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无数个夜晚,悬崖总在我的梦中显形。我凌空蹈虚,展开双翅,在悬崖的上空飞行。总是一面直愣愣的高坡,怪石斜矗,青草横生。有时能够迎面看到坡度,那近乎直立的陡坡变得斜缓,似乎是为了方便我们降落。在空中,常常见到善于飞行的同类。我们都缄默无言。彼此打个照面,然后就敛翅避开,各自觅求方向,各自飞翔。空中不是适合交谈的地方,仿佛语言的生成会破坏这新鲜的权利。奇怪的是,我们飞行时见不到鸟类,连一只会飞的昆虫都没有。这就加深了我们在地面上就有的孤单习气。那些鸟儿呢,它们都到哪里去了?空气,是宁静和潮湿的,还带着雨水与草木混合的气息,漫山遍野的青葱颜色总是扑面而至。我们的身体功能仿佛不是自然的获得,而是在身上绑缚过多的结果。有时觉得疑惑,有时自行解除部分束缚,身体的分量变轻,会觉得失去依托,就在空气中悄悄地下降,抵达离我们最近的地面上。双脚着地的感觉并不熟悉,因为有一种大力来托着我们,直到升入空中,俯视地上的众生。那悬崖离我们很远,它突兀而高,是草丛之上的天。我们是怎么飞行的呢?双臂平举,在梦中,我们也做出这样的姿势,身体呢,保持在游泳池中与水面平行的状态,然后从某一个稍高处,我们双脚使劲一蹬,身体就获得了向前的推动力。更悬的一次,是直接从悬崖上离开,身体俯冲之势非常明确,然而横下心来,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发生。我们置身在草坡的上方,只能够保持一种滑翔的动作不变,如果企图使力向上,譬如,想从草地上飞抵悬崖,则几乎就是妄想。从来没有一次获得成功。非常奇怪,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又似乎每一次,都是这一面草坡。通过梦境,我们和草坡,现在已经无比熟悉了。至于那悬崖,后来我观察到,它像一只大鸟似的昂首向天,估计是鸟类的精魂。它不愿意被我们惊动,就立在那里。代表着世间事物的某一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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