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雪一样温暖-欲望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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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1

    飞机在跑道上转了一圈之后,突然就加速了,并迅速地就挣脱了跑道,升浮于半空。

    “飞起来了。”他说。他从舷窗看到机身下的水泥跑道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大,越来越远,终于它成了一块,接着就又看见了周边的农田。她也靠近他,胸脯紧挨着他的肩膀,向下看。他的鼻息里弥漫着一股香水的味道。那是她的,很香。农田像绿色的棋盘,一格一格的。他们还看到了浅黑色的公路弯弯曲曲和黄色的河道,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这些过去并不陌生的东西。

    陌生里透着一种新鲜感。

    距离带来了刺激。

    现在,他们将离开自己所熟悉的这个城市,到南方一个非常遥远而且充满了浪漫色彩(传说中更多的是色情与暧昧)的城市去。远方有一种快乐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们。他们相信在那地方一定会有一些事情发生,而且这样的事情,是他们内心一直就感觉着的,甚至说是期待的,必然的,就发生在他们俩中间。

    2

    一切就像是进行一场密谋已久的私奔。刘绪源禁不住内心的那种激动。这个正好35岁的男人看上去相当成熟,而且很有魅力。毫无疑问,他有一个现代男人必须具备的优点。有学历,有修养,而且工作条件很好。他曾经是很多女孩子追求的目标,当然,像所有的男人一样,在经过了各种比较和权衡后,他选择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作为自己的妻子。应该说,当时在追求他的女孩子或者说有意和他接触发展关系的姑娘当中,有很多都比现在的这个妻子漂亮,但他知道,作为一个成熟的男性他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这些年来,他的成熟表现得到了机关里全体同事(更准确地说,是领导)的好评。同时,他也得到了回报,已经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之一了,尽管是个副职。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已经具有副高职称。如果不是他英俊的外表和倜傥的风度,而招致不少嫉妒,他会升迁得更快。当然,对此刘绪源也自足了,他并不抱怨什么。

    他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一切当然太大胆了,充满了刺激和想象。她和他是一个处室的,很容易招人注意。其实在他们身上,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联系,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会想到这些。刘绪源和她是同一年到现在这个单位的,且同一处室。刘绪源是那年春天从外单位调进来的,结果不久她也从学校毕业,分来了。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是一对新人。也正是这种新人意识,时时触动他们。那时候他们在机关人的眼里,也许是很好的一对。她相当漂亮,而且看上去非常清纯。她的美是不用言说的,刚来的那一阵,她的身影走到哪,都能牵动一大批男人的目光。大学里面能够出来这样的女孩子,真是一种奇迹。很难想象,像她那样漂亮姑娘会去那么认真地刻苦读书。据说,她考进那所大学的分数还相当高。一般而言,漂亮女孩子是不屑读书的,或者说是不能够专心读书。自身的漂亮会引起她们自我意识的膨胀,对漂亮的过分关注,往往要远远超过对读书的兴趣。而小薛无疑是个例外。

    像所有刚进机关的年轻人一样,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而且谈话也比较投机。事实上刘绪源比她要年长四岁,工作经验比她丰富,但她并没有把他看成是一个先行者。她更愿意把他视作同一起跑线上的人,他当然也是乐意的,他希望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近越好。他们当时在心里都清楚,彼此对对方都抱有相当的好感,但刘绪源在头脑里意识更清醒一些:适当地保持距离。

    刘绪源想过追求她,因为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她对他的那份不加掩饰的好感。在办公室里,他们互相说话要比与别人说话更多些。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兴趣和爱好比较一致,比如他们都关心潮流、西方后现代、工业革命、信息网络、价值标准与评判、男女情爱等等。应该说,他们的观念也非常接近,他们在一起总感觉会有很多话要说。有时,当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还会论及个人的一些私生活,公开和半公开的,直到完全隐秘的。当然触及完全隐秘的时候他们总是像蜻蜓点水一样,飞快地再跳过去,而这样的感觉只会更加激发进一步要增强了解的欲望。作为一个男性,刘绪源当然想更深入地探到她内心里的真正的生活里去,而她好像也并不反对他进一步深入并干涉她的生活,历来,男人总是要有主动的姿态。

    她平时表现出对他相当的信赖,当她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时,总会向他说。而他也是非常乐于帮助她,尤其是她感觉苦恼的时候,他就尽量去安慰她。事实上她这种信赖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机关处室里的每个人对她都是友好的,刘绪源对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怀。刘绪源对她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怀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去加以特别的关怀,而是他拿不准他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追求到她。一般而言,恋爱中的男女在同一个单位,关系其实是很危险的,他们太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对刘绪源这样的人来说,私生活越是隐蔽,对他越安全,受到伤害的程度越小。人们很容易把在同一个单位的青年男女的恋爱问题与道德品质联系在一起,刘绪源害怕人们这样的联系。所以,他就有了很多的顾虑。这样的顾虑就有力的阻碍了他的行动。至少看上去,他的行动总是有点犹豫,似追非追,很有点暧昧。

    刘绪源能记得他们所有的亲昵的交往。他们一起跳过舞,虽然一起跳舞的有很多人,但他们却是跳得最好的一对。这里所说的最好当然并不是指舞姿。刘绪源在跳舞的技术上是比较一般的,但他们配合得却是非常的好,反正只要有舞会,他们总是喜欢配成一对。在她的带动下,他总能很好的发挥。毫无疑问,她在舞蹈上,有相当好的天分。即使一个完全不懂跳舞的人,哪怕是个乡下来的农民,只要她愿意,在她的带领下,一定也能翩翩起舞。她舞艺高超,和她跳舞,外人一点也感觉不到事实上是她在进行很微妙的启发着男士,感觉到的只是她很温顺,完全听从男士的带领。和她跳舞,一点也不累,不像个别女士,很难和她配合,而且为了带着她旋转,一曲下来,要累出一身的汗。

    结成固定舞伴的一个表面上非常重要的客观原因,是他们处室里的其他男女在年龄、身高上都不成比例,而他们像是天生的一对,黄金搭档。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原因远不仅仅如此,重要的是他们的配合,能够使自己的心情产生很愉快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类似于一种恋爱中甜蜜的情感,而他们当时又偏偏不是那种明确的恋爱关系,这就显得非常难得。他们不习惯与别人配对。他们甚至还获得过共青团组织的交际舞大赛的奖项,虽然不高,但对他们而言,却是意外的收获和喜悦。这样的跳舞是公开的,大都是单位里组织的(前些年,这样的活动是一个单位的工会的主要工作与成绩),他们才参加。事实上,他们在私下里也跳过舞,那都是刘绪源表面装着是无意识的主动邀请。

    但刘绪源自己知道,自己这样的邀请实际上带有那种非常明显的想建立恋爱关系的一种暗示或者说表白。他们一共跳过八九次。那些舞厅都是市里条件最好的,而且场所文明,灯光很亮,在舞厅的一角挂有省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颁发的“文明单位”的铜牌子,花费也不低。去那种地方的一般都是关系不深的青年男女,都还处于恋爱中的“初级阶段”。但他们公开的身份是情人,这是明确的。刘绪源和小薛也像所有处于初级阶段中恋爱的男女一样(只是外人看来如此而已),彬彬有礼地跳舞,只是跳舞,间或也说些单位里的看似无关的闲事,以及个人生活里的一些烦恼与想法。

    他们后来有一次例外,那还是小薛主动提出来的。他们在晚饭后到一个位于新街口附近杨将军巷子里面的舞厅去跳舞。就某方面而言,那个舞厅非常有名。它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它的条件多么的好,而是它的灯光比别处黑。刘绪源是很早就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了,但他却从来也没有去过。据说那里面是乌七八糟乌烟瘴气乌合之众等等等等,那里面聚集的都是情深胆大的男女们。他们把它叫作“老萨”,因为那黑暗的舞厅里面从头到尾只放萨克斯管吹奏的音乐,缠绵而热烈,伤感而浪漫。刘绪源一进去,就感到精神亢奋。在那很大的舞厅里面,似乎看不到什么灯光。有的只是闪光灯,看上去里面男女乱舞,很不真切。音乐的声音很响,他们说话的时候不得不靠近耳朵大声说才能听见。小薛拉着刘绪源的手,从人缝里插进去,然后在一个靠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萨克斯管吹得很热烈而绵长悠扬。小薛说:“这里的人真多。”刘绪源完全赞同,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舞厅有这么多的人,并且这么混乱,就像好莱坞电影里表现的样子。他问:“你常来这里吗?”小薛笑一笑,靠近他的耳边说:“我也是第一次来,听他们说,这里很热闹。”他也笑了起来,看起来这里的确非常热闹。在影影绰绰的灯光里,他们看到一对对青年男女抱在一起,轻轻地移动着脚步,有些干脆就站在原地,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只是相顶的前腹部随着音乐在轻轻地扭动,摩擦着对方。这里没有国标交际舞,只有这种贴面,它像是专门为了情人而准备的。刘绪源想要是有一支三四步舞曲,他就准备请小薛跳,然而,他们坐了好一会,也不见它响起,倒是小薛主动对他大方地说:“我们去跳吧。”

    于是他们就下了舞池,他们很礼貌地跳着慢四,完全是按照平时的规章。刘绪源环顾四周,只有他们这样跳。他们在那舞池里就像是一对怪物,相信小薛也感觉到了。但他们仍旧那样跳着。在暗暗的灯光里,刘绪源看到她面容非常的动人,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不定的神情,而鼻翼轻轻地一张一翕。他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有时,他的下巴不自觉地会触到她的头发。他不由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事实上,他是多么地想得到她呀。但就因为他们是同事,所以,他没法肆无忌惮地去勇敢追求她。成功了当然很好,如果不成功呢?就会有很多的副作用,他怕就怕在这方面。

    后来他们发现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场子里只有他们头顶上方有一盏暗暗的灯光,而四周都黑了下去。很多对青年男女都挤到舞池的四周去了,在黑暗里拥抱亲吻。只有他们孤零零的在场子的正中。而萨克斯音乐吹得正是缠绵的时候。刘绪源鼓足了勇气,足足有半天的工夫才大胆说:“我能抱住你的腰吗?”她看着他的眼睛,笑一笑,点点头。他就抱住了她的腰。她的腰柔软得要命,在他的感觉里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但它同时却是丰腴的,充盈的,温热而性感的。他们开始小心地跳着类似贴面的慢舞。刘绪源心里想放肆,但又不敢做得太出格,于是那个晚上,他的内心一直是处于狂放热烈而矛盾徘徊的状态里面,痛苦幸福相交织而无力自拔。刘绪源的精神一度处于非常紧张的情境。他看到四周的男女都在热烈的相爱,他们拥抱和亲吻无不对他产生巨大的影响,并从而对他形成了一定的压力。在内心,他对她涌起了强烈的欲望,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性要求。在那种强大的压力下,他只能试探着去做。他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并逐步在手上用力,对她作一些微妙的身体暗示。他一点点地贴近她,终于她的胸部也抵达他的胸膛。他能感觉到她的乳房对他的身体的影响。乳房的柔软对他大脑的意识简直是致命的。情欲指数急剧上升,就像是突然受热的水银温度计。那股强烈的冲动,使他的脸色在紧张中显得与平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再轻松,而两腮肌肉紧缩,表情呆板。他甚至想能把她固定在他的胸前,长久地感觉她乳房的柔软贴近而产生的快感。

    她的可爱的鼻尖上沁出一些细小的汗珠。他相信她知道他这样用力完全是有意的,但她并不反感。周围环境的诱导是如此符合他们长久以来内心的需要。这次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的乳房后来几乎是完全贴着他,让他真实而模糊地感受到了它的形状与硬度。他们拥抱着,偶尔彼此的脸会贴在一起,但他们很快就会分开。他们内心里都有点不好意思完全地贴在一起,但同时他们又渴望这样的耳鬓厮磨。于是刘绪源就喜欢不停地有意地去贴她,而她一点也不反对他这样的主动。刘绪源喜欢偶尔触碰她脸颊的皮肤,给他带来的感觉。光滑而细腻,就像一个婴儿的皮肤,那种感觉真是无比奇妙……

    3

    她是第一次乘坐飞机,但她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新鲜感。他想她之所以没有这样表现是由于他的缘故。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没有经历过世面的样子。她在尽量表现得自己成熟稳重。飞机迅速爬高,然后与白云同行,机翼划过一些云朵时,她看见它们在机翼的表面像一丝丝冷气,白白的,如烟般,缕缕流过。通过舷窗还可以看到底下的田野与河流,再后来白云也在机身下面了。他们的身外完全是蓝天,蓝得一片纯洁干净。那种蓝是完全把你包围了,像是虚假的布景,而你就是布景当中的一个小人物。而此时的阳光格外灿烂,照射在机身下的白云上面,明亮得耀眼,那景象真是无比的辉煌。白云在机身下就像是洁白的棉絮,轻盈而丰满,阳光是铺洒在上面的,尤其是直对阳光的那一部分,就像是燃烧了起来一样,金色的,很是刺眼,它是壮观的。这种景象只有在天上才能得以一见。

    正是她的这种成熟,有着良好的沉着和冷静的素质,才使得他们这次大胆的行动得以实现。一段时期,他们的那种较为亲近的关系在机关里是有目共睹的,但很快他们就视为平常了。尤其是最近几年,人们差不多已经淡忘了他们曾经有过的友谊。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们的关系恐怕和所有的男女同事关系一样,既不亲近,也不很疏远,一点特殊也没有。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事实上他们在骨子里还是更亲一些。

    他们内心的火花还在,只要机会合适,一点就着。而这次他们共同旅行,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关于这次旅行,事先他们并不是有意识的筹划。缘起只是由于小薛要休假(除正常的公休假,她还有探亲假,她的丈夫是个军人),但她说今年她不想再去探亲,她更想借这个机会到一个什么地方去旅游。而他也有公休假没有用(他差不多有四五年的公休假都没有用过),一直觉得是一种浪费。那天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其他三位正好出去办事了。这给他们提供了说真话的机会。说起旅游,一下子他们都有了这样的一种要求。他过去对于旅游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他出差开会的机会比较多,很多地方的风景名胜都去过了,有时他甚至有种厌倦感。但如果是他们两人一块出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小薛说,现在出去很便宜,据说到新、马、泰及香港也就是几千块钱。当时的整个社会大背景是社会消费低迷,各家旅游公司为了生存都在想方设法地竞争,有时为了压倒对手,甚至不惜赔本。刘绪源想起来听谁说过,到海南一趟只要两千块钱就足够了,而且是飞机来往,吃住均由旅行社承包。小薛惊讶地说:“不会这么便宜吧?”刘绪源说:“怎么不会呢?现在海南呈现泡沫经济,物价很便宜的。”小薛说:“如果是真的倒是可以去玩一趟,我听说南海的珍珠很好,上次我一个同学去海南,买回一串珠子,漂亮得要命。”刘绪源笑一笑,说:“海南的水晶据说也很好。你是不是有兴趣?我可以问一问市里的旅行社,如果是这么便宜,我们一起去,你敢不敢?”小薛笑起来,说:“怎么不敢,这有什么?”

    刘绪源并不很相信她真的有这样大的勇气,但他那天下班的时候还是特地到回家必经的路上的两家旅行社去问了一下。其中有一家挂的是某青年旅行社的牌子,接待他的小姐很热情,向他介绍说,现在正是去海南的好季节,一是最炎热的时候还没有到来(那里太热,内地人去往往一时受不了),二是的确价格已经跌到了最低。那位小姐说,他们差不多已经一分钱也不赚了,但由于和海南的旅行社有固定的业务关系,只能照常开展下去(这样的话,他当然不会相信。怎么可能一分钱都不赚呢?赚得少是有可能的,而且看样子几乎是肯定的)。那位小姐很年轻,也很漂亮(她有一双涂得很红的嘴唇,非常鲜艳),尤其是她的热情,让刘绪源对她多了好几分好感,即使小薛不去,他一个人也可以去,当时他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那个小姐给了他一份旅游路线指示和价目表,那里面一共列了三类,但她重点向他推荐了A类(也是档次最高的,行程为四天):

    第1天五公祠、万泉河、红色娘子军塑像、东山岭、兴隆温泉、兴隆植物园

    第2天珍珠养殖场、猴岛、牙龙湾、天涯海角、亚运点火台

    第3天鹿回头、大东海、苗寨、黎村

    第4天民族博物馆、大东山瀑布、远眺五指山、枫木鹿场、屯昌水晶矿

    等级是豪华团标准,接待标准为三星级酒店、进口豪华空调车、八菜一汤及饭后水果等等,包括机票在内,一共是二千三百元。

    他问小姐能不能优惠,那个小姐就灿烂地笑起来,说:“先生啊,我们已经一分钱不赚了,再优惠,我们就没法做了。”刘绪源也笑起来,他想这样的价格也的确是很公道了,之所以这样问,只是想显示自己在算计上也是很精明的,并不是那种甘于受宰的书呆子。他这一笑,也显示了他的大方,说明自己在精明的同时并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他可以接受这个价格。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后,他对妻子说,他可能要出一趟差,到海南去。妻子对他出差已经习惯了。她说:“听说海南的珍珠不错,你给我买一些吧。”他说:“你过去不是有过一串吗?”她说:“我要的是南海的珍珠。”他说:“好吧。”她叮嘱说:“你要请当地的熟人买,不要买假货回来。”他答应了。他知道对付老婆最好的办法,就是满足她的一切简单的愿望。她想了一会,又说:“我也不知道海南有什么,你看有什么好的就带点回来。你带点珍珠粉回来吧,那是养颜的,非常好,没有什么东西就算了,你也不要瞎买,无所谓的。”

    第二天刘绪源上班就在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小薛看上去和前一天一样,他都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她说过的话。后来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那份旅行社的价目表给了她。他看着她低头在看,一声也不吭,后来抬起头来,朝他这里一笑。她这一笑,就让刘绪源知道她可能已经同意了。

    中午到食堂里去吃饭的时候,刘绪源悄悄地问她,“有兴趣没有?”小薛表现出一点犹豫的样子,冲他一笑,说:“倒是真想去。”他心想她还是胆小,她需要鼓舞。他对她说:“那你还犹豫什么?去吧,是不是怕了?”她说:“怕什么?就是别人知道了我们是一起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笑起来。当然,别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他们绝对是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非常自然。小薛休假了,她休了之后的第四天,刘绪源也休了假(这是对单位说的,而对家里说是出差)。在这期间,刘绪源去旅行社办好了一切必要的手续,他还特意看了一下旅行团的人员名单,他们是作为散客的身份去的(当然这里面全是散客),里面一个熟悉的名字也没有。全团加上他们一共三十五位,有年轻的,更多的却是老年人。本市的除他们之外有十七位,其他都是外地的。相信在这个团里,谁也不认识谁。这真是非常好的事情,充分保证了旅行中个人隐私的绝对安全。

    4

    航班时间是下午两点一刻,他们一点在旅行社的门前集中。刘绪源背着一只旅行包赶到的时候,看到小薛已经先来了,混在一帮老头老太中间。她穿了一身有着黄底小花的汗衫,下身是一条雪白的紧身裤子,腰身被衬得非常鲜艳性感。相比之下,刘绪源还真像是过去出差开会的样子。她说:“你怎么才来?”刘绪源说:“我找一件衬衫,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笑起来,轻声问:“你带游泳裤没有?”刘绪源说:“没有。”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带一条游泳裤呢?看来,还是她准备得更充分一些。她责怪说:“你这人怎么想不起带游泳裤游泳呢?”他真有点懊恼自己这样的疏忽,这真是太不应该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带了,让妻子知道,总会让她有点放心不下。出发之前的晚上,妻子问:“你们几个人去?”他说:“我们处里就我一个,还有其他处室的人,一共有五位。”他知道,他妻子在他出差的问题上绝对相信他,不会去核实,因为这些年来他从来也没有在这方面说过假话。妻子好像放了点心,说:“据说那里很乱,你要注意卫生啊,宾馆里也不是很干净的,不要泡浴缸,染一身病回来。”他知道,其实妻子的话里完全是另外的意思。他笑着说:“怎么会呢?”的确,他想,他是不会去做那种事情的,比如嫖妓。但妻子不知道,他这次“出差”,的确跟某种艳事有关。

    阳光好极了,非常灿烂。小薛还戴了一副墨镜,头发也像是新烫的。她的打扮很时髦,比她在单位里更前卫。她真完全是一副放松了的打扮。“你的孩子呢?”他问。“给我妈妈了。”她说。

    导游来了,是个年轻的小姐,说话和作派真是导游的样子,风风火火,但态度里又尽量想表现得特别和蔼。让人感觉到她从事的职业的不易。她把大家都安排坐上了车,然后自我介绍说她姓王,让大家叫她王小姐,并说这一路上大家就是一个整体,她会竭尽全力做好服务工作。刘绪源和小薛坐在一起。导游王小姐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她给每人散发了一顶帽子。那帽子是蓝黄色相间的,看上去非常可笑,帽檐上印有“××青年旅行社”字样。刘绪源不想要,但小薛却劝说他接收下来,乖乖地戴上。

    豪华大巴开了四十分钟,到达了机场。穿过大厅,过海关安检,进入候机室,刘绪源终于安下了心,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看到他,至少是他没有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换言之,这次旅行神不知鬼不觉,他们的行动是安全的。

    安全是最重要的。

    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呢?现在,他们都是已婚者。他们在心里都很清楚,其实他们的这种关系是非常危险的。也正是因为它的危险,让他们感到一种清晰而又模糊的冲动。毫无疑问,还是因为他们在心里一直有着对方,所以才不顾这样的危险,至少对于刘绪源来说,是这样的。

    即使在过去,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是小心的,刘绪源记得那次他们在“老萨”舞厅跳舞,他们差一点就过线了。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过线了,他们已经有了部分的肌肤相亲。他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刘绪源事实上已经爱上了她,他心里的愿望在跳舞过程中不时地往外涌。他的唇碰到她光洁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唇。她那一刻有点迷醉,所以她几乎是听任他大胆去做的。舞场上谁也不认识他们,不是吗?所以他们出格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刘绪源在暗暗的灯光里,胆子在情欲的驱使下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放。他看见有一对青年男女就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动,男青年的一只手很可疑地消失在女青年的胸前的衣服里,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刘绪源在心里感激小薛挑选了这样的舞厅,他过去从来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可以纵情享乐的好所在。

    舞曲换了一支又一支,但中间却没有什么停顿,同时也没有人退场。只要愿意,你就可以一直不歇地跳下去(事实上根本没有跳,只是搂在一起而已)。在公园里搂抱还会有联防治安队员盘查你,但在这里你却可以公开地搂下去。

    就在刘绪源还有新想法的时候,小薛对他说:“我们回吧。”刘绪源在感到意外的同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个四十左右的妇女正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搂在一起亲吻,显然,那个妇女在努力迫使小伙子吻得更用力一些,刘绪源心里不由生出一种异样来,而这种特别的感觉让人反胃。

    那天晚上,他要求送她回家,她没有同意。她倒是建议他们再走一走,于是他们就在路上散了一会步。事后刘绪源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傻,那时候他是单身宿舍,他完全可以把她邀到宿舍里去。也许,她当时心里也正是那样想的,但他却没有敢那样做。而第二天,他们上班了,两人见了绝口也不提跳舞的事。在机关里,他们要绝对保密,所以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一幕。

    5

    飞机经过两小时四十分钟的飞行,降落在海口国际机场。

    刘绪源在飞机经过琼州海峡的时候,看见了下面的大海,一片碧蓝。而海南,是在大陆之外的一个岛,在这个岛上,他们将进行浪漫的旅行。接着,他看见了黄黄的陆地。“到了。”他对小薛说。小薛有点激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他一笑,说:“啊,到了,真好。”

    二

    1

    到了机场,刘绪源及一帮游客才发现他们被整体交给了对方的一家旅行社。王小姐对发现这一点的旅客们解释说,这一点丝毫也不妨碍他们的旅游,相反,事实上交给对方旅行社,行程更安全,服务也更周到。她所在的旅行社和当地的这一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关系,而且,她从头到尾将陪着他们。

    对方的导游是个年轻小伙子,个头不高,黑黑的脸,梳着一种一边倒的发式,看上去很有点滑稽奇怪,他有一双大眼睛,看上去非常精明。他用听上去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欢迎大家到海南来,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海口市。到这里,你们就是到家啦,希望大家能有这种感觉。在这四天的行程里,我将竭诚地向大家提供最好的服务,让大家玩得开心,玩得尽兴。我姓祁,祁连山的祁,大家可以叫我小祁。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希望大家及时提出来,我将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如果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更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体谅。”

    但尽管他说得如此动听,却并没有能够消除旅客们心中的不快。他们上了一辆看上去很旧的中巴。小祁解释说今天不巧,公司里的车都出去了,但明天出去游玩的车一定是好的。车子很快就进入了市区。刘绪源想:海南到底还是小。那些街道看上去也乱,更多的建筑看起来毫无章法。小祁指着窗外的建筑对大家说,过去都是盲目投资,现在一些工程没钱了,只好停下来。并告诉大家,晚上将要下榻的饭店叫星兰国际饭店,三星的标准。

    只有二十分钟的光景,车子就停在了那家饭店的门前。他们提着行李进入大厅,看上去大厅的生意很清冷,游客们大多是成双结对的。刘绪源和小薛站在一起,等待着“发落”,那个小王对这安排好像很生疏,完全是那个小伙子在忙碌着安排。后来居然就剩下刘绪源和小薛没安排,那个小王就对着小祁窃窃私语,彼此商量了一番。这时祁导游就走过来对刘绪源说:“刘先生你是一个人吧。”他这样说的时候好像还看了一眼小薛。刘绪源心里有点不乐意,他说:“是。”小祁就说:“那你跟我在一个房间好不好?”刘绪源说:“好的。”而小薛,自然就和那个女导游小王住在了一道。

    回到房间洗漱了一番,刘绪源就躺在床上休息。小薛和他在一层楼,而且相隔不远。他想:既然出来了,他们一定是可以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的。有整整四天的时间,而今天不过是旅行的开始。

    小薛本来是完全有可能属于他的,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他行动的迟缓延宕铸成了错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明显地向她表示什么,后来小薛有一次就把一个男青年带到处里来坐了一会,并向他作了介绍,说是她的朋友,当时刘绪源并没有很放在心上,以为是一种广义的朋友(因为她有很多同学和朋友,都来过她的办公室。其中有不少是很不错的男青年,明显地在追求她,但都没有成为她的恋人),但很快就知道其实那就是她的男友。

    那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据说是位青年军官,在外地的一家海军部队研究所工作,从事军用计算机软件的开发。刘绪源并不相信她会嫁给那样一个人,首先两人不在同一城市,第二,从现实考虑,嫁给一个军人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将来面临转业等等问题,同时经济收入也较社会上低。

    然而,刘绪源估计错了,他们就那样谈了,而且谈得很平稳。刘绪源在得知她决定和那个青年军官谈的时候,彻底地就放弃了追求她的打算,听任她发展,他急流勇退了,他当时以为自己很绅士,其实这是多么可笑啊。在爱情问题上,是不必讲什么风度的。最主要的,那时他心里有一种感觉:她对自己是没有太深的意思,如果存在着那样的意识,她一定是会积极主动地和他建立关系。他并不知道,小薛的男友是她过去的同学,还在她读大学时就开始追求她了,但她内心是有一点小矛盾的,于是很长时间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换句话说,她并不完全甘心成为他的女友,她像大多数女性一样,总是在一种被动的状态下生活。

    这些矛盾的隐情,刘绪源当然并不知道。

    刘绪源是个那种看得开的人,他也很快在别人的介绍下,找到了自己的对象。那个对象后来也就是他的妻子。她与小薛相比,当然有着明显的差距,但刘绪源自己对这样的选择还是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他找的只是一个妻子,重要的并不在于她是否漂亮,而在于她是否对他将来的事业和生活有帮助。他妻子能给他什么样的帮助呢?妻子家庭出身在这个城市里非常普通,父亲是一个副科级干部,母亲是位小学教师。她本人具有本科学历,毕业后分配在另一个机关工作。也正是这种普通,使她性格里有一种向上的渴望,既要求平等,又希望能享受一点特权。她性格平和,对他百般依从。正是这样的依从,使刘绪源以为她是最适合自己的。她并不要求他去做什么,或者不去做什么,她对他已经很满足。

    她让他有一种可靠的感觉。

    刘绪源就是怀有这样的感觉,很快和她确立了关系。

    看上去刘绪源和小薛对自己的选择都是满意的,至少别人眼里是这样。他们后来在相距不长的时间都结了婚,他们一结婚,机关里也就没人再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曾经很是亲密过。

    他们自己,差不多也有点忘记了,只是到了最近两三年,他们才又想起,他们过去在心里曾经是那样的有过一些想法。在心灵的深处,彼此占有过那么一席位置。不,事实上他们从来也没有忘记过,那种感觉一直在心里,只是因为面对着实际的婚姻,而沉入到心底。但只要一有机会,它还会呈现,它就像那些生长在河底的青苔,当天气有所变化时,就会自动从河底浮上来。

    那么是什么使它现在有了浮上来的感觉呢?

    刘绪源想,可能是出于婚姻生活的平淡。

    小薛对婚姻生活有过明显的不满和厌倦,她甚至有点痛恨自己是个女人。有次在办公室里,她就对他诉苦,说作一个女人真不易,为了老公,为了孩子,受很多的累,最后回过头来看一看,身后其实是一片空白。

    对她这些话,或者说是感受,他完全能够理解。婚姻生活其实就是一口陷阱,随着时光的流逝,一点点陷进去,最后完全被湮没……

    正是出于这种对婚姻生活平淡的厌倦,使他们现在有机会偷偷地出来,就像一对情人在私奔。旅游仅仅是一个借口,刘绪源相信,她的心中肯定也不是这样单纯,她一定像他一样,希望通过这次机会,发生一点什么。这次出来,他们完全是服从于一种内心的需要,“情”的需要。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也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机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它也许就再也不会来了。所以,他这一次,一定要把握好,得到她,既然她对他也是如此有意,他不去得到她,那岂不是过错?

    刘绪源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再次激动起来。

    2

    晚餐时刘绪源和小薛坐在一起。晚餐看上去很不错,都是些海鲜。一桌子坐了十二个人,显得很挤。刘绪源就照顾着小薛。两个导游好像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过了一会,男小祁过来,拍了拍巴掌,引起大家注意,说:“晚餐之后大家可以自由活动,看看海口的夜景。”刘绪源感觉他的目光向他这里瞄了一下,只见他笑嘻嘻地补充说,“海口街头有好多美女,都是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淘金的。这里是美女云集的地方,是男人的天堂。”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到了北京知道官小,到了广州知道钱少,而到了海南才知道身体不好。现在就是考验各位先生身体素质的时候了。有的先生如果需要,可以和她们聊一聊,喝喝茶什么的,至于想干点别的也可以,各人视情况而定。现在的价格很便宜,这也是献爱心啊!”他的话音刚落就在男游客当中激起一阵骚动。女小王有点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用一种忧伤而气恼的语气说:“你这人胡说些什么呀?大家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十一点前回来,因为我们明天还要起早出发。大家最好结伴而行,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小薛看了刘绪源一眼,诡秘地笑一下,小声说:“我在这里不会妨碍你吧。”刘绪源笑一下,说:“你是什么意思啊?”小薛说:“你可要充分自由,不要因为有我的存在,而影响你的兴致。”刘绪源又笑一笑,心想:事情还没有开始,她已经吃醋了。她这样说,明显是希望他能更多关注她,而不是街上的那些美女。到了海口,她对自己已经感到不那么自信了。男人喜欢的不仅是个漂亮女人,而且还必须是性感风骚的女人,男人不喜欢那些矜持的女人。

    刘绪源回到房间不久,导游小祁也回来了。这是一个看上去浑身充满了活力的小伙子。他问:“刘先生是第一次到海口吧?”刘绪源说:“嗯。”小祁快活地眨着他的眼睛,说:“一看就知道你第一次来。一般到海南的人最好是几个朋友结伴来,或者是单位的几个同事一起。最差劲的就是带着夫人来,那只会扫兴,什么事情也干不成。成天有眼睛盯着你,就像防贼一样,你说难不难受?”刘绪源觉得有理,说:“那是。”小祁说:“到海南来干什么?风光是一部分,可这里的美人更是一大风光。到这里就是寻自由寻开心来了,所以最好连情人也不必带。和情人出来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么。”刘绪源听了笑一笑,心想:这小子批评我哩。

    导游小祁带着那种神秘兮兮的表情,问:“那个薛小姐不错,挺正点的。”刘绪源又是笑一笑,他不想说什么。小祁说:“晚上要不要给你让房间?”刘绪源正色板了一张脸,严肃地说:“哧!我们出来时根本没有想到会碰在一起,只是到旅行社报了名才知道,她哥哥是我同学。”他为自己被小祁看破而有点恼怒,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这次出游是他的隐私,是他个人生活里的一次非常重大的秘密,但它却被这个长着一副黑黑圆脸的年轻导游看破了。看破得是这样的轻易,简直是一眼就看穿的,这有悖于刘绪源最初的想法。这样一眼就看穿,就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了羞辱。他是个堂堂正正的干部,他有他自己严肃的面孔,他有他的风度和尊严,但现在转眼之间就失去了。不,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他才不会去做什么男盗女娼的事情呢(公开的)。这个年轻导游太精明了,是啊,他在这里什么样的人没看过呢?而他却不得不在他面前撒谎,而且撒得非常的不高明。以他这样身份和智商的人,在一个小小的导游面前撒了这样一个没水平的话,实在是太糟糕了。一意识到这个糟糕无比的谎,刘绪源就红了脸。脸上发烫的刘绪源在心里生起了气。生了气的刘绪源就决定不再和这个讨厌的年轻导游说话。

    女小王进来了,她换了一身新衣服,上身是一件洁白的T恤(刘绪源一下子发现这个女小王其实上身很性感,T恤里的乳房很丰满、结实),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丝裤,眼上架了一只墨镜(这时的海口市已经天黑了)。她看上去很职业。至于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种印象,他自己也说不清。她把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来,发梢还不时地往下滴着水珠,背后的衣服就湿了一小块,看来她是刚洗过澡,她的嘴唇涂得很红,女小王对男小祁说:“你陪我出去转转吧,我第一次来,很不熟悉。”男小祁笑嘻嘻地说:“我把你拐跑了可别怪我。”女小王睁圆了眼睛,说:“周正刚(这个名字是谁?是女小王的经理,还是男小祁的头头?刘绪源不明就里)把你皮扒了!”男小祁说:“我要带着你出去,别人一准以为我是带着什么鸡。”刘绪源以为女小王听了男小祁这样的话一定会勃然大怒,谁想女小王只是用手里的包打了男小祁一下,骂道:“你他妈的神经!”

    刘绪源坐在床边上两眼盯着电视机,但这两个年轻人调情举止却全在眼里,头脑里一片茫然,感觉自己处境有些尴尬。女小王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对他说:“刘处长晚上出去转转吧。”刘绪源知道她一定是从小薛的嘴里知道了他的身份,就笑一笑,说:“你们先走吧,我想先休息一会。”于是那两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双双出了门。

    等他们走了,刘绪源就躺到了床上,抽了一支烟,有点百无聊赖。小薛这时在干什么?他想不出来。男小祁和女小王都走了,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这时候他们可以发生点什么,否则他们来海口干什么?仅仅是充当一个旅游者?

    刘绪源坐起来,操起了电话,要了她的房间号。嘟——一声,嘟——两声,嘟——三声……她在干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电话铃振到第五声,那边传来了声音,“喂?”刘绪源听出是她的声音,说:“你在干什么?”对方说:“在洗澡呢。”刘绪源问:“过来聊聊吧。”她说:“过一会我过去。”刘绪源说:“我等你。”对方说:“好。”

    放下电话,刘绪源也赶紧进了洗澡间沐浴。他的情绪很好。水流很好,冲在身上的感觉非常舒适。他在头发上洒了很多洗发精,足足洗了四遍(当然速度非常快,他怕小薛马上会来)。小小的洗澡间里充溢着香气。他尽情地让充足的水量把自己里里外外浇了个遍,感觉全身都被洗透了,干净无比(连肛门处都打了三遍肥皂,细心洗了)。他擦干身上的水,梳好头发,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衣服,擦干了眼镜片上的水,再细心地戴上,在玻璃镜子前端详了自己一番,感觉很好。

    她还没有来,他就躺在床上等待,她过一会就会来的,他想。想到这一点,他就跳起来,打开门锁,这样她就能在敲门后自己进来,而不必他去开。他躺在床上等她,这就有了很色情的意味。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她们总是不紧不慢的,而男人却是磨刀霍霍,立马子弹上膛。刘绪源知道自己骨子里很喜欢女人,但他又不是那种急切的角色,他对待女人的态度往往取决于女人对他的态度。然而这一次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小薛虽然没有向他说什么,但他知道她一定也是有想法的,她和他瞒着单位悄悄地单独出来,本身已经说明了问题。这种带着明显“私奔”色彩的旅游,是双方心知肚明的。

    闭路电视里正在放一部香港的言情录像片,刘绪源看到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打电话,他感到心里的欲望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涨。他又点了一支烟。他在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到来。他想:她一进门,他就抱住她。于是一切也就会水到渠成。想到了这一点,他又赶紧跳起来,锁上了门。这样他就可以在开门的时候,一下子把她抵在门后,等啊等,他躺在床上想:他抱住她,她会怎么样呢?她也许并不愿意他这样唐突,尽管她是有意于他的,但也太急了。所以,还要有个过程,一切,见机行事吧。总之,他必须在今天晚上把她“办”了。不“办”,他这趟海南之行就算白来了,她也会有看法的。

    烟抽了一半,他听到了敲门声。他几乎是三步并着两步跳着去开门的。他看到小薛一张鲜艳的脸冲他一笑,说:“你好。”很奇怪的一种情境。他也一笑,对那张鲜嫩而清艳的脸说:“你好。”礼貌地让进屋。原有的设想不复存在。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刘绪源给她泡茶。她说:“我不喝。”刘绪源说:“我自己带的新茶,很好的。”小薛笑着说:“腐败来的吧?”刘绪源淡淡一笑,说:“我有什么好腐败的?朋友送的。”小薛接过他的茶,放在茶几上。他看到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真丝短袖(看不出她的胸乳,他知道她的胸乳是很好的,是由于衣服的原因),下身则是一条长裤,一副很保守的衣着。她的脸很干净。她说:“这边的天气要高好几度。”刘绪源说:“那是,这边完全是夏天。”

    她朝屋里四下望了一遍,问:“你是和那个导游住的吧?”

    刘绪源说:“是。”

    “他人呢。”她问。

    刘绪源说:“和小王出去了。”

    他说得很简约,话里就像被省略掉了很多成分,而这省略掉的里面就显露了一些暗示,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着自己的自由的空间,一切的拘泥都可以抛开。她没有话再说,两眼盯着电视,而电视的声音被他调到了最小。他们两人都觉得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好说,眼睛都盯着电视画面,而电视却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刘绪源想起一年多前那次她随他一起去下面的县里出差,那个晚上他送走了来他房间找他谈工作的一位县里的领导,小薛过来了,说她的房间里淋浴器坏了,想在他房里洗澡。她洗完澡了,也是现在这个样子,两人面对面聊了一会天。应该说他们那天聊得非常好,聊了家里的一些事,也聊了单位里的一些事,聊得比较深入,尤其是对单位里的一些人事,他们坦诚地交换了看法(在同一个单位里,而且他的职务还比她高,如果不是彼此信任,一般而言,是不可能说这些的。单位里的人每个人都习惯于戴一副面具,那天他们则是完全放开了)。他们聊得很投机,也很知心,换了别人,都不可能有那样的效果,他们一直聊到很晚。那一次她面容非常动人,被热气蒸得脸上红红的,显得相当娇嫩。而且浑身上下一副懒洋洋的娇弱无力的样子,眼睛看着他甚至很朦胧。他那次动心了,但他却没敢有什么动作,他打开门送她走的时候,闻到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洗发水的香味,那种香味非常好闻,香得也是非常的特别,毫无疑问,那种香味对于性欲是有强烈的刺激和暗示作用的。当她侧身而过的时候,他的胆子忽然大了一大,有意挤了挤,于是她的胸乳就擦过了他的肩膀,那种感觉真好。在她走后,他也洗了澡,洗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薛的形象,她的嫩脸,她的黑亮的眼神,她的湿漉漉的披在肩上的长头,她的柔绵的乳房给他的感觉……

    灯光下的小薛“像个淑女”,刘绪源一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也许,这个事情的确需要一个前奏,他想,他不能贸然行事。他忽然感觉到设想中的那点色胆非常可耻,非常暧昧,它就像飘悬在风中的一团鬼火,离他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忽大忽小……看似在眼前,但你要想捉住它,它却又躲得很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胆怯了。也许,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无意识”中可以接近的动作。他怕自己突然靠近她,会给她一个不好的印象,他毕竟长时间以来在她心目中是个“绅士”。

    他们坐在那里面对着面,就像平时在办公室里的样子。是的,现在的情境就是那个样子,虽然现在是在千里之外的异地,在一个开放的南方城市,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宾馆里,但他们的心里都不再坦诚,至少刘绪源觉得他很难熄灭那样的想法。毕竟是第一个晚上,刘绪源想,不必那样着急,重要是他们两人达成一种默契,默契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他们不能做到彼此的默契,那么他们以后在同一单位就很难共事。刘绪源想到社会上流传的关于男人掌握的三条原则:一、兔子不吃窝边草;二、天涯何处无芳草;三、马无夜草不肥。而他如果“动”了小薛,明显就是违反了第一条原则。但刘绪源相信这条道理并不是绝对的原则,关键取决于两人的理解与默契。小薛其实也是个很有理性的人,她心里想的肯定也只是和他发展一下婚外的感情(作为对已经存在的现有婚姻不满的一种补偿),作一对很好的情人,而不会把事情搞糟,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一时,他们都有点找不到话说了。

    后来,还是小薛主动提议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是一个好主意。

    出了宾馆的门就是一个繁华的街道,他们有点漫无目的地走。海口之夜景与他们所在地的城市明显不同,有一种鲜明的南国情调。天是黑的,看不到一点星星,但大街上却是灯火通明,车辆如流,人来人往。街两边都是林立的摊点和商场。他们走了一会就感到身上已经全是汗了。人很多,他们有点分不清那些大多数是否是本地人抑或是和他们一样,只是游客。在他们散步的过程中,不时有一些人向他们的手里塞一些传单之类的东西,接到手里,才发现是一些旅行社的导游宣传广告,看来这样的生意在这里竞争的确是非常的激烈。刘绪源后来拒绝接过这些纸张,而小薛却几乎来者不居。他笑她这样的做法,她也笑一笑,说:“收下吧,他给了我就不能不要啊。”

    他们在街上看到一个奇怪的景象,发现有很多年轻的女郎坐在路边的一只小马扎上,在她们的脚边摆放着一只工具箱,她们在帮路人擦皮鞋。她们一个个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浓妆艳抹,而且领口开得很低,非常妖艳性感。而内地,大多只是患有残疾或是老人才干这营生。街上行走着的更多的是年轻姑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刘绪源看见她们不时地缠住一些行走着的男士,说着什么,她们时而大笑,时而和那些路过的男士拉拉扯扯,腻歪个没完。看来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可她们一个个都是很鲜艳的啊!倒是没有人来缠他,缠他倒也有趣,他当时在心里这么想。

    街上的水果摊很多,他们在一个椰子果摊前站住了。她对椰子很好奇,刘绪源就请她喝了一只椰子水,感觉却非常平常。但喝了之后,感觉止了不少渴。小薛好像对这样走路已经有点厌烦,对他说:“回去吧。”刘绪源感觉走得也有些累了,而且一身都是汗,回去还得洗澡,于是就一起往回走。

    他们几乎是并着肩走的,在并肩行走时,他们的身体不时触碰在一起。刘绪源知道这些都是他有意的。在那小小触碰中,他感受到一种小小的快乐,一种微微的兴奋,虽然这种乐趣非常有限,但它毕竟刺激着他的神经。而她对他这样有意的触碰并不回避。正是带着这种兴奋,他们走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3

    刘绪源后来总是想到那样的一个细节,并且相信事情的转折就是从那里开始的,这一转折使他失去了很多东西。

    他们一起带着那种兴奋走着,小薛忽然叫起来,对他说:“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刘绪源这才看见他们的确走到一个黑暗的小路上去了。那条道路远离他们刚才走过的灯火通明的大道,人迹稀少。刘绪源说:“真的错啦。”小薛却一点也没有懊丧的感觉,甚至有点高兴,说:“我们就这样走,看能不能回到原路上去。”毫无疑问,刘绪源这样一个长时间在机关里得到了磨炼的人,思维已经有了某种定式,怎么能相信这样会走到原路上去呢?但他同时到底还是一个很解风情的人,他隐约知道她的意思,就陪着她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而前面却是越来越黑。

    在那段黑暗的路上,他们的身体碰得更加厉害,但这一回却并不是刘绪源主动,而是小薛。她说她穿着高跟鞋,走得很不稳,而刘绪源知道这条虽然黑,也不宽,可它却是平整的。于是他大着胆说:“让我扶着你吧。”她没有说同意,当然也没有表示反对,嘴里只是一个劲地说:“怎么这么黑呀我真的要摔倒了我的鞋跟肯定已经不行了这是一个什么鬼地方啊这么不好走……”刘绪源在心里就有些暗笑,心想:女人总是会为自己的行为做出种种解释,其实有什么必要呢?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感觉她的腰真是性感极了,非常绵柔。结婚后的她,腰比原来更丰腴了些。他们贴得已经很近了,他的下巴甚至触到了她的头发。一度他们的身体简直就是贴在一起的,双方的体温都很烫。刘绪源想:我可以在这里把她推倒,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他可以大胆地得到她的爱!

    刘绪源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的香味,她的香味激起了他的性欲。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她的内心早已在做出了一种等待,他想,于是他对她说:“我们现在像什么?”她装成很傻的样子,问:“像什么呀?”刘绪源说:“不是很像一对情人么。”她笑一笑,说:“你感觉是么?”刘绪源感觉内心激烈的兴奋,他说:“生活当中还是需要有情人的,”她说:“是你需要。”他说:“你好像还很传统?”她甩了一下头发,说:“跟传统没有关系。”他说:“我现在有一种冲动。”她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心理的暗示已经越来越强烈。刘绪源看见前面有点光亮,好像是个道口,心想:就在拐角的地方,我一定要搂住她,亲吻一下,长长地亲吻,吻得她透不过气来,让她沉醉在那种无比的快意当中,让她瘫在他的怀抱当中。

    像一场戏剧场景的切换,灯光忽然大亮。刘绪源发现自己的判断发生了重大的失误:他们来到的道口已经是大街的路口。

    方向感突然又回来了,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回了,他们仍然是肩并肩走着,但刘绪源却不得不松开他原来扶着腰的手。他们后来突然听到后面有笑声,奇怪地一回头,却发现是那对导游,男小祁和女小王。

    男小祁和女小王好像亲密得很,他们像他们一样很近地走在一起,看得出来,他们玩得很开心,也很尽性。女小王主动打了招呼,问:“你们去了什么地方。”刘绪源说:“哪也没去。就是这一路走过来的。”女小王(对着小薛)说:“我们刚才去了几个商场,看了那里的珍珠项链,价格便宜得很,很漂亮的,我一下买了六根。”说着她就从包里取出来给小薛看,小薛就迷上了。男小祁和刘绪源走到一起,说:“海南的夜生活是非常丰富的呀,这里一切都可以买。这一路上有没有小姐拉你呀?你今晚身边有小姐,你要是一个人走,她们就会簇拥着你,一个个很漂亮的,都是从四川、湖南一些地方来的。”刘绪源说:“也看到一些。”男小祁说:“你两年前来,那不得了呀。现在经济萧条,很多都回广州、深圳那边去了。”刘绪源感觉他说的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但好像它又的确近在眼前。亦真亦幻。男小祁低声对他说:“到这里就要放开来,一切都不要有所顾忌。像你这样坐机关的,难得这么自由啊!我看过内地来的很多人,有的还是相当级别的干部,到这里一切官架子就都放下了,你老兄不要白白浪费时光啊,该搞的,一定要抓紧搞。”刘绪源知道他这里所指的一定是小薛,这个导游,倒像个拉皮条的。

    刘绪源后来和小薛继续往回走,而男小祁和女小王却说他们还要到一个什么很有名的大排档去吃夜宵。邀他们同去,但小薛却不愿意,说她急着回去要洗澡。刘绪源感觉这晚上多少有点扫兴,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全被那个饶舌的小祁看明白的,要是他不说明白,他的胆子还可能大一些,而现在一切都被这个同屋看穿了,胆子反倒隐藏了起来。一切再看发展吧,总之,他不想过急,过于明了。

    回到宾馆大厅,服务台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小薛忽然跑起来,把手里抓着的那些旅行社的宣传材料塞到大厅一角的垃圾桶里,刘绪源不由笑起来。她在弯腰的刹那,腰身的曲线非常漂亮,尤其是臀部,圆圆的把裤子绷得很紧。出了电梯,在楼道上,小薛对他说:“你不洗澡吗?”他说:“洗。”她看了他一眼,问:“几点啦?”刘绪源看了一下表,说:“十一点。”她说:“小王他们还不回来。”他说:“也许他们还要玩一会吧。”她就没有再吱声。

    经过小薛的房间,他有点言不由衷地说:“睡个好觉吧。”她面对着房门开锁,头也不回地说:“好吧,也祝你睡一个好觉。”说着就进去了。刘绪源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沉重地关上了门……

    4

    第二天早晨九点半,大家才在导游男小祁和女小王的招呼下上了车,刘绪源和小薛坐在一起。小薛看起来睡得很好,精神饱满,脸色特别的好。刘绪源感觉精神不太好,他昨天晚上睡得并不踏实。男小祁回来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他也被吵醒了。两人居然还聊了一会,男小祁很有点兴奋,他好像是得到女小王的不少便宜,看来女小王骨子里也是很开放的一个。现代青年女性,的确不一样。刘绪源觉得小祁这小子色胆挺大,也挺能耐,是个情场老手了。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他什么事没经历过呀?他的生活原则可能就是追求金钱和快乐,除此,他没有任何想法。

    外面阳光灿烂,而车里开着冷气,感觉很好。小祁说他们今天的行程终点是兴隆镇,沿途参观游览五公祠、万泉河、东山岭。沿路一带看到的都是热带风光,非常漂亮,男小祁站在车上,一路不停地向大家介绍将要游览的景点的情况,而女小王则坐在他的边上,一言不发,像一个游客,应该说,男小祁的口才很好。

    在去万泉河的路上,小祁还讲起了黄色笑话。这些属于海南特产的笑话,不时博得内地游客一阵阵哄笑。男小祁的身上确实是五毒俱全,刘绪源想:这小子真够坏的。男小祁还不时地拿女小王打趣,刘绪源离他们比较远,听不见他说什么,只看到女小王不时用拳头打男小祁的后背,每打一下,他就在脸上做出一种乖张的表情,嘴里发出一种快乐的变调的尖叫。

    小薛在这过程中,不怎么说话。她戴了一副墨镜,显得脸很白净。听了小祁的笑话,她也忍不住笑了,但笑得却不敢很放肆。的确,这些黄色笑话都非常精彩,属于经典的那种,想必这些笑话都是经过了无数人口口相传,又经过了很多加工后才变得这样圆熟的,包袱的抖落简直不可想象,如神来之笔。小薛努力控制自己的笑声,想让它很有分寸,但刘绪源知道这些笑话对她内心产生的巨大影响,他全身的细胞也都活动起来了。这个行程将会是个非常快乐的行程,这些笑话真是太滑稽了。在这样的快乐行程中,刘绪源相信他一定会和小薛的关系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他一定会得到他想要得到的,这样的机会和可能是越来越大了。

    在这几十个游客中,刘绪源感觉他和小薛是一对另类。他们的关系是暧昧的,身份不明,是朋友?情人?他和小薛坐在一起,靠得很近,但他有时却不得不有所顾忌地注意周围人的反应。他与小祁不同,小祁可以玩笑般地把女小王搂一搂,遭到小王的斥骂后,他厚着脸皮笑一笑,车里的游客也笑一笑。在那一笑里,大家仿佛都理解他快乐的举动,甚至有点喜欢他这样的调情。他这种明目张胆的调情给大家带来了快乐,而刘绪源就不能这么做,他是位机关干部,他要注意影响,注意分寸,注意身份,注意效果。小祁只是个导游,事情过后谁也不会追究他。

    到了万泉河,才发觉它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美,或者说万泉河本身并不是不美的,只是电影戏剧之类的艺术作品过分地渲染了它的美,反让游客失望。但他们还是在那条河边留了影,刘绪源给小薛从不同角度拍了好几张,小薛也给他拍了两张。镜头里的小薛很会摆姿势,神情很动人。导游小祁在给女小王拍照,热心得很,看见他们,就对刘绪源说:“给我们来一个合影。”说着他就搂住了女小王的腰,挺直了腰杆,还做出一种特别兴奋的表情。女小王则大大方方地让他搂着,脸上也做出一脸灿烂的微笑。照完了,小祁对刘绪源和小薛说:“我给你们合个影。”小薛要他用她自己的照相机,一边拉着刘绪源的手,说:“来吧。”刘绪源感觉她的手很绵,很软,湿湿的全是汗,他就和她站在一起,小祁说:“你们靠近一些,刘处长你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要亲密一些。”刘绪源笑一笑,却依然那样站着,他感觉身边的小薛有一个肢体语言,主动往他身边贴了一贴。小祁在交还她相机的时候,对她说:“没劲,你们太不开化,拘谨得很。”

    参观完红色娘子军的塑像,他们就集中到一家路边的餐馆吃饭。那个小餐馆看上去很不卫生。等上了菜,果然质量也很差,上来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蔬菜,米饭居然是陈米做的(说不清是几年陈),粗糙得难以下咽,游客们一片抗议声。刘绪源和小薛因着和两个导游同居过一夜,所以也就不好说什么,只简单地吃了个半饱,然后就走出来,到了一家小店,买了很多矿泉水喝,他们实在太渴了。

    下午他们又游览了东山岭、兴隆温泉和兴隆植物园。东山岭很漂亮,他们在那里照了很多照片。有一阵,他们还离开了大部队,两人跑到了一片幽静的树林里,歇了好一会。阳光毒辣得很,他们在一个摊前每人买了一顶草帽戴上,仍然感到炎热难当。天是蓝的,蓝得一无遮拦,晴空万里,万里无云,风是静的,一点也不流动,从岭上往下看,到处是一片绿色,裸露的石块在树丛里显露出阳光里的颜色,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难得的一个非常好的栖息的环境。他们坐在树荫里,感觉这仿佛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小薛的脸红红的,是热的缘故,刘绪源感觉有汗流进了眼里,通过500度的眼镜片看这个世界,有点模糊。他抓起一瓶还没有开启的矿泉水在脸上淋了一下,感觉特别凉爽。这一举止引起了小薛的惊讶,他说:“你也来一下?”小薛笑起来,说:“我才不呢,干脆煮熟了算。”刘绪源笑起来,说:“那可是一顿美餐。”小薛不觉红了脸,脸上的神情有点羞,正是她的这一羞色,再次打动了刘绪源。刘绪源看见她的墨镜已经摘下斜插在圆圆的领口里,草帽也被她歪戴在脑袋上,样子很可爱。她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支着双腿,双腿非常修长而匀称,而且白皙。当刘绪源走到一块低地去俯拍山谷景色,转身回来重新坐下时还看到了她的内裤,白白的,窄窄的,而又是鼓鼓的一条,后来内心又觉得有点下作和不洁,才把目光移向别处。

    刘绪源在东山岭的那片树荫当中,面对着年轻漂亮的小薛,无疑他的内心的那份冲动发展到一个非常极端的地步。四周静得很,没有任何人,他们共同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内心是有一致性的,都有一种心灵上的需要,刘绪源说:“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小薛问:“怎么啦?”刘绪源说:“你说怎么啦?一个男人到这样一个地方,肯定会有很多想法。”小薛笑一笑,说:“犯错误的想法!”刘绪源得意地笑起来,说:“时髦的错误,现在流行啊。能犯一次也是福分啊!”小薛说:“看不出来,你有这样的胆子。”刘绪源就觉得心要跳了出来,偷眼去看她的裙底,已经严实得很,裙摆下只有两条动人的长腿,刘绪源说:“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要看什么对象,还要看环境。”小薛没有接这话,把草帽拿在手里扇风。有风肯定也是热风,刘绪源这样想。现在就可以和她亲密一下,和她坐到一起去,问题是怎么移过去呢?这一想法短时间里就变得焦灼无比,令他非常的痛苦。“这边有太阳了,”他好像只是这样嘟哝了一句,然后就和她并排坐到了一起,她一点表示也没有,这其实真是很容易啊!他在心里想。“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吧。”他说。小薛还是看着远方,什么话也不说,他知道她心里已经有点活泛了,女人是经不住挑逗的,她的身上散发着一个成熟的年轻女人气味,这种气味当然比他的夫人的气味要让他着迷得多。这种气味让他感到新鲜而刺激,熟悉而陌生,让他产生了进一步探究的欲望。他看见了她浑圆的肩头,看见了她领口里露出的被胸罩裹着的乳房,看见了她穿着丝袜的光滑的洁白的小腿(与她相比,自己夫人的小腿是粗糙的)。这些东西都让他想入非非,让他感受不能得到的一种痛苦和想要得到的冲动。内心的情欲啊,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他的胸膛里撞击。他感觉自己就要炸掉了,就要疯狂。

    他大着胆子把手伸出去,在她的小腿上按了一下,迅速地又缩了回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你的腿很漂亮。”他这样说和这样做的时候,头脑都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头脑被情欲烧得严重地发昏了。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小薛并没有反应,她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胆怯是多么的严重,他就是不抽回手又会怎么样呢?他完全可以那么干,勇敢地抱住她,亲她,吻她,抚摸她。她会接受的,她完全会接受,并且配合他。她内心里完全接受他对她的爱,这次她能够勇敢地和他一起偷偷地旅游,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她差不多已经把一切都抛在脑后了,无所顾忌了,有所顾忌的倒是他。

    一切都可以证明,他能够很轻易地得到她,这一想法让他内心充满了鼓舞,也使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既然是囊中之物,那么就只是时间上迟早的问题,而早一点得到和迟一点得到,从本质上讲并没有什么不同。

    空气和时间都是凝固的,像是胶冻住了,四周安静得要命,这时的刘绪源突然就害怕在他们亲热的时候有人闯到这里来,发现他们的行为(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但外人闯进来却是有可能的)。刘绪源在这种异常的安静中,有点恍惚,现在这是在一个什么地方?他们又为什么会这样单独地坐在一起?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安静,在他们的记忆深处毫无经验与印象。他长出一口气,说:“走吧,可能他们已经下山了。”小薛还是没有说什么,在她站起来的刹那,他扶了她一下柔软的腰。

    接下去又参观了兴隆温泉和兴隆植物园,刘绪源一直尽力地表现着自己作为一个男士在女士面前应有的殷勤,他想以此表示自己对她的意念。而体内的那股欲望一直就伴随着他,直到太阳落山,他们住进了一家宾馆才告一段落。

    而这一住,让刘绪源的情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5

    刘绪源丝毫没有想到半路上会杀出这样的一个人来,事先他在精神上一点准备也没有,完全是突如其来的。就餐前他看到小薛在宾馆大厅里打磁卡电话,他猜想那可能是给她的家人。这是可以理解的,他想,女人嘛,比较注意这方面的细节。婚外的情感并不影响家庭的安全与完整,她是个好女人,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晚餐与前一天相比,迟了一些,他依然和小薛坐在一起,才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就闯了进来,找小薛。那是个身材很魁梧的年轻男人,说话的嗓门很粗。他的话音好像也是内地人,不过掺进了不少海南口音,可能是从内地来的,在这里生活和工作了一段时间。那种举手投足的作派,俨然是这里的地主了。他声音很大地对她说:“哎呀走吧走吧,来到这里怎么能不到我们那里去呢?一定要去的,饭不要吃了,我请你。”刘绪源看见小薛站起来的时候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脸也红了,导游男小祁就走了过来,对那个男人说:“先生,我们这是个旅行团,是单位组织出来的,有一定的纪律,希望你能理解配合。”

    但那个男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冲着小祁说:“我知道,我现在用车把她接走,明天一早就再送她回来,保证安全。到这里来,根本就不用住什么旅馆,完全应该住到我家里去嘛!”小薛红着脸说:“我……见到你就可以了……我只是打个电话给你……说一下,不用去……去了。”那个男人就用更大的声音说:“一定要去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到这里来,不到我那里去,那还像话么?不行,一定要跟我走的。”那个小祁就再次看了一眼刘绪源,对那个男人说:“你不要这样强迫这个女士么。她愿不愿去,让她说了算,你不能……”可那个男人可能觉得这样费口舌是多余的,他不需要进行什么商量,所以他一把就拉住了小薛往外走。

    刘绪源是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忽然感到自己蒙受了一种耻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小薛拉走了。而这些游客差不多都能看出小薛和他刘绪源其实是有一种关系的,一种内心默契的。小薛在这过程里眼光是看着他的,希望他出面干预,但他却没有那样做。他在刹那间知道小薛在大厅里打电话联系的可能正是这个人,这说明她的心里在想着他,而不是自己。既然如此,他出面阻拦什么?让她去好了,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他需要自尊,需要的是一个女人主动的降伏,而不是自己死皮赖脸地去求得。

    小薛是尴尬的,她在刹那间为难死了,也非常难堪。她肯定后悔自己打那个电话。也许她觉得到了这里,打个电话是必须的。这个男人和她是什么样的关系?一定是过去的情人,除了情人关系,谁还能以这种态度对待她?刘绪源所感觉不能想象的是,他一直对小薛的印象很好,他不能相信她除了丈夫之外还有什么情人,她一直是个良家妇女啊!她怎么能够还有这样的事情呢?她对他是好的,那另当别论。他不能想象她在过去的生活里还有一个情人,而这个情人现在正在海南这个小镇上淘金,变得非常的粗俗,所作所为简直让人恶心!他强拉小薛的姿态举止,强烈地显现出他多么迫切地希望得到她,急不可耐地想马上得到她,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那种霸道的欲望。

    真是不可想象,这简直成了一桩笑话,刘绪源在心里想。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到头来她却很轻易地就被那个男人俘虏走了。

    刘绪源的晚餐吃得一点滋味也没有。

    导游小祁对大家说,镇上有家夜总会,据说里面有泰国人妖表演,如果有人愿意去观看,他可以领着去,票价可以优惠。报名的人还真不少。小祁对刘绪源说:“你有兴趣吗?可以看看的。”刘绪源说:“不,我有点累,想早点睡。”小祁就理解地看了他一眼,说:“宾馆里有温泉浴,你可以泡一泡,也可以到街上走一走,但不要轻易地到那些酒吧去,他们会把你宰得血淋淋的。”

    刘绪源一个人回到房间里(他还是和小祁同住,而小薛也还是同那个女小王)看了一会电视,觉得很没滋味。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住在三楼,从楼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楼的西侧果然有一个温泉,灯光下的池子里泡着几个年轻的女人。看不出她们是游客还是妓女,房间里的空调开着,很舒适,而外面却是晚热难当,刘绪源没有去温泉那里泡澡,而是在卫生间里冲了一个淋浴,感觉很凉爽。

    灯光下温泉池里的那几个女人很色情(事实上她们并没有做出任何色情动作,只是泡在温泉池里,偶尔游一会,是她们泳衣的颜色刺激了他的想象),刘绪源站在窗口看着,感觉内心的欲望一点一点往上涨,他有些后悔没有随大部分游客去那个夜总会看人妖表演。难得到这里来一次,不看白不看,既然这里是公开的,他看了也算不得犯错误,都是因为晚上的那件事,搞得他一点情绪也没有,小薛现在早已到了那个男人那里了,而且这个晚上,她肯定要被那个男人搞平了,他想,那简直是不可抗拒的。

    外面热得很,但他还是决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个小镇的风景,他现在是孤独的,而也是自由的,出了宾馆,却是一条碎石路,连路灯也没有,黑黑的。一些开着机动三轮的车主,见到他就要停下来,问,师傅要不要看脱衣舞,我领你去,价格很便宜,那里有新来的小姐。刘绪源就摇头。到了这样一个生疏的地方,他不能冲动。走了很长时间,他才来到一条街上。那条街两边都是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一些妇女主动招呼他,问他要不要黄色光碟。一些茶吧和舞厅的门前聚集了很多年轻的姑娘,她们看到他就围上来,问他要不要看脱衣舞,或者缠着他,要他请她们喝茶。

    这里真是美女如云,到处都是年轻的姑娘。刘绪源感觉很好,仿佛行进在鲜花丛里。这样观光真是难得啊,感受新鲜,不到这里来,简直不知道祖国之大;不到这里来,简直不知道封闭与开放的异同;不到这里来,简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美女如此集中的地方……不到这里来,简直就是见识的一个短缺,人生的一大遗憾。要说性骚扰,他走在这条步行街上,简直平均每一分钟就会受到一次骚扰,然而这样的骚扰的确非常有趣。她们每一个身材长相都不一样,每一个说话举止和方式也都不一样。他相信一辈子也不会像这个晚上一样在短时间里见识这么多的美女。她们中有些姑娘美丽得简直让你难以置信,在一家小杂货店的门前,两个年轻的婊子一边一个挟住了他,要求他请她们去跳舞,两个小姐都非常年轻,长得也非常漂亮,一个胖一些,很性感,一个则像个模特,身材很好。应该说,她们各有千秋。她们在他的耳边简直是吹气如兰,刘绪源感到这是一种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享受,她们簇拥着他千方百计地哄他上钩。胖的那一个还不时用乳房挤他,希望他动心。

    刘绪源在那时候的确是有点为难,内心里他非常想做,但他又害怕这样会出事,小祁已经警告过他了,这两个小姐是他所看到的最为中意的两个,她们的美丽不是小薛所能比的,也更不是自己的老婆可以比的,她们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年轻姑娘,和她们在一起当然是一种享受。可惜她们是婊子,她们都太看重钱,她们缠了他有一百米,看他态度的确很坚决(其实是很暧昧的),就放弃了。刘绪源继续往前走,又遇到了一些姑娘,但她们都不像刚才那两个有特色。

    有趣的散步让刘绪源暂时忘掉了由于小薛的离开而带来的不快。

    刘绪源在这条路上(没有往别处去,他不想走得离宾馆太远。天太热,他身上的衣服,后背那一块已经湿透了)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两个姑娘。她们也看见了他,再次缠上了他(看来生意并不好做)。刘绪源就像个嫖客(差点就是)一样,和她们谈开了,他希望她们陪他散步,比如散到去他宾馆的那条黑暗的小路上去,那样他就可以放胆拥她们,吻她们。他可以适当付钱,而不愿跟随她们到舞厅或是咖啡馆去。他甚至问她们是否愿意跟随他去宾馆,比如睡一觉多少钱,但奇怪的是她们都不愿意。

    后来刘绪源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那个用乳房挤他的姑娘,那种特别的感觉停留在他的脑海里长久不散。

    这个晚上,他是如此的落寞。

    回到房间,他又冲了一个淋浴,感觉心里稍稍平定了些。夜,已经很深了,但他却毫无睡意,他想,他差一点就当了一回嫖客。如果不是出于一种惧怕,这样的错误他是免不了要犯的。面对那么多漂亮的小姐,谁能阻拦得住内心的欲念呢?他第一次发现,他并不讨厌她们。她们一个个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很喜欢她们,他在那种极度的懊丧与无聊里,突然想起来应该给家里的夫人打一个电话。

    夫人接了电话,声音仿佛近在隔壁。

    她问他怎么样,他说,这里就是热,别的都还好。妻子让他注意身体,他说不要紧。他妻子的声音绵绵的,让他有了一种回家的欲望,她告诉他家里没有事,让他放心。他就温柔地对她说,他爱她。

    从某种程度上说,妻子还是很重要的,他想。

    床单是新的,在灯光下很洁白,他只穿了一条红色的裤衩,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感觉很好。他又想起了小薛,心想她这时肯定已经同那人做完了,也这样躺在床上,不过她却是蜷着身子,弯曲成半个月牙状……不值钱了,她这样不值钱了,他想,他在心里开始厌恶她了,他把她带出来,她却让别人操了,这真是他的大耻辱,而他,还是她处室里的头头,明天,她将如何面对他呢?

    这是一次让人讨厌的旅游,刘绪源忽然想,要早点结束这个行程。一切都因此而无趣,早点结束可以让他感到心安。

    三

    1

    多少年后,刘绪源想起来那次行程还是很有意思的,四天的旅行一下子就过去了,非常的匆忙。这一行程在人生过程里也是一个光点,灿烂的光点。正是因为有了它,人生才感觉丰富,人生里多一件事与少一件事是不同的,至少是量的不同,多一件就是多一件,道理就是这样简单。

    2

    那件事给他留下的感觉很深。

    据导游女小王后来说,第二天早晨小薛很早就回来了。刘绪源是在吃早餐的时候才看见她的,但他却装作没有看见她的样子,是她自觉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她当然知道他生气了,所以吃得很小心,他一直低着头,他要表现自己的态度,他要让别人看到他对她的态度,这是一个男人的原则。“你昨晚去看人妖了吗?”她侧过脸来问他,他稍稍放松了一下,冷冷地说:“没有兴趣。”她小声说:“我希望没有影响你……我、我想你可以放开一些。”他头也不抬地说:“你放松就可以了,希望你轻松愉快。”

    之后的两天里,刘绪源的态度慢慢改变了一些,他想他这样其实很不值,他要表现一下男人的风度,他是对她有好感,可随着她那晚上出去后就烟消云散了,算他空恋了一场吧。

    有收获的是那个小祁,他对那个女小王已经得手了。现代男女青年,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女小王以后会常跑这条线,在经过他的这次陪游后,她已经熟悉了基本的旅游线路和行程。但刘绪源想他们的联系却不会断,男女间一旦有了这件事,要断是不可能的。他想到小薛,那天的那个男人肯定也已经不合适她的胃口,但因为他们过去曾经有过,所以她试图去再追寻一次。这一追寻,让她在他面前失去了体面,刘绪源想他再也不会对小薛有好感觉了,真怪,一下子就没有了。

    小祁得手是他自己亲口向刘绪源说的,刘绪源相信这一点。据说就是在小薛走的那个晚上,他带女小王去看人妖,回来后就住在了她的那个房间。刘绪源的确是一个人独眠的,与他那种处心积虑的方法相比,小祁来得非常简单,也非常容易。的确,直接的方法往往可能是最有效的方法,刘绪源想。

    事后的刘绪源还是有点可怜小薛,她努力地想在他的面前表现自己,尽力想改变她在他眼里的形象,但这是徒劳的。小薛脸上想保持平静,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但刘绪源却在心里说,一定有事,而且事情已经发生过了。那个男人给他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她到了他的手里,能够完完整整地回来?不,绝对不可能!

    他不再想理她了。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小薛那两天的游玩里,内心一直很紧张。

    就在那两天里,刘绪源还有一次极好的机会,但他却没有用上。在三亚的凤凰宾馆,那天下午刘绪源因为吃了海鲜腹泻,没有出去。而他没有想到小薛竟然也没有去,她来到了他的房间看望他,他问她为什么不去,她说是放心不下他,但这样说,并没有改变他对她的看法。

    一整个下午,她都呆在他的房间里,而他也装成没事的样子,和她说话,内心一直有一种欲望,想问问那天的那个男人同她什么关系,但他却努力地克制住了,他很高兴自己能这样,他想,她之所以陪他,当然是想挽回他们的那点关系,可这是不可能的,永远也不可能的。那天下午,他如果提出同她发生点什么,他相信不会有一点困难,也许她正是这样希望的。可他偏不,想到她的内心受到的那种因为惩罚而带来的煎熬,他内心里就感到一种快慰。

    他不会再同她亲密了。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想。

    3

    飞机在天空飞行的时候,刘绪源的心情慢慢好起来。阳光灿烂得很,机翼下是一片雪白的云海,非常壮观漂亮,简直是人间一大奇观。小薛仍然和他是坐在一起的。再过两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回到自己生活的那个城市了。刘绪源心情越来越放松,不管如何,他这次出来并没有特别的负担,小薛的旅行从一开始就是用她自己的钱。他们只是同一个单位出来共同旅行的人。

    男小祁后来和刘绪源有点朋友的意思,刘绪源对他的恶感一点点的消失,觉得他并不坏。他有毛病,但我们这个社会毛病谁都有,刘绪源理解了这个快乐的年轻人,他觉得他的错误和缺点要比小薛少多了。早晨,小祁把他们送到海口机场,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女小王,小祁看到刘绪源没有和小薛站在一起,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呀……”停住了。刘绪源就拿眼睛看着他。他笑一笑,说:“她是你什么人?”刘绪源说:“什么也不是。”小祁就再次笑起来,说:“那你还气什么,嗯?”

    刘绪源坐在飞机上,后来就一点点地通了。

    他闻到了小薛身上的香味,感官有点活跃起来,他主动对她说:“你今天用了什么香水,这么香?”小薛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说:“没有呀。”刘绪源说:“不可能,没用身上怎么这么香?”小薛不说话,却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看得他体内的激素开始发生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

    小薛后来去洗手间,她离座的时候,臀部从他眼前经过。那个裹在裙子里的臀部很性感,刺激了刘绪源同志的想象。那种想象突然活跃起来,刺激了他稍后也跟着去了,但小薛对他的想象一无所知,在她完事后拉开门,看到立在外面的他,以为他已经急了,红着脸笑着把他让了进去。

    刘绪源插上内销,下意识地解下裤子,却一滴尿也滴不出来。

    他拉了一下水闸,轰的一声水响,直入耳鼓。这一水响,让他惊醒过来一件事:上了一趟卫生间,解开裤子没有尿出尿,拉了一回水闸,白白冲了一回水。

    步出机场,刘绪源在乘坐民航大巴前,一抬头,看见头上有一道白烟,非常清晰鲜明。车子没有马上开,它还要等客。坐到座位上的刘绪源,心里想着那道白烟,就一直盯着那道白线看,直看到它一点点地消散着……

    那消散的白烟,正像他心中的一点点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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