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左右激进主义-余论中道理性的两难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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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现代化的理想逻辑中,国家应该起到积极的作用。但国家则需要在不断变革中保持完成不同时代历史使命的能力。后发展的大型国家的集中权力及其对社会的干预能力具有两重性,如果强势国家与乌托邦主义工程相结合,或者与对外扩张的国家沙文主义相结合,或者变成满足特殊分利集团垄断利益的工具,那将是国民的不幸与灾难,如果强国家与务实理性相结合,并致力于追求全民的福祉与民主理想目标,用一位国外政治经济学家的话来说,可以形成一种“服务于美好事业的强大力量”。

    温和的中道理性主义,或哲学上的新保守主义,主张以试错与改良的、成本低、风险小的方式,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务实理性态度,批判左与右的激进主义,在尊重历史上形成的权威与秩序的条件下,争取从传统体制向现代民主文明体制的转变。

    事实上,正如前文所述,当今中国大多数人应该说都是反对极端势力的中间派,这本是中道理性主义的优势,然而,中道理性主义成功的关键,并不取决于大多人是否支持,而取决于当政者能否有变革的意愿,能否把握历史给予的并不多的机会。

    事实上,社会上许多不满情绪,一开始与知识分子鼓吹的左的或右的意识形态并无多少关系,而只是大量城市年轻人在人生命运上受到各种社会制度的打击,无法发泄的表现。正如许多国家现代化历史表明的,在发生危机后的情况下,左的激进革命话语,或右的自由主义革命话语,往往客观上为愤青的绝望情绪提供了发泄的畅通渠道。一旦青年人在左右意识形态话语中,觉得自己的积怨与宣泄获得了意义上的升华,就会从非理性的对某种价值信念的钟情,转变为“理性”层面的认同,从而成为左右激进主义的信奉者。

    大体上可以认为,一个社会的激进浪漫心态膨胀的速度,与社会危机恶化的程度成正比。一旦这种浪漫心态所向披靡,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一切中道理性,于是“革命”无法阻止。即使这种革命的悲剧后果,被理性的温和派(例如辛亥革命前的康有为、梁启超)反复地陈说了千百遍,都无济于事。到了此时,自称为被沉默的大多数赞同的中道理性主义,或相对于两种激进主义而言的新保守主义,将被迫边缘化,被激进的新一代所唾弃,这是二十世纪初期以来的中国历史多次证明了的。

    中道的理性主义的困难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改革的温和派可能描绘出一条理想的曲线,但现实中威权政治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理想的曲线,这将是另一回事,也许这正是历史上所有的中道理性主义者面临的困境。在现实生活中,理性并不是不证自明的,更不是永远百战百胜的。从历史上看,由于权力不受约束会导致治国者自我感觉良好,他们有足够的资源来压抑社会不满,也有足够的能力来压抑社会自主能力的发育,使之处于无组织状态,以此来避免抗争者对自己构成威胁。另一方面,等到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当社会不满汇聚为不可阻挡的潮流并爆发革命,历史将用另一种方式来惩罚这个不幸的民族。

    其次,中道理性主义的困境还在于,只有在社会比较稳定发展的情况下,它才有可能成为社会共识的基础。如果社会矛盾积重难返、社会危机深化,在大众的焦虑感与挫折感加深的情况下,左右激进主义远比中道理性主义更有吸引力,激进主义者就会如鱼得水。它们都会乘机去争取话语主导权,双方会出现拉锯战,极左派要把社会拉向新的“文革”灾难时,就会引起政治中心与社会公众的警觉,按理说,这将是持续的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然而,此时的极端右派肯定又会乘机来全面否定现存秩序,于是,政治中心又会出于政治稳定的需要,而把历史的舵转向另一方向。左派与右派的激进主义总是在这种拉锯中把社会引向分裂,历史给予我们民族的宝贵时机也会悄悄流失。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发展国家的威权政治是最终成为“服务于美好事业的强大力量”,还是成为变革的保守阻力?处于困境中的中国人,是否会放弃中道理性,而受左的激进主义或右的激进主义的支配与吸引?这是决定中国命运的关键,中道理性主义描绘了一条发展的理想曲线,但历史如何选择,这一切只能交给历史自身来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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