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见明
邹当荣出的这本小说集,自诩为“调侃”小说。我想这种分类,在文学繁荣的时代里是可以成立的。叫“市井小说”、“言情小说”、“幽默小说”等,都是在近年来涌现的商标。这未尝不可,门类分得明白一些,好供阅读者选择。
《辞海》中这样解释“调侃”:用言语相戏弄、嘲弄。
戏弄,嘲弄。那么邹当荣的这本小说集入选的对象便应是如此的立意了。
邹当荣选入的这些篇目,基本上是往这个立意上靠拢的。我在阅读他的某些精致篇章时,倒也真是品出了调侃的味道。
写小说,要做到歌功颂德不难,煽情也易,骂人吐口水更易,而要做到深沉厚实难,达到俊逸大气则更难。就调侃小说而言,倘能于戏说中显出真情,于嘲讽中凸出境界,也就是小说中之上品了。如果停留于油嘴滑舌的戏说、泼妇骂街般的嘲讽,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邹当荣写调侃小说,是有着比较明确的价值取向的。他在戏说挖苦一些社会现象时,字里行间的背后,仍然寄寓着善良而真诚的期待、严肃而深邃的思考。其中有一篇,写一个母亲为远行在外的父亲留下的一点鸡肉最终变了质,而迟归的父亲明知变了质,为了不负母亲的一片好意而强吃下去,最后闹肚子住了医院。读这样的故事,人们是会含着眼泪去笑的。这样的作品的价值,就在于含着眼泪去笑。
我不知调侃小说在章法上有什么讲究,但我觉得如邹当荣这么写得短小精悍比较好。它应是生活中的一星火花,一记鞭响。它的警策力量展现的一瞬间,当然也不乏永恒──这大概便是调侃小说所要达到的艺术境界吧。
邹当荣来自乡间。他还只有十几岁时,便持着一杆笔到岳阳城中来闯天下,替几家报社写稿编稿。其时他还太嫩,肩膀甚是瘦削,而那时我便知道他那瘦削的肩膀却要挑很重的担子──他出来闯荡时,还要领着他的母亲和他弟弟,在岳阳的街上租房住。那时我想他怎么能挺得直腰杆挑得起这么重的担子?结果他是挺过来了,得力于他手中那杆笔的支撑。非但如此,他现在还可以在长沙城中谋饭了──自然是依仗他手中更为硬朗的笔。
邹当荣能够写出这么一些饱带沧桑和辛酸的调侃小说,也是情之所至,理之所至。他的虽不算长却是沉重的经历成全了他的文学。如此说来,他又是幸运的──不幸成全了幸运。
开卷是满篇戏说和嘲讽,掩卷闭目静思,却又是沉甸甸的余韵──这便是读邹当荣调侃小说的大体感觉了。
邹当荣依仗这一支笔有了较好的文学起步。而天底下仗一支笔走完人生,大概是最苦最难的职业之一。我想从逆境中走出来的邹当荣,应该知道今后如何打磨手中的笔,如何面对这份职业。
1999年4月12日于长沙
(作者系湖南省作协党组副书记、副主席。已出版长篇小说《玩古》等几十本书。其短篇小说代表作《那山那人那狗》被改编成同名电影后,获得第1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第7届国家“五个一工程奖”、加拿大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观众最喜爱的影片”奖、2001年度“日本电影艺术奖”最佳外国电影奖、“每日电影奖”最佳外国影片第一名、“日本电影笔会”最佳外国影片第一名。)
拓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兼谈邹当荣调侃小小说
凌鼎年
在我的各地小小说作家、作者名录上,湖南有七八十人之多,衡阳的邓开善曾以《月照南窗》、《九级浪》等一批作品名嗓小小说文坛,成为早期小小说文坛的代表性作家之一。近年,湖南又先后出现了白旭初、杨蔚然、欧湘林、杨崇德、邹当荣、彭图湘、楚梦写一批有志于小小说创作的专业户、半专业户。更可喜的是像徐星明,谢应龙等一批新秀以后来居上的态势正在小小说文坛崭露头角,呈现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局面。当然,湖南的小小说创作在全国范围横向比较的话,还不算突出,但我相信,湖南的小小说创作会火一把的。
我在私下里曾用调侃的口气说过一个不很恰当的比喻,我说在八十年代初,小小说这种文体刚崛起的时候,小小说这块处女地上还一无所有,正因为如此,第一批拓荒者最艰苦,也最幸运,试想,把荒地变成良田,这要洒落多少汗水,但由于从未耕耘播种过,说不定插根柳条也发芽,而在当时,中短篇、长篇小说领域,令后辈作家高山仰止的大作家何止两位数、三位数。他们像一座座大山似的耸立在那儿,三四十年代的有鲁迅、沈从文、郁达夫等;建国前后有丁玲、钱钟书、巴金、冰心等;五十年代有老舍、赵树理、孙犁等;五七年那一茬有王蒙、从维熙、张贤亮、陆文夫、高晓声等;知青作家有梁晓声、叶辛、王安忆等;八十年代成名的有贾平凹、马源、莫言等;九十年代初有苏童、余华、王朔等;近年有新生代作家邱华栋、毕正宁、韩东等,这一波又一波的代表性作家,站在文坛,就站成了一座座山,使后来者或奋起直追,或望而却步。然而,也有部分脑子活络的文学爱好者,他们认定了小小说这种文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抓住机遇,在小小说这一方天地里摸索、滚打,终于拓出了自己在文坛的位置。
如今,小小说文坛诱惑了一批又一批文学爱好者来此大施拳脚,各显身手。对这些小小说文坛第二茬或者说以后的第三茬新人来说,目前小小说文坛的状况,既有对他们有利的一面,也有对他们不利的一面。说有利,在第一代小小说作家及有识之士的倡导和努力下,小小说这种文体已破文坛承认,读者接受。创作的空间,发表的园地不断在扩大,可阅读的小小说理论,可借鉴的小小说精品不少,有利于从一个更高的起点起步。说不利,第一代小小说作家中的佼佼者已在小小说文坛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说他们也站成了一座座山或许言过其实,但至少成了后来者要超越的参照系吧。如果后来者写的小小说,在数量上超不过他们,在质量上超不过他们,就很难奠定自己在小小说文坛的位置,即使所写的小小说在数量上,质量上与第一代小小说作家齐平,知名度也不可能与第一代小小说作家齐平,更困难的是小小说如果没有一定的数量是很难引起读者注意的,但又要数量多,又要质量好,谈何容易。目前,第一代小小说作家中创作卖劲的,已写了上千篇小小说了,可以说小小说的十八般兵器都试过了,已开始感到创新与超越自我的不易了。
对于第二茬小小说作家来说,如果一味只知写写写,很可能事倍功半。聪明的要善于分析,研究目前小小说文坛的态势,抓住并发挥自己的长处和优势,突出个性,写出特色,从而拓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这样才能在高手如林的小小说文坛脱颖而出,找到自己的位置。
邹当荣就属于这样的聪明人。
我以前并不认识邹当荣,是他的作品引起我的注意的。我注意到署名“邹当荣”的作品那种骨子里的幽默感与调侃性确有与众不同之处。因此我在论及湖南小小说作家时,也把他列为重要的一家。而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才二十出头,用现在文坛流行语来说,他属于新生代或者晚生代作家。
算起来,我与邹当荣限于书信往来,电话往来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读了他不少作品。既有他收在集子《狗命关天》里的小小说,又有他近一年的部分小小说新作。以我的阅读感受,我认为邹当荣的新作较之他早期的小小说作品,一个可喜的变化是更加强化了他原有作品中的调侃成分,使其作品有了较为明显的不同于他人的特点。
纵观当今小小说文坛,有特色小小说作品还是不少的,遗憾的是有特色的小小说作家实在不是很多,没有特色而想让读者记住你岂不太难了。再打个比方,在伊拉克貌似萨达姆的人很多,要认出谁是真萨达姆确有一定难度,但若萨达姆跑到一群中国人中间,无疑是一眼就能认出的。道理是一样的,不多说大家也能明白。
邹当荣这次出的集子准备定名为《邹当荣调侃小说集·出名其实很容易》,我一看就很赞成。我收藏的小小说集子算是比较多的,但尚未见一本公开亮出“调侃”旗号的,邹当荣的这本集子,有填补小小说集子这方面空白的功劳。
我认为想出“调侃小小说”当算金点子。但或许有读者要问:“名实相符吗?”是的,历来标签好贴,口号好喊,但化为实际,并且没有水分就不那么容易了。在这点上,邹当荣还是做得不错的。首先,这个书名就明显带有调侃性。如果真是出名容易,岂不人人都出名了,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如此,至少他自己认为如此。为什么呢?你读了就明白了,就释然了。
邹当荣的调侃,大体上分两类。一类是历史题材,借故事新编的形式,对古代名人进行了一系列的调侃。像《李白当记者》、《李白当编辑》、《武松发福利》、《武大郎擦皮鞋》、《李逵买保险》等,无不三分幽默,三分辛辣,启人思索,启人联想。另一类是对现代社会中的人与事进行不无讽刺的调侃。如《老婆这个同志想美容》、《给孔局长当秘书去了》、《你不像一个好人》、《你不适合做老婆》等,未读作品,已可感觉其调侃之风扑面而来。
我想读者会欢迎这一路小小说的。
邹当荣年纪轻轻,却已在社会上闯荡多年,为了生活,到处奔走,这些走南闯北的打工生活将是他宝贵的财富与创作素材,邹当荣创作很勤奋,也很善于扬长避短。在小小说创作领域后来居上完全是可能的。
1999年3月13日于江苏太仓
(作者系我国第一位以微型小说创作成绩而加入中国作协的作家、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筹委会副秘书长、江苏省太仓市作协主席。已出版《秘密》《悬念》《再年轻一次》《凌鼎年小小说》《小小说杂谈》《凌鼎年选评本》《凌鼎年小小说创作谈》等15本微型小说集)
从不停留
王中朝
什么是现代的小说,什么又是现代的作家?这显然是一个惹人心动,而又禁不住要滔滔不绝地发上一通议论的问题。这问题在世纪末格外地在文坛上响亮,是因为我们马上要进入新的世纪岁月,岁月固然催人老,岁月却又纷纷推新人。新人邹当荣。邹当荣的小小说文笔说不上什么老到,味如白开水,但迎着世纪之末的风来读上一番,却觉得这白开水,原本是些好质量的纯净水,而那不甚老到的文笔,又是些得自于天然的造化。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章,我之所以看重并推荐新人,就是他们的小小说还来得及勾画这个时代的边边角角和那些方方圆圆。
展读邹当荣的小小说,读到了许许多多他对这个忙碌却又不平庸,稍显嘈杂却又内涵分明的社会的态度,我们称这态度是一个早已准备好,又企图充分来适应这个社会的一个行李或不青春的一次心理活动。你应当承认这个社会比之前代人的社会多了太多的东西,况且这些多出的东西又把那些老的东西挤出了人们的眼界,随之而来的就是这新的情况正在决定你的前途和命运。所以我们现在总是在书中、电视中和网上问自己和大家:准备好了吗?邹当荣就用许许多多的人物来回答:准备好了。是的,那些人物当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这些非大人物的人们却勇敢地挤入了这个忽而让人看不明白,又忽而让人大彻大悟的社会中,读邹当荣创作出的人物,最能读出那群人的适应性来。写诗歌的怎么样,那么卖炉锅的也一样会去生活;哪怕去给孔局长当秘书的内中纷纷扰扰;却又怎及诸葛亮在当代无奈却又非常的巧妙安排。可以这样讲,作者认同这个大社会,前提就是无所谓畏;可以这样说,作者要教这群人去适应这样的生活,作者正认为这样的生活也是多彩的。
提到去适应社会!这就当然地要思考人生,而思考人生的方式,邹当荣认为这是改革从前那种千分思考而又万分沉重的法则的时候了。我们可以从这批小说中看到,那群人是如何机警而又不师古法地对待生活中的棋局,无论这棋局得自于天然,还是尚需耐心地化解其中的步骤,这群人都有自己的办法,却也是纷纷地把生活安排得蛮过得去。为什么?作者把他的人物们都找准和找对了自己相适应的位置。之所以得以批准自己的位置,当然首先是适应,而适应之后则是面对一切的是是非非而统筹之,而拿捏之。邹当荣认为把捏自己和准备自己是同样重要的,而我们更看到成功人士无一不是找到了这人生的两点,而发展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将为国家栋梁,而在邹当荣的小说中做个小小的成功者,也是非得具备这两点不可。因为尽管邹当荣认为这社会并非是十全十美,却也是生活的风险中显而易见的。所以邹当荣在自己这群心爱的人物中,从适应这一笔有风采外,又在了解、掌握自己的机缘中再补一笔浓重。所以风趣中见机智,平淡中见智慧,更有不慌不忙地将生活走过去的一番从从容容。
总结一个作者和几篇文章,当然不是只停留于邹当荣和那些批次的小说上,我们更觉得从作家身上和作品之中再论这时势和生活的重要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看清一个作者所需的责任,和每一篇哪怕只有千字的小说中所应承担的种种义务。“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世而作”,白居易这名言巳悠悠千年,不知有多少作家、诗人在实践着这些宗旨式的教诲。邹当荣在世纪末写出的这些作品,当然是一种勇敢和一种义务,勇敢于让这些年轻人去走向新的世纪;而义务于这个社会自己对生活能百折而不回,一向从容。是的,这当然不是本世纪初正创历史时的烽烟中,那些永难忘怀的英雄们辈出,这是一个经济与和平的岁月,让我们以自己的足迹走向新世纪时,深刻又清晰。
1999年6月于郑州
(作者系郑州百花园杂志社副主编、《小小说选刊》副总编、《小小说俱乐部》报执行主编。著有诗集《红蔷薇》、散文集《情在流年风在家》、散文诗《江山辞典》等)
劈山记
叶倾城
那年三月,草是绿的,木槿花正在开放,湘江水脉窄窄一带,而我认识了邹当荣。
清秀的脸微笑着,他带我穿行在长沙的大街小巷,偶尔说些什么,是笛子一样清越的高音。一口好听的湖南话。邹,是湖南大姓呢。
与他,是初相遇,可终归是熟悉的。不是名字,也是文章。断断续续地,在杂志上相逢。此刻,蓦地与现实中的角色对应,像谜语忽然与失落的谜底相遇,看着他朴素而坦诚的脸,一阕词般清瘦的身子,江南书生的儒雅与含蓄,心里便有了一句话:当荣原来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也难说。但仿佛不应该是这样的年纪。他文字里有一种别样的老辣,却不动声色,是剥开后才让你溅泪的洋葱。
有时是辛酸的,如《写诗歌的男人和卖炉锅的女人》,贫贱夫妻百事哀,终究分了手,各自讨江湖。江湖风急浪险,原来倒还有个配偶可以抱怨责难,现在全得自己一肩挑,也不过讨得个一瓢水半碗羹。几转几转地,又和好,却不是如初了,都懂得爱情的千疮百孔。
那文里格外的沉重,是当荣想起了自己吧?他,原也是个写诗歌的男人。而许多年来许多事,他从来没有对朋友说过。
是偶尔地,我也从报刊上看到,当荣年少家贫,童年日子便如浸在盐水里的青菜,单只苦寒滋味。十几岁,寻常人在读书、樱花树下徜徉、生命中初情的时刻,他便辍学了。自此,便只有自己了,孤零零地在这冰冷的城里打拼。
很难想象,他清瘦的肩,曾经承担过什么样的压力,而在烈日与暴雨下,眼前有看不到头的黄土路,他的少年心事是如何飞到极高处,又在阴霾里黯然坠地。
我没问。他也没说。生命里有些痛楚与记忆,注定只能一个人领受,隔了十几年的艰苦岁月,回首来处,惟翠微苍苍,天塌下来也不过是“都过去了”。
应该是极渺茫无尽头的路吧,竟是文学救了他。
喜欢文学的男孩在别人打牌、聊天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写下一篇篇文章,仿佛是对天空放出一万颗蒲公英种子,总有一颗会变成花朵。
那一年,他在《洞庭之声》发表了第一篇文章。而那时,当荣也没想过,能靠写作养活自己。
换了许多职业,从蜡像馆经理,到青年杂志的编辑,再到自由撰稿人,写一切大稿小稿重头稿件,长篇短论。闲来无事,还试着与人合写电视剧本。当荣说来总是格外轻巧。
但卖文为生,岂是易事。同是写作者,我的文章:一个字一粒米,一颗珠,真是个个看得芭斗大。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先就自己觉得字字珠玑起来。
因而看着当荣的稿子铺天盖地,漫山遍野,有逼人之势,几乎又羡又嫉起来。当荣却一向厚道对我。我的第一本书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刚刚印出,我还不及看到样书,他在社里看到,立刻急急打电话通知我,真心地恭喜我,频频道:“印得很精致,很漂亮。”他的诚笃与真挚让人心中安定。
当荣乐于传递喜悦,收获朋友们的欢喜,仿佛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有编辑朋友去湖南组稿,归途中经过武汉,当荣也一定托他带了杂志给我。我翻开杂志,只觉得是翻开一段谆谆善意,庶几不能自持。
再看他的文章,便看出更多的意味。有一篇《把我的感冒传染给你》,名字先声夺人,取材却小。
一个班级,第二名总是输给第一名的女孩子,便动了心思,用女孩的水杯喝水,想把感冒传染给她。此计甚得逞,女孩果然几天不来,听说是病了。他正沾沾自喜,忽地一计闷雷打下,原来女孩得的是肝炎。
不见得十分别出心裁,无非是写小小说的人都用过的欧·亨利式手法而已,却在这样小小的,近乎于无的人世传奇中,写尽了嫉妒、心机,种种令我们哭笑不得的人生卑劣点。他写来游刃有余,态度却市温和的,悲悯的,承认生命中所有的无可奈何。
当荣是因为懂得吧,所以原谅。
他写的纪实特稿也是精彩的,有一篇盛传很广,是拿“小燕子”赵薇调侃,说他去采访赵薇,女友以为他跟赵薇之间有什么故事,醋意大发,最后导致了分手。轻松的笔调,正是他的粉红时期,标题却响当当的:《“小燕子”赵薇拆散了我的恋爱》。
惊世骇俗固然,我却认真地觉得——不俗。
真是,亏他想得出来。
能者无所不能,一个人的才情功力连写这一类最不需要才情的文章也是看得出来的。
前些日子,当荣高高兴兴地告诉我,说买了房子,可以恪尽孝道了。呵,多么好的事,既成全自己的梦想,又能在这个黄金时代立下脚来,完成生命最基本的要求。
他披荆斩棘,如摩西劈开红海,摩稀有天助,而当荣却所凭自己,一斧一斧开山移海,以自己的双手,活着人的骄傲与美丽。
因之,看到当荣,总有一种不自禁的肃然起敬。
2000年12月于武汉
(作者系《读者》签约作家,著有《情感的第三条道路》《住在内衣里》《我的百合岁月》等多部散文集,《原配》《麒辚夜》等多部长篇小说)
好玩,给枪手当枪手
邓皓
不用说,邹当荣是娱乐圈当下最大的枪手。
娱乐圈名人总是大众追逐的对象。而他,就像一个新闻作坊,总是以批发的状态产生新闻。他的新闻轻松好玩,有的激起你愤怒,有的煽动你悲情,有的无非是逗你乐上一乐,而有的纯粹是没有意义——因为他无聊了,想折腾出一点事儿来了。我身边有不少的人,无聊的时候,就在百度和谷歌上搜索“邹当荣”三个字,结果呢,保证寂寞的你就不寂寞了,当然,平静的你也就不平静了。
我写着这篇文章的时候,心里真还有点发虚。我算什么呢,一个以前还算是作家,而现在动笔也只是老老实实在博客上写文章的人,还跟娱乐圈当红名人邹当荣写东东,别人看来,一定动机不纯了。
如果你真这样想了,我有些冤。当然,更是对咱们邹当荣先生名气的“不敬”。
下午4点的时候,手机响了,邹发来一条短信,说:兄弟,今晚八点搜狐博客点击率过1000万。吓得我猛地一激灵,1000万,真的说做到就做到了?!我对数字一向迷糊,上了100我就以为是大数目了,我没办法去想1000万是什么概念,我就想到了农民一屋子谷子一颗一颗地数,是不是就有了1000万呢?反正,我没法设想1000万次地点击一个人的博客,会是怎样壮观的场景!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1000万与我有什么关系,就下意识想到了我的承诺:大概是10多天前,邹当荣来长沙,我作为以前他似是而非的领导(我们以前同在某杂志社供职),请他去唱卡拉OK,因为经常听北京朋友说,邹到北京就去天上人间和BABEFACE等地明星汇聚的场所去K歌,而且都是娱乐圈名人选好地方等他。我不是娱乐圈名人,但是我也想以这样的规格招待他——所以,一大早就去一家长沙还上档次的KTV包房等他。结果来后,他根本不唱歌,拿来一摞花花绿绿的报纸,然后是躺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打电话,我随便翻检了一下他带来的报纸,好几张登的都是他的整版专访文章,其中有一个电话不幸被我听到了,大致是被请去给《娱乐快报》的记者们讲课。草草收拾了场子,邀了几个星城的记者去吃西餐。
饭桌上话题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博客上,邹两眼放光地跟我说,邓皓你的博客要搬家啊,你不搬家就像一辆奔驰开在乡间公路上一样。之后,忽然放大声音说,半个月之后我搜狐的博客一定超过1000万!话音甫落,有人的筷子就马上掉到了餐桌上!尽管邹现在已经是法律上的湖北人,但聚在一起,大伙还是在心理上把邹看成了湖南人,而湖南人博客能上1000万的,别说没有这么个人,概念都没有!所以大伙都不做声,明显有怀疑的成分。
完全是为了现场不冷场,我轻声嘀咕了一句,“没那么牛吧!”邹说:“那我们打赌,我半个月之后博客到了1000万,你给我……”他巡视周遭一眼,眼光落在了《品周报》的主编周政身上,因为《品周报》在长沙还新锐也还火爆,加之周政也算岳阳人氏,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周政身上。“你给我在《品周报》上写文章。”写文章并不是我所惧怕的事,再说周政表情愉悦地喝着啤酒的样子给了我误导,我回敬说,要得撒!
我们见面那天是10月25日,而今天是11月7日,刚刚13天过去,他把牛逼真给弄成牛逼了!
现在看来,我当时还真算是草率了。因为5点38分,邹就在QQ里给我骄傲地发来信息:博客已经过了千万!我于是知道了一个道理:千万别跟牛逼的人打赌,更是别跟牛逼而又舍得霸蛮的人打赌。邹这家伙最大的特点是,他要做成的事情,超越道德底线和人际障碍也一定要做成。就像他娱乐别人,别人反过来娱乐他,他是真高兴真宽厚一样,真的以身作则地匹配了娱乐精神!
所以,他是邹当荣,而不是别人。
第一次跟人当枪手,就这样的不成功,算是很没面子了。但谁在邹的面前会有面子呢,他说冯小刚和他一块去新浪做访谈,冯都得搬把小板凳坐在门外等他,这样比较,我觉得我还算好的了。何况,邹的成功,就在于明星太把面子当面子,而草根领袖邹当荣,压根不把面子当面子吧!
就此打住,邹在那边催我交稿子了,我还真怕他一发宝气,把我给涮了,我得承认;只要是写文章的人我还真不怕,但邹你怕不怕?
想想,答案应该是没理由不怕的。
2006年11月7日于长沙
(邓皓,资深传媒人。在时尚杂志、电视台和报社等领域有过长达15年的任职经历。出版过《菩提树下的禅者》、《人生是可以透明的》《和你雕刻浪漫时光》、《心灵鸡汤·翡翠心灵版》、《往美丽边上靠》等20部散文集。)
邹当荣的叙述秘密
李利君
邹当荣把一个遥远的古人(而且还是李白)拿到小小说中来,我们当然都知道这是在做以古讽今的小说。
《李白当记者》讲的是求职无望的李白屈尊来到张打油的报社,当了记者。后张打油认为他的大作《赠汪沦》暴露了“有偿新闻”的内幕,被炒……作者把今天我们的记者的种种遭遇都让李白经历了。这个故事的刀锋所指不言而喻。随后的《李白做编辑》、《李白逛世界公园》也都是用相同的风格,将一个可怜的诗人的尴尬处境一一道来:李白做了编辑,丢下自己的创作,改编了杜甫的三吏三别,在国内引起了巨大反响。最后,李白辞职不干。去逛世界公园时,又因其《望庐山瀑布》而致落荒而逃……
邹当荣的叙述表现出了可贵的心无旁骛的精神。他的叙述中没有渲染与烘托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心一意地去讲述。他对故事本身的关注胜过了一切。邹当荣是用密集的、前后连贯的事件结构起全篇的,这增大了作品的密度,使作品变得充实,不空。这种事件并非环环紧扣式的,作者的每一个叙述单元都具备较强的可读性。明显的时间链条报有流杨感。
邹当荣对自己所要使用的材料是非常之熟悉的。在调用细节时,行文常是在没有戏处也有戏,有戏处更出彩。在叙述中,他总是不忘把属于李白那个时代的人物以及与人物相关的特定道具引入文中,像李白的老家有个绵州县文联,文联又在办着什么《彰明文艺》;杜甫参加洛阳诗会,把传呼机丢在巩县的家里等等。这些细节既点染了作品,使也许只是交代性的文字有了作者的刀光剑影,同时;又使行文显得比较充实。我们说他的这些小小说充实、不空,这些细节很大程度上也起了不小的支撑作用。
在叙述中,邹当荣并不着力塑造人物。他对故事本身的关注远远胜过了对丰满生动的人物形象的关注。李白在现代社会里的种种际遇,都是在作者设计的连贯的事件中显出饱满的阅读内涵的。我们在邹当荣的每一个事件(包括每一个细节)中,都读到了作者充沛的社会倾向性。邹当荣熟悉叙述语言的灵魂之所在,他在故事中处于一种届高临下的地位,有一种俯瞰的轻松。美中不足的是,这种俯瞰的距离远了那么一点点,从他对故事驾驭的能力以及他的语言功底看,我觉得邹当荣的小小说本应该有更为犀利的东西。
写于1999年10月
(作者系广东小小说评论家,《小小说月报》特约编辑)
邹当荣素描
张亦林
爱戴墨镜上街,伪周星驰模样,说起话来一脸生动,人灵活,脑瓜子“鬼”, 与之交谈相见恨晚,与之结友可包赚不亏,此为友人对邹当荣印象。但因此君比周星驰多了一份酷劲,易勾得美女侧目,常被人猜测其野史绯闻,见传于北京、长沙和岳阳等小街巷尾。其人若何,鄙人略叙如下。
邹当荣走路快,说话更快。从社会新闻政坛轶闻到文坛逸闻星际秘闻,都能如数家珍一样地娓娓道来。因了他独特的调侃语气,感觉就像在沙滩上喝雪碧一样爽快,就想他就这么说着七天七夜不睡觉才好。他的话匣子扯开,没有矜持和客套,也就让人没了陌生感和距离感,不知不觉就彼此把心腹话也掏了出来,宛然深交的朋友。直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方知可以扯掉墙上的日历了,便相互间会心一笑,走,馆子里去。他的几首诗和几篇散文的稿酬就只好请肚老爷帮忙收藏起来了。
一朋友到他那里去玩,看见对面的一对男女在吵架。问。他说:男女吵架,首先一定是女的胜,胜在她的嘴上;最后一定是男的赢,赢在他过硬的拳头。轻轻一句话,便解释了吵架的起因,经过,结果,且给人以思索。
某日与他共进早餐,谈到当前的非常火的“美女作家”,正好厨师当场炒了两个荷包蛋来,他便指着蛋问我: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什么?这还能叫什么?!我以为他又会弄出什么新鲜玩意来,谁料他架着的高射炮却仅是射出一颗三八步枪的子弹,还要一字一顿:这就叫现炒现卖。太没新意了,我若有所失的心态便在脸上写了出来。没料到他又轻轻吐出一句:你看那些美女作家的作品,是不是也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呢?
谈及现在某些人的恋爱,他说,择偶就像上街买菜——越是有钱的人,越是粗枝大叶;越是没钱的人,越是挑挑选选。他劝一些人别盲目美容,以免会一不小心把脸弄糟。人家以“我单位好几个人美容了又没出问题”作答,结果被他的“六合彩中奖机会很少,偏偏有人那么好运气”动摇了美容的念头。文化层次低的人听他的幽默风趣,文化层次高的人听他的智慧思维。他那些在文学上艰难迈步的朋友常能从他的话中得到启发,使自己的文字更快地进步。
几乎所有人认识邹当荣不外乎两种情况:通过读他的作品认识他的人;因为认识他的人而爱上他的作品。读他的文章,是随便在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感觉心情舒畅的。如一坛窖藏几十年的女儿红,醇香四溢;又如新出的葡萄酒,飒爽宜人;其异于常思,如鬼如魅,不可捉摸。
邹当荣写文章常常是这样,逮着什么就写什么。只有你想不做,没有他写不出。就连人们口头常说的“屙屎捡钱”、“狗拿耗子”等也成了他笔下的小小说篇章。至于换个灯泡、买张车票、吃碗鸡肉等小事就更不用说了。奇怪的是,他的文章从这些很小的点里折射出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引人沉思。在许多人感觉生活沉闷的时候,他突然亮起“调侃小小说”的旗帜,将今人今事、古人古事等来个时空交错,幽默诙谐地剖出生活的原汁,让人读起来轻快,却又回味无穷。
读邹当荣的文章,我常常是巴不得一口吞下去,因为几乎每篇文章里面都有耐人寻味的故事。但掩卷之余,常会感觉到轻快之外有一点苦涩或沉重,像烘托明月的暗暗长空……读他的文章各人感受各不相同,因此对之评价也就不一。好在他的《邹当荣小小说精选》《故事酒吧》《星光大道》等书都已然出版,有兴趣的人可以用少吸两根烟少喝两杯酒的钱去换来看看,我也就不赘述了。
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生活节奏太快,轻松为人所共望,而只轻松则易使人忘记上进,邹当荣的文字无疑是适时之作,其畅销也便必然。
2003年5月于广州
(作者系深圳某企业秘书,曾任《文学天地》杂志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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