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贼”白德富-跟上师父学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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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章回小说》2018年第01期

    栏目:压卷之作

    在松花江南岸的山沟里,有一处小屯叫懒汉子沟。懒汉子沟有一家地主,掌柜的叫马福。其余的七八户人家都是他家的长工和佃户。

    马福养马发了财,雇了两个小马倌为他放马。他的马最多的时候有二三百匹,每天早晨马群放出大院如同大军出征,骒马、儿马、大马,小马,马蹄嘚嘚,汹涌澎湃,像河流一样顺着懒汉子沟流泻。两个小马倌背着火药枪,威风凛凛地招呼着马群,甚为得意。其中的一个小马倌姓白,都叫他白小子。其实他脸蛋黑不溜秋,一点儿也不白。掌柜的马福说:“你这个白小子该有个大号啦,总叫小名不是回事儿。我送给你一个名字,叫白德富吧。”

    白小子忙跪在地下磕头:“谢谢马爷,我就是白德富啦!”

    这年夏天,几十匹骒马先后产下五十多头马驹儿,把个马福乐得啥是的。美中不足,其中有一头小马驹生下来瘦小枯干,倒在地上一天多没爬起来。第二天,东家来看这头小马驹儿,禁禁着鼻子说:“算啦,当马骝子皮卖了吧。”

    “马骝子”就是骒马流产的死马驹。早年,马骝子皮是做高档服装的皮料,能卖上不菲的价钱。白德富听东家这样说就有些舍不得,对东家说:“马爷,把它送给我吧。我想把它养大!”

    “好哇,你能把它养大?”

    “试试看。”

    “好,养大了算你的。”

    白德富给这匹小马驹儿喂马奶,上心伺候。一个月后,小马驹儿就变得溜光水滑,各处乱跑了。一年后就长成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这匹马与别的枣红色马不一样,它信门儿上长出来一撮黑毛,白德富给他取名叫黑盖儿。他真的以为黑盖儿就是自己的了,常常招呼:“我的黑盖儿,我的黑盖儿!”

    东家听了当然不高兴。这年深秋,马爷叫白德富白天铡草喂马,入夜又叫他赶着马拉磙子碾黄豆。一整天连轴转,他实在是太累了,就躺在谷草堆上睡着了。这一回可被东家逮着了。马福操起连枷把子,劈头盖脑打得他爹一声妈一声地嚎叫。

    打完了,东家说:“结账,你给我滚蛋!”

    白德富跪在地下磕头求饶,掌柜的毫无所动。白德富见东家没有丝毫回转余地,站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东家,我给你当半拉子四年,实在不要我了,我也不强求。谢谢你老人家的关照,给我结账吧。黑盖儿我要带走。”

    “什么?好大的口气,就你这样的,十年也挣不来一匹马。何况我每年都给你工钱!”

    “是你亲口说送给我的,是我把它照看大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送给你的,在哪儿写着,拿出文书来给我看看!”

    白德富一听这话,不由得怒火上升,差一点儿没背过气去,瞪着眼睛站在东家面前,一时无话可说。半晌,回过气来说:“马爷,我服你了,这一刻你教我学懂了好多事。请给我结账吧!”

    结了账,他没有正眼看马爷,甩甩袖子,夹起小行李卷儿,撅达一下走了。

    到了屯外,夜色一团漆黑,不远处的山比没有星光的夜更黑。他坐在懒汉子沟山脚下生闷气,感到这个世界什么都是黑的,黑沉沉的天,黑乎乎的地,四周没有一丝发亮的缝隙。思虑多时,他咽不下这口气,决心设法把黑盖儿牵走。可是马家大院是个响窑,护院的长工都有枪,夜里有人值更,很难将马赶出去。

    天放亮时,他起身想走,却见一个戴着牛毛毡帽的人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面相差不多有五十岁了。他疑惑:这老头子干吗跟我一样坐在这儿?他没有多想,起身跑到邻村去卖小工。

    后来的几天,他夜里就去懒汉子沟。那个戴牛毛毡帽的老人在懒汉子沟的僻静处压了一座小窝棚,两个人很快就熟了,很自然地就住到了一起。唠起嗑来白德富毫不设防,把自己在马家大院的经历和盘托出。

    那老人精明透顶,说:“小子,我明白了,你想把黑盖儿偷走!”

    白德富理直气壮地说:“这不叫偷,黑盖儿本来就是我的。若没有我细心照料,黑盖儿早就死了”

    老人说:“怎么说都一样,这事儿你一个人干不了,跟我干吧。”

    白德富一愣:“你,你是什么人?我怎么跟你干?”

    “不要多问,我叫你怎么干就怎么干。”

    转天后半夜是个月黑头。懒汉子沟黑雾蒙蒙,马家大院悄无声息,别说是人,连狗都睡过去了。一捆点着了火的茅草从后大墙院外扔了进去,落在房后的干柴垛上。干柴是烧炭剩余的下脚料,都是硬木的干枝丫,沾火就烧起来了。柴垛距离房檐不远,房子又都是茅草苫顶,即使有颗火星飞上去,眨眼之间就烈焰腾空。

    马家大院的火光照亮了窗棂,人们炸了窝,立时一阵大乱。长工们纷纷跑出屋去,甚至来不及穿衣服,操起钩杆铁具、水桶、瓦盆,泼水的泼水,扒房草的扒房草,忙得不亦乐乎。

    老掌柜的马福挂心着他的心肝马群,急忙拿钥匙打开大院的大门,将二三百匹马轰赶出去。受惊的马群从没见过这番情景,不知道主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争我抢,拼命夺路出逃。冲出大门,千多只马蹄像突发的暴风雨,叩响着懒汉子沟的河川山地,发出一派惊天动地的“嗒嗒嗒嗒”声。

    白德富兴高采烈。尽管是黑夜,火光还是照亮了马家大院和院外的一小片山沟,还有马头攒动如同流水的滚滚动人风光。

    那老爷子——老盗马贼却异常冷静,他隐身在山沟一旁,说:“小子,别看啦,咱们不多要,各自选一匹好马,走吧!”

    白德富如梦方醒:“我也不想多要,只要我的黑盖儿。”

    他打了一声唿哨,招呼一声:“黑盖儿!黑盖儿!过来!”

    那匹年纪轻轻的小黑盖儿听到呼叫,心里十分喜悦,惊恐的心情安静下来。从众多同伴的空隙中挤了过来,靠在白德富身边,用它的马脸蹭着白德富的胸部,像是在说:“你叫我吗?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那老盗马贼选中了一匹母马,看出它已经揣上了驹,能卖个好价钱。

    白德富对黑盖儿说:“跟我走吧,咱们不待在这儿了。”

    老盗马贼在前,白德富在后,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向黑洞洞的懒汉子沟外走去。

    走出山外,到了平原上,天刚蒙蒙亮。白德富突然对老盗马贼说:“师父,我知道你是干这一行的了,你收下我做徒弟吧!”

    老盗马贼态度很冷,一声没吭。

    白德富又说:“我跟定您老人家啦!”

    老人闷闷不乐。

    “反正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老人仍然默不作声。

    天亮了,老人没回头,问:“为什么不回家?”

    白德富反问说:“我牵走了黑盖儿,还放了一把火,东家肯定想到是我干的,他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家,那个家我还能回去吗?!”

    老盗马贼又沉默了。

    过了多时,他终于回过头来说:“你不能老跟着我。”

    “我无处可去啦。”

    老盗马贼又不说话了。

    白德富哀求说:“师父,告诉我,你老人家的尊姓大名。”

    老盗马贼大怒:“混蛋,不许问我的名字!”

    他气势汹汹地翻身上马,催马向前跑去。白德富也飞身跨上黑盖儿,一步不落地尾随着。两个人都没有鞍辔,骑着光溜溜的马背颠颠地奔跑。

    老盗马贼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这小子的骑术不错,甩不掉他。他使坐骑慢了下来,变得心平气和,等黑盖儿与他的马拉齐,二人并辔而行。老人说:“我师父叫什么名字我从来不敢问。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草上飞’。他告诉我,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是单打独斗,最多是两个人,不许三个人以上合伙。做完活儿立地分手。一旦失手宁可做滚刀肉,决不咬上合伙人。还有,在方圆百里之内不许接连做两次以上……”

    “师父,我明白了,你老人家这是在教我,是收下我了!”

    老盗马贼没有承认收下他,却又说了一条规则:“干我们这一行,师徒分手永不再见!”

    “谢谢师傅,我跟谁都不说你是我的恩师。”

    老盗马贼没有赶他走。师徒二人到邻县一个骡马市场,老人卖掉了偷来的骒马。他劝白德富卖掉黑盖儿,白德富舍不得。他想带着黑盖儿去找个绺子,但这话他不敢跟师父说。

    他跟着老盗马贼跑了半年,做了几次“生意”,学了不少本事。一天,师父说:“小子,我这两招没有什么特别的,要紧的是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不贪多,适可而止。咱们就此分手吧,此后我们互不相识,各奔东西。”

    说罢,头也不回,催马扬长而去。

    师父走了,白德富没有再去追赶,心中似乎有些失落。但是几分钟之后他就把师父忘记了,失落感被眼前的困境代替。往哪儿走呢?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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