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新西兰酒店睡三张床时,她觉得特别孤独,特想念在国内的女儿。可是,当她坐十几个小时飞机飞回来,看到女儿见她格外平静,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多日不见的思念感。她的心忽然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她说那种感觉那种痛就像失恋了一样。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
原本,今年9月,女儿和她应该在新西兰。女儿在那儿读高中,她去陪读半年。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学校联系好了,她半年的陪读时间在单位安排好了,甚至飞机票都买好了。为了女儿的前途,她豁出了一切。可是,全家都反对,没有人同意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在异国他乡独自度过三年的高中时光。虽然,她能陪读半年,可是半年之后呢,她要回国上班,而新西兰学校下午三点就放学了,作业又特别少,没有自控力的女儿一个人如何在寄宿家庭熬过那孤独的时光。
女儿自己也说,没有妈妈陪伴的国外生活,她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处理得好。
考虑再三,她们最终放弃了国外读书的计划。
后来看《小别离》,她哭得稀里哗啦。说幸亏没送女儿出国读书,不然她就得忍受这肝肠寸断的“小别离”。
她女儿在国内一所普通高中上了学。
因为她的机票不能再改签,她一个人飞去了新西兰。那里蓝得透彻的天,随处像明信片的风景,清新的空气,哥特式建筑的教堂,以及每天都像走在花的王国的国家,使她每到一处都想紧紧牵着女儿的手,和她一起走过。
她是那么那么爱她的女儿,可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女儿的心越来越远。曾经那个天天腻着她、怎么爱都爱不够她的女儿,现在不喜欢听她说教,不喜欢和她谈心,不喜欢她进自己的房间,经常用一道关着的门把她阻隔在家的两端。她在屋外伤心,女儿在屋内独自面对成长的烦恼。
女儿越来越忽视她、不在乎她。
她想叛逆期的孩子都是这样吧。过了初中三年,到高中她应该就懂事,理解她了。
忍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女儿上了高一,她发现女儿的叛逆期不但没有结束的迹象,好像还越来越漫长了。女儿说,她和她同学们都特别讨厌他们这些家长。
为了找回自己的存在感,她装过病,离家出走过,以为女儿会以此重视她。可是,她装病的时候,女儿说别装了,她身体一向健壮,是根本不会倒下的女铁人。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女儿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还给她爸打电话,说别惯出她的毛病来,该回来时她自己会回来,而且想也能想到她离家出走能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她同学家。留女儿一个人在家度过漫长的黑夜时,她心慌得不行。两天后,她忍受不了煎熬回到家,发现女儿没有她日子过得还挺滋润,饿了叫外卖,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儿也没为她担过心。
她是真的伤了心。她和老公分隔两地,他一周回来一次,这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扛起整个家,像个坚不可摧的女战士。为了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很多年来,她都身兼两职,在学校教书,在杂志社做编辑,我们就是在杂志社时成为好朋友的。后来,杂志社不景气,我们分别离职了。她回学校继续当老师。这些年为了女儿上学的问题操碎了心,一直在搬家,女儿在哪儿上学,她的家就搬到哪儿。比起同龄人,她觉得她给女儿的生活已经算是优越的了。可是,和她在新西兰朋友的家庭相比,女儿说自己活得就像个低保户。无论她怎么做,女儿好像都不满意。
她再也走不进女儿的心里。和女儿这种类似失恋的疼痛感、疏远感,让她很想逃离,再买张飞机票飞回新西兰。如果没有人爱她需要她,她何不如在一个自己喜欢的国家孤独到老。
我说,我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她的委屈、她的失落。
人的一生,好像要经历三次失恋:一次是和真正爱人的告别,一次是和最好朋友的告别,一次是和自己孩子爱的告别。
其中最痛最不舍的就是和自己孩子的那场爱的告别。
这一天,我们或早或迟都要面对。
当孩子摆脱了对父母的情感依赖,有了自己独立的精神王国和朋友圈,我们唯一也必须要做的就是不要用爱“囚禁”他们,学会理智地“分离”,给他们自由的同时,也找回那个因为孩子而失去的自我。
龙应台在《目送》中说,父母儿女就是一场背影渐行渐远的修行。“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宋丹丹曾经写给儿子巴图一封信,让我十分感动和钦佩。
她写到:“没有孩子天天愿意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孩子当然愿意跟年轻人在一起,所以我说,巴图,你如果不是真的想我,千万不要给我打电话,你妈自己玩得挺好,呵呵。你好好自己玩,如果你真的想我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们要不舍地放开自己爱的孩子的手,让他独自走自己的路,愿我们活得如宋丹丹这般聪明又通透。爱他但不束缚他,关心但并不打扰他,当他真正需要我们的时候,只要让孩子知道,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爱着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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