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写在手心里:情愫卷-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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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海椿

    黎明的衣襟上挂着水珠,浓浓的雾气使人感觉到微寒。在这个小镇的郊外,一个男孩正在河坡上割青草。

    这个叫多宝的男孩是马戏团的演员,他割草是要喂他的羊。为了多割些草,天不亮他就起床了。此时,他的衣服已被露水打湿了。

    说起那只羊,伴他已有十年了。刚买来的时候,还是只小羊羔,洁白的皮毛像云朵,黑亮的眼睛纯净温和。他摸摸它的头,它咩咩叫着,还舔他的手。他心底即刻升起怜爱的感情。

    但驯兽是冷酷的事情。虽然人也会利用动物的情感,但更多还是用残忍的鞭子迫使动物就范。

    羊是最温顺的动物,但如果你要强迫它做某件事就难了。比起猴子、狗,甚至老虎、熊,羊倔犟得多。狗只要给肉吃,几乎要它做什么就做什么。猴子有玉米、香蕉就很听话。哪怕是老虎也会在饥饿和拷打面前妥协。

    记得师傅教他驯一只老虎。那只老虎很强悍,怎么打也不配合训练。师傅就把它关进笼子饿了三天,饿得它快昏厥了,才喂点肉给它。它刚缓过了点神,师傅就用鞭子猛抽它让它配合训练。如是几次,这个不可一世的英雄终于屈服了。

    而对付一只羊,比对付老虎要难得多。尽管它的要求很低,只吃一点草。但羊不会因为你给它草吃就听你的话。羊很固执。如果你想像对付老虎那样,饿它三天,再给它吃一点点草,让它乖乖地听话,那绝对办不到,说不定它会绝食而死。

    他们马戏团驯羊表演主要有跳火圈、走钢丝、滚球等几个节目。这个固执的小家伙,把它赶到台上,它就是不肯往火圈里钻,不肯往钢架上爬。任他怎么拽它的脖子、扳它的角都不行。师傅常说,驯兽的唯一秘诀就是——狠。心狠,手狠。

    一只老虎的倔犟没有什么,一只羊的倔犟让他钦佩,或许更多的是怜悯成分。他一点也不愿打它,可是又不得不打它。

    他想它和自己一样是无法选择命运的。他和它都是被遗弃的孤儿,命运不主宰在自己的手里。

    近晌午,多宝感到有点儿热,他脱掉了上衣,歇了会儿,光着膀子,感觉风从臂上呼呼走过,手下的刀更有力了。

    据说自己四岁那年,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贫穷又狠心的父母就把他丢进了草丛里。师傅路过抱起了他,将他收养,从此马戏团成了他流动的家。

    看着羊身上被打的伤,一种无奈的痛苦煎熬,撕裂着他。但他确实没有改变的办法。自从来了马戏团他就身不由己了。是不是人要活着,总得做点违心的事?

    当初师傅训练他时,也像训练动物一样。六岁练走钢丝,八岁练骑马,稍有松懈,轻则拳脚,重则棍棒,身上到处是伤。

    后来师傅教他驯兽,对他说,任何动物都可被人驯服。驯兽师不可在动物面前软弱。

    他驯服了很多动物,也和它们产生了感情。可是没有哪种动物比得上他和羊亲。晚上,他带着它一起睡,还和它说话,它温顺的眸子使他感觉不到孤独。它是他的朋友、兄弟。

    尽管马戏团备有干草,但他很少用干草喂它。每到一处,安顿好营地,他就带它出去(他们的马戏团多在乡村表演),找一片草地,让它吃鲜嫩的青草。有时候,他还学羊的样子,扯几根草叶在嘴里嚼着,朝它做鬼脸。

    羊终于和他配合了,他的一个眼神,它就明白他要它做什么。羊的一个眼神,他也明白它要表达什么。他们成功表演了一个又一个节目。

    刀在草地上飞快地走着,多宝听着,就像是它啃草的声音。他想,多嫩的草呀,羊一定喜欢吃。

    有一天,多宝突然发现自己的伙伴老了,胡子呈土黄色,无精打采地弯卷着,皮毛像一件露着棉絮的破棉衣,行动也明显不那么敏捷了。

    记得最后一次表演,羊好不容易才爬上架子,在钢丝上接连打了几个战,真的是力不从心了。好在它最终没有摔下来,完整地表演了最后一个节目。下场后,它就倒在地上直喘气。第二天,走路都困难了——它老得再也不能表演了!

    马戏团的动物老得不能再表演时,多半是被屠宰手廉价买去杀掉。这次多宝自己出了钱,把这个退役的伙伴留在身边,给它喂草喂水,帮它洗澡、剪胡子。

    它毕竟是老了,这天早上,多宝发现躺在身边的老羊已经硬了……

    夕阳的余晖把河坡涂成青紫色,多宝站起来伸伸酸了的手臂。他已割了一整天的草了,身届,已堆成了个小山似的草堆。他说,伙计,准够你吃的了。他把草一捆捆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运去。它的伙伴——那只老羊,就埋在那里。

    明天,他们的马戏团就要到另一个地方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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