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看了多久，眼睛疲倦了，身体累到不能坚持了，我才不情愿地动了动身体。拿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这样身体才能有一个支撑。我双臂环抱着枕头，左右手十指交叉地放在一起，两只手好像找到伙伴似的，十指依次相对，彼此友好地点头致意，勾一勾手指，相互缠绕碰撞一下，没多大会儿功夫，我又感觉腻烦了。
我的目光慵懒地落在炕上，炕革的图案上大格里套着小格，错落有致的格子里，有的有花，有的空白。我的手指在一花一格间跳跃着，细数着密密麻麻的格子，一个一个认真地数着。数完了大格数小格，当我把炕上所有的格子都数了一遍，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间，禁不住喘了一声粗气，时间才走了那么一点点。
一瞬间，我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数太快了，如果慢一点的话，消磨的时间还能再长一些。我甚至想骗骗自己，刚才没数对，再重数一遍吧！可是，我又是那么清楚，不愿意再重复了。无聊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袭来，这样的时候，也许只有躺着是唯一的选择。我躺在炕上，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间，十分钟，二十分钟……时间缓慢地滑过。看的时间长了，眼睛有些涩，有些疼，也有些累了，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或许只有睡着了，时间才会在不知不觉中逝去。
可是，我却没有一点睡意，身体像烙饼一样，不时地翻来覆去，身上的骨头被硬梆梆的炕硌得生疼，感觉哪都不舒服。不知躺了多长时间后，我的头感觉昏沉沉的，心脏憋闷得难受，身体好像被控制了，被捆绑了一样。脑子里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又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肌肤上啃噬着，在身上爬来爬去似的。
我明明没有睡，但就是起不来。我想喊喊不出声，想动也动不了，胸口好像被堵住似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突然，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不安袭遍全身，身体禁不住战栗。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怕自己突然精神失常，怕自己突然变傻了！曾经，我是多么羡慕傻子没有思维，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状态。我羡慕傻子无忧无虑，无苦无痛，无喜无乐的人生。至少他们不会为想到做不到而痛苦，至少他们的内心是轻松的。
我脑海里出现一个情景，家人每天从山上回来时，看到炕上坐着一个目光呆滞、蓬头垢面又衣衫不整的我，除了傻笑什么都不知道了。全家人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他们每天不仅要面对一个不能走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傻丫头，他们欲哭无泪的表情在我脑海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我心想：如果我傻了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无奈，什么是无聊了。可那样的话，我对家人不是太残忍、太不负责任了吗？还有，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是不是还会有一群孩子围在我身边叫喊着：“傻子……傻子……”
我心里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喊着：“我不能傻，不能傻，我不想成为傻子，不能让家里人痛苦，不能让别人笑话……”想到这儿，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我竟挣扎着支撑起一只胳膊，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我出现在镜子前，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一头乱糟糟随处散乱在身上的头发，活脱脱的一个又疯又傻的模样。
我被自己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一瞬间，头脑立马清醒了很多，慌忙地拿起梳子梳头，编麻花辫，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我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念叨着：“我不能疯，不能傻，我要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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