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鹄派大侍卫来镇帅府汇报战绩:缉私处得到线报,赫赫有名的惯匪“三江王”与悍匪“震北天”绺子在拉拉鳖交易由俄境走私过来的烟土。丁处长率全员浴血奋战,一举全歼两股匪徒,缴获烟土八百两及现大洋五千块,特来上缴。杜理再三称赞,并亲自给大侍卫斟茶道乏,并让其带回赏赐的分成。大侍卫大喜过望而归。缉私队里都认为:杜理并未觉察瞒报了的十几箱烟土和那么多现大洋,还要向大帅给处长请功。无论他是昏昧无知还是不敢惹乎处长,从今往后都可高枕无忧了。岂不知杜理早就接到稽查队的详报:各怀鬼胎的两伙巨匪相约在拉拉鳖的黑风洞前、交易史上数量最大的烟土。三江王虽然驮来了几麻袋光洋,只是个幌子,想一块光洋也不付,还得拿走所有的烟土。震北天则以烟土为诱饵,想收下大洋后再抢回货。在双方集中精力呛咕成色、争讲价格之时,隐蔽在树上的“三狠”抽冷子把三江王的“花舌子”(绺子里的四梁八柱之一——负责联络的)击毙,立刻引发了一场狗咬狗的血拼。先是弹雨横飞,手雷乱抛,后是剑刺刀劈,徒手肉搏。在两败俱伤近于丧失战斗力的时候,丁鹄率埋伏在附近的缉私队员呐喊着一跃而出,轻而易举地全歼了两伙匪徒,二十箱烟土和几麻袋光洋都被当场缴获。如今,拿着区区八百两烟土、五千块现大洋就来邀功请赏,岂不是将镇帅玩弄于股掌之上吗?丁鹄瞒报,一则是试探杜理的耳目灵不灵,二则是看他能不能随方就圆地默认既成的事实,再决定下一步的对策。杜理却在“明知故昧”,不仅连夜往大帅府发电报请示制匾嘉奖,当晚还责成镇内四合发等几个大饭馆子,扯旗放炮地给缉私处送食盒进行犒劳,还派“落子”园送戏上门庆功。缉私处猜拳行令吵吵巴火差不多闹腾了一宿。
雷副官怒气冲冲地把一沓子传单“啪”一下子掴在杜理的公案上:“太不像话了,逮住这满街贴的人,我非剁了他的手爪子不可。”杜理拿起一张看了后,不仅没发火,反而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官场怪事年年出,唯有兰湾太特殊。黎民有冤何能雪,镇守俨如处长奴。哎!安先生,你这词编得不错嘛!”
“马马虎虎。”安先生摘下眼镜,指了指电报说,“和大帅的回电正好配成一服迷魂药。”“迷魂药?我说牛鼻子,闹了半天,这是你派人贴的?”雷副官茫然了。杜理递过一杯新沏的龙井:“消消火,少安毋躁,等老虎睡着了,逮时,就省力多了。”一听抓虎,雷副官就兴奋地问:“多咱?怎么抓?”安先生上前拉起他道:“走,我请客,酒桌上说。”
在聚宾阁二楼的雅间坐下后,堂倌送来两杯茶。安先生呷了一口,吧嗒吧嗒嘴,连说:“好茶。”雷副官则“噗”地一口吐将出来:“喂!牛鼻子,这是茶吗?黑不溜秋,还有股子药性味儿。”“一会儿品尝佳肴时妙处自见。”“我宁可不吃你的佳肴也不喝这黑汤子。”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安先生则“嘿嘿”一笑:“那缚虎的锦囊妙计只好先烂在老朽的肚子里了。”雷副官窝回头扯着安先生的袖子,赔着笑脸央求他快说。安先生一指茶杯,雷副官憋着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光了,把茶杯往安先生面前一蹾,那意思:这回该说了吧!安先生如无所见催着上菜,雷副官赌气地抽起了闷烟。工夫不大,一股子从未闻过的鲜香之气伴随着堂倌扑面而来,抬头一望,那盘菜全是胖乎乎的菇丁。更奇的是玫瑰红色的菌伞皆如算盘珠般大小,伞盖中心有数条色彩稍深的菌丝线,直达伞沿;二寸来长铅笔粗细的菇腿为橙红色,菇裙更艳,一水水呈放射线状码放,和碟中间的葱白丝与香菜段一配,白绿红三色相衬艳丽极了。安先生举筷让着僵坐的雷副官:“请!边喝边聊。”雷副官一想可也是,遂连吃带喝起来。三杯酒下肚,安先生问:“你知道这东西叫啥名,又产于何地吗?”雷副官晃晃头,安先生神神道道地说:“这东西只在背风、向阳、湿润的老爷岭下四季温泉边上才有,名叫仙女菇。”“我说过去咋没吃过。”“这种野菌其香如肉,其鲜似鱼,美赛画图,堪称世上一绝。可其毒也无与伦比,就你我入腹这些,就足可毙命矣。”雷副官虽然知道自己绝无生命之虞,但也有点惶惶然。恰巧,一只猫闻着香味进了雅间,安先生将那盘吃剩下的仙女菇端给它,那猫喜出望外狼吞虎咽起来。两个人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不到半炷香的工夫,那猫就口鼻流血蹬腿了。雷副官不无焦虑地指着肚子问:“安先生,那咱们俩……”安先生举起茶杯晃了晃,笑着又呷了一口似乎作答。雷副官如梦方醒一拍巴掌,乐道:“好个仙女菇,胜过甲兵无数!哎,您怎么想出来这么个绝妙的主意?”“解毒之法是年轻习医时见书中所载,巧的是前些日子在老爷岭的四季泉边,竟然见到了这种罕见的既鲜又毒的野菌。老朽由少至多试过多回,也曾差一点被无常鬼勾了去。”雷副官由衷地称赞:“为缚虎,也真难为你这个牛鼻子了。”
缉私处里,吵成了一锅粥。“依我说呀!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干脆辞了不去!”“那镇守使给请了‘缉私精英’的金匾,并在公馆中设宴庆功,不去,绕不过理去吧?”“慈恩寺开光那天他像条哈巴狗,有人满街贴满臭屁他的小报,他都装聋作哑。就他,还能咋的?”“不!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其深莫测,不可不防啊!”“处长乃大帅的义弟,又有双枪双刀的咱们哥儿八个不离左右,他能奈何?”丁鹄拍拍手站起,屋里顿时鸦雀无声。“本处长决不能畏他如鼠,可也不能大意失荆州。谢绝不去,总得有个八面见光的理由;去,则要确保万无一失。你们接着议,我出去透透风。”说毕,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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