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管怎么说，我凑够了小倩的学费。当我将钱放在秦仁纷的办公桌上时，他的表情十分怪异，说不上是惊奇还是害怕。他一把把钱揽到身前办公桌下的抽屉里，然后迅速关上了抽屉，笑吟吟地说：‘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能凑到钱了啊！’”
“‘我自有我的办法！秦主任，学，我退了！学费，我也交给你了！我希望夏若初尽快得到研究生录取的通知！到时候，我会在你面前把录音删除的！’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情很复杂。短短几个月，我的世界就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和掌控。那时我体会了一句话：人生就是在糟糕和更糟糕的选项中做出选择，然后随波逐流。”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上完夜班的我在宿舍里补觉。蒙眬中，一只冰凉的手伸到了我的脖子上，然后我的被子就被掀开了。”
“‘懒猪！起床了！几点了你还在睡？’小倩的声音对那时的我来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你怎么跑进来的？’我迅速坐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说？最近都见不着你！一上午给你打了一堆电话，你一个都不接。我问了许鸿阳才知道你在宿舍里睡觉，就进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小倩秀眉微嗔。”
“‘昨晚熬得有些晚了。’我含糊回答。”
“‘你最近忙什么呢？总见不着你，打电话你也老是说忙。’”
“‘我……我找到工作了！上班当然事多了！我刚去公司，得表现好点，要不然，以后怎么养你这只小母猪啊！’在酒吧锻炼的几个月，让我说瞎话的本事提高了不少。”
“‘你才是母猪呢！你自己把你自己养好就好了！你找到什么工作了？也不早点汇报！’小倩又嗔怪地打了一下我的胳膊。”
“‘你猜！’我笑着，同时也在考虑着编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不跟你闹了！快说！’”
“‘我……去了一家广告公司。’”
“‘广告公司？呵呵，也不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正好能用上！’”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想法？我那都是创意！’”
“‘好好好！创意！以后你有本事了，也给我创意一下！’”
“‘会的！以后，我一定会为你做一支广告！让全国人民都看见！’”
“‘你就吹吧！’”
“‘不吹！我韩江雪对灯发誓，以后一定要为小倩设计一支广告！’我对着宿舍的灯，举着手，一本正经。”
“‘不想听你吹牛了，还是听我说正事吧，我是过来向你宣布好消息的！’小倩满脸神秘的笑容。”
“‘好消息？什么啊？你同意嫁给我啦？’我心里已经猜出十之八九了，但表面上还在打趣。”
“‘嫁你个头！想得美！’”
“‘那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学院里还有一个研究生的名额，院办开会商量后决定把名额给我了！’小倩说出这话时，满脸都洋溢着欢乐。我好久没有看到她这么笑了。在那一刻，我觉得我这几个月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恭喜你呀夏硕士，终于进入第二难嫁人群的行列了！’我也满脸堆笑。”
“‘什么意思啊？’”
“‘你没听说过吗？女博士是最难嫁出去的，那女硕士当然是第二难嫁了！’”
“‘就知道你不会说好话！赶快起来穿衣服，陪我出去庆祝！我们宿舍的人还在等我呢！’小倩笑着拍着我。”
“‘好好！马上！’我忙从床上起来。”
“那天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因为那是我和小倩最后一次快乐地在一起。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小倩渐渐察觉到我在说谎。她先是发现了我没有写毕业论文，后来也没有参加论文答辩。之后，她又在学院查到了我的退学申请，也打听到了我在酒吧里上班的事。为此，她跟我吵过好多次，劝说我离开酒吧，找个正式的工作。我又何尝不想呢？其中的缘由，又不能对她说。我真的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感。我决定断绝和小倩的联系，这样既能让老板觉得我和小倩分手了，又能让她不再为我的事着急。不过，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在和小倩断绝联系一个月后，她终于还是找到了那家酒吧。在她气呼呼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又是惊讶，又是害怕。”
“‘上次吵架后，你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找到这儿的吗？这儿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赖着不走？’小倩质问着我。”
“‘我们出去说！’我生怕酒吧里的人看到小倩，急急地拉着她往酒吧外走。”
“‘别碰我！’小倩一把甩开了我的手。”
“‘别闹！这里不是你耍性子的地方！’我有些着急了。”
“‘小韩，怎么了？这就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啊！’平时总是不在酒吧的老板，那天偏偏出现了。”
“‘老板！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慌忙地辩解着。”
“‘什么分手了？’小倩惊讶地看着我。”
“‘我出去跟你说！’我拼命和小倩使眼色，小倩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情愿地让我拉出了酒吧。在我们离开前，我向老板那边看了一眼。他只是冲我笑了笑，他的笑容，让我心惊胆寒。”
“出了酒吧，小倩恼怒地甩开了我的手：‘韩江雪！你什么意思？你要分手是吗？’”
“‘小倩！不是！刚才那个是酒吧的老板！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我着急解释。”
“‘一个酒吧老板，会让你怕成这样吗？你怎么了？’小倩不解又气愤地看着我。”
“‘有些事……以后我再向你解释！总之，你快走吧！以后也不要过来！’我不知如何解释，只希望小倩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不会再来了！你也不要来了！我们走！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我还不能走！’我无奈回答。”
“‘你到底怎么了？我劝你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这里到底有什么好，让你甘愿当一个服务员？’小倩不解地质问着我。我能听出她说每一个字时的愤怒。”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的！’我不敢去看小倩的脸。”
“‘什么苦衷？’”
“‘我……小倩，你先走吧。以后有机会，我会和你解释的！’我被逼到了绝路，只希望小倩赶快离开。”
“‘韩江雪！这几个月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今天要么你跟我走，永远不再来了！要么……就分手！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了！’”
“小倩悲愤地说出那句话时的样子，我至今都不敢去想。我沉默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当时的情况。”
“‘好！韩江雪！你……’小倩转身时，眼角的泪光，我看得分明。她离开了，我的心，在那一刻也被打碎了。千虫噬咬般的感觉布满全身，我一动都不能动。为了保护她，却又伤害了她。那时我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你就是这么放弃了你的女朋友？”林曼华问韩江雪。
“当然不是！”
“那你是用什么办法脱离那里的？”
“与其说是脱离，不如说是命运让我离开的。”韩江雪继续说，“我在那个酒吧待了半年，其间我想了很多脱离那里的办法。但无论用什么办法，最后总绕不开老板去找小倩的麻烦这个致命的问题。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在那里待下去。自从我知道自己是在帮他们带毒品后，老板也减少了让我去带毒的次数。我曾经也在和老板喝酒时提起离开的事，但他笑着告诉我，一旦知道了他们在干什么就不能离开了，否则谁知道我会不会反水。从那以后，我绝望地过着每一天。我知道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会被冲进来的警察抓住，然后就是等待死刑了。我的未来没有了，和小倩之间也不敢再奢望什么了。”
“绝望之后，就是命运的转折点。不过，它来得毫无预兆。那天，我像平常一样在酒吧里上班，忽然听到酒吧外面一阵嘈杂，之后，就进来十几个手持砍刀的人。为首的那一个进来后就大叫着要找老板，老板一看他们就知道是过来寻仇的，一见势头不对，马上就拿出了准备好的砍刀，带着熟悉的几个小弟冲了上去。我在酒吧待了快半年，对打架流血早就见怪不怪了。有时场面控制不住时，我也会上去充个人场。渐渐地，我对自己的身手和胆量也有了些自信。但面对那天的场面，我还是害怕了。一见形势不对，我就躲到了吧台下面。过了十分钟，或许是二十分钟，不知谁喊了一句‘警察来了’，酒吧里还能走的人拉起地上不能走的人一窝蜂地就跑了出去。心虚的我从吧台底下钻了出来也准备跑，在跑到酒吧门口时，我听到了老板在喊我。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上身被血浸透的老板躺在地上。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很多，又凭着一时的血勇，架起老板冲出了酒吧。在酒吧门口，我们又遇见了那伙人中的一个，他看见我们，跑来劈了一刀。我架着老板躲闪不及，背上就挨了一下。当时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一心想着逃跑。在一脚把那人踢倒后，我背起老板，逃离了酒吧街。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内避了一阵后，我又背着老板去了他朋友家。他的朋友开着一个小诊所，见到我们俩的样子，马上给我们做了简单的处理。那时，我才觉得自己背上疼痛，回头看去，刚刚那一刀，在我背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老板的朋友劝我们去医院，老板只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就立刻会意了，只能无奈地一叹，然后去诊所拿了医疗用品，开始给我们缝合伤口。”
“在他朋友出去拿东西的时候，老板看着受伤发呆的我说：‘小韩！够仗义！以后好好干！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老板，为了钱，这样的日子过得有劲吗？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小韩，只有胆小的人才会这么想！男人，要在这个社会里打出一片天，就要有胆量。我们是在这个社会边缘挣扎的人，一旦松懈了，就会被社会淘汰。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机会，只要抓住了，就绝不要放开！只要有钱，有权，有地位，没有人会关心你是怎么得到这一切的！他们看到的，只是结果！’”
“‘老板，我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我只是想找一个喜欢的工作，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养活我和我的女朋友，然后和她结婚，平淡地过完一生就好了！’”
“‘就为了一个女人？’”
“‘对！’”
“‘好！人各有志！今天你为我挡了一刀，大哥记住了。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老板，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离开酒吧。我保证不会把知道的事告诉任何人，我只求你不要再找我和我女朋友的麻烦就好了！’”
“‘哎……好！经过今天这个事，我也看清你了！那你走吧。’老板叹了口气。我如获大赦般向他鞠了一躬。”
2
“那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老板，那个酒吧，也再没有开张。我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的伤，伤好后，我便飞奔着去找小倩了，我再没有负担了，我们又可以像从前一样了。不过，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在学校找到小倩后，她变得冷冰冰的，只是一味忙着自己的事，就当一边的我不存在。我知道自己当初伤了她的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用尽了一切办法去弥补，但收效甚微。她对我的回应，只有冷漠。我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分手，但我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她主动到我家找我。我欣喜的同时，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们对面而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经过沉默又尴尬的五分钟后，她很程序化地问了问我的近况，我也机械地回答着她的每个问题。我们之间忽然像是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尴尬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我真的没想到，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几个问题后，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抬眼看了看小倩，她欲言又止，眼神中满是不舍，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我甚至认为那是我的错觉。之后她又恢复了冷冷的表情，然后说她争取到了出国留学的名额，第二天就要去美国。”
“‘这么急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忽然得知这个消息的我有些发蒙，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小倩犹豫着。”
“‘是不知道怎么告诉我留学的事，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要分开的事？’我猜到了小倩要说什么，也知道小倩今天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的。既然她难以启齿，索性还是我自己说吧。”
“‘我要去留学三年。我想了想，还是要和你说一声的！’小倩的声音变得很小，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妈妈呢？她怎么办？’”
“‘这次公费留学的机会难得，学成回来工作的问题也很好解决。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又是养家，又是供我上学的。再辛苦三年，我就可以回报她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会时常去看她的，放心吧！’”
“‘嗯……’小倩默默低下了头，她不敢看我了。”
“‘那三年后你回来，我……我们怎么办？’”
“‘三年时间太长，多少人都输给了时间和距离，何况是我们呢？我们就……这样吧！三年后，如果有缘的话……’”
“‘有缘？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东西上呢？三年时间并不长，我可以等！我们之间只需要一个承诺！’我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小倩。”
“‘承诺又能怎么样呢？就像我当初笃信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后来，你不是也变了吗？何况，我们现在……’小倩不愿再说下去了。”
“‘小倩！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时……’”
“小倩向我摆着手让我不要再说下去：‘都过去了，不提了，我们也分手了，不是吗？’”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我着急地问。”
“‘你忘了吗？那天我去酒吧找你的时候！’”
“‘那天不是！那天我只是想让你离开！你不知道那里……’”
“小倩又打断了我：‘好了！不说了！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呢！’说完，她起身准备离开。”
“‘小倩！我……’我匆忙起身。”
“‘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是离开那里了！以后好好的，不要再那么任性了！三年后……三年后，我希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你！’小倩满是诚恳地说完就走出了门。”
“‘小倩！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回来！三年后，你一定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的！’我大声说着。”
“小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回应了我一个淡淡的笑。最后，我听到的，是她断断续续下楼的脚步声……我没有和她说出我的苦衷，很多事情不能说。就算小倩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又能如何？那时的我，没有能力保护她，也没有能力养活她，我凭什么要成为她前进路上的负担呢？我瘫倒在了沙发上，手边摸到了很久以前老板塞给我的烟。我从不抽烟的，小倩讨厌抽烟的人。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我忽然想感受一下抽烟的滋味，于是点起烟来，猛吸一口。烟进入肺部，一阵不适，我猛烈地咳嗽。不过很快我就习惯了那烟的味道，就这样一支，两支……夜幕降临，我并没有开灯。整个客厅被黑暗包围着，唯一发光的就是我嘴上的烟，一个炽热的小亮点。我叼着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它已经快要燃尽了。缓缓飘出的烟雾也呛到了我的眼睛，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我拭去流出的眼泪，又有泪水流出来，无论我怎样擦也擦不干。我也不再管了，让眼泪在我脸上任性着。我……还是哭了。人生的选择题，为什么我总是做错？”
“那天晚上，我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之后，我开始给各个广告公司投递自己的简历。我曾经说过要为小倩做一支广告，假如我真的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小倩一定会被我的诚意感动。本来广告公司是不会找一个一点专业都不懂的人进来的，还好我的运气不错，我们公司那年因为人手不够，破例要了几个其他专业的人进来做一些专业性不是很强的事情。我当时进公司分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出去发宣传页然后听取意见，其实就和发小广告差不多。就这样，我在公司里开始了不计内容和报酬的打杂工作。之后一年，我又萌生了去美国找小倩的想法，于是就报班学起了英语。最后，美国没去成，却让我结识了我现在英语班的合伙人。一年后我们一起考过托福，他主动找我，希望我能为他新筹备的英语培训机构做一些广告宣传。这一来二去又是四年，我不仅在那里做了讲师，最后还做了股东。”
韩江雪述说完了自己的过去，掐灭了在指间燃烧殆尽的烟。他似乎又经历了一遍那些不愿再回想起来的事，神色黯然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林曼华听完了韩江雪的讲述便不再缩在墙角，她凑到韩江雪的身前，用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韩江雪的故事像在她的心里捏碎了一个柠檬。
“你这些年，一直等着的，就是她吗？”
“是啊！”
“那，你们之间怎么联系？”
“我们没有联系。她没有告诉我在美国的联系方式，我是通过她同学了解她在美国的生活的。再过几天，她就要回来了。”
“那，她在美国这几年，就没有主动联系过你吗？”林曼华试探着问。
韩江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
“这么长时间了，或许她早就把你当成过去了，你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你这样等，有意义吗？”林曼华的声音很低，想起之前韩江雪母亲跟她提起的事，她怕她的问话伤害到韩江雪。
“我等的是一个灵魂的伴侣，她让我甘心为之付出一切。如果我等不到她，我宁愿孤独终老。”韩江雪一直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灵魂伴侣？”
“小倩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爱人，她的身上还承载着我整个青春的回忆！我们在彼此最懵懂的时候相互陪伴和理解，我们相爱了整整一个曾经，只因为命运的一个玩笑我们才分开的。何况，我还对她有个承诺，她对我来说是灵魂的寄托。”
“老韩，或许你等的，并不是你的灵魂伴侣；你等的，只是你这么多年默默付出的一个结果。你的前女友，只是你等待的一个理由，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只是被动等，而没有主动去联系她呢？你付出太多了，多到你已经不愿放弃了。”
林曼华的话刺激了韩江雪，她触及了他从来不敢去想的东西，但表面上他却不愿承认。
“我说这些，是想安慰你一下，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韩江雪沉下了脸，摆出了一副老师的样子。
“我虽然在感情上总是受伤，不愿再相信男人，但很多东西我懂！这么多年的等待，你难道就没有动摇过吗？你难道就没有对别人动过心吗？”
韩江雪沉默了，他想起了和林曼华独处的那几次，还有昨晚接到她求救电话时的心情。他的思绪，开始乱了。
林曼华见似乎说动了韩江雪，又道：“我总觉得你跟别人有些不同，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动过心吗？”
“我……”韩江雪不愿说实话，但也不愿否认。
“一个老男人，连承认自己内心想法的勇气都没有吗？”林曼华因为激动，声音高了几个分贝。
“动过……我承认对你动过心。但是，那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是在嫌弃我吗？”林曼华轻咬着嘴唇。
“不是！我……”韩江雪意识到自己可能伤害到了林曼华。
“谢谢！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男人都很在意那些，我要为自己的年轻付出代价。或许，我不该跟你说我的过去，好不容易遇到了，却也错过了……”林曼华的眼角又湿润了。
“小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原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刚才的话让我清醒了，我只想对当年的那个承诺有个交代。再过几天，等小倩回来了，我完成了当年的承诺，就会告诉你我心里的答案的！”韩江雪依然不敢看着林曼华。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一团乱麻。
“好！我知道了！”林曼华听出韩江雪的执着，心里又浮上几分担忧。
“每年四月，都是东京上野公园樱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情侣们结伴赏樱的季节。我一直有个心愿，想带着一个女孩去看看上野公园的樱花。我想明年的春天，会有一个人陪我去了！”韩江雪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在说给林曼华听。
“你能这样想，太好了！”林曼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笑容，只是眉间还有一丝抹不去的愁云。
“你终于笑了，我也就放心了！”韩江雪松了口气。
“可是，昨晚……”林曼华又想起了昨晚的经历。刚才的那点欣慰，马上就被掠过心头的噩梦冲没了。
“有些事，我们还是要做的。小林，你信任我吗？”韩江雪知道，林曼华心里的伤不是听一两个故事就能好的。他严肃地看着林曼华，希望能用眼神给她一些力量。
林曼华点点头。
“你别怕，一切有我在！我们先报警！不能让那个混蛋和老霍逍遥法外！”
林曼华又看了看韩江雪，再次犹豫地点了点头。于是韩江雪带着林曼华报了警。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所以收集证据时也多有顾忌，最后只是把那个经理拘留了。韩江雪又找了当初在酒吧打工时认识的一些道上的朋友帮忙，让霍启东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这样，林曼华的事也算是了了。
这一个多月，韩江雪除了忙林曼华的事，精力全放在了新接的广告上，他把自己这些年全部的创意才华和自己对夏若初的爱都倾注在了里面。得知这个广告深意的林曼华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嫉妒的心也一点点变得强烈了。
3
不知不觉，时间终于到了夏若初回国的日子。那天，韩江雪开完晨会后就和经理请了假，直奔机场。林曼华甚至没来得及拦住他，跟他说上一句话。
在机场等了六个小时，韩江雪依然没有看到朝思暮想的夏若初。他焦急地查看着LED大屏上的航班延误信息，但他始终没有找到夏若初的那个航班。
“老韩！别等了！她今天不会来了！”林曼华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韩江雪。她标志性的一身红衣，让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见到林曼华，韩江雪很惊讶。
“你都离开公司一天了！我是过来接你回去的，走吧！”林曼华也不问韩江雪其他事情。
“我今天和公司请假了！”
“我知道！但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去哪儿啊？我还在等小倩！她今天回国！”
“你记错了！不是今天！”
“我怎么会记错呢？就是今天！没错！”韩江雪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十分肯定。
“那你等到她了吗？”林曼华有些不耐烦。
“没有！肯定是航班延误了！我正要去问问呢！”
“别问了，我都知道！今天国际航班只有两班，而且早就落地了！她根本就不在！”
“那也许她中途换了其他航班呢？我再等等！”韩江雪像个耍赖皮的孩子。
“她不会回来了！走吧！”林曼华不耐烦，拉起了韩江雪的手。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回来？你认识她吗？”韩江雪有些恼怒。
“我当然不认识她！但我了解你！”林曼华也有些激动。
“你了解我？”
“是啊！我了解你！已经没有夏若初这个人了！你的记忆出错了！”
“你胡说什么？我记错什么了？什么叫‘没有夏若初这个人’？”韩江雪不解地看着林曼华，他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回去我再跟你解释，走吧！”林曼华转身，拉着韩江雪就要走。
“不！我要等小倩！她今天一定会回来！”韩江雪抽回了自己的手。
“老韩！不要闹了！你听我的，回吧！”林曼华像在训斥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小林！不要闹的是你！你怕我见到小倩会动摇，会变心吗？”
“不是！”林曼华有些难为情。
“那是什么？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其他理由！”
“……”
“你说不出来了吧？你放心！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兑现的！嫉妒心不要那么强，好吗？”韩江雪转变了态度，试图安慰林曼华。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记忆出错了！你仔细想想那天你和我说的以前的事。夏若初留学只有三年，而你在她走后一年才有了出国找她的念头。你学习英语用了一年时间，之后的四年，你又在忙着你英语班的事情。你的记忆里忽略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夏若初在三年前就已经回国了！”林曼华很激动，她实在不愿在机场和韩江雪纠缠下去。
“什么？”韩江雪想着林曼华的话，回想着夏若初出国这些年的事情，发现很多经历过，却从没有出现在记忆里的事情忽然就冒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韩江雪不敢相信自己大脑中突然蹦出来的许多画面。
“你还记得上次我去你家见你妈妈的事吗？在你去厨房的时候，她和我说了你的情况。她告诉我，无论我和你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有些事还是要让我提前知道的。她说你三年前受了强烈的刺激，失去了三年的记忆。还有就是你始终都没有放下夏若初。她让我好好照顾你，帮你忘了她！”
“不可能的！如果小倩回来了，为什么我三年来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呢？你不要用我妈来唬我，我不相信！”韩江雪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他不能接受的画面，他在拼命拒绝着。他被自己混乱的记忆弄糊涂了，不知道现在该相信谁。他想在机场继续等下去，至少也可以在这里厘清自己的记忆。
“老韩！醒醒吧！夏若初已经死了！你要面对现实！”林曼华一激动说出了真话，那句话脱口而出后，她就后悔了。
“你说什么？”韩江雪的眼睛盯着林曼华，她的话像利剑一样刺入了他的心。韩江雪只感到身体被贯穿了，刚才在脑中的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渐渐清晰地连贯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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