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他又做梦了,梦见当年追击他和骆玉珍在龙泉山翻车已经摔死的艾武装和骆玉珍争抢张大千的画扇,艾武装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样子非常恐怖,她凶恶地抢过扇子一把撕破,把雪亮的刀刺入骆玉珍胸膛,鲜血飞溅……顾三更忽然从梦中惊醒,大声呼叫:“雪梅,你妈遇着灾难了,快给她打电话!”他使劲地挣扎起来,坐在病床上呼唤女儿顾雪梅。此时的顾三更一头白发年近七旬,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头,面容苍老憔悴一副病态。
顾雪梅趴在父亲床头睡着了,她守护着病危的父亲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实在太疲倦。姑娘穿一身牛仔服秀发披肩,长得和她母亲骆玉珍很相像。
雪梅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父亲:“爸,你又做梦了吧?”
顾三更说:“赶快给你妈打电话,问她在北京是不是平安,我感觉她遭了大难!快,快打电话问问她!”他显得很着急,知道刚才做的恶梦是一个凶险的预兆。他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分针正指着半夜零点,准确得不差一分一秒!这是个灾难的时刻,顾三更一生的命运都在这个时刻发生——母亲难产时生他,饥寒之中遇骆玉珍,然后坐牢,杀头……
雪梅见父亲望着墙上的钟点发呆,明白了父亲惊醒的原因。她已经习惯了父亲每每在这个凌晨三点整惊醒,醒来后总要说一番胡话,便见惯不惊。
雪梅说:“爸,你是惦记着妈妈吧,她不会有事的,那把画扇肯定会在北京拍卖成功,你安心睡吧。”她安慰着衰弱多疑的父亲,知道他心中牵挂着只身去北京拍卖画扇的母亲,分分秒秒关心着那把画扇是否能拍卖成功。现在只有那把扇子能救父亲,一家三口都把希望寄托在那把扇子上。雪梅看父亲额头沁出汗珠,便去取暖水瓶倒了一盆热水,用毛巾去擦他头上身上的汗,叫他安心躺下。
顾三更哪里还睡得着,睁大眼睛依然望着墙上的挂钟,浮想联翩。半夜里的医院静静悄悄,门外偶尔传来脚步声,那是值夜班的护士去察视病房从门外经过。
当年,他从荒唐的拉郎配闹剧中逃出来,随骆玉珍来到荣昌县杨柳村,感骆玉珍一片痴情和侠肝义胆,便跟骆玉珍结为夫妻。两年后生了可爱女儿雪梅,就在杨柳村安家落户。一直到打倒“四人帮”改革开放了,文物商店的王茂才书记当上了市文化局局长,王茂才想到顾三更蒙受的冤枉,亲自来杨柳村为顾三更平反并接他回去。顾三更率妻子女儿感激地向王局长下跪,他老泪纵横抱着王局长大哭一场。王茂才也流泪了,说三更不仅你冤枉我也冤枉,为你这事他们也把我打成反革命押到峨边茶场受了三年苦刑。当初王茂才去北京为顾三更鸣冤受到艾武装的逼害。顾三更气得将张大千那把画扇搜出来想把它撕个粉碎。王局长急忙拦住顾三更,说现如今没事了,这把扇子已非常珍贵,你得好生收藏着。顾三更才没有撕掉扇子,但他发誓从此不再玩扇子。
他们一家三口回到古城后,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去年秋天,顾三更忽然感到身体不舒服,恶心、发热、浮肿、尿血,便去街道诊所找郎中捡了几服中药吃,没把病放在心上。后来严重了,雪梅将他送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诊断结果已由肾炎转为肾衰竭。这是个要命的病,而且病情已经恶化,必须换肾才能救他命。医生说换肾要三十万元,玉珍和女儿雪梅感到如泰山压顶一般。顾三更退休后家里经济并不宽裕,哪里去找这三十万元换肾?玉珍想把家里的院子卖了,顾三更急忙阻拦,说如果卖了院子就没家了,咱一家三口住露天坝么?将那把倒霉的扇子卖掉吧,我这病都是因为那把扇子折腾出来的!
正巧赶上北京华宝拍卖公司在报上征集珍稀古玩字画,于是,骆玉珍就拿着扇子去了北京。
顾三更想到这里思绪被门外通道上一阵噔噔的脚步声打断。接着门被推开,只见骆玉珍气喘吁吁地拎着旅行包进来,神色紧张地问道:“三更……你没事吧?”
顾三更见是妻子骆玉珍回来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微笑着说:“我没什么。玉珍你没出事吧?”在他看来,那把画扇卖没卖掉不要紧,自己这古稀之人一块朽木,撒手去了也就罢了,可玉珍和女儿得好好活着,方才那个恶梦没落在玉珍身上实乃万幸矣!
骆玉珍进病房见丈夫安然无恙,便长舒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旅行包放在病床边,甩了甩膀子。她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刚从北京坐半夜的航班飞机赶回古城。
“妈,你终于回来了,我说你没事吧,爸偏要我打电话问问你!”
女儿雪梅高兴得像只蝴蝶扑进母亲怀里,她知道母亲定会胜利归来,母亲做事从来就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妈,扇子拍卖成功了吗?医生说爸的病情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换肾,肾源已找到就差钱了。”雪梅见母亲一声不吭,端来椅子让母亲坐下。
骆玉珍微笑地抚摸着女儿的头,仿佛气还没喘定,心还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没回答女儿,重新提起旅行包走到丈夫病床前,将旅行包放在床上,说道:“三更,你打开看看吧。”掏出开旅行包的钥匙,深情地握住丈夫的手,将钥匙放在他手心里。玉珍那双凝视的目光,令顾三更难以揣摩是凶是吉。
顾三更摇摇头说:“用不着打开,我已知道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
“我做了一个恶梦,是血光之灾!”
“就那么惨吗?”
“我梦见你倒在血泊之中!”
“真还让你猜中了,我晕倒在拍卖大厅里!”
顾三更感到像被人在胸口上捅了一刀,那握在手里的钥匙落在被子上,说道:“什么?那扇子……”
雪梅急忙打开旅行包,惊喜地叫了一声:“哇!”只见包里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成扎成捆塞满旅行包,明亮的灯光下像金库打开,芝麻开门了!
顾三更一下傻了眼。
骆玉珍端着茶杯平静地喝着,她没告诉丈夫这三十万元仅是拍卖所得的一小部分,还有七十万元没进账。
今天上午,骆玉珍忽然在拍卖大厅昏厥,使拍卖会在一片哗然声中被迫停止。李经理慌忙走下台推开人群,见躺在地上的骆玉珍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吓坏了,华宝拍卖公司举办了多次拍卖会还未出现这种情况,眼下当然是救人要紧。李经理便叫工作人员将骆玉珍紧急送到宾馆的医务室,进行抢救。那个戴墨镜穿黑色风衣的神秘青年,听李经理说明这位昏倒的妇女是顾三更老先生的夫人,这柄张大千画扇的持有者,她为救治病危的丈夫急需换肾所需的三十万元,特地来北京拍卖扇子。青年听到后大吃一惊,他连忙向李经理道歉,并掏出手机紧急地向他的委托人通电话。骆玉珍送到楼上医务室后,医生检查了她的血压和脉搏都很正常,告诉李经理她并无大碍,是她的心理承受力支撑不住意外的打击出现的休克。医生采取了救护措施,骆玉珍才缓缓地睁开眼皮,看见李经理和那个神秘的青年表情紧张地注视着她。
那神秘青年摘下墨镜,说道:“顾夫人,我很抱歉,请原谅我莽撞的行为伤害了您。如果我早知道您是顾三更先生的夫人,今天在现场里露面是为救治顾三更先生而来,我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与您商谈买下那柄画扇。三十万元人民币没问题。刚才我得到委托人给我的指示,他用一百万人民币收回那柄画扇,我已经与李经理谈妥以一百万元人民币买下这柄画扇。”青年说着,把手里的密码箱打开放在骆玉珍眼前,箱子里满装着码得很整齐的人民币,“这是三十万现金请顾夫人收下,赶快去救顾先生吧,其余七十万元我们将很快通过华宝拍卖公司转到您的账户上。我知道夫人现在有很多疑问想问我,扇子怎么会是赝品,我们怎么会用一百万元买下它?夫人请您什么也别问,恕我不能回答您,因为我的委托人要我保密,他告诉我他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亲自去拜望您的先生,登门向您的先生负荆请罪。夫人请原谅,我只能告诉您这些。我叫罗宾,香港翰宝古玩珠宝行的经理,这是我的名片。”
骆玉珍更是一头雾水。
骆玉珍没把这事告诉顾三更,怕顾三更刨根问底,那青年神神秘秘的,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说扇子卖掉了,得了三十万元。顾三更便信以为真。
然而,一个疑团困扰着骆玉珍,那个神秘青年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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