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擦亮的青春-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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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草原上。

    风和日丽。一辆北京牌吉普车远远驶来,汽车上欢声笑语。杨仕强驾车,陈琼坐在前面,看见眼前掠过的景色,异常兴奋。卓玛靠在后排,有点晕车。宋敏坐在中问,黄一达坐在杨仕强的后面。杨仕强问:“一达,是这样走吗?”

    黄一达伸头看看说:“好像是。”

    杨仕强说:“到底是不是?”

    宋敏不满地说:“大方向对了就行呗,还老司机呢。”

    卓玛说:“杨大哥,这车怎么这么颠呵?”

    杨仕强说:“这是在草原上走,本来就没路,可不是我的技术问题。”

    汽车继续前行,来到一条小河旁,黄一达叫道:“到了到了,过了这条河就到了。”杨仕强下车查看水情路线,上车点着马达。宋敏担心地说:“行不行啊,要不我们不过去了。”陈琼也说:“这里挺好,就在这里吧。”

    杨仕强说:“放心吧,这条河算什么。”

    汽车轰鸣着往河里开去,溅起很高的水花,突然,陈琼惊奇地大叫起来:“鱼,鱼。”大伙往车窗外看,只见许多鱼被汽车撵死,漂在水面上。杨仕强说:“一达,你快下去捞。”

    黄一达看着外面,不动。杨仕强催他:“快点啊,要不鱼都冲走了。”

    黄一达说:“下面是个平坝,冲不远的。”

    看着陈琼的兴奋样,杨仕强说:“要不我们再压几条?”

    “好啊好啊。”陈琼拍手道。

    杨仕强把车开上对岸,又掉头往河里开去。

    汽车在河里剧烈地颠簸,卓玛快要吐了。宋敏说:“老杨,快上岸去,卓玛晕车。”

    河面上又漂起好多鱼。杨仕强把车开上对岸,宋敏扶卓玛下车,黄一达挽起裤腿下河捞鱼。陈琼说:“老杨,我们再去压!”

    “好哩。”杨仕强又开着车冲向河里。卓玛宋敏坐在草地上,卓玛说:“阿佳,他们压死那么多鱼做什么。人家在河里好好的。”宋敏站起来。走到河边大叫:“灯泡,灯泡。”杨仕强和陈琼在车里高声说笑,听不见宋敏的喊话。

    宋敏把手合在嘴边喊:“杨仕强,你给我回来!”

    杨仕强探出头来,说:“就好就好。”

    宋敏说:“杨仕强,贡布书记可是说了,让你省着用油。”

    杨仕强说:“这能用多少油。”

    宋敏气得跺脚。陈琼说:“老杨,我们上去吧。”

    杨仕强很不情愿地把车开上岸,一捧车门,捞鱼去了。宋敏看陈琼一眼,不满地说:“小陈,藏族不吃鱼,更不愿意看见这样杀生,你知道不知道。”

    陈琼睁大眼睛说:“不吃鱼?”

    宋敏说:“跟你说不清楚,这个灯泡真是,疯了。”

    四十四、河边草地上。

    在铺开的牛皮纸上,摆满了烙饼、牛肉、糌粑等各种吃食,杨仕强和黄一达在河边收拾鱼,很多收拾好的鱼堆在边上。杨仕强高兴地说:“这下好了,这些鱼可以晒成鱼干,回家的时候带上。”黄一达心不在焉地应付,杨仕强说:“又想什么呢,书呆子。”

    黄一达说:“这也快收拾完了,你接着弄啊,我去那边看看。”说完洗洗手跑了。杨仕强没拦住。摇头。

    卓玛在架起的灶前烧茶。黄一达跑到车上拿出画架支起来。远处传来陈琼银铃般的笑声,宋敏和陈琼从远处跑来,宋敏用衣服包着一包蘑菇,陈琼抱着一束野花,阳光、草原、雪山、野花和少女,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黄一达把这些用碳笔飞快地速写下来。宋敏把蘑菇放在脸盆里拿到河边去洗,对收拾鱼的杨仕强说:“灯泡,你今天怎么回事?有点反常哦。”

    杨仕强说:“你大惊小怪,有什么反常的?”

    宋敏说:“反正不对劲。”

    “嘁。”杨仕强低头收拾鱼,不理她。

    宋敏说:“你明明知道藏族不吃鱼,就应该注意点,你看卓玛都生气了。”

    杨仕强说:“我又没有让她吃。”宋敏不解地看着他,杨仕强又解释道:“我是给打井队做鱼干的。”

    土灶边,宋敏打开一个军用罐头烧蘑菇。宋敏说:“卓玛,老杨打鱼是给打井队做鱼干的,你知道,打井队的劳动量很大,鱼可以补充营养。”

    卓玛低着头说:“我知道,杨大哥也是为大家。不过,刚才挺危险的。”

    宋敏说:“我已经说他了。卓玛,你去采一些野葱来,有野葱烧蘑菇罐头才好吃。我做一大锅,给阿爸他们也带点回去。”

    “哎。”卓玛高兴起来,欢快地跑去采野葱。陈琼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洁白的云朵,一脸沉醉的样子。卓玛唱起一首优美的民歌。

    四十五、打井工地。

    井已经打得很深了。井底开始渗水,井水冰冷刺骨,打井的人双腿泡在水里,钻心地疼痛,十几分钟就麻木了,井下的氧气也越来越少,从底下上来的人都冻得嘴唇发青。

    黄一达接过腰绳要下去,杨仕强说:“你不行,现在除了掏泥。还要砌石头,你的体力不行,还是在上面运料。”

    黄一达说:“放心吧,我的手全好了。也养了这么长时间,没问题。”

    杨仕强说:“好吧,现在说好,每个人下去最多只能干20分钟。20分钟到了必须上来。”

    黄一达在井下掏泥水,砌石头,时间过了20分钟,上面的人说:“时间到了,快上来。”

    井下,黄一达觉得还能再干一会,说:“我感觉还好,就别来回折腾了。”一个小时过去,砌石头正到了关键时候,杨仕强在上面说:“一达,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快上来。”黄一达说:“就这几块石头。砌好就上去。”

    贡布过来看打井情况,听说黄一达在下面干了一个多小时,急了,在井口大叫:“黄一达,你要再不把吊绳拴上,我们全都休息了,没人给你运石头。”

    黄一达咬着牙砌好石头,这才拴上腰绳,等大家把他拖上来时,他冻得脸发青,嘴发紫,牙齿咯咯做响,两个人架着都走不成步子。

    贡布脸色铁青地看着黄一达,说:“哪有你们这样干的?命都没有了,还要井干什么?”

    黄一达哆嗦着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干顺手了,就把时间忘了。”

    贡布又转过身对杨仕强说:“他干顺手把时间忘了。你呢?”

    杨仕强无言以对。黄一达说:“不能怪老杨,是我没听指挥。”

    贡布指着两个人说:“你们把他给我弄到医院去,别冻出什么毛病来。”

    四十六、医院。

    县医院的小院子。院子里堆放着牛粪、劈柴,身穿护士服的卓玛哼着歌进进出出晾晒洁白的床单,看见两个人架着黄一达一瘸一拐地过来,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跑过来,问:“又怎么了?”

    黄一达苦笑着摇摇头,说:“是你阿爸命令我来的。”

    吴雅民站在院子里,两手揣在白大褂口袋里,皱着眉头说:“怎么受伤的总是你?”

    黄一达争辩道:“我没受伤啊。”

    吴雅民蹲下身体,撩起黄一达的裤腿,说:“还没受伤,我看你是不想要这双腿了。”她转过头给卓玛说:“你去拿酒精来。”

    几个人把黄一达扶进病房,吴雅民用酒精给黄一达擦腿,卓玛说:“吴大夫。还是我来吧。”

    吴雅民让卓玛上来,说:“要把两条腿都擦红为止。”

    卓玛使劲擦起来,吴雅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杨仕强怎么搞的,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四十七、打井工地。

    贡布还在批评杨仕强:“时间再紧,也不能这样蛮干。”

    杨仕强说:“书记,现在已经开始砌井壁了,一定能按时完成任务。”

    贡布说:“井打不成明年还可以打。人要是出点问题,我看你怎么交代?”

    杨仕强说:“请书记放心,我们一定注意安全,保证不再出任何问题。”

    贡布说:“对了,我听巴桑说你家里来电报,你妈妈病了?”

    杨仕强说:“我母亲是老毛病了,再说我现在也回不去。”

    贡布说:“是啊,西藏的交通太不方便,你多打几个电报问问。如果有什么问题,该回去还得回去。”

    四十八、井边的草地上。

    井终于打成了。四周的老百姓都闻讯赶来。正好是草原剪羊毛的季节,他们在井边搭起帐篷支起锅灶。从井里打来水烧茶,一个老人喝着用井水烧的茶,竖起大拇指说:“就是好喝。”老乡们在水井旁边剪羊毛,场面热闹。

    四十九、县委的大院里。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着贡布,陈琼经过几个月的高原生活,已经像一个高原人了,她给贡布说:“书记。我们搞一个庆祝活动吧。”

    贡布书记搓着大手说:“这一次大家都辛苦了,我都想好了,明天就搞个活动好好犒劳大家,我们到南区去,那里草场好,还要宰两头羊。”

    “呜啦!”聚在一起的年轻人欢呼起来。宋敏拉拉高兴的陈琼说:“别瞎起哄了,咱们可去不了。”

    “为什么?”陈琼睁大眼睛问。

    宋敏说:“青藏高原气象科学考察活动已进入关键时刻,随时都要提供数据,近期的气象情况又比较异常,气象站不能缺少人手。”

    陈琼失望地在一旁默不作声,贡布见状,走过来打趣道:“怎么,让我女儿欺负了?”陈琼噘着嘴不说话。贡布说:“没事,丫头,明年我一定带你到草原好好转一转,把我们县的草原都转个遍。”

    五十、水井边。

    杨仕强在给老乡一桶桶打水,巴桑来叫他:“杨老师,书记叫你去商量明天搞庆祝活动的事。”

    杨仕强高兴地说:“太好了,书记没说怎么搞吧?”

    巴桑说:“书记说要到南区去。”

    四周的老乡听说县里要到南区去搞庆祝活动,都吵闹着要去。杨仕强兴奋地说:“乡亲们,那我们明天就一起出发。”

    五十一、县委大院里。

    贡布问:“小杨,你妈妈的病好点了吗?”

    杨仕强说:“接到了电报,已经好多了,她让我安心工作,不要惦记家里,还问书记你们好。”

    贡布说:“我们家老婆子挖了一些虫草,回头给你妈妈寄去,那个东西补养身体是最好的。”

    杨仕强说:“书记,不用,内地什么药都有。”

    贡布说:“这个事情得听我们家老婆子的,你说了可不算。”

    五十二、县城。

    第二天早上。县委大院外,兴高采烈的人们组成一个马队,人欢马叫,热闹非凡。来县城边剪羊毛的老乡们也跟着凑热闹,纷纷收拾帐篷,跟着队伍,大狗嘎嘎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医院门口,卓玛羡慕地站在那里看着,吴雅民走出来,扶着卓玛的肩膀说:“卓玛,心里痒痒啦?但医院里现在乡下来的病人太多。”

    卓玛抢着说:“吴大夫,我可没说我想去。”

    “鬼丫头。”吴雅民望望热闹的人群,转身进去。

    人群里,贡布骑在马上大声叫道:“老婆子,把你最好的衣服穿上,牛羊就留给咱们女儿了。”卓玛在医院门口听见,气得直跺脚,大声叫嘎嘎过去。

    五十三、气象站。

    宋敏和陈琼在查检数据,宋敏听着县城里的动静,不时抬头,心猿意马。陈琼说:“老师,要不今天我值班,你跟他们去吧。”宋敏想想,坚定地摇头:“不行,这几天气象情况复杂,科考队又加了这么多任务,你应付不过来。中午的观测完了,如果来得及,我带你一起去。”宋敏换一脸笑容:“可好玩了。”

    五十四、县城里。

    德吉打扮亮丽地走来,大队人马、老乡的牦牛队,热热闹闹,向南区出发。

    五十五、南区。

    下午,庆祝的队伍已经在一个朝阳避风、水草丰茂的小河边支起了帐篷,中间是县里的大帐篷,周围是老乡们自己搭起的很多帐篷,贡布看着这些,苦笑着摇头道:“好嘛,赶上草原上的赛马节了。”草地上,藏族男人们盘腿席地而坐,侃侃而谈,有的吸一口鼻烟,将褪去袖子的左手握在胸前大声说话,热闹非凡。女人们照看着火塘,隔一会儿就添几块牛粪,拎着温在火塘上的酥油茶给大家碗里添茶。

    贡布乐呵呵地在帐篷里钻进钻出,到了一个帐篷里,坐下,喝起茶来。杨仕强手里捏着几页稿纸,到处找他,最后在帐篷里找到。杨仕强说:“书记,我们该开始了吧。”

    贡布莫名其妙,说:“这不都吃喝上了?”

    杨仕强说:“您还没有宣布开始呢。”

    贡布笑道:“噢噢,还得宣布一下。”

    贡布和杨仕强走到大帐篷前,杨仕强拍拍手说:“大家注意了,现在请贡布书记讲话。”正在忙活的人们停下来,鼓掌,贡布看看杨仕强,清清嗓子说:“现在,我宣布,打井庆祝活动正式开始。”“噢!”四周一片欢呼。贡布又说:“我带来两只羊子,现在说好,县里的每人交五角钱,没钱的就去宰羊收拾。钱都交到我这里来哦,要不我老婆子不干了。”大家又都欢呼,纷纷将各种角币交到德吉怀里。杨仕强本来精心准备了打井的总结发言,没有机会讲话,心头怅然若失。

    五十五、草地上。

    老乡们帮着,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宰羊、收拾、灌血肠。大锅支起来。没事的人开始了赛马比赛,草原像节日般热闹。黄一达兴奋地打开画夹,如痴如醉地描画着场景。德吉愁眉苦脸拿着一叠钱找到贡布说:“老头子,这钱多出来了,退给谁哦?”贡布瞪着眼睛说:“退给谁?我还带着酒哩。”德吉眉开眼笑,忙着去搬酒。

    五十六、县城。

    下午,县城已乌云密布。吴雅民和卓玛慌忙收拾晾晒的床单等,收拾完,卓玛匆匆地去归拢不远的牛羊。气象站里,所有的仪表都反应出非常的数据,宋敏紧锁眉头,急急抄录数据。一股风贴地而起,草木摇曳。嘎嘎不安地东张西望,迟疑半晌,向卓玛拢牛羊的地方跑去。宋敏跑回屋子,与陈琼拿出资料对比着,眉头锁得更紧了。陈琼有点兴奋地说:“老师,这样的气候不是更益于我们搜集数据吗?”宋敏神情严峻地说:“小陈,这可不是一般的气象,你千万要高度注意,我们马上给自治区和科考队发报。”

    陈琼准备发报,手伸向发报机,“啪!”地一声,发报机发出静电,陈琼惊叫起来。宋敏沉着地说:“别怕,这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陈琼神情严肃地准备好发报机,给自治区气象局发报报告异常情况,四周异常宁静,只有发报机的嘀嘀声和宋敏翻查资料的声音。自治区气象局回电:根据各种迹象和历史资料分析,近期你地区西部各县有特大暴风雪,并可能酿成特大雪灾。屋外,县城的上空已经开始飘起雪花。

    屋里,宋敏对陈琼说:“不行,我必须马上去南区向贡布书记汇报。小陈,记住两个小时做一次观测,不论什么情况,都必须坚持。这样的数据,失去就很难再得到了。”

    陈琼说:“宋老师,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宋敏说:“巴桑在县委值班,我请他一起去,你一定记住,两个小时观测一次。”

    宋敏来到县委,敲开机要室的门,机要员告诉她,也接到了地区关于预防特大暴风雪的通知。宋敏告诉机要员一定要守好发报机,随时跟地区保持联系。

    卓玛拢完牛羊,带着嘎嘎赶到县委,宋敏说:“卓玛,你今天晚上陪一陪陈琼,我怕她一个人弄不好。”

    卓玛说:“吴大夫就是让我来陪你们的。”

    巴桑准备好了马匹,宋敏和巴桑骑上马,卓玛说:“阿佳,把嘎嘎带上,有什么情况可以让它回来报信。”风雪越来越大,宋敏他们打马而去。

    五十七、南区。

    傍晚,满天晚霞。人们已经点上了篝火,跳起锅庄。肉也已经煮到锅里,只是火苗在无头风的催动下,不安地乱窜。远处,传来疾雨般的马蹄声,贡布等人惊愕张望,远远的两个黑点渐渐大了,宋敏、巴桑和嘎嘎飞奔而来。宋敏飞身下马来到贡布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阿爸,地区来了紧急通知,说有特大暴风雪要袭击西部各县,让您马上回县里组织预防工作。”贡布抬头看看天空,抓了一把沙子扬在空中,沉吟片刻,开始发号施令:“庆祝活动搞不成了,各区的老乡们,马上拔起帐篷回你们的家里,回去后立刻把外牧的人畜都叫回来,让大家多准备柴草、饲料,做好预防。”

    “啦嗦!”老乡们各自忙碌开了,收拾帐篷、捆好垛子。

    贡布看看锅里的羊肉,惋惜地吧嗒嘴,对巴桑说:“巴桑,你把肉拿一些给他们带上。”说完又从褡裢里拿出许多小信封,说:“把这些也分给他们。”

    巴桑把肉和小信封分给老乡们。老乡们好奇地打开,闻闻,捏点出来尝尝,高兴地点头。巴桑说:“你们有口福了,这是我们书记用盐、花椒、辣椒炒熟磨成粉做成的,吃手抓肉最好。我们都叫它书记的味精。”

    “哦啧。”老乡们感叹道,都来向贡布道谢,贡布打趣道:“小心把你们的舌头吞到肚子里去。”老乡们一会儿就把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各自向四处散去。

    贡布看着四处散去的老乡,对德吉说:“老婆子,我们的酒也只好回去喝了。”

    五十八、回去的路上。

    气候突变。贡布骑马走在前头,眉头紧锁。杨仕强打马追上贡布,贡稚说:“小杨,这场雪来得不善,你回去以后马上组织县委各单位准备救灾。”杨仕强看看天空,说:“有这么严重吗?”

    “比这么还严重!”贡布说着催马前行。

    五十九、县城。

    夜里。县城已经铺上大雪,县委大院,人们在忙碌地进出。办公室里,发报机嘀嘀响着。杨仕强跟在贡布身后忙碌着。

    六十、气象站。

    宋敏和陈琼顶着大雪在做各种记录。房间里,宋敏在誊写各种记录,陈琼在发报,紧张而有序。

    六十一、医院里。

    吴雅民和卓玛在匆匆准备药品,急救包等等。

    六十二、黄一达的宿舍。

    黄一达满意地看着画好的陈琼和宋敏在草地上的画,屋外的风雪似乎跟他毫无关系,门响了,卓玛走进来说:“黄大哥,大家都在忙着,你在干嘛呢?到处找不到你。”

    黄一达用身子挡住画,尴尬地说:“没干嘛。”

    卓玛扒开黄一达,看见了这幅画,生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画画,怪不得杨大哥老说你。”

    黄一达涨红了脸,手足无措。

    卓玛又说:“这个时候最需要齐心协力,画什么时候不能画,来来,我帮你收起来。”

    黄一达忙说,“还是我来吧。”小心翼翼把画卷起来,对卓玛说:“说吧,现在我该做什么?”

    卓玛生气了,说:“你呆子啊,不知道出去看看能帮什么忙?”

    六十三、办公室。

    上午。机要员匆匆走进来,报告贡布说:“书记,东西北三个区都有灾情报上来,东区最重,人马都出不来了。地委指示立即成立抗灾救灾指挥部统一调度,让组织抗灾工作组分赴各区,说一定要尽快摸清东区的情况。”

    贡布翻开地图,仔细查看。大家都静默无声。贡布看了一会,大声叫道:“杨仕强!”

    “到!”杨仕强高声应道。

    “现在我命令你开上县里的车,带几个人,立即前往东区,摸清情况后马上派人回来报告,一面组织群众自救,等待县里救援。”

    “是。”杨仕强环顾周围的人,说:“书记,我带谁去?”“带上巴桑,他是东区人,情况熟悉。还有……”

    “阿爸,我去!”宋敏说:“我可以带上我们的发报机,掌握情况更快。我还要为科考队搜集这一次的气象资料。”

    陈琼说:“不行,宋敏老师的发报技术不如我,要去还是我去。”

    宋敏说:“小陈,别争了,这里的观测任务一样重要,我这两个月学习发报,完成这样的任务是没问题的。再说,我这个两年的老气象比你两个月的新气象有经验得多。”

    贡布表情复杂地看着宋敏,半晌说:“好!”

    “黄大哥,你不去呀?”卓玛在一边用手捅黄一达。

    “对,我也去。”黄一达也抢着说。

    “不行!”贡布把手一摆说:“小黄的腿在挖井时刚受过冻,不能去。”

    “书记,”黄一达上前一步说:“我的腿没有问题,卓玛她们给我治得可好了,现在它更需要风雪的锤打。”

    贡布想了想,说“好吧,你们也都是两年的高原人了。你下去尽快把文字材料弄出来,报给地区。你们现在就出发,听好,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弃车,不得分散,到了区上马上来电报。巴桑,你可听好,他们几个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是问。”

    六十四、县委大院。

    车边,巴桑正在把锅里剩下的肉全部倒进一个口袋里放到车上,并和宋敏一起把发报机在车里安置好。德吉一边唠唠叨叨嘱咐着什么,一边往宋敏的农兜里塞风干肉。贡布在给杨仕强详细布置任务。

    卓玛在黄一达的屋子里帮黄一达收拾背包,装上药品、食品、木碗、酥油盒子等等,黄一达拿出他的画,趁卓玛不注意,揣进怀里。宋敏坐在副驾驶座上,杨仕强打着马达,卓玛叫道:“等等。”她拉开车门,把杨仕强送给自己的大红围巾围在宋敏头上,汽车启动,嘎嘎叫着扑上去阻拦,卓玛拉住嘎嘎,心头有种不祥之感。

    六十五、路上。

    汽车在茫茫的雪原上艰难地行进,风雪很大,雨刷器已不太管用,他们不得不一会儿就去清扫一下窗口的积雪。汽车呜呜轰鸣着前行,车里的空气有些沉闷。“灯泡,这回可考验你的开车技术了。”宋敏说。

    “我在东北老家开的全是冰雪路,没什么。”杨仕强说。

    宋敏握着扶手,又说:“灯泡,这下你成真正的队长了,你看我们有车有电台,巴桑还有枪哪。”

    “就你话多,这么大的风雪也封不了你的嘴巴,以后不许叫灯泡,叫老杨。”杨仕强不满地说。

    “哼。”宋敏头一扬,说:“就因为这样,才要活跃一下气氛嘛。你说是不是,秀才?”宋敏转过头问黄一达。黄一达在那里不知想什么,没有回答。

    宋敏又说:“对了,刚才卓玛在你们屋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黄一达不自然地望着窗外。

    “一达,你的腿真的没事了?”杨仕强看着后视镜里的黄一达问。

    “没事。”黄一达平静地说。车内又归于沉寂,车外是呼呼的风声,过了一会儿,宋敏受不了了,说:“大哥哥们,你们别这么严肃好不好,来,吃肉吃肉。”她翻出几个肉块塞到他们手里,然后边嚼边说:“别看你老杨现在神气,进藏那会儿过唐古拉山,是谁躺在人家吴大姐的腿上狗熊来着,嗯?”宋敏逼近杨仕强问。镜头闪过杨仕强高山反应躺在吴雅民怀里的情形。杨仕强告饶道:“好妹妹,好妹妹,你安静一点吧,这风雪地里开车,可不是闹着玩的。”黄一达也说:“是啊,宋敏,让老杨安心开车吧。”宋敏说:“那我可睡觉啦。”她裹了裹衣服,很快进入了梦乡。

    后座的巴桑说:“宋老师真的了不起,我们藏族女同志也没有这么能干的。”

    六十六、达拉山下。

    汽车艰难地吼叫着,艰难地前行,最后抖动几下,终于停下了,大风把雪吹到这里,厚达一米多。前座的宋敏依然在酣睡。杨仕强、黄一达和巴桑跳下车,前后转转,铲雪,垫上皮袄,汽车走两步,又停下。宋敏醒过来,揉揉眼睛问:“怎么啦?”

    杨仕强他们从车下拖出皮大衣,抖抖雪,杨仕强上车喘着气说:“不行,车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宋敏一激灵,坐直身子。

    “走不动了,怎么办?”杨仕强叹口气说。

    “不行!”宋敏整整衣服,跳下车去,开始整理发报机。

    “你干什么?宋敏?”杨仕强惊异地问。

    “干什么,我要到区上去,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吧?”宋敏说。

    杨仕强说:“贡布书记说了,一不能弃车,二不能分散,我不能让你走。”

    宋敏叫道:“那是说不到万不得已,现在都这时候了,区上还有那么多同志眼巴巴等着呢。”

    杨仕强看着四周,除了白雪还是白雪,转过头问:“巴桑,这里离东区还有多远?”

    巴桑说:“三十公里吧。”

    杨仕强想想,咬咬牙说:“好吧,我们走路去。”

    巴桑说:“你们等等,我刚才在路边看见有一户老乡,我去借头牦牛来。”

    六十七、雪地里。

    巴桑十分臃肿的身体在雪地里慢慢变小,身后的雪窝很快被风抚平了。杨仕强他们三人呆在车里,默默无言,四下只有风的声音。

    巴桑在雪地里走着,远处的山坡上看见一个黑点,像一粒黑色的珍珠镶嵌在巨大的白玉上。帐篷的主人听见巴桑的声音从帐篷里出来,家里只有母女两人,巴桑向她们问候了辛苦,告诉了来意,女儿出去牵牦牛,巴桑给母亲说:“阿妈啦,这场雪可是大着呢,你们母女最好往县城边上去,不然,牲畜会死完的。”

    “哦。”母亲将信将疑。女儿回来,巴桑又把话给她重复一遍,一再叮嘱她们往县城去,临走,把身上的食品全部留给了她们。

    六十八、雪地里。

    大伙穿好衣服,各自揣上几块肉,巴桑把发报机和发电机在牦牛身上捆好,一行人在茫茫的雪原上艰难地行进,高原的紫外线把积雪表面结成一层硬壳,人在上面走得很吃力。地势越来越高,连牦牛都喘着粗气走得非常艰难。在地势稍缓的地方,杨仕强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巴桑说:“在这里可不能休息,不然会冻坏的。”这时,天空又开始变暗,一场大雪又要来了。一阵大风,吹得大伙睁不开眼睛,杨仕强露出畏惧的神色,他突然说:“不行,我得把车开回去,那可是我们县里惟一的一辆小车。”

    大伙都吃惊地看着杨仕强,巴桑说:“杨老师,车放那里没事的,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倒回去太可惜。”

    宋敏瞪大眼睛说:“谁说要回去了?”

    杨仕强说:“那车怎么办?”

    巴桑四处看看说:“等等,我看出来了,这里是措木沟,走出这条沟再翻一个长坡就到东区了,要不这样,我和宋老师去东区,杨老师黄老师你们两个开车回去?”

    黄一达听了这话说:“我可不回去当逃兵。”

    杨仕强脸涨得通红,说:“什么逃兵,我是为了国家财产。”

    巴桑劝道:“是的是的,杨老师也是为了国家财产。那我们去东区,杨老师你顺着原路回去?”

    “好吧,”杨仕强想想说:“反正我也要向书记汇报这一路的情况。”杨仕强回头看看来路,风雪交加,脚印已经被风雪抹平了,杨仕强说:“巴桑,我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你不是说走出这条沟翻过一长坡就到东区了吗?要不我们兵分两路……”

    “这……”巴桑为难了。

    宋敏说:“这样安排挺好,都能照顾到,巴桑你放心,有牦牛这个高原之舟呢。”巴桑把牦牛的驮子重新弄好,说:“宋老师,你们出了这条沟,就顺着山坡上去,一路全是上坡,到顶上看得见东区时再往下走。”又告诉黄一达说:“牦牛是在后边赶,只要不让它往边上乱跑就行了。”

    宋敏说:“放心吧巴桑,我们都是老牧民了,还不会赶牦牛?”

    巴桑不放心地再三叮嘱,最后把手枪交给黄一达,宋敏和黄一达赶着牦牛,向风雪中走去。

    六十九、风雪中。

    宋敏和黄一达紧紧跟在牦牛后面在齐腰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一不小心,宋敏摔了一跤,墨镜掉了,他们在雪堆里摸索半天。也没有找到。牦牛不安分,黄一达把自己的墨镜交给宋敏,宋敏坚决不接受。黄一达说:“到了区上你得发报,还要搜集气象资料,得了雪盲可不行,我没关系,我可以闭上眼睛拉着牦牛走。”两人跟着牦牛,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发报机,走出措木沟,走上长坡,天渐渐黑下来。

    太累了。黄一达的伤腿已使不上劲。宋敏艰难地把黄一达扶上牦牛,黄一达趴在上面,一会儿就给冻得失去了知觉。到了坡顶,宋敏发现不对,把黄一达从牦牛上掀下来,牦牛惊了,拼命往前跑。宋敏依稀能看见远远的地方有几个牛毛帐篷的黑点,她抱紧黄一达,躺在雪地上向那坡底滚去,越滚越快,很快到了坡底,良久,宋敏摸摸身边的黄一达,他们躺在雪地上再也动弹不了。宋敏艰难地掏出黄一达身上的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两枪,枪声在风雪中惊动了帐篷里的区长,他带着人出来牵住牦牛,找到躺在雪地上的宋敏和黄一达。

    七十、县委大院。

    夜里,几盏汽油灯把院子照得透亮,人们在紧张地忙碌着,县委大院已堆了许多物品。贡布守在发报机旁,不时焦躁地看表。北京吉普开进院子里,人们围上去,杨仕强和巴桑从车上下来,贡布拨开众人上去问:“你们怎么回来了,他们呢?”

    杨仕强低着头不说话,巴桑说:“车走到达拉山实在上不去了,我们借了一头牦牛步行……”

    “步行到这里来了?”贡布高声说。

    巴桑说:“杨老师考虑到县里的汽车……”

    “我问他们两个呢?”

    “宋老师和黄老师他们赶着牦牛往区里去了。”

    “他们两个?”贡布瞪大眼睛吼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不准分散嘛,你们怎么敢把他们一个姑娘一个伤员扔在风雪里……”贡布气极,高声叫道:“通讯员,给我备马,我要到东区去。”又转身说:“巴桑,你小子,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看怎么办吧。”

    巴桑看着杨仕强,杨仕强头埋得低低的不说话,巴桑说:“杨老师找不到回来的路,不然,我肯定会跟他们一起去的。”

    贡布暴躁地说:“都别说了,你们两个大男人,把两个最弱的人留在雪地上,我都害臊。”

    巴桑羞得都快哭了,低声道:“我有什么办法?”

    杨仕强说:“我们也是考虑汽车的安全。”

    “你……”贡布眼睛瞪得老大,盯着杨仕强,仿佛不认识他。这时一位干部走过来,拉着暴躁的贡布说:“书记,你这时千万要冷静,巴桑他们能尽快赶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小黄和小宋也没那么娇贵,说不定现在已到区上了,你还是安排组织救援吧。”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贡布赶紧定定神,叫杨仕强和巴桑过来询问沿途的情况,杨仕强一一回答,在地图上比划。

    巴桑这时抽出身来,长出一口气,跑去安排救援母女俩的事。

    大狗嘎嘎不安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然后跑到医院,咬住卓玛的裤腿往外拖。卓玛跟着嘎嘎来到院子这边,见了杨仕强,问:“杨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我阿佳他们呢?”

    杨仕强不知道如何回答,说:“这个,这小……”

    “什么这个那个,你说。”卓玛对着巴桑说。巴桑看着杨仕强不说话。贡布见状,走过来严厉地说:“卓玛,不许这样说话。不是让你配合吴大夫准备医疗小组吗,跑到这里胡闹。”

    “谁胡闹了。”卓玛顶了一句,转身跑了。

    七十一、县委机要室。

    陈琼守在发报机旁,卓玛呜呜哭着说:“两个大男人还好意思回来。”陈琼呆呆地坐着,杨仕强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子里不断闪现。这时,发报机嘟嘟响起,陈琼急忙接电报。是宋敏从东区发来的电报。卓玛跑出门去,边跑边喊:“东区来电了,东区来电了。”

    贡布带头冲了出来,拿过陈琼抄出的电文,大家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巴桑如释重负,悄悄地忙去了。杨仕强跑前跑后地张罗开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七十二、东区来电。

    全区灾情非常严重,积雪普遍达到300毫米。牲畜大量死亡,区委连帐篷杆都烧光了,急需粮食、燃料、饲料(画面闪过雪灾中的镜头),阿爸,我们都好。

    贡布眼里闪着泪花,走到办公室,敲响了挂在县委大院中间的车胎钢圈做的挂钟,县里的干部职工都纷纷起床,聚集在县委大院里。贡布说:“同志们,现在我县大部分地区都遭受了严重的雪灾,东区最严重,现在我请大家看看自己家里,牛粪、劈柴、粮食,有什么就拿出什么,我们马上就组织队伍过去。”

    全县的干部职工都回家准备,连夜烙大饼、煮肉,往麻袋里装烙饼、牛粪,捆劈柴。一只只麻袋送到县委大院,德吉把家里的牦牛都赶到院墙边,人们把麻袋分门,别类上驮子。吴雅民和卓玛也把准备好的药品往牦牛驮子上放。

    东区来电:区委已召开紧急会议,把所有能集中的物品都集中起来,周边的牧民也集中到区委附近,气温已降到了零下30度。需要药品,取暖衣物。

    县委大院,各家把自己的取暖衣物找出来,各种物品在紧张地上驮。

    东区来电:今晨,暴风雪可能暂时停止。小陈记住按时采集气象资料。转告科考队,灾区的气象资料正在采集。

    七十三、县委大院。

    早晨。准备就绪的驮队静静地等待,贡布急切地守在发报机旁,但发报机寂静无声。陈琼已经发过去若干询问电,没有回音。贡布再也等不及,跨进县里一辆解放汽车,说一声走,解放汽车在前面缓缓开道,驮队在后面紧紧跟随,一支奇特的队伍上路了。

    七十四、东区区委。

    区委实际上就是半截土坯墙连着的几顶牛毛帐篷,帐篷里,一位牧民正在用雪搓黄一达已经有点发黑的伤腿,宋敏忙碌着,这时候过来关切地查看黄一达的伤腿,黄一达微笑着摇头,表示没关系,宋敏跟区委书记比划着,发报机静静守在他们身边。

    大院周围的帐篷里,被集中的牧民们守着微小的火堆静静地坐着,有干部在给他们分发食品。

    暴风雪渐渐弱了下来。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黄一达熟睡过去,宋敏拿起暖壶到了一些开水,喝了几口,搓搓脸,盖好黄一达的伤腿,拿起手电筒和一叠记录纸、温湿仪悄悄走了出去。

    七十五、雪地里。

    宋敏仔细观察着风向,摘下手套感觉风力,她用手电认真观察雪粒,看温湿仪,哈着气用铅笔在记录纸上一笔一划地填写数据。雪地反射出的手电光映在她的脸上,她专注的神情圣洁而美丽。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跺跺脚,仔细地揣好这些东西,然后用一根木棍测量积雪的厚度。突然,她脚一虚,掉进一个深深的雪窝。鲜红的头巾掉在雪地上。周围不断有积雪落下,压在她的身上,她使劲挣扎,可是越陷越深。她使劲喊,可喊出的声音还没传出雪窝就消失了。雪窝里,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她摸索着拾起身边散落的资料,紧紧抱在怀里。这时,风雪骤停,天空像水洗过一样,群星闪烁,有流星划破夜空而去。宋敏此时耳边响起了很遥远很轻柔的乐声,她睁大眼睛寻找,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七十六、帐篷里。

    黄一达猛然醒来,不见宋敏。他大叫起来:“宋敏,宋敏。”叫声惊动了帐篷里的其他人,区委书记过来,黄一达急切地连比带划地说:“宋敏不见了。”

    区委书记说:“奇怪了,刚才我们还在一起。”

    黄一达说:“她肯定出去了,她要给科考队搜集数据。”

    区委书记说:“那我们去找,你躺下休息吧。”

    黄一达仿佛有什么预感,说:“不,我跟大家一起去。”

    大家扶着黄一达走出帐篷,这时,东边天际现出了鱼肚白,朝霞渐渐显露出来。大家看见了雪地上鲜红的头巾,然后在雪窝里发现了安详得像正在熟睡的宋敏。黄一达捧着头巾,静静地站着,两行泪水无声地落下。

    七十七、雪地里。

    救援队伍。路上。大狗嘎嘎吃力而飞快地向前奔跑,驮队已上了长坡,远远地看见东区了。卓玛和陈琼也深感不安,连滚带爬地跟着嘎嘎,嘎嘎越过了驮队,越过了已弃车走在前头的贡布、巴桑、杨仕强等人,贡布等人也紧张艰难地奋力前行。

    嘎嘎在雪地上冲在前头,径直冲到宋敏停放的地方,它吐着长舌艰难地回头望望,然后静静地俯卧在宋敏的身旁,闭上眼睛,气绝而亡。

    陆续赶到的人们,都被这幅画面惊呆了,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站着。这时杨仕强突然冲出人群,抓着黄一达使劲地摇晃:“你是怎么搞的?你是怎么搞的?”黄一达任他摇晃,不言不语,区委书记走上前来,拉开杨仕强的手。平静地说:“黄同志到区上的时候,伤腿都发黑了。”杨仕强木然站在那里。

    镜头拉起,雪地里站立的人们,渐小渐远。

    七十八、字幕。

    经过43天的奋斗,灾区人民战胜了罕见的大雪灾,全县牲畜成活率达百分之八十四,没有一个牧民死亡……

    七十九、县委大院。

    杨仕强一身行装,牵着马跟贡布在说话。

    杨仕强:“书记,您到地区我就不能送您了。”

    贡布:“送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次主动要求去东区,区委非常高兴,他们那里很需要有文化的干部。”

    杨仕强说:“他们能接纳我,我就很满足了。”

    贡布说:“不能这样讲,每个人在成长的道路上都会碰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关键是怎么对待。”

    杨仕强说:“书记,我会记住您的话。”

    贡布说:“好啦,上路吧。小黄在东区做的雕塑也该完工了。”

    杨仕强骑上马向东区走去,气象站里,正在观测的陈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八十、路口。

    吴雅民站在路边,杨仕强吃惊地下马,俩人对视无语,最后,吴雅民说:“基层可是个实在的地方,你的好多习惯得改改了。”

    杨仕强看着远方,说:“你也该改改。身体还好吧?”

    吴雅民说:“有空多给你妈写写信,别让老人老惦记着。”

    “哎。”杨仕强忍住眼泪,上马急驰而去。

    八十一、东区。

    雪山映照下的一片美丽的草地,一只飞翔的白鹤塑像已经在这里塑了起来,下面卧着一只可爱的大狗。黄一达正在根据他的那幅画进行最后的加工,画面里,阳光、草原、雪山、野花和少女,宋敏的形象幻化成了一只白鹤。卓玛在一旁看着塑像。黄一达在塑像座上一笔一划地刻字。卓玛把那条火红的头巾挂在塑像上,说:“阿佳,你把卓玛带上,飞回你的家吧。”(《远飞的大雁》乐曲响起。)

    黄一达即将刻完最后一笔。

    杨仕强骑着马,已经走到东区,能隐隐地看见这个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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