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写在手心里:情愫卷-天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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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山

    史树清又看见这个女人走进了茶吧。

    女人每次都是独来独往,沉默寂然,眼神凄迷。落座后先静坐片刻,然后从挎包里轻轻地拿出一个方盒子,打开。史树清一眼看出这是一把上好的倒把西施,造型古朴雅致,壶身和壶把好似两个大小球,倒把线条简洁流畅。史树清眼光会紧盯着这把小巧玲珑的紫砂壶,舍不得移开。

    女人把倒把西施放在红木方桌上,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紫色的荷包,用一把小镊子从荷包里夹了几瓣茶叶放进了那把倒把西施。女人做这一切时,史树清提着水壶就等候在旁边,下一步就是史树清的事了,缓缓地把水注入那把倒把西施,香气冉冉飘扬。史树清在那飘扬的香气中思绪总会混乱,总觉得时光他老人家会倒着走路,让记忆中模糊的事物再次清晰呈现。

    已经是大热天了。可是女人始终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袖口紧紧扣住。女人都是在早上九点茶吧刚开门,茶吧几乎没有人的时候进来。她不说一句话,整个上午专注的就是面前的这把紫砂壶和几片茶叶。

    女人坐的位置靠窗,窗外是一株参天大树,高过三楼茶吧窗口,有太阳的日子,早上九点时那光线总是没心没肺地透过玻璃窗带着不知名的树叶斑驳一桌。女人那个时候会自然地对着紫砂壶笑笑,嘴巴呢喃着什么,听不清,虔诚又婉约。

    每每这个时候,史树清的心就会莫名地疼一下。

    今天下雨了,风也大,雨滴很急,打落了很多叶子。史树清照常等候在女人旁边给她的茶壶注水,史树清没有看到那浅浅的微笑,他看见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到了女人白皙的手背上。

    “我可以给你讲个关于天赐茶的故事吗?”史树清略弯腰,看着女人已经有了鱼尾纹却依旧清澈的眼睛低沉地说。

    女人似乎并不惊讶茶吧里居然会有人知道这个天赐茶的名称。

    “说吧。”她的目光示意说。

    ——在我的家乡流传着天赐茶和一个女人的故事。我的家乡在江南名城杭州一个叫枫庄的小镇,镇上人世代以种茶采茶为业。镇里有一大户,姓贝,名有为,几乎垄断了镇里的全部茶园,贝家老爷中年得女,取名贝天赐,贝老爷对女儿疼爱有加,却家规甚严。贝天赐18岁成年时,贝家举行了隆重的仪式,贝有为把所有的家产、茶园交到了贝天赐的手里,18岁的贝天赐掌管着几乎整个枫庄。贝天赐从小接受礼仪、孝心之教,心地善良宽厚,举止得体,人长得美丽,深得枫庄茶民的喜欢。有一年三月,枫庄茶园的茶树叶子纷纷掉落,如龙卷风扫过,茶民们惶恐不已,枫庄的茶民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是茶叶,没有了茶叶的收入也就意味着茶民的生活无着,茶民们急得团团转。后来才知是一场虫疫,一种叫茶锈壁虱的虫子大面积地侵蚀着整个枫庄的茶园。贝老爷赶紧差人去镇上购置农药,却被告知,所有的农药已被桂庄买去。桂庄是离枫庄三十公里隔着一座山头的另一个也是以种茶为业的村庄,桂庄也有一大茶户,叫袁木。袁老爷家有一独子,年龄比贝天赐大十岁,据说小时候得了一场病,脑子有点问题。袁木曾经托媒人向贝老爷提过亲,希望两家联姻,把茶园扩大。贝老爷知道袁木家是个傻儿子,一直不肯答应。贝老爷这次隐隐感觉到会有问题出现,果然,没过两天,袁木托媒人又来提亲,附带了一个条件,只要贝家答应婚事,袁木立即送来消灭茶锈壁虱的农药。贝老爷看着遍山光秃秃的茶树,看着茶民们殷切的眼睛,狠心应允了这门婚事。自从父亲应允婚事后,贝天赐一直没开口说过话,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短短几天里就凹了进去。

    婚礼那天早上,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几乎占据了从枫庄到桂庄的山路。隔着两庄的山头上旌旗飘飘,甚是热闹。袁木的儿子在别人的帮助下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的队伍前,贝天赐穿着大红嫁衣坐在花轿里,行至两庄之间的山头,轿子停下休息。贝天赐乘人不备跳出花轿向悬崖奔去,袁木的儿子愣了一下即刻追了过去,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等到众人最终在悬崖边找到他们时,袁木的傻儿子静静地躺在血泊中,贝天赐坐在旁边,手里托着一只写有“天赐”两字的小木盒子呆呆地看着那个傻儿子,全然不顾两只手臂的血染红了石块、茅草。

    据说,后来贝天赐拿着那个装有一把紫砂壶的盒子向袁老爷要来了治疗茶锈壁虱的农药。等到枫庄漫山遍野都是葱绿的茶树时,枫庄人却找不到贝天赐了。

    史树清似乎还沉醉在那凄美的故事中。女人站了起来,脱掉了那件大红色的外套,开始擦拭那把倒把西施,专注又慎重,轻轻地细细地柔柔地,似乎在抚摩爱人。史树清的目光从女人白皙的手背越过,看到了几条醒目的疤痕爬在女人的手臂上。

    女人开口了。“谢谢你的故事,很美。这包茶叶你留着吧。”女人说完,也不等史树清回话,就抓过外套和挎包走了。女人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史树清,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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