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做好了,母亲一边收拾饭,一边招呼:“传红,快吃饭吧!吃完饭再收拾。”我表情怏怏地凑到饭桌前,伸手去接母亲盛给我的饭时,一瞬间,心虚的感觉像电流一般传遍全身,致使身体瘫软无力。紧接着,母亲又把一盘鸡蛋推到我面前,说:“快吃吧!今天早上没有菜,这是特意给你炒的。”说完后,母亲脚步匆忙地出去了,出去生火热猪食,还要去院里喂那一群鸡鸭鹅狗,这些事儿,是母亲每天早晨的一个固定程序。
我低着头,努力克制着向外奔涌的泪水,一只手有些颤抖地端着饭碗,一只手拿着筷子,几个米粒几个米粒地往嘴里送。吃到快一半的时候,母亲才回到房间,紧挨着我坐下,在这个还有些寒意的初春里,母亲身上却散发着一股热腾腾的汗味。
母亲刚一坐下,一边往我碗里夹鸡蛋,一边说:“快吃吧!就是给你炒的,不吃下顿就不好吃了。”我心虚地点头答应着,此时,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小偷似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抓了现行,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和自责,在心里翻江倒海地搅拌着。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理解母亲,很心疼母亲,可是,这个早上,母亲只是晚给我端来一会儿洗脸水,并且,母亲是忙得没倒出工夫,我心里就急得上蹿下跳,急得满肚子牢骚,甚至……甚至还想发火,想宣泄,扪心自问:“我还是人吗?我还算得上是人吗?我还有一点点良心吗?”
母亲总是做在先,吃在后,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推到我面前。母亲从早到晚,家里家外地忙活着,身上没穿过一件干净的好衣服。但是,母亲却总是给我收拾得利利索索、洗得干干净净,让我随时都有换洗的衣服。母亲每天从山上回来时,无论多累多乏,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传红,你饿不饿?你渴不渴?”要么就是:“传红,你一天没上厕所了,我先背你去趟厕所吧?”
母亲整天为我忙前忙后,没有一句怨言。我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时不随心,竟还想发脾气……想起这些,我心里更加自责,心想:“丁传红,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要对母亲发脾气?你有什么资格啊?母亲为你吃苦受累,难道你看不见吗?其实,最应该感到烦躁的人是母亲,最应该发脾气的也是母亲啊!”
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十足的混蛋似的。无论怎么假装我都吃不下去了,我手里端着半碗饭,像平时一样耍赖般地说:“妈,我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母亲说:“你得多吃点,体格还能好些,实在吃不了的话,放那我吃。”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用,留着我下顿再吃。”
我不自然地放下碗筷,安安静静地退到窗台前坐着。看着母亲那有些佝偻的后背,那满头斑白的头发,我心里的愧疚和自责,似乎比原本的烦躁更加折磨。虽然我并没有对母亲宣泄,虽然那只是一时冲动的念头,虽然母亲她一无所知、毫无觉察。但是,我的心骗不了自己,现在,心里的烦躁没有了,装满的却是深深的羞愧。
我对着母亲的后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妈,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急燥,不该有发脾气的念头,您原谅我好吗?我保证,我向您保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我都不会,绝对不会冲您发脾气。妈,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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