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改变枯燥乏味的日子,想打破安静的空间。因为,我的世界——太寂静了,一个人在家,整天就像一个哑巴一样,静静地做事,静静地玩耍。房间里除了钟摆的声音,就是我时而动弹一下,衣服在炕上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我甚至会有意咳嗽两声,感觉一下房间里有人声的存在。
一番苦思冥想后,最终,我想到了——“读”书,有声的朗读,既可以发出声音,又不是自言自语。这个想法,一时令我心中狂喜,随即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书,翻出两本陈旧泛黄的诗歌杂志。现在,对我来说,什么书并不重要,只要上面有字,只要能让我照着读出声来就行!
我选了普希金的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开始读,一想到这个房间就要有我说话的声音了,心情莫名地有点紧张,举着书的双手,竟微微有些发抖。我刚读出“假如”两个字,立刻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得停了下来。声音明明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显得那么突然。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时候,想要自然地发出点声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接着,我轻叹了一下嗓子,像调试音量一样,继续重复着:“假如……假如……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
读着读着,声音不那么单调、不那么突然了。空荡的房间里,有了声音的出现,平添了几许热闹的气氛。我继续读着,同时刻意地提高声音:“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无论我的声音多高,都不像开始感觉那么怪异了,嗓子里似乎没有了阻碍,读着越来越顺畅,越来越放松。那些字,就像长了翅膀的小精灵一样,从我嘴里飞出来,有的撞到了墙上,有的飞到了天花板上,有的顺着窗口飞了出去。突然间,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好玩儿的事情,不停地读着,想从嘴里吐出越来越多的小精灵,那种感觉真的很开心、也很快乐。
读了一会儿,我又突发奇想地将硬纸片圈成筒,放在嘴上当做一个喇叭。一瞬间,我的声音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好像是从大喇叭里扩散出来一样,有一种隐隐的回音在房间里贯穿回荡着。我一会儿激昂地读着,一会儿柔声地读着,声音在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里蔓延着。坐着读累了,我就趴在炕上读,趴着读累了,我就再坐起来读,反复地折腾着,直到身体疲倦了,声音沙哑了,我才心满意足地歇息一会儿。
我在有声的朗读中,不仅打破了沉寂,似乎还找到了一种乐趣。我突然想到播音员,对!收音机里的播音员,那是我多么向往的一个职业啊!这时,我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我……我何不让自己也当一回播音主持呢?!这个房间就是‘播音室’,墙上的画就是我的‘听众’。”想到这儿,我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地从心里往外跑。
我知道,收音机里的播音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我还是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盖了盖腿上的毯子。然后,轻咳了两声,清一清嗓子,长舒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一下。接着,面对着墙壁,我很正式地直了直身体,左手拿着书,右手握着手电筒(假装麦克风),装模作样地开始了。
“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朋友丁丁,今天的节目由我为大家主持……”说到这儿,我的眼睛盯着手里举着的手电筒,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直到傍晚,母亲回来在厨房忙着做饭时,我还在房间里拿着书,借着窗口的光亮朗读着。读着读着,我感觉有些奇怪,厨房里怎么那么安静?我抬起头,看见母亲正拿着锅铲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我,母亲笑了,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母亲说:“我还寻思你在跟谁说话呢!好!真好,真好听,你快念吧!”母亲笑着转身回到厨房。
山脚下的农家小院里,顺着窗口继续向外飘散着我朗读的声音……
从此,我的世界,不再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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