情况,凌寒甩了一个家世显赫的女朋友却找了一个灰姑娘,你觉得以这种剧情发展下去,下一步会是怎么样?”
“言言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他们两家关系比较好而已。”
“哼,那就更对了,但凡家世显赫的少爷身边总会有个跟他门当户对的小姐,那就叫‘家族联姻’!”
我正在抓爆米花的手就这样突然间僵在空中。
舒曼琳却笑得特别阳光灿烂,然后她还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说:“宾果!你应该想到了吧,好自为之!”
于是我的心情一下陷入了冰冻。
凌寒温暖的笑容似乎都变得更加虚幻起来……
这也就导致了当大家一团和气地吃着团圆饭的时候,我不怕死地对凌寒说:“凌寒,你怎么不回家过节呀!你在我家干什么?你父母不会以为是我勾引你吧!”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凌寒也开始不自在起来,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解释……
可是最后所有人还是不理我,以为我在无理取闹,爸爸和阿姨也都笑容满面地给凌寒夹着菜……
这一年,也就这么伴着我的一丝丝不安结束了。
我想,就算是在天堂的娜娜,也不会理解我这份莫名的不安,可我还是想让她理解,因为,她曾经是那么深深地喜欢着一个人,而且愿意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去珍惜。
2、
与凌寒共同渡过的这个寒假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得很快,异常怕冷的我也在凌寒的怂恿下蹭到小区的楼下去堆雪人,程悦的酒吧又开始忙碌起来。
舒曼琳整天两头跑,忙着探听我和凌寒的近况又忙着照看酒吧里的程悦。
我们的新家在一年之内开始热闹起来了,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美好。
但是舒曼琳提起的不安还是会隐隐在我心头回荡,于是我心不在焉地滚着雪球。
凌寒裹着白色的连帽大衣蹲在不远处。
他始终用那双温暖的眸子注视着我,我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痴痴地望着他。
凌寒喜欢白色,而这个冬季里我似乎也没有看到他重复穿过同一种款式的外套。
如果不是凌寒始终在我身边,我还不知道原来仅仅一种白色还可以穿出各种不同的味道来。
作为是天生衣架子的凌寒,无论怎么随意的穿着,都还是那样无可挑剔。
我们隔着一个大雪球彼此对视着。
凌寒说:“对面的美女,请问你在想什么?”
我说:“对面的帅哥,请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怎么可以这么漂亮,你比雪还白,你就是我的白雪公主!”
我撇了撇嘴,想着凌寒说起甜言蜜语来还真像个中文系的,而作为中文系的我,是显然不想输给他的。
于是我用无比甜美的语气说:“亲爱的,你就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说完了我还作势捧着自己的胸口干呕了几下。
甜言蜜语真是要人命!
“楚拉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可是对面的凌寒却把双手放在嘴边开始大喊起来,“我喜欢你……”
整个小区内都回荡着他的声音,而我终于在下一秒跃到他身边,想要捂住他的嘴。
他却顺势把我拉进怀里,轻轻地在我耳边梦呓般低喃:“楚拉拉,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踮着脚枕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不经意间滑落的泪很快就被风干。
他却依然在低喃:“我只要一看见你哭就特别难受,我也害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我总是担心你。我吃东西的时候会想你现在会不会饿;我过马路的时候会想着你过马路的时候会不会看车;我冷的时候会想着现在的你会不会也很冷;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笑脸时也会想现在的你会不会笑。”
我像安抚小孩子般拍了拍他的背说:“知道,我都知道,为了你,我会让自己好好的。”
“我是那么想让你开心起来。”
“我现在很开心,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开心。”
“有时候我也会想自己为什么不在娜娜离开你时就在你身边,我是那么努力地想要填满那一段空白。拉拉,我们都不恨了好么?不要再恨焕,也不要再恨自己……”
他动情地说着,身体在轻颤着。
我不知道原来我所伤心的一切也是他所伤心的,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我说:“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嗯。”
耳边的情话被拉了很远,胸腔里溢满了浓浓的幸福,漫天的雪变得渺小起来,温暖带笑的眉眼和华丽高贵的梦幻面孔占据了我的整个脑海。
娜娜,我们都不恨了,好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如我,似乎又拥有了一颗新的、完整无缺的心。
再次知道关于言言的消息,是在开学后不久。
她以言绮的艺名参加了一场全国性的歌唱比赛……
我在学校超市的纯平彩电里看到了她,依然是娇小的身材,却是满脸的倔强。
她穿着一袭深黯的红色抹胸长裙,很时髦的红褐色卷发上别着一朵娇艳的玫瑰。
言绮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管站在任何一个舞台上,魅力还是无可抵挡。
由于她的出场,我耐着性子看完了整场比赛,最后主持人宣布结果,来自杭州的言绮进入了前十强。
于是她站在舞台上灿烂地笑着,笑靥如花。
我不知道那样的笑容下,是否隐含着怨恨。
如果我没有出现在她和凌寒的生命里,或许此时的言言应该会像个小鹿般雀跃着奔进凌寒的怀里,又或者凌寒会在台下深情地注视着她,并且会在她获得成功的时候给她一个Lucky kiss。
我们的爱情成全了自己,却伤了别人。
那么我们除了让自己更幸福,还能做什么?
凌寒在这学期已经做了广播社的主席。
这个高贵的王子以他华丽的词藻和无比优雅的文字征服了所有人。
这让我这个中文系的学生很不服,可面对他的那些文字时,我不得不说,他是除了任焕之外我再一次从心眼里佩服的人。
至于任焕,现在提起他的名字,都觉得好遥远、虚空得像一场梦,梦醒后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不再,只留下无尽的伤感。
一年之间所有事情都已变得不一样。
凌寒还是很宠我,他会在放学时送我回家,舒曼琳看见凌寒每次见到我都用他的脸颊贴着我的脸时,都不会忘了数落我们。
“死样的一对!武大就数你们俩最肉麻!”
我和凌寒死皮赖脸:“我肉麻我乐意,你不乐意去找程悦!”
于是舒曼琳愤然转身,似乎有交友不慎的苦闷,可她还是无比高兴地穿梭在我们周围做一个一千瓦的“电灯泡”,因为丝毫对钱没有概念的凌寒简直就是个钱匣子。
在凌寒日复一日的放纵下,我和舒曼琳买东西时的状况,也终于成功地由以前的斤斤计较开始慢慢进化。
我会在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柜台前面不改色地指着商品说:“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
而舒曼琳则更夸张,她的台词一般是:“除了这个还有这个,其它的全部打包,都记在后面那个看起来像个败家子的男人帐上。”
于是凌寒穿着高贵布料的白色外套出现在柜台前,用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对柜台小姐说:“小姐,请问可以刷卡吗?”
生活就这样慢慢变得无忧无虑起来,在所有人的面前我都是笑颜如花,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在想尽办法地寻找任焕,对于娜娜和任小志的事情慢慢地演变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无法从自己那些猜测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任焕。
可是任焕,他似乎是休学了,而且好像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他在武大最好的朋友凌寒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我只能时不时地去别人提起遇见过他的酒吧里碰运气。
但无论我再装成怎样的若无其事,也没能骗过凌寒,他用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以无比精准的命中率看透了我的想法。他不允许我单独去酒吧,也不允许我单独出现在任何任焕可能出现的地方,在他的坚持下,我开始败下阵了,但是也开始偶尔耍些小心计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因此当凌寒在电话里无比生气地大吼时,我正在一间酒吧里,有人说看见过任焕在这里出现过。
“楚拉拉,给你五分钟,马上给我出现在校门口!”尽管很生气,可他的嗓音在我看起来还是有些不痛不痒。
“亲爱的,”我故意很颓废地说,“我生病了,高烧四十度,老师说让我休息,所以我不在学校,非常抱歉!”
坐在我身旁的舒曼琳差点没把嘴里的果汁喷在我的紫色外套上,她翘起兰花指指着我说:“算你狠!”
“真的生病了吗?”听筒那头迟疑了一下,又问,“在哪里,在家还是在医院?”
“哎呦,我的头有点昏了,我们下次再说好不好……”我说着就匆匆地挂断电话。
舒曼琳说:“又不是和旧情人约会,有必要弄得这么神秘吗?”
我说:“是不想让他担心。”
舒曼琳不再说话,她当然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可是就算是如此,任焕也并没有因此而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我的胸腔里又开始涌现出起起落落的疼,最后还是在舒曼琳如何劝阻也劝阻不了的情况下猛喝着酒,醉得不省人事。
醉酒后一般都是需要人来善后的,而凌寒就是善后者,舒曼琳在火大的情况下给凌寒打了电话,然后潇洒地冲进舞池里跳舞去了,她一向对于我喝酒的事都是不能容忍的,用她的话说就是“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像个神经病一样么”。
凌寒风驰电掣地赶到酒吧把喝得醉熏熏的我抱起来,我又冲到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凌寒吓坏了,说:“怎么了?”
我打了个酒嗝,说:“任焕那个王八蛋在哪里?凌寒,你看到他了吗?还是你就是任焕?”
凌寒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把我狠狠地塞进他白色奥迪的车后座,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从座位上爬起来,把眼泪鼻涕都往他几千块一件的外套上蹭。
凌寒头也不回地任由我哭闹。
“你要找任焕是吧!他就算在藏在地里,我也挖地三尺把他找出来,可是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我说:“凌寒你真好,你真好,娜娜要是知道你这样,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这样吵闹着慢慢地陷入了沉睡,半梦半醒之间我似乎还听到了凌寒在驾驶座上叹着气:“楚拉拉,我该拿你怎么办?”
3、
而真正再次见到任焕是在我们大学的周年校庆上。
许久不曾出现在校园里的他,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依然还是帅得无可救药,唯一的改变是,他坐在最前排,就像是个真真正正的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
任焕的出现是伴随着言言的,言言是校庆上光芒四射的主角。
已经拿到了比赛冠军的她,开始声名鹊起,电视里经常可以听到关于她的报道。
据说她已经和某家唱片公司正式签约。而她在我记忆里开始变得很模糊的长相终于也随着她的出现再次被唤醒。
娇小的身材和甜美的嗓音,都让她离我所生活的圈子越来越远,她在属于她的那个圈子里开始尽情地发光发热。
凌寒也很爱听他的歌,成了她最诚实的歌迷。言言偶尔也会打电话给他,我听到他们在电话里像个老朋友那样地问候。我知道言言其实还是那样喜欢着凌寒。
当她穿着华丽性感的白色晚礼服出现在空旷的舞台上时,场面非常火热,所有人都在大叫“言绮”,我永远也不能忘记她出场时台下那些疯狂的FANS着迷的表情,而到那时我才知道言言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最耀眼的新星了。
与生俱来的高贵使她赢得了万人瞩目,性感和甜美的嗓音成了她头顶最闪亮的光环,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在以无可抵挡的趋势走向成功。
观众席上的任焕,懒懒散散地坐在最前排,穿着一身看似很昂贵的白色西装,然后一直用一种游离的眼神看着舞台上的言言。
而当言言唱到高潮时,他会潇洒地拿出一束早已准备好的红玫瑰送到她的面前,引起台下一片哗然。
我由始至终都注视着任焕,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想要冲到最前排拎起他昂贵西装领子的冲动。
因为凌寒正坐在我身旁温暖地笑着。
被言言吸引了视线的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任焕,可是我不一样,我想即使任焕化成了灰我还是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凌寒从始自终都拉着我的右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我望着他梦幻漂亮的侧脸想着我怎么能把不愉快的记忆带到他的回忆里呢?
言言在舞台上唱着歌,歌名很好听——《那些青春》。她甜美而动人的嗓音回荡在整个礼堂内,台下掀起一波波的尖叫,场面沸腾到极点。
我是一只提线木偶,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我是一只放飞的鸟,却没有整片森林。
我是一朵盛开的花,却错过了最美的花季。
那些青春如此可爱,那些青春如此无奈。
我是一只无奈的飞鸟,想要越飞越高。
我是一个可爱的小孩,想要自由奔跑。
我深爱一切的一切,但我只能深爱。
我只能深爱——
那些青春如此遥远,那些青春如此美丽。
漫天的热情都被这首歌带到了最高潮,没有人知道淹没在无数张微笑面孔的背后,还存在着一张忧伤的脸,被一切事情牵绊着的我,无法开心地去笑。
我睁着一双犀利的眸子望着隔了我们很多排的任焕的背影,我狠狠抓着凌寒的手,指甲掐进他的肉里,以至于他很多次侧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
“拉拉,你怎么啦?”他终于问。
“没怎么?”
“可是你抓得我好疼……”
“是么?对不起。”我讷讷地道着歉。
或许是我慌乱的眼神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安,他把我的头揽进他的怀里:“拉拉,你怎么了,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感觉很不安。”
我埋在他怀里,强忍着眼角的泪,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大嚷着:“凌寒,你很烦好不好!我抓你一下怎么了,就算我打你你也得乖乖地给我趴着!”
凌寒听着我的说辞终于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来,他再一次伸出手来轻拍我的头,一次又一次,无限宠溺……
而我的目光却生生定格在光鲜得犹如上流社会富家公子的任焕身上。
透过那个虚假的身影,我仿若看到了娜娜无助哭泣的小脸,看到了娜娜努力追求任焕的每一幕……
4、
在寒冷的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我的心也没有如意料中地温暖起来,时时袭来的伤感还是占据了整个思维。
我最终还是让任焕冠冕堂皇地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我猜想了一百次自己冲上去扇他耳光的画面也最终只是定格在了记忆里,可是他和言言一前一后地消失在我视线里的画面还是让我无法释怀。
然而在表面上,我还是会和舒曼琳肩并肩走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还是会和凌寒无比甜蜜地徘徊在每一个可能存在着幸福因子的角落。我们也曾试过深夜的时候四个人勾肩搭背地唱一首老掉牙的情歌。
我会在凌寒宠我的时候一跃蹿上他的背,也会和舒曼琳面无表情地在柜台小姐无限羡慕的情况下尽情地让凌寒刷爆他的金卡。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美好,但除了一件事,就是别在我面前提起任焕。
而舒曼琳就是个典型的哪里有地雷她就踩哪里的类型,似乎挑战别人的极限是她一直都乐意做的事,而且还可以乐此不疲。
我们俩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讲台上正在讲课的教授,我们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认真,而其实我们努力一张一合地嘴并不是在讨论教授刚刚分析过的文学典故。
舒曼琳穿着非常单薄的粉色对襟毛衣,睁着一双美目说:“楚拉拉,和任焕的事就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我说:“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妹妹死也不能知道真相。”
“逝者已矣,你就让她安息吧,你非要眼巴巴地跑到任焕那去问个究竟才死心吗?你没看出来他现在有后台了吗?”
“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你就不能为你那败家子想想,他一天到晚地担心你,你还非要惹出祸来不行,你就不想想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遇到他,你也就不能想想是任焕甩了你才有机会遇上败家子的……”
舒曼琳一定以为她能浇熄我的怒火,可是她不能。
当“任焕”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钻进我的耳膜的时候,我开始愤怒了,我站来拍着桌子大嚷着:“舒曼琳,你说来说去是不是就是在表达一个意思,任焕甩了我我还得跑去好好谢谢他?!”
我的声音无比之大,整间教室里的视线都开始集体向我扫射,可是这也就算了,重点是舒曼琳,她也受不了自己的好心被我当成驴肝肺。
她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大吼:“楚拉拉,你就是这么自私!你就不能为别人想想!”
我们的战火就这样烧了起来。
而最终的结果是,我们俩最终都被请出了教室,站在楼道里供人们所“观赏”。于是我和舒曼琳一个脸朝左一个脸朝右地背对背站着,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凌寒是在发现我下午没去广播社之后才知道我和舒曼琳出了状况的,他以前是打死也不会相信我会和舒曼琳吵嘴。
虽然舒曼琳一向都以高傲美丽自居,可她对我可以算是百分之百的好。
于是他问也不问就轻拉着我的袖子说:“楚拉拉,道歉。”
我没理他。
心想凭什么呀!凭什么就是我道歉呀!
舒曼琳说:“算了,我不管她,凌寒你也别管他,以后上天下地你都由着她!”
凌寒又说:“楚拉拉,道歉!”
他话音刚落,我就抓起他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下去,凌寒痛呼出声,我撒开腿就跑……
伤心的我当然不知道凌寒的心情其实也不是很好。
而在我跑开之后,凌寒忙替我向舒曼琳道歉,后来又以生疏的姿态骑着一辆新买的浅蓝色单车四处找我。
他起码摔了不下十次,布料华丽的春季咖啡色长裤被擦出很多污垢来。
当然,以上的情节都是程悦告诉我的,因为当凌寒找到我时,我已经躲在零度的一间包厢里喝得天昏地暗。
我觉得没有人了解我,连最在乎我的凌寒也不在乎我了,我只是想要为娜娜做一些事,我有什么错,可他们都认为我有错……
凌寒闯进包厢抱着我。
我说:“你来干什么?”
他说:“我买了一辆车。”
“你那么有钱……爱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把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胡乱地嚷着,“你以为……以为……我是为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的么?”
凌寒那张梦幻的脸在白色休闲外套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惨白。
他一语不发地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去,我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然后看到了摆在酒吧门外的浅蓝色单车。
我愣了一秒,然后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腿开始号啕大哭起来,任焕载着我在附中绕圈子的画面像电影情节般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我的心一阵阵地纠痛。
凌寒在我对面蹲下,他一字一句地说:“楚拉拉,你和任焕的记忆,要由我来抹除!”
我却依然在哭,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停止颤抖,而我也在恍然间想起来自己曾经是那么喜欢那个叫任焕的男生,喜欢到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地做任何事。
凌寒抱着我上了单车的后座,我环着他的腰伏在他的背上,眼泪不停地往他的昂贵休闲外套上淌。
单车在他的掌握下歪歪扭扭地行驶着。
我的裙摆被风掀起,飘了很远。
我已经开始怀疑了,爱和恨似乎真的就在一念之间。
我终于哭得累了,慢慢地停止了流泪。
凌寒开始唤我:“楚拉拉。”
“嗯。”
“楚拉拉。”
“嗯。”
“拉拉。”
“怎么了?”他一再地唤我让我很不安,有些冷的夜风让我的思维开始清醒起来。
“我只是想确定你在我身边。”他叹息着,“听我说,不管曼琳说了什么,她都是为了你好。”
“嗯。”
我有些困了。
单车的轮子一圈圈地转动着,曾经那个载着我四处奔跑的影子成功地被另一个温暖的身影所取代。
他高贵华丽,有着最温暖的笑和最梦幻的面孔,而他倾尽所有只是为了让我停止哭泣。
道路两旁是散发着桔黄色光的路灯,单车上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又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5、
之后,我被凌寒拉着去给舒曼琳道歉。
当我低低地对她说出“对不起”的时候,一直故作冷漠的舒曼琳终于冲过来抱住我,“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
我哽咽着点头,用力地回抱住她。
我们就这样和好了,再次手牵着手、肩搭着肩到处乱逛,而在这之后,我不再吵着去找任焕。
但是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任焕来找我了。
他带着他那满身的贵气与骄纵来找我,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把我从溜冰场抱出来的任焕,那样地冷漠,那样地没有顾忌。
他来找我时,还是同校庆典礼上一样穿得那么光鲜亮丽,俨然就是和我们不同世界的人。可我却还是无法去适应彼此的改变。
想到因为他而与舒曼琳产生的争吵,我就不太想理会他。
于是我在宿舍里埋着头睡觉,但是同宿舍的室友似乎是看不习惯我把这样一个帅哥扔在楼下,开始劝我:“楚拉拉,你去见他吧!”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我错误估计了任焕,他居然跑到我们宿舍的门口,仍然用那种懒懒散散的姿态靠着门,就那样地站着。
“请问楚拉拉在吗?”
他大声地问。
“在那。”宿舍的人异口同声地指着仍然躺在床上的我。
“楚拉拉,你起来。”
他走过来掀开我的被子。
我听到室友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她们是典型的八卦人才,没有任何事能够从她们的口中溜过。
我终于妥协,爬起来看着懒洋洋地站在我前面的任焕,冷冷地说:“麻烦到楼下等我,我就下来。”
他冲我点了点头,额前的发丝依然很飘逸。
“好啊。”
待他潇洒不羁地走出宿舍,室友们立刻充满好奇地围了上来。
她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可以让人在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但是我却一声不响地拔开她们跑到楼下,于是背后传来了阵阵不屑的唏嘘声。
我不由在心里叹息着任焕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扰乱我的生活。
这次也不例外。
宿舍的楼下,初春的冷风轻轻刮着,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不明白是季节的寒冷还是我心底的寒冷,让我如此脆弱,可是我看到了那个在墙角静静地伫立着的任焕。
他的背影居然透出了一丝孤单。
看到我下来,他走到我的面前,仍然是那副青春帅气的面孔,只是多了些沧桑。
我开始有些不习惯他的转变,于是轻轻地把脸转向别处。
“楚拉拉,最近好吗?”
他用依然很亲昵的语气问我,似乎我们之间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嗯。好得很呢?其实你不希望我好对吧!”
我说。
他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会?”
还是记忆中那张略带邪气的脸,还是帅得无可救药,即使随意的一个动作都像是契合无比,只是那双曾经闪着无数鬼点子的晶亮的瞳仁里似乎漫布了怎么样也抹不开的忧伤。
“说吧?”我单刀直入地问。
“什么?”
“找我什么事!”
“我……楚拉拉,我想向你借娜娜的项链。”
“我为什么要借给你?”我看着他,顿了顿又说,“给我一个理由。”
“楚拉拉,不要玩了,下次有时间再向你解释。”
任焕有些着急。
“呵呵。”
我冷笑着,想必他还不清楚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任小志的事吧。
我循着他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停在宿舍路边的一辆豪华轿车。
我知道言言一定又在那辆轿车上等着他。
“就算我有,那也是我妹妹的,我为什么要给你?”
我用那种怨恨的目光看着他。
“先借我用一下,过不了多久我就还你。”
“为什么要借给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仍然坚持。
“就是我觉得很好看,想照那样给言言也做一条。”
“是吗?”在听到这个解释的瞬间,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怎么能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呢?!
在将我和娜娜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之后,竟然为了另一个女生来借娜娜的项链!
他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和我对视了几秒种。
随后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轿车的喇叭声响,想必是言言在催他了。
他开始变得焦急起来,冲过来用修长的十指扣住我的肩,然后把我的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的脸凑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也能清楚地看清他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深邃的眼神。
那个曾经的胸膛,依然回荡着温热。
“楚拉拉,你究竟想怎么样?”他终于挫败地问我,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有些痒。
“你知道那条项链对我有多重要吗?竟然想用它来讨好别的女生?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从心里冒出的怒意让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他怒吼出声。
“……”他因为我的态度明显惊了一下,过了很久才轻声地询问了一句,“要怎么样才能给我?”
“给我一个理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我可不想侮辱娜娜的遗物。
他的脸开始变得铁青,好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似乎是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挣扎后,才喃喃地对我说:“拉拉,对不起。”
我没有理他,他的道歉并没有让我产生那所谓的快感,我们就这样继续僵持着,我也想知道他究竟还能拿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让我妥协。于是,我继续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很久之后,他似乎是妥协了。
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哀伤,它似乎闪着晶亮欲滴的泪珠。
不过,我依然认为那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事能让他如此伤心。
可是,事实证明,这样的事是存在的。
“小志,就是我弟弟,他快不行了,他在医院里一直说着胡话,叫着娜娜的名字。”
他轻轻地说着,我能看到他眼里的心痛。
“所以呢?”
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想满足他的愿望,他很想娜娜!”他继续伤心地说着,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诧异地看向我,“你知道小志的事?”
我点点头,冷淡地说:“他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会考虑一下。”
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好,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关于娜娜和小志的一切。”
任焕这么爽快的答应倒让我觉得意外,不过这却是知道真相的好时机,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说道,“你等下,我去换件衣服。”
“好!你快点,言言的车就在那里。”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辆轿车。我是跑着去宿舍的,心头却万分沉重。
小志如果还没有死的话,那么有些事似乎还是有机会弄明白……
这就是我为什么坚持要跟他一起去的原因,我只是在心里祈求小志没有病到神志不清甚至不能说话的地步。
我在我的背包里找到了娜娜的项链。
它永远是那样闪耀着光芒,不知道世事的变迁。
而我的娜娜,如果知道任小志快死了又会有什么反应?
我无法去猜测娜娜的想法,因为她似乎离开得太久了,久得让我想起来都觉得空虚。
6、
我在那辆豪华的轿车内见到了言言,她还是那样光彩照人,耀眼的珍珠配饰天衣无缝地衬着她如凝脂般白皙的肌肤,娇小的身材包裹在华丽而精致的红色长裙中,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她与以前那个甜美娇小的女生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变得越来越成熟了,成熟得拥有了一种让人心动的魅力。
我上车的时候,她仍然拿着化妆盒在补妆,似乎怕自己的脸上有一丁点的瑕疵。
“楚拉拉,你怎么来了?”
她问我。
“我要去见小志。”
我说。
“你还真是会粘人。”
她说着,满脸的骄纵。
我不想理她。她把手中的化妆盒关上继续说:“既然见面了,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
“凌寒,他迟早会是我的,你最好乖乖放手。”
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坚定。
我冷笑。
凌寒如果在乎她的话自然会去找她,威胁我有什么用?
凌寒又不是小狗,还能随便我们丢来甩去!
“是吗?”我不冷不热地回答着。
如果她能轻易地把凌寒从我身边带走的话,那么凌寒也就不是凌寒了。
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比较担心任小志的情况,也不知道他到底病到了何种地步。
任焕坐在前面,一声不吭,仿佛我们谈话的内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人。
后来我们一直沉默着,都没有再说话。
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莫名的压抑。
我终于在中心医院的一间豪华的病房内见到了任小志。
看来任焕是花了不少钱在这个弟弟身上,可以看出来,他非常疼他。
只是我觉得这些似乎都是徒然。
因为任小志苍白的脸蛋和微弱的气息似乎都在诉说着他将不久于人世,他真的非常虚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我们面前消失一样。
不过当我把娜娜的项链交到他的手上时,他还是向我们提起了与娜娜的过去,这个深埋在大家心头的谜终于得以解开。
“认识娜娜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不过我没有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等我想再见她时,她已经永远地不在了。”
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说出与娜娜之间的往事。
而任焕从进入病房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他总是用那种哀伤的眼神望着任小志,那么心疼,那么不舍。
言言早已开着她的豪华轿车扬长而去,对现在的她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你和娜娜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问小志道。
“我们是在公车上偶遇的。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外面还有些湿润,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及膝长裙,是那种带百合褶皱花边的裙子,而浅棕色的卷发让她可爱得像个芭比娃娃。她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天使。她总是可以那么轻易地吸引我的目光,仿佛她在哪里阳光就在哪里……”
小志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可是他的眼角已经明显地溢出泪来。
“当我见到她时,我就想让她做我的模特,我想把她的美画在纸上,永远珍藏。可是谁知道我刚把画架支起来,她的裙子却被路过的汽车溅脏了,她好像是很生气,也很气恼,小脸涨得红红的,我想她一定是很喜欢那条裙子。于是我就灵机一动,跑过去对她说我能让她的裙子变得更漂亮,她一开始是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我只是不动声色,拿我的画笔在她的裙子上画了一个天使,挥着翅膀的天使,而泥渍就是它的翅膀,黑色的翅膀。我永远记得她看到那幅画时的表情,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原地转圈,又蹦又跳的,那么不知疲倦。她真的是个天使,我是这么认为的。”
“最后,她说想谢谢我,可是又不知道送什么好,就把她的星形项链送给我了,我其实不想要的,但是一想到可能会好长时间见不到她了,我也就收下了。然后,她举着手机跟我拍了张大头照,她看着镜头,笑得是那么灿烂……”
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眼睛里闪着泪花。
任焕偶尔走上前去轻抚他的胸口,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
“照你这么说,娜娜喜欢的应该是你,那么她怎么会把任焕当成你的?”
我继续问。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因为我有先天性心脏病,遇到娜娜那天刚好是要去武汉的前一天,我想如果我治好病了再回来看她或许会更好些,所以在她问我名字的时候,我没有告诉她。”
“而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跟哥哥是一个学校的,而且还把哥哥当成了我。后来,我请求哥哥代替我去守护娜娜,因为我一直天真地以为,等我病好了,我和娜娜就会幸福地在一起。”
听他说到这里,我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人反复地践踏着,如此心痛。
而我的娜娜,她多可怜!
“那么你上次说你最后一次见她的事呢?她喝醉了,然后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几乎是用吼来问道。
自从上次见到他,他说了娜娜醉酒的事后,我突然想到了娜娜留下的那封信上说的“我甚至失去了等待的资格”,那时的我太过伤心,只想着是我和任焕害了娜娜,却忽略了这一句,会不会……
那时我刚好回来,有天哥哥告诉我,他已经把真相告诉了娜娜,娜娜哭着跑了。我放心不下,就出去找她,后来真的让我找到了。她在酒吧里喝酒,已经喝醉了,还嚷嚷着要喝,旁边有两个男的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我赶紧付了钱把她抱了出来。我想陪陪她,就把她抱到旁边的酒店休息……
“酒店?你是说,那晚你们在酒店?”我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对她做了什么?”
任小志被我的语气刺激了。
他的语速也渐渐变快:“我只是在那里照顾她,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她吐了,衣服全弄脏了。我赶紧找来酒店服务生帮她清理,当时我不方便留在那里了,于是跟服务生说好了,等娜娜醒了给我电话,我另外要了一间房。可等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说完,他开始不停地喘气。
“那你是说那天晚上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见他点头,我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连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
“天哪,又是一个误会!这该死的误会害死了娜娜!她在信上说再没有等待心爱的人回来的资格,她一定以为自己失贞了才会这样说的啊,所以她才会自杀!你这混蛋!”
任小志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地望着我,眼角滑下泪。
我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悔恨,可是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徒劳。
“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我不该带她去酒店的……”任小志说着忽然又用双手捂住脸,“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啊!”
我伸出手就要打他。
一旁的任焕拉开了我。
他冷冷地对我说:“你不要这样,小志还病着!”
“病着!他怎么不去死啊!是他害死娜娜的,把娜娜送回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娜娜也不会误以为自己出了那样的事!都是你们害的,是你们联手害死了她!”
我甩开任焕的手,大声地骂着。
这些事情任焕没理由不知道的,他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过。
害我傻傻地以为娜娜喜欢的就是他,还傻傻地和他在一起,以为这样就能让娜娜幸福。
小志在酒吧里遇到过娜娜的事,他也是知情的吧?
“任焕,这些事你知道吗?”
我朝他大吼,努力控制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他说他知道。
“知道还骗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拉拉,我不把实情告诉你,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你留在身边,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看不出一点情绪起伏。
“任焕,你真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我冲过去拎住他的衣领,我真想揍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呢!
“拉拉,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不曾变过。”
他看着我的眼睛,那张漂亮的脸在我的眼前逐渐清晰。
“从来都不曾变过”几个字被他刻意地加重了,却让我听着格外刺耳。
任焕,真的吗?
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吗?
我终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我真希望没有来过,我真希望什么都没有听到。
是他们害死娜娜的,他们兄弟俩害死了娜娜。
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悲剧,却因为他们兄弟俩的欺骗,使娜娜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所以,任焕,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你这个骗子,不能饶恕的骗子!
即使我努力从脑海里寻找一千个能原谅你的理由,却始终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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