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听了吃惊地瞪大了他清澈的蓝眼睛,惊呼:“能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梦话?太难以置信了!Oh my god!”
第二天晚上,正是青果生日的中午,他拨了电话青果没有接,把林欢的情绪一下降到了最低点,他在画室里呆坐着,点了支烟,一笔也画不下去,满脑子里都是青果,她不肯接电话事情一定很糟。大楼里基本上人都走空了,一栋楼黑漆漆,静悄悄的。
Kiku悄无声息地飘进来,他低着头都没有发现。Kiku轻轻地把手放在他肩头,摇了一下,林欢吃惊地抬起头,一看是她,苦笑了一声。
Kiku微笑道:“我听到消息了,真为你担心,你不要太着急行吗?你想你急也没有用啊!”
“谢谢你,不过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我也走了。”说着站了起来,把烟灭了,扔进垃圾桶里。
Kiku站在他身后,看他收拾,默不作声,心里却恨不能冲过去拥抱他。她觉得他的后背、后脑勺都好像在哭泣。她一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两人僵直地站在地上,沉默无语。
过了半天,林欢才把她的手从腰上解下来,轻轻说:“谢谢你,Kiku,走,我送你回去。你知道吗?今天是我wife的生日,我怎么着都得跟她说上话。”话没有说完,他便垂下了眼皮。
从纽约打工回来,林欢感觉跟Kiku恢复“正常”了,偶尔在系里、图书馆里碰到,他们都会聊一会儿,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纠缠了,他心里终于平和了下来,虽有时听见Paul在画室里讲他俩的事情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但他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所以他从不过问他们的事情,他俩到底怎样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今晚在这无人的17号楼里再见到她,他一点儿都不吃惊,对啊,我们之间的交情哪能因为强硬分开而有丝毫改变呢?她对我之于我对她,我们的感觉没有变,她这样专门来安慰我,就是因为她心里在意啊,唉!他默默送Kiku回家。
第二天中午,林欢终于听到青果的声音了。知道事情都没有办成,她还发烧了,听了真真心如刀绞,恨不能就飞回去。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心烦意乱。Kiku下午又给他来了电话,询问是否跟青果说上了话,他匆匆聊了两句,多的话都不想讲,他一天除去上课,哪儿都没去,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
晚上Kiku敲门进来了,带来了专为他做的Sushi,她知道他准没有吃东西。确实林欢在屋里不打算出去,也不想吃东西,没想她把吃的送了过来,他接过饭盒,心里一热,感激万分。Kiku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心酸难忍,又见他就穿了身宽松运动服,连过去看起来健硕的身子似乎都瘦了好些,清澈明亮的长眼也没了神采,她很满意自己想着给他送来吃的,怎么能让他这么难过呢?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细声细气询问他跟青果联系的情况。
林欢站起来,拿着吃空的盒子想去厨房洗,回头沮丧地说:“她生病了,急得发烧了,Kiku,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Kiku听着他伤心的声音,“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两步走到他跟前,一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林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往后仰了下身子,拿着盒子的一只手在她背后舞了一下,另一只手把她在脖子上的手解开,红着眼喊:“Kiku!”望着她黑漆漆一双杏仁眼,“Kiku!”他再低低喊了一声,一颗泪珠终于从眼角滑了下来。
“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心里一颤,吻在他的脖子上,林欢扔下手里的盒子,也抱住她,轻轻闭上了双眼。
Kiku靠在他肩头,扭着腰肢把身子往他怀里钻,感受他温暖宽阔的身体。她的头贴在他的前胸,柔软清香的发丝拂在他的嘴和鼻尖上,沉默中她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和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们贴得更紧了,她坚挺的乳房在他胸前磨蹭。突然,她感觉到他身体下面起反应了,她再一次把身子往他怀里贴,贴得再紧些,她能感受到他们肌肤的饥渴。
“Kiku!”林欢惊恐的叫声近乎于哀号。
Kiku没出声,疯了一样,林欢压抑了几个月的欲望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中午,林欢醒来了,他连课都没有去上,脑子木木的,侧头看看枕边,Kiku早没了人影,她什么时候走的?昨晚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跟她缠绵疯狂了一晚上,明知是错却再一次犯了错。她是怎样一个女人啊?知我难过就这样疯了一样地来疼我,我根本就不配!我爱青青她不是不知道,我这欠下的是什么债?一个无法偿还的血泪债!我没法抵抗她。青青!我都做了什么?!他在心里大叫了一声,把头埋进枕头。
他的手指碰到枕头下的手表,摸出来一看,快11:30了,忙起身拨了青果宿舍的电话,他知道情况不会有进展,但他希望能听到她的声音,起码能知道她是否退烧了。没想到青果的声音听起来好多了,不沙哑了,还有点兴奋。她在电话里讲了一个新情况,让林欢更紧张。要背着学校秘密办护照真是太危险了,一旦发现就再也出不来了。青青太冲动,又没有经验,哎呀!林欢想起来就心焦。还有,青果一直在提窦斗,这几天他就一直在她身边,这想法就是他的主意,想到这里,林欢的情绪一落千丈。
就这样过了一天,Kiku一直都没有现身,他心里惴惴不安,一想起她,还是一脑袋糊涂,却又放不下,昨天销魂的一晚上,让他的心躁动不安,在夜深无人的17号楼里,他发着愣:我就这样Weak吗?不能抗拒她吗?还是就任自己在这要命的快感里去消减痛苦?她意味着什么?我对她意味着什么?我就是她想要的人吗?我们两个就是那种在快感里一起体验痛苦,或是在痛苦里一起体验快感的人?这致命的欲望我们谁都抵挡不住,就像毒品,吸上了会上瘾的,林欢想到这里摇了一下头,林欢你真的扛不住了吗?
上午的课完了,青果那边的事情还是让他悬心,他拿了书包就跑回去,抓过电话就打。听见了青果清亮的声音了,他心里稍安稳一点儿。可青果在电话那头从昨天的兴奋又变成哀伤,说再也不要窦斗帮忙了,听得出来他们之间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放下电话,林欢在心里叹气,隔着大洋,他什么也做不了,就是拿着电话跟青果说上一天话,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下午他垂头丧气地坐在画室里,想着青果的话,心乱如麻,她忽这忽那、悲喜不定的,就知道她有多难了。青青,是我害了你,当初我就不该走,把你一个人丢在那边,这怎么能行呢?他低了头,脑子里纠缠着青果的哭声,回去算了!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子里说,再撑一两个月,这学期完了,如果她还出不来,我就回去!对,回去!想到这里,他的心狂跳起来,为什么不早想到这个办法呢?真是大活人哪能让尿憋死!想到马上就会有个结果,不出两个月,就能再把青果抱在怀里,这一年来所有的折磨和烦恼,还有Kiku的纠缠顿时烟消云散,他兴奋地大叫一声:“Paul!过来,过来!”
Paul兴冲冲地从隔壁跑过去,开心问:“欢,又有什么好事情要告诉我?快说!”
“好消息,好消息!我很快就要跟我妻子团聚了!”
“祝贺你!祝贺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Paul又惊又喜,这两日林欢的状况他都看在眼里,很为他担心。
“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我妻子到这学期末还不能出来,我就回去,不管怎样,我不能再跟她分开了!”
“什么?这就是你的决定?!Oh!这多遗憾啊!你不在我们还有什么乐子?你真的要回去?”
“真的,我已经决定了。”林欢很坚定。
“我只能说你的决定让我觉得很遗憾,你就这么放弃了你的美国梦?”Paul丧气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就像一根棍子敲在脑袋上,打得他一时哑口无言。
傍晚,林欢正准备要去图书馆,他有篇作业要交。Kiku来了,见了他就问:“欢,你真的要走?真的?”
“Paul告诉你的?是真的,就到这学期末吧,我们不能再这样分开了。”林欢微微点头。
“你就这样爱她啊?”Kiku气得哭出了声。
“是。”
“你就舍得这里?你的梦想?你的艺术?你的自由?还有我?!”Kiku叫了起来。
这两日,她反复跟自己说他不要我吗?他对我那么渴望,在我身上像一匹疯了的野马,他不想要我吗?他把他痛苦的眼泪流在我身上,他抱着我哀叫,他不要我吗?怎么可能?!我们之间的需要那么明显,谁也离不了谁,只要他的妻子来不了,他怎么能不要我呢?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让Kiku有这样的体验,让她在疯癫快感的同时痛在骨头里,她恨不能为他粉身碎骨,只要他要,她可以一直和他做下去,唉,就是死在他手里都在所不惜。昨天一天,Kiku都不敢见他,怕听到他再说后悔自责的话,怕他又要决绝地跟她划清界限。她小心翼翼地让自己躲起来,仔细回味那天晚上的体验,让那致死的幸福再延长一点儿时间。今天她已经忍不住了,想要见他,要跟他商量再搬到一起住,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林欢自己要走。
林欢听她这样一说低下了头,阴沉着脸,站在那里不出声了。对啊,从他做出了决定后都没有仔细想想,就是昨天Paul提起也没有仔细想过,这会儿Kiku把这个严峻的问题又提出来了,他这一回去意味着什么?要放弃艺术的梦想和生的自由吗?这半年在学校里,梦想刚刚开始,他已经开始奔跑了,他见到的,他画的,他改变的已经不是一点儿了。这里的自由给了他一双无形的翅膀,他可以飞,可以翱翔;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政治权威、行政权威、学术权威,他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这不是青果要他走的目的吗?他们经历了这些伤痛,熬了这一年,不就为的这样一个梦想吗?他盯着眼前泪眼汪汪的Kiku,思绪却飞到千万里之外。青青现在被囚在了那边,他一想起她在电话里的呜咽声,这怎么行呢!林欢现在明白昆德拉的那本书里,托马斯为什么要回去了。他轻轻地摇了下头,深深地注视面前的Kiku,她没在我们那里生活过,怎么可能了解我和青青之间这种血肉关系呢?怎么能了解我的人生呢?她就是跟我上了床,也不能了解。他皱了下眉头轻声说:“Kiku,你不能了解的,我为了她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包括你)”后面这三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他没法说。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痛苦,是他的欲望,是他难以抗拒的毒品,他不能跳进去,以图那点可怜的温存和慰藉,他绝不能让痛苦和欲望把自己给灭了,他林欢从来就不是一个文艺青年,不会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情绪里被它们主宰,那不是他,绝不是他!
Kiku听到这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哑着嗓子喊:“欢,我真舍不得你走!不管你对我怎样,我也希望你就在这里。给我一点儿希望行吗?我不敢求你给我快乐,只求你给我一点儿让我活下去的希望。”
林欢听了心里悲哀,唉!前天晚上我真不该做那事,他强装了笑脸,说:“Kiku,我很抱歉,为我对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抱歉,尤其前天晚上我又犯了错,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请你不要爱我,我不值得你这样,你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不!欢!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给了我,给了我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给的东西,你让我痛苦疯狂,让我窒息,你知道吗?能跟你在一起是我活着的希望和梦想,我就做着梦有朝一日你不再拒绝我,我们又能过那样的日子,天啊,我是傻透了。你要真走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Kiku!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林欢急得两手勒住了她的双肩,“请你冷静一点儿,冷静一点儿,Paul不是很好吗?他现在不是做得比我还好吗?”
“欢!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爱的是你啊!我们之间的感情别人怎么能代替呢?我们的欢喜甚至痛苦都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别的人怎么能够了解得了呢?”
“Kiku!”林欢唤她一声,双手从她的肩头顺着手臂滑了下来,最后捏住了她的双手,“请你不要这么说,你这样,真让我无地自容。”
“我不这么想。”她摇头,一双杏仁眼泪光闪闪。
那天晚上林欢到最后还是没让她留下来,把她送了回去。
几天后,Paul大惊失色跑进画室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Kiku突然失踪了,她搬得无影无踪,连个纸片都没有留下。林欢听了惊得笔都没握住,掉在地上,他一时煞白了脸,知道这才是她Kiku做的事情,她就这么狠,她这是要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她达到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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