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走偏锋-磨砺(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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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川看着封面上的字,不完全认识。他估摸这不是一部小说,而是类似课本的教科书。因为他看到封面上有“数学”二字。

    陈雨茜把书捧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那模样像是在爱抚一个躺在怀抱里年幼的孩子。

    短暂的沉默后,她翻开书,从中拿出一张相片递给林川,说道:“小林,你看这个人像不像你。”

    林川赶紧把双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然后接过来端详着。

    这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相纸周边已经呈现许多折纹,在相片的下角还有一块黄豆粒大小的印痕。

    肖像主人公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两道剑眉、高鼻梁、微抿的嘴唇以及双眼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只不过照片中的小伙子,梳着一个从左至右的分头,而自己则是平头。

    看到这儿,林川一下恍然大悟,他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事情的缘由。他暗想:“怎么会这么巧,照片上这个人无疑和陈教官有很密切的关系,也许是她的男朋友,也许是她的兄弟。而我和他长得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尤其是昨晚下了小雨后,头发被雨淋湿,进屋后把头发捋在一边,看上去就更像这个人了。没错,肯定是这样。所以,陈教官才会把我当成他,说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话。真是瞎胡闹。”

    想到这儿,林川顿生感慨:也难怪朱崇礼、王珏他们瞧不起女同志。这些女人动不动不是哭鼻子就是闹情绪,连陈教官这样有文化、有水平的也一样如此。

    他心中一动,忽然又想起波罗教官,那个白俄罗斯人。“怎么这么凑巧?”林川想:“波罗教官也是因为感情方面的原因不能自拔,从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这个陈教官居然也是为情所困,搞得自己狼狈不堪。感情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这些那么优秀的人不能解脱呢?”

    他把照片递还给陈雨茜,默默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陷入沉思中。

    陈雨茜轻声地问道:“小林,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大学时代的校友,高我一届,叫穆加贝,是印度尼西亚人。你也看到了,你们长得多么像啊。按理说,我是共产党员,应该算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可是,这么多年来,我魂牵梦绕,始终无法忘记那段往事,它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你还年轻,不会理解当情感如火山一样喷发的时候,那种难以克制的情绪,就像我昨天晚上一样。当时,看到你的模样以及你和我开玩笑说的话,我忽然间恍惚了,大脑一片空白,以为是他回来了!”

    林川听着对方的话,不以为然地想:“我虽然年轻,但我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为了理想、为了事业,连命都可以舍弃,还在乎什么感情?陈教官,你也忒小瞧人了。我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人。再说了,你要是实在放不下他,何不去找呢?没来由把我当成他。”

    沉默了一会儿,林川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不,他已经不在了。十年前,就在他大学即将毕业的那年,在一次抗议日本鬼子的活动中,为了掩护我,被日本鬼子的子弹击中,牺牲了。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哦?是日本鬼子杀害的他?”林川顿时肃然起敬。原本对陈雨茜有些不以为然的情绪马上转变。在他骨子里,只要是能和日本鬼子抗争或战斗的人就都是好样的,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穆加贝既然是倒在日本人的枪口下,那么自然就是烈士,这使他马上产生了同仇敌忾的想法。

    陈雨茜深情地抚摸着照片,开始娓娓地讲述十年前的那一幕……

    八、梦好难留

    薛军医焦躁不安地在自己屋里来回踱着步。他刚才兴冲冲地拿着一袋老家捎来的花生去看陈雨茜,没想到还没到她门口,就听到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他站住侧耳听了一下,是陈雨茜和林川,犹豫片刻,便悄悄退了回来。一进门,他把花生往地上一丢,就开始像拉磨的驴来回转悠起来。

    他心中痛骂自己:“堂堂男子汉,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又不是去做贼,连个进门的胆子都没有。她明明就在屋里和小林说话嘛,为什么不敢进去?”他烦躁地把双手插入头发,不停地挠着。

    自从昨晚由三零三回到宿舍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中,陈雨茜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时而傻笑着,时而在床上打滚。后来索性拿出笔、纸写起诗来:

    花丛娇支艳,

    唯你把春争,

    留香遍地寻,

    觅你在军中。

    情深意更浓,

    相思不夜天,

    待到花烛日,

    聊表心际时。

    最后,他特别在诗的下方写上:献给我最亲爱的雨茜。

    写完了诗,他兴奋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甜蜜的思绪开始向广阔的时空延展,凡是被触及的事物无一例外地被幸福围绕,陈雨茜的形象也被美轮美奂地交替改变着,一会儿是飒爽英姿的军人,一会儿是风韵绰绰的靓女,一会儿又变成了他三个孩子的母亲……他就这样憧憬、自我导演着,像浑身沐浴了蜂蜜,从头甜到了脚。任凭桌子上闹钟的分针经过四次标注十二的位置,困意才把他带入温柔的梦乡。

    起床号一如既往地在六点半吹响,他慵懒地翻了一个身,没有起来,嘴里嘟囔道:“该死的起床号,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个时候响,胡闹。”

    本来星期日的懒觉是不属于他的,只是适才的一个好梦,让他实在难以割舍。他把枕头搭在头上,遮挡刺眼的光线,半梦半醒地想着:“千万别醒,继续做刚才的梦……”

    等他起床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他匆匆洗漱完毕,就赶紧走向食堂,这倒不是怕食堂没有饭菜,主要担心陈雨茜吃完先走了。一进食堂大门,他先扫了一眼一排排的饭桌。一个靓丽的身影顿时让他惊呆了,陈雨茜身着白衬衣、蓝裙子,宛如出水芙蓉那样清纯、美丽。也就是两三秒钟,他缓过神来,赶紧奔向碗柜,取出自己的碗筷,打完饭就直接来到陈雨茜对面的饭桌坐下。

    陈雨茜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微笑着说道:“薛军医,昨晚真是谢谢你了。”神态举止在衣装的映衬下,实不亚于他心目中的电影明星上官云珠。“真是太美了”,他心中发出一声惊叹。忽然间,一种自卑、猥琐的感觉涌上心头。本想借这个时候与陈雨茜说说话,但每当话一到嘴边,就又被生生咽回去,就连一句简单的“不客气”也说不出口。可怜的他不光感觉到陈雨茜,就连别人也在用嘲笑的目光看着他。他低头闷声不响地吃着,脸憋得通红,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一声不吭。

    很快,他像逃难一样离开食堂,回到宿舍。陈雨茜的身影如斩不断的棉丝缠绕在心中,想来想去,不禁为刚才食堂的失态焦灼起来。“不行,”他想:“我必须挽回这个面子,不然的话,我的形象将一落千丈,另外,她也会对我产生误会。可是怎么办呢?”忽然,他把目光停留在门口旁边的一个小麻袋上,那是他爸爸特地托人给捎来的花生。

    “对,就把这个给她送去。”他高兴地想,正好可以借慰问的机会,顺理成章地把花生给她,再聊聊天,一举两得。他兴冲冲地对着镜子,认真地梳理起来,又整了整衣服的领子、袖口,拿起袋子向门口走去,一个蜘蛛恰好从门梁上悬下,挡在门口正中。他心中一喜,老家人常说,喜蛛、喜蛛,喜从天降,真是一个好兆头。但是,他去得快,回来更快,勇气再一次被陈雨茜房内的客人击退。

    在屋内转悠、思考了半个多小时后,薛军医又一次下定决心。这次,他没有畏缩,像一个勇敢的战士,提着花生走进了陈雨茜的宿舍。

    陈雨茜很诧异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坦白地说,她对薛军医既无好感也无恶感,仅仅是作为众多革命同志中的一员来看待。对于薛军医的种种暗示,也从未往心里去,她早已把通往爱情的大门紧紧关死。尽管这十年来不断有人提出给她介绍对象,甚至通过组织手段来进行说服工作,但她总是一笑了之,后来提婚的人实在太多,于是干脆就说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并煞有介事地说,自己的未婚夫是某个野战军兵团级首长。其实,她和首长只见过两次面,印象里觉得这位首长的平易近人,也喜欢开玩笑。于是就拿他做了挡箭牌。

    这招还挺灵,职务低的,自然就不好意思上门推销自己;职务高的忌讳横刀夺爱。自打这儿以后,几乎就没有人再提及此事,她才暂时落得个清静。

    但谎言终究难以持久,从她调到这里后,有人发现,她所说的那位首长实际已经结婚,而且孩子都两个了,老大已经七岁多。

    这下可了不得了。这个世界上什么玩笑都能开,惟独就是婚姻家庭这个玩笑开不得,尤其是针对高级领导干部。很快,这个玩笑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首长夫人耳朵里,她派首长秘书拿着组织介绍信来到学校,找到校长,要求澄清这件事。校长不敢含糊,马上叫陈雨茜来对质。玩笑倒是解释清楚了,但跟着求婚的人又接踵而来。她不敢再用这招,只能老老实实地一个又一个的拒绝。

    薛军医装着一副自然的神态,微笑着对陈雨茜说道:“陈教官,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忘了问你,身体怎么样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没有?”

    陈雨茜答道:“谢谢你还想着这事。我早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正在和小林谈话吗。”她言下之意是我正忙着呢,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薛军医听出了弦外之音,又笑道:“哎呀,你的工作精神真值得我学习。但是,无论作为医生还是同志、朋友,我都有义务为你的健康负责。我昨晚一宿没合眼,查了好几本书籍,其中有几个与你的症状非常相似。我认真地研究了许久,发现这个病可不简单啊。”为了加强语气,他把尾音拉的很长,接着又道:“所以,我必须和你谈谈下一步的治疗方案。”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花生袋,说道:“顺便给你拿点我老家的土特产。”

    林川听着,差点没笑出声来。其实薛军医追求陈教官已经是半公开的事了,连学员们都知道,只不过大家认为薛军医根本配不上陈教官,因为,他们觉得薛军医身上缺乏男人身上特有的骨气。

    林川站起身来,说道:“陈教官,不然我先回去?”

    陈雨茜连忙拦住,说道:“我还没和你说完呢。”她又对薛军医道:“这样,你先回去,等明天上班后,我去医务室找你。另外,谢谢你送花生给我,可是我没有炉子,也没法做。你还是拿回去吧。”

    薛军医急忙道:“这看病就如同救火,越早越好。我今天正好没事,你们先谈。我到外面转悠一下,一会儿再来。这花生可好吃了,你留下尝尝。”说着,也不等陈雨茜回话,放下花生转身就走。临出门口,他扭头又说道:“小林,汇报工作简短点儿,别累着陈教官。”

    陈雨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

    林川看着陈雨茜,忽然说道:“陈教官,这很容易。”他目光注视着门口,没头没脑儿地说道。

    陈雨茜一愣,问道:“什么很容易?”

    林川狡黠地笑道:“让薛军医死了这条心啊。”

    陈雨茜呵呵地笑起来,道:“你这个小林,你又看出什么了?薛军医又有哪条心了?”

    “陈教官,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家都认为他不配。”林川呵呵笑着。

    陈雨茜说道:“你们年纪轻轻的懂什么?别瞎猜,影响团结。”

    林川坚持地说道:“陈教官,您也别顾虑这、顾虑那了。越是谨慎,越说不明白,不如痛痛快快地一了百了,多好啊。”

    陈雨茜叹了叹气,说道:“小林啊,你说得容易。但实际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了就能了结的。就算我提出不同意也没用,他们的韧性真是叫人吃惊。”

    林川笑道:“陈教官,这件事对您可能是个问题,但交由我来做,也忒简单了,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

    林川低声说出他的想法。

    陈雨茜摇头道:“不行,小林。我上次也是这么开了玩笑,结果被领导刮了鼻子。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没男朋友。”

    “没有也可以马上变出来啊。”林川轻松地说道。

    “你说得轻巧,这一时三刻的到哪儿变去?”

    林川拍拍胸脯笑道:“陈教官,如果这点事情都搞不定,我们还能算是谍报人员吗?还能算是您的学生吗?您就一百个放心吧,即使搞砸,也就等于跟他开个玩笑罢了。再说,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当成一次训练课,谁也无法说出什么来,您到时候配合我就行了。”

    陈雨茜勉强同意,说道:“好吧,玩笑开得别太过火啊。”

    她想了想又说道:“小林,刚才我已经把我故事的大概经过告诉了你,目的就是请你原谅我昨天晚上的行为。我的苦衷现在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啊。另外,你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次各科的考试性质与以往不同,基本是真刀真枪的实际演练。有时间我想再教你们一些印尼民歌,到时候你要配合我,督促好小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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