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砍下我的头-义救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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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安先生(相当于清代的师爷或民国时期的高参)和雷副官作陪,杜理青衣小帽,一副儒绅打扮由陆路悄悄地赴任。不怪说世上无秘事,杜理等起程前虽着意地保密,途中还是接待了多起兰湾人的当途举报,都言之有据地揭发大帅义弟——缉私处处长丁鹄的斑斑劣迹,件件都令人发指。嫉恶如仇的雷副官主张:“一到任就先办了丁鹄,若不咋能弹压住兰湾日益动荡的局面?”老谋深算的安先生则劝道:“大帅若是果真想办他,还能等到今天吗?是让镇帅去威慑,儆其收敛,不到实不可解的地步,决不能动‘真章’。”杜理徐徐地吐出了一口烟后说:“不动,肯定不行。可急怕生变,缓又积乱,还要投鼠忌器,难哪!”

    广福镇的客店在镇东头,依山临江,客房明亮洁净。雷副官见大门披红,二门挂彩,对安先生说:“这家店主的马屁拍得实在高明,不显山不露水的,既表达了对镇帅到来的欢迎,又无一句阿谀之辞。”“未必,你别看那店主里出外进地紧张罗,可细看他面如秋水双眉紧蹙,准有不得已的难心事。”雷副官不信,拉住堂倌问:“店里为啥张灯结彩?”堂倌连连摆手后小声说:“莫管闲事,悄悄地住店。”越不让问,雷副官和安先生偏要问,苦追再三,店主才打了个唉声说:“今夜本店嫁女。”“千金出阁是喜事,又因何唉声叹气呀?”店主断定他们都是好人,又是执意探底,才和盘托出:

    店主的女儿月莲,年方二八,虽无沉鱼落雁之容,倒也袅袅婷婷明眸皓齿,被人称为松花江畔一枝花,早已许配给兰湾镇龙升泉烧锅的少爷任天道为妻,定于五月初八成亲。也是合该有事,四月十八月莲去兰湾逛娘娘庙会,偏偏就撞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丁鹄。“兰湾镇的媒婆都他妈的瞎了狗眼,我的可人原来就在这儿,快给我捞过来。”丁鹄话音一落,众马弁就要上前去拽。月莲一见不好,撒腿就跑。她一个女的,咋能跑过如狼似虎的马弁们?眼瞅着就要撵上了。恰巧没过门的女婿任天道坐着马车路过,和老板子联手把月莲薅上了车,趴在车笸箩里的月莲哆嗦成了一个团。两条腿的马弁再快,也蹽不过四条腿的马呀。眼看距离越来越远,马弁就喊上了:“车上的人,快快放下丁处长的女人!”年轻气盛的任天道不合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这明明是我的媳妇。”“他的媳妇?灭了他,不就没主了吗?”这边丁鹄的话音刚落,那边马弁的枪就响了,坐在车耳板子上的任天道一头折下车来。丁鹄指着哭背了气、刚缓过来的月莲说:“回去跟你老子说,今晚,我就去你家店里拜堂成亲。若是把我答兑乐呵了,立时鸡犬升天;若不然,就灭你满门。”晌午歪时,送来了绫罗绸缎花红洋酒,让布置喜堂和洞房,今晚就在店内合卺……

    “我一个平头百姓,势单力薄,怎能和他硬扛……”刚说到这儿,月莲开门进来,只见她身穿白衫白裤,腰扎一条白绦子,头上用一方白丝绢系了个英雄结,惊得店主往后一趔趄,哆哆嗦嗦地干嘎巴嘴,却说不出话来。安先生惊异地问:“姑娘,你这是……”“丁鹄势强,民女一家是斗,斗不过,躲,又无处躲,允亲又非我所愿,如不允他,一家人都难逃魔掌。我决心趁他不备,洞房杀贼,替我的任郎报仇。”杜理虽然佩服姑娘的胆气,但料想其成功的几率几乎是零,为其将要香消玉殒而感到可惜:“这么说你打算和他同归于尽了?那你的父母和弟弟咋办?”“我已经在房后河湾的歪脖柳下预备下一条船,爹你把丁鹄引进洞房后,立刻领着弟弟和妈妈悄悄从后门出去上船。以一炷香工夫为限,我若是还没到,那就是失手了,你们快快撑船逃命,走得越远越好,别再以女儿为念了。”说罢哭着给店主磕头:“原谅女儿不能再在膝前尽孝了。”月莲又对杜理三人一揖说:“三位客官,晚上要紧闭房门,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必过问,以免惹火烧身。”安先生捋着胡须沉吟道:“难道就没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两全?让丁鹄生,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今晚上月莲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丁鹄就得死。”雷副官霍地掏出枪来:“一会儿,待我毙了他个狗娘养的!”店主慌忙上前劝他收起枪:“他一出门八个马弁不离左右,怀中揣手雷,绑腿里别匕首,手不离双枪,都是手疾眼快指眼睛不打鼻子的主儿,不等你掏出枪来,身上早已全是窟窿眼儿了。”听到这儿,杜理忘情地一蹾茶杯:“如此横行无忌,你们怎么不去告他?”“告,上哪去告?”“当然是兰湾最大的衙门镇帅府哇!”月莲愤然地说:“丁鹄是大帅的干兄弟,哪个镇守使肯为平头百姓去惹乎他?”店主接着说:“前几任的镇守使不是听之任之,就是见硬缩头辞职走人。”怒火中烧的杜理全然忘了这次是微服赴任了,气得掴了水烟袋:“本帅若是不办了这厮,就把杜字倒着写!”店主和月莲惊疑地问:“大人,您是……”安先生说:“这就是新任的镇守使杜大人。”冰雪聪明的月莲扑通一下子就跪在杜理的膝前,安先生因势利导:“月莲姑娘莫非要堂前认父?镇帅虽有两个公子,还就缺一个千金哪!”月莲喜出望外,口称:“义父大人在上,女儿月莲给您老叩头了。”杜理忙伸手搀起月莲说:“月莲哪!就是你不认老夫为父,此事我也管定了。”雷副官惋惜地说:“可叹这是途中,眼前没有一兵一卒……”“当年,孔明在西柳城也是缺兵少将。”“牛鼻子,这么说你要摆空城计了?”“不!是闭门拒虎。”安先生说完整个计划后,杜理拂袖而起:“这与礼数不合,本帅断不肯为。”雷副官也觉得太悬,一百个反对。安先生一摊手说:“唯有这样,才能兵不血刃搭救月莲。何况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安先生见杜理默默无语了,忙吩咐店主依计安排。

    华灯初上,旅店的门上贴着喜字,彩灯高挂,红毡铺阶。丁鹄率领八个马弁正兴冲冲地往里走,见新房门前立一面大红牌子,刚想说:“老岳父真能整景儿。”可是就着灯笼的光亮一细看,脸就气绿了。只见上面写着:“兰湾镇守使与小星月莲今夜合卺,外人不可滋扰。”喊道:“什么狗屁的镇守使?不过是给我干哥哥跑外场的。弟兄们给我冲进去捞出月莲,把那个鸟镇守使捆回缉私处去。”众马弁们嗷嗷地叫着刚要往里闯,被大侍卫喝止:“都给我站住!处座老弟息怒,镇守使乃大帅所派,又是旅部大员少将军衔,您咋能跟他硬磕?”“那我就‘哑默悄’地咽下这夺妻之恨?”“老弟,小不忍则乱大谋,昔日韩信忍了胯下之辱,终成齐王;刘玄德势单力孤时也曾蜷居在曹操门下,后为西蜀昭烈帝,三分天下有其一。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不计后果呢?何况铜帮铁底松花江,就是不缺漂亮的大姑娘,过几天,哥给你踅摸个绝色的。”硬把一伙人都堵了回去。

    你道那驴性八道的丁鹄为啥肯听大侍卫的?还敢喊他叫老弟?大侍卫不是官衔。这个人姓达,名峙巍。由于拳脚超群,韬略过人,被丁鹄委为马弁之头,故都戏称他为“大侍卫”。他进缉私处之前,原是个拳师。那是清明前的一个月黑头之夜,达峙巍醉醺醺地走乏了,坐在江沿码头的栈桥角上抽烟,抽着抽着就骨碌到栈桥底下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身上落了一层清雪,成了一段横木。睡得正香时,被刨冰的声音惊醒了。只听一个人问:“他准能一个人从这儿过?”“他的姘头翠香就住在这江南沿儿的一上坎,丁鹄每次到江北喝酒后都来这儿过夜,而且从不叫人跟着。”“这回绑了他非要五百块现洋不可。”“不!他是缉私处的大头子,钱来得容易,最低也得要两千块!”做好冰沟的伪装后,那俩人藏到栈桥的另一侧,万没料到栈桥底下还有一个人。达峙巍一听遇上劫道的了,瞌睡虫全跑光了,睁大眼睛要好好地“卖呆儿”。工夫不大,就见一个人从江北沿在冰上“咯吱咯吱”趔趔歪歪地走了过来,离栈桥不远时,“啪嚓”一下子就摔倒在刚刨的冰沟里了。他俩手拄地,还没等直腰爬起来,就被蹿上前去的两个劫道的给结结实实地摁住了。一个截道的从那个人的怀里掏出了手枪指着他说:“别动!一动我就搂火。”来的人果真是丁鹄,这一绊一摁,顿时就把他的酒全吓没了,心里虽然有点发毛,可嘴却不倒槽:“你敢劫大帅的干兄弟、缉私处长?”“瞎咋呼啥呀?老子劫的就是你……”还没等劫道的说完话,达峙巍就站起身来铆足了劲儿,打着“刺溜滑”急冲向那个拿枪的劫道的。仅剩一步远时,达峙巍飞起一脚猛踹他的腿胫骨,同时抓住他的肩膀向怀中一捞,那劫道的叭唧一下子就摔在了脚下。另一个劫道的听见响声,还没等回头,却被达峙巍薅住脖领子向后一捞,就跌坐在了同伙的身上。还没等他们俩弄明白咋回事儿,就双双被踩住了,随即被绑上,押进了缉私处。丁鹄和达峙巍一搭话就恨相识太晚,惺惺相惜地结拜成异姓兄弟,又喝了大半宿儿,任命达峙巍为缉私处协理兼首席侍卫(马弁)。让人没法理解的是:那两个劫道的,居然一个成了八大侍卫中的“二横”,一个成了“三狠”,后来,都被大侍卫调教成了枪头准、手脚快、心狠手辣的高手。

    再说丁鹄等人离去后,月莲与店主爷儿俩开门进来,跪在杜理面前。玉莲说:“多谢义父搭救小女脱离虎口。”杜理急忙扶起。雷副官揣起了手枪,擦去满脸的汗水:“对付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丁鹄,我真担心擦枪走火伤了镇帅。”“我已经料定他尚不知镇守大人的底细,目前还不敢放肆。”雷副官一梗脖子:“他要是敢呢?都是你这个‘牛鼻子’出的馊主意。”杜理心里沉吟:看来丁鹄的豪横已经大大超出了想象,若是镇不住他,就甭想在兰湾站稳脚跟。大帅,您可给玄存出了道天大的难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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