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青草地-又到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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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箱里的邮件多起来,夹着一张张的贺卡,又是一个新年到了。

    小时的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总盼着过年。过年意味着不用上学而在家里玩,意味着会得到一件新玩具,意味着有许多好吃的,意味着穿着新衣服走在热热闹闹的街上,听僻僻啪啪的爆竹声,看红红绿绿的景色,也意味着自己能长大一岁了。那时巴望着要长大,要踏上社会去。

    后来,我自然长大了,自然踏上了社会。十七岁的时候,我就下了乡插队去,做着从来没有做过的乡村的活儿。那时也想着要过年。过年就可以回到故城去,和父母在一起,可以休息休息,不用再顶风雨晒烈日下田劳作;也可以在心里说,过年了,新的一年中,或许会有新的希望。我的户口落在农村有八年多,每到年底的时候,就在乡下准备着带回家过年的东西,乡村的肉是新鲜的,七角钱一斤,虾是新鲜的,五角钱一斤,鳖是活的,也只有五角钱一斤,鱼是活的,也是五角钱一斤。有时还带一点乡村新鲜的米,每一次我都要挑一担到城里的家中去。节前的火车总是那么挤,汽车也总是那么挤。有时为了节约钱,搭的火车是那种运货的棚车,没有座位,没有玻璃窗,都一起席地窝在里面。然而,只要抢到一块地方,能把东西放下来,能在东西的旁边坐下来,便感到是多么地高兴了。记得有一回,年底时,我照样挑了一担土产下了长途汽车又赶火车,就在挤着上火车的那一刻,经过长途颠簸,扎绑在一条猪腿上的绳子滑落下来,于是,一头的米和装鱼虾的蒲包,一头的猪腿,还有一根扁担,都散在了手中和地上,好不容易把一件件都提推到车上去,就在很挤的车门口,踞着一点脚站下来,车就开了。还是在深冬里,却是满身大汗,还感着庆幸:总算……

    也就是那一年除夕,我躺在家对门一位朋友的床上(我城里的家地方小,床上无法再挤睡下长大了的我),很晚很晚地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听着孩子们的欢叫声,我睡不着,一瞬间有一个念头浮在心中,那就是:年是别人过的,我一年年的青春岁月是无望的。念时、,心中自是一份苍凉感。那时我最多也就二十二三岁吧。

    距那时至今,其间二十年了。生活对于我来说,有了巨大的变化,我回到了城里,成了作家,又面对着一个改革的年代。在物质的享用上,已经完全摆脱了旧时的困迫,但我多少有点怕过年了。我清楚虽然我还被称作青年作家,但我已经走上了中年,如今一年年的岁月过得真快,就像是不住地滑过去似的。很明显的是,一个春节联欢会才过去,还在议论着评价着得失好坏,很快又有下一年的春节联欢的导演方案出来,也很快就到了临近演出的那一日了。回头想想,也弄不清一年怎么就过去了,又要添那么一岁了。想想当年,似乎很不容易过那么一年。是不是好过的日子就过得快呢?还是年岁大了的日子偏就过得快呢?

    又到新年了,孩子听到过年这个词,就显得很兴奋。确实他应该是高高兴兴的,也希望他永远能这么高兴。而我就是怕过年,也还是要迎着一个个新年的来临,所能感到实在的是,我的作品随着一年年过去而增添着,随着一年年的过去而显得丰厚。时间迫人,逝者如斯,也就促我更努力地去把握人生,更努力地去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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