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饭的时候,妈妈拌了一盘萝卜条咸菜,放了少许糖和醋,酸酸甜甜的味道我喜欢,没留意就贪吃了一些。等到爸妈去山里干活了,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爸妈走得匆忙,忘记给我留水了。现在,我的嗓子又干又紧,嘴里又苦又涩。
我看见窗台上有个茶缸,急不可耐地奔了过去,伸手用力端缸子,结果轻飘飘地就拿了起来,放到眼前一看,里面空空的,干干的,连一滴水都没有。我失落地放下茶缸,目光停留在八仙桌上,桌子上有一个暖瓶,旁边有四个玻璃杯子,其中一个杯子里面还有半杯水,此刻,那半杯水在我眼里是那样的清澈透明。
水,它就在我对面,离我不到两米远的距离,可对我来说,两米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距离,别说是两米,就是一米远,我也够不到它啊!半杯水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忍不住咽着苦涩的口水。越渴越想喝水,越喝不到水,感觉嗓子都干得要冒烟了。
我甚至想:“像小时候那样,爬到地上去拿那杯水吧。”这个念头刚一闪出来,很快就打消了。因为,我可以从炕上掉下去,但下去之后,我就上不来炕了。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即使掉下去的话,我胳膊的长度也够不到水杯的位置。
上不来炕的话,就只能在地上坐一整天。爸妈回来时,要是知道我为了喝水坐在地上,他们会是什么心情?当然会揪心,会难过,会受不了。想一想:“算了,渴就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天不喝水嘛,再怎么渴也渴不死。”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嗓子已经沙哑了,舌头在嘴里显得很多余似的,又苦又涩,有一种不知往哪里放的感觉。我一边盯着那半杯水,一边用舌头舔着干热的嘴唇,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连心脏也开始难受,慌乱、烦乱地跳着。
也许不看那杯水能好一些,所以我背对着八仙桌躺下,努力让自己睡觉。心想:睡着了,也就不渴了!可是,我闭上眼睛满脑子还是那半杯水,它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躺也躺不安心,只好爬起来,趴到窗台上去吹吹风。看着外面大好的晴天,我却期盼着:“要是能下点雨就好了,下雨的话,爸妈不能干活就回来了。再说,就是接一点雨水沾一沾嘴唇也会好受一些吧?”念头刚一冒出来,我就对自己很生气:“来窗台吹吹风,怎么又想起喝水的事了,不喝水的话,还能死啊!竟然还想到了接雨水,真是没出息。”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咕噜噜地叫唤,转头一看,十二点多了。看到这个时间,感觉有盼头了,再忍几个小时家人就回来了。我拿出妈妈留给我的午饭,看着又凉又硬的干粮,张开干涩发苦的嘴唇,不情愿地咬了一口,抻着脖子咀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越咀嚼越恶心,吃东西时越发感觉渴,只好不勉强自己吃了。
我琢磨着下午要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忘记渴,分散对水的注意力。这个下午,我一直趴在窗台上看书,让自己“走”进书的情景之中,尽量忘记自己的存在,忘记那半杯水的存在。
傍晚,终于把爸妈盼回来了,我并没有急着要喝水,过了一会儿,装做很随意地说了句:“妈,你帮我倒杯水。”妈妈“哎呀”一声,说:“传红,今天是不是忘给你倒水了?”我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觉得渴!”
妈妈一边向八仙桌走去,一边说:“以后忘了的话,你给我们提个醒。”说着,妈妈拿起桌上那杯诱惑了我一天的半杯水,毫不心疼地就倒掉了,然后,从暖瓶里重新给我倒了杯热水。
我从妈妈手里接过这杯期待了一天的水时,一瞬间,心不由地颤抖了一下。一天都过来了,虽然渴得难受,也没其他的想法,现在能喝到水了,心里反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有点委屈。
怕爸妈有所觉察,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吹着杯子里的水,好像并不十分需要的样子,慢慢地,慢慢地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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