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声匿迹了一个冬天的苍蝇不知从哪儿又飞了出来,嘤嘤嗡嗡,甚是讨嫌。
W市去年已被评为国家级卫生城市,如果宾馆里、饭店里还有苍蝇与人共舞,那岂不太煞风景,太让主管者丢面子。
主管卫生的副市长令有关部门发了一个红头文件,关于如何抓公共场所卫生的,因一条条太多,哪记得住,唯关于苍蝇的一条,让人过目不忘。文件规定:凡宾馆、饭店发现苍蝇,顾客有权投诉,有权拒付住宿费与买单——这可要了那些宾馆、饭店总经理的命。如今这年头,管个人都难管住,要想把苍蝇蚊子管得服服帖帖,影迹全无,这何其难也。如果吃顿批评,扣点奖金,那倒也罢了,批评只当吃补药,扣除的奖金可堤内损失堤外补。但顾客可有权拒付,这一条太辣手了,这是铜钿银子进出的事,假如一个月碰到几个王海式的“刁民”,那宾馆还开不开,那饭店还营业不营业?
幸好这文件传达到总经理一级,几乎都到此为止——被压住了。
也许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吧,麻烦终于来了。
那是一个初夏的中午,一位肥头大耳的吃客一个人点了四菜一汤,要了两瓶青岛啤酒,独斟独饮起来。当时正是午饭高峰,大厅里几乎坐满了。大块头坐在角落处的小台子上,也就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突然,大块头一拍台子,喉咙粗粗地叫道:“叫你们老板来,叫你们老板出来!”
有位女领班连忙上前问:“先生,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不行,叫你们老板出来!看看,这菜里有苍蝇。我要求赔偿!”
女领班一看,那盆红烧鮰鱼中果然有一只苍蝇,还是挺大的一只呢。女领班无话中说了,只怨烧菜的,这么大的一只苍蝇,怎么会不看见?这端菜的,怎么了成近视眼了?咳,这下麻烦了,被他这一吵一咋呼,下回谁敢再来这饭店里吃苍蝇?
女领班赶紧赔笑脸说:“这位老板莫动肝火,有话好商量。这样吧,第一我代表饭店向你赔礼道歉,二嘛,这顿饭菜就算我们饭店奉送,请多多原谅,多多包涵。”女领班知道,通常这么一来,客人有个落场势,多数能化干戈为玉帛,除非成心来找碴的。而今天这位大块头,那样子倒有点像来捣蛋的,一副不买账的架势,非要叫老板出来说话不可。
也是巧,刚好裘老板从楼上下来,听得大块头五斤狠六斤,知道捅娄子了,忙过来处理。他见了鮰鱼块上的那一只苍蝇,用筷子夹起来,放在手掌上看了看后,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这只苍蝇是你放进去的!”
裘老板的语音虽不高,但听到的人都吃惊不小,有几个食客干脆酒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围上来看好戏了。
大块头显然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依然态度横蛮地说:“你说我放进去的,谁看见了?凭什么说我放进去的?告诉你,我还可告你一条侵犯我的名誉权。本来,只要你饭店老板向我赔个礼道个歉,我也算了。既然你这样说我,非让你赔个三万五万不可。告诉你,我吃只苍蝇是小事,你坏我名誉是大事。”大块头有点得寸进尺。
人越围越多。
裘老板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这一带的苍蝇,大都是家蝇,也即民间说的饭苍蝇,偶尔还有少量金蝇、绿蝇与麻蝇。但这一只形似蝇,实为虻,这只的学名叫中华斑虻,而且还是只雌性虻。这雌性虻专吸牛或马的血液,怎么可能飞到我们饭店呢?”
“这有什么稀奇!不管是虻还是苍蝇,它有翅膀,会飞,你能保证你们厨房没进牛肉马肉的。”大块头反击着,但底气已大不足。
看客们劲道来了,起哄着:“虻会飞呀。”
裘老板依然不慌不忙地说:“各位做个见证,若这只虻是炒菜时掉下去的,它应该缩成一团,而现在这只虻翅膀张开,显然是刚放进去的。”
“咳,可能是端菜过程中它掉在菜里的呢?”大块头额上的虚汗已出来了。
“好吧,就算信你一回,权当这虻是端菜时掉进去的,那它应该在菜上面,它不应该全身湿透。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只死虻,而且应该已死了两个小时以上,所以它绝不可能飞进这菜里。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你放进去的,想讹我们饭店,是不是?”裘老板已胜券在握。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不过,大块头已慌得语气也变了。
“你老实说,不老实说我打110了。”女领班口气很硬地说。
“算了,一顿饭值不了几个钱。只要你承认是想白吃白喝,下不为例,本店就放你一马。”裘老板显然不想与这种混混来硬的。
“好,我实说了吧,我是外地来的,钱不够了,只能出此下策,想白吃一顿,再讹几个钱,好早早回去……”大块头的精神彻底垮了。
“你有难处,明说多好。呶,给你一百元钱,赶快买张票回去,省得在外面丢人现眼的。”
大块头向裘老板千恩万谢后,灰溜溜地走了。
此事经食客们口口相传,不几天几乎传遍了整个W市,饭店的生意也因此红火了几成。
有人怀疑裘老板是自编自导自演,但只是猜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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